我呼吸一窒,手一松,杯子砸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扶桑妖给我了一段往事。
白鵺是妖界的审判使,一向被视为圣洁的象征。
圣洁是一顶相当大的帽子,因为地位尊贵,又肩负审判的使命,所有白鵺都要经历一段异常痛苦的冥想期,不能飞行、不能动弹,为的是拥有至纯至真的心灵。
白鵺族的公主自出生的那起就被锁在两界之门的上方整整百年,她俯瞰着两界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一日复一日,妖怪和人类走了又来,她却只能看着。
渐渐地,她不再看妖界,视线只落在人间。
两界之门的边上长了一棵扶桑,见她这样,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
白鵺没想到竟会有妖怪来找自己搭话,眨巴着眼睛:“我在看人。”
“人有什么好看的?”
“很好看。”白鵺笑道,“人很有意思。”
人的确是很有意思的物种,他们年幼时有父母呵护,被悉心呵护长大,成人后又会生儿育女,繁衍后代,再次悉心培养后代……代代传承,生生不息,虽然只拥有过短的寿命,却不断重复着生命的传递。
白鵺看痴了:“我若是也能做一回人,多好。”
扶桑就笑:“那你去人间不就得了。”
“我下不来。”白鵺垂下脑袋,“我是要做审判使的,族长,我还要被锁在这里八十年。”
扶桑伸长了树枝,叶片抚上白鵺的翅膀:“那我做你的翅膀,我代你去看看。”
扶桑话算话,他代白鵺去了人间的许多地方,带回过沙漠的沙砾、冰山的碎片、澄净的金石和清澈的海水。
每一次,白鵺的眼中都只有更加浓烈的羡慕。
她:“真好,总有一日我也要去一回人间。”
扶桑以叶片抚她:“会有机会的。”
两人就这样,八十年一晃而过,大多数时间他们会静静地看着人间,白鵺不语,扶桑也不语。
那一日,白鵺终于被族长从门上放了下来,因为从未飞行,竟是摔倒在地上。
她不愿意跟族长回去,要和扶桑道个别。
等族长走远了,扶桑心翼翼地拂去白鵺身上的灰尘,把它捧到了自己的身上,视若珍宝般细细护着。
白鵺一直默不作声,扶桑就逗她:“真是只肥鸟。”
半没有声响,等扶桑发现的时候,白鵺已是泪流满面:“我想去人间。”
扶桑:“你已经自由了,现在就可以去。”
“可族长我明日就要上任审判使,往后再没有机会来这里了。”白鵺着,就拔了头上的一朵冠花系在扶桑身上,“你是个好人,花很衬你。”
扶桑却伸出树枝拦住她:“我们……一同去人间可好?”
白鵺瞪大了眼睛:“真的?”
“真的。”
扶桑的树枝骤然变粗,两界之门瞬间大敞,光芒万丈,扶桑带着白鵺一同消失在妖界。
审判使私逃是重罪,他们不敢停,东躲西藏,最后停留在一个大城市里,这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谁都不会注意路边是不是多了一棵树。
他们每日牵着手步行在路上,看着这个城市每日的变化,日出日落,莺飞草长。
很快他们就融入了人类的社会中,白鵺总是落寞地趴在阳台上看着隔壁的孩子去上学,一直看到他们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不见。
扶桑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意,于是想尽了办法,先是伪造档案,然后做了假的身份证,费尽心思才让她得以成功进入那所学。
背起红色书包的那一刻,白鵺激动得快要哭出来:“言深,我真的可以吗?”
扶桑摸着她的头:“你当然可以。”
白鵺的双眼发亮:“那你会接我放学吗?我看人类都是这样的。”
扶桑宠溺地笑了:“会来的,我还会带你去买你最喜欢的糖果。”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白鵺每日都会向扶桑悉数报告她的校园生活,学校里教了什么,同学怎么样,她成了大队长,所有人都喜欢她。
她一头栽进扶桑的怀抱里,摇着脑袋:“人类真是太好了!”
“你开心就好。”
但从某开始,白鵺的脸上却多了一丝忧虑,一开始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直到被扶桑逼得没辙,才道:“我们班上的转学生,可能看出我是妖怪了。”
“是师吗?会不会对付你?”毕竟人类中能够看出妖怪本体的应该只有师。
“我不知道。”白鵺担心不已,“只有去试一试她,才能知道她是不是恶人。”
白鵺是审判使,赋就是判断善恶,只需看着对方的双眼,就能知道对方心中是否存有恶念。
第二,白鵺兴高采烈地回来,抱住扶桑:“我验过了,她是个好人,那必定不会为难我的。”
到这里,我面前的扶桑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快要溢出的恨意:“她是真的相信你是好人。”
我无言以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鞋。
那是个雷雨交加的日子,扶桑孤零零地站在校门口,一直等到半夜,都没有等到白鵺,他知道一定有事发生了,因为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白鵺的妖力。
他在人间找了七日,以为白鵺被抓回了妖界,又冒着重重危险推开了两界之门。
这一次,他没有了之前的好运气,他被白鵺之族兴师问罪,逼他交出白鵺之族尊贵无比的公主。
无论他如何辩解,白鵺族都不相信他的辞,公主下落不明,族长不顾审判的结果,强行对他施以火刑。
但那一瞬间,扶桑树上的冠花忽然大放异彩,一朵一朵开遍了他的枝桠,族长哀叹了一声,放下了火把,将他关押了起来。
一晃数年,扶桑并不知道白鵺到底去了哪里,直到某一日,监狱的门打开,白鵺族的族长拖着年迈的身躯走了进来,放了一颗雪白的珠子在扶桑的手里:“这……是公主给你的托梦。”他着着,竟是老泪纵横。
扶桑急道:“她在哪里?”
“看完你就知道了。”
扶桑捏碎了那颗珠子,梦里他看到白鵺又扑进了自己的怀里,他想抱住她,可是却什么都没抱住。
他看到白鵺是如何被研究所的人带走的,也看到了白鵺被套上了驱魔的缚妖十字链,这样她就无法使出妖力,她被锁在玻璃房间里被人日夜观察;她的羽毛、冠花和鳞片都被剥下来进行分析;最可怕的则是生化实验,她被绑在手术台上,注入各种试剂,然后被记录下身体的反应……
她很快变得形销骨立,奄奄一息。
后来,战争爆发了,白鵺和实验室里的许多妖怪都被送去鉴定。当他们知道往后的命运就是与自己的妖怪同胞战斗时,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凄惨的悲鸣。
仿佛都能感受到她那种濒临崩溃的心情,她终于接受了鉴定,恢复了妖力。可是白鵺与生俱来判断善恶的能力,却让她根本无法对人类下手。
她只能杀戮恶人,可是谁都不是恶人,实验室里的人,壹七七,又或者是那些军官,没有人是恶人,没有人是应该被杀的。
可是她又如何能对妖怪们下手呢?
她爱人类,即使到了这样狼狈的境地,她还是爱着人类,但她也爱妖怪,生她养她的妖界才是她的故乡。
白鵺是在一个满月的夜里结束自己生命的。
她将自己的元神拧碎,然后看着窗外的月亮,伸手、再伸手……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以自己的异禀凝成了六个雪白的托梦,送到了窗外。
扶桑不断地捶打着地面,悲痛到无以复加。
托梦是走得极慢的,当这些托梦到达妖界的时候,已经是五年后的事情了。也就是,白鵺已经死了五年,而这五年,他全然寻不到她的行踪,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人间,凄惨地死去。
白鵺族长收到了第一颗,还交代他请把剩下的全部交给扶桑。
扶桑读了一颗,而剩下的四颗,白鵺希望他可以交给一个名叫“壹七七”的人类。

“我本以为,她这是要对你复仇,可她在托梦里,再三叮嘱我不要伤害你。”扶桑妖看着我道,“我弄不懂她的心思,所以只好找你来,托梦我已经摁掉了三颗,最后一颗,你自己读吧。”
我接过那粒托梦,是一颗雪白浑圆的珠子,从上面可以反射出我已经泪流满面狼狈不堪的模样。
我捏碎了它,意识一沉,面前的景物再次变换。
依然是那所学,那时候已是秋日,积雨云离地平线越来越远,空蔚蓝一片,有飞机带起的长长的云路,空气中弥漫着秋特有的那种爽快的味道,操场上有初中部的学长在踢足球,但总是踢不进球门。
我看见白婷婷从教学楼走出来,左顾右盼了一下,揽了揽双马尾,向着我的方向走过来。她的样子和秋日一样温暖,身上的白鸟猛地振翅,双眸泛起水波一样的光泽。
我忽然明白了,我又回到了白婷婷留纸条让我去操场的那日。
阳光下,她真的好看到令人慌乱。
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但是这一次我没有再退开,我双手握拳,只是看着她的本体花开烂漫、熠熠生辉。
她走到我面前:“呐,壹七七,你已经知道我是妖怪了吗?”
我怔住。
“果然,我就知道你看得出,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她伸出手,双眸笑得弯弯。
身边顿时起了风,一定是操场的沙子迷了我的眼睛,所以我才哭得这么惨。
我看见她化作了白鵺的本体,一下飞到了扶桑的身上,她轻啄了一下扶桑的树干,扶桑轻轻摇晃,伸出树枝逗她。她和扶桑一起笑起来,笑声穿过层层的雾霾到达我的耳边。
我听见她:“我只是想像一个人一样过完一辈子,的时候读书,然后工作,嫁给言深后,我们为油米酱醋吵架又和好,之后白头偕老。”
她又:“但这可能只是奢望。”
最后,她牵起我的手:“我不是要复仇,我曾经被拘束过百年,这些苦难对我来,并不是那么难熬。会给你托梦,只是希望有一个人类可以记住我。壹七七,我不恨你,我只是想请你记住我。”
我哽着嗓子问:“记住?”
她笑了:“嗯,因为这个世界,我曾经来过。”
——嗯,我记住了。
曾经有一个妖怪,她向往成为人类,她是我的好朋友,她叫白婷婷,她有一颗比谁都正义的心。
对不起。
如果再回到初次见面的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吓跑了,我会泰然自若地自我介绍,就当作没有看见你是妖怪,然后坐在你的身后,看你拿着笔,一字一句地抄写黑板上的板书。
我会和迎面走来的那个笑嘻嘻的你,做朋友。
我们或许会上同一个初中、同一个高中,最后上同一个大学。
等我们长大了,还能一起谈论工作和恋爱的事情,我想我还是会成为一个妖怪鉴定师,但绝对不会为你做鉴定,让你安分地当一个普通人。
我和你,还有你最爱的言深,一定会经常出去吃饭,你是鸟,他是树,那必定只有我能大快朵颐,你们只有为我买单的分。
然后,你一定比我早结婚,我定会羡慕得不行,每日缠着你给我介绍靠谱的男人。
最后我垂垂老矣,而你还是年轻模样,你在我边上笑我变得那样老,还人类真是脆弱,我就对你挤眉弄眼你这个老妖怪。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我想要重新来过,我真的想要重新来过。

第三,我又回到了妖怪鉴定科。
办公室门口,张处长问我:“还顺利吗?”
我点头:“我没有鉴定。”
他背着手走了,走到门口后,又回过头:“你没事就好了。”
我把手里的花盆放下,那是扶桑从他树间拔下的冠花。他,十年了,白鵺种下的冠花已经开了满树,而她却再也不在了。他让我滚得远些,下次再见到我,一定会亲手要了我的命。
冠花开得很美,是白色的,我眯着眼看,仿佛就和白婷婷一样,笑得眉眼弯弯。
我在花盆上用马克笔写了“白婷婷”三个字。
呐,我会记住你的,从此山高水长,日日相见。


第5章 尚付

真的,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我们国安十八局的门卫是位高人,我听他也没在偷懒,一向勤勤恳恳,更无什么不良嗜好,体检也一切正常,但……为什么不该放进来的家伙总是一个不漏地全部放行了呢?
真想提个水果篮去谢谢他一家门培养了那么个奇葩为祖国做贡献。
然后,梁鹤翔同志就来了。
平时我是不太会去记每一个来访者的名字的,毕竟我脑容量也有限,精神有疾的妖怪和人类的队伍又日渐壮大,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住实在有些难为我。
但梁鹤翔同志不一样,他在初次见面时,就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他的声音比人先到:“你是妖怪鉴定师?梁鹤翔要妖怪证。”
怎么形容那种声音呢?就是那种特别受欢迎的声优的声音,音色偏软,极温柔,尾音又带着邪魅,我觉得留在人间是会祸害未成年少女或者少年的,此人不除,必定后患无穷。
虽然声音很好听,但我正为年终结苦恼着,头发抓下一把又一把,所以眼皮子都不高兴抬一下,立刻回绝道:“没有代领妖怪证这回事,叫那个梁鹤翔自己来。”
声音又起来了:“我就是梁鹤翔。”
我的吐槽欲被激发起来:“干吗要用自己名字自称啊?”
……又不是姑娘,而且卖萌的话也应该称呼自己“鹤鹤”或者“翔翔”好吧?
他字正腔圆地回答我:“梁鹤翔愿意用名字自称,你管得着吗?”
我感觉胸口似有金蛇狂舞,相当的烦躁,只能抬头去打量这个梁鹤翔到底是何方妖孽。
今我戴了特质的眼镜,妖怪的本体如3d影片般真实立体,令我有观摩大片的视觉冲击感。
只见门口屹立着一只大约门框那么高的大公鸡,还是三个头六只脚的那种,但比较不美观的是只有三个翅膀,长在头与头的下方,实在有些不协调。
我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条在上很火的流言——“某著名快餐店使用的都是变异了的肉鸡,每一只身上都有六个鸡翅和六个鸡腿”……
于是我的心情更糟糕了,感觉到自己脑内那一股关于年终结的灵感就快要消失在波涛汹涌的脑海中时,我急忙挥挥手跟他:“我很忙,非常忙,忙得吃饭都没时间了,你的事明再。”
我知道这公鸡肯定会有些不爽,就是没料到他还会开屏,他不是公鸡吗,又不是孔雀,怎么会有开屏那么凶残的技能,加上他本体的三个头,样子醒目得不是一点点。
其实模样霸气的妖怪我也见得很多了,惊吓着惊吓着就麻木了,现在顶多就是让我心惊肉跳个几秒钟,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
但梁鹤翔又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他开着屏旋转了三圈,六只脚如同跳踢踏舞一般,挥舞着翅膀的他又重复了一次:“梁鹤翔要妖怪证。”
救命!真是瞎了我的铝合金狗眼!
如果林志生是人类神经病中的典范,那梁鹤翔就可以算是妖怪神经病的表率。
被这么一闹,我是彻底写不出年终结了,于是趁着梁鹤翔乱开屏的时候翻了翻数据,基本可以确认他属于一种叫尚付的妖怪。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自《山海经》中就有介绍的妖怪,也不知道他妖力几何,觉得甚为新鲜。
对于新奇的妖怪,我还是抱着一些探究的心情的,态度也温和了一些,声问:“你冷静一点,我们喝杯茶聊聊怎么样?”
梁鹤翔同志似乎意犹未尽,又转了三分钟才停下来,一屁股坐到我面前的椅子上:“梁鹤翔的茶呢?”
靠!语气这么理所当然是怎么回事?我是你丫鬟吗?
顺便提一下,刚才翻资料的时候,我就摘下了眼镜,偷瞄了下梁鹤翔,没想到这只神经质妖怪的人类实体竟然是一个气场强大的高个男人,倒不是现在女生喜欢的白脸一类,而是那种麦色皮肤极为野性的帅哥。
所以,妖怪的本体和实体的关系根本无迹可循。
但人总是食色性也,我也不例外。看在他长得格外好看的分上,我俯身从柜子的最底下拿出了从张处那里坑来的龙井新茶,虽然没有考究的紫砂壶,但泡在玻璃杯里也煞是好看,结果等我把茶端到梁鹤翔面前的时候,他却回了我一个白眼:“梁鹤翔不爱喝这个。”
……还蹬鼻子上脸是吧?
我把杯子往桌上重重地一放,回了他一个白眼:“爱喝不喝。”
本来我是打算冷处理这家伙的,但看到梁鹤翔那张完全衬得起言情里“邪魅x狂”四个字的脸又有些荡漾,还是打算和他聊一聊。
对话如下:
“你几岁了?”
“梁鹤翔忘记了。”
“你生在何处?”
“梁鹤翔忘记了。”
“……那你为何来人间?”
“梁鹤翔忘记了。”
我摔鼠标:“梁鹤翔,你耍我是吧?这个忘记了那个忘记了,你到底还记得什么?”
他斜斜地睨我一眼:“如果能想起什么来,梁鹤翔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我算整明白了,一句话概括,这是一只失忆的公鸡。
梁鹤翔坐了一上午,谈了一上午,主要的中心内容就一句话:“梁鹤翔要妖怪证,因为恢复妖力之后可能会恢复记忆。”
我不屑一顾:“失忆这种事情和妖力有什么关系,真是蠢死了。”
他凉凉地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我更加不耐烦:“如果只是单纯想要恢复妖力的话,你只要走出神州结界不就行了。而且神州结界也不算很大,根本不用动脑筋,随便选一个方向一直走就行了。”
“梁鹤翔当然知道。”他看着我,“但问题就是走不出去。”

梁鹤翔他不止一次想要离开神州结界,但奇怪的是,每次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都会莫名其妙地失去意识,等醒来之后,又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这件事情,我自然是不相信的。这也太邪门了不是?
我觉得这八成是借口,妖怪当中狡猾的也不在少数,所以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我跟他:“你这个理由我肯定不能接受的。”
我本以为梁鹤翔也算是比较知趣的,因为他见我一直打哼哼,半不肯松口,也没有再死缠烂打,趾高气昂地一甩翅膀回去了。
太好了,求之不得,好走不送。
没想到下班之后,我就在必经之路上又遇到了梁鹤翔。
他踩在自行车棚的红白栏杆上,看见我的身影就跳下来,对着我打招呼:“来了啊。”
……来什么啊?有谁跟你约好吗?
我假装没看见他,低着头想要急速通过,他就凑到很近的位置,近到他额头的发丝擦到我的耳朵:“梁鹤翔真的很需要妖怪证。”
“重复一次,你的理由我不可能接受。”
他还想什么,但我根本不想和他多废话,当机立断拦了出租车走人。从车子的反光镜里,还可以看见他渐行渐远的身影。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两周,梁鹤翔真的不是吃素的,有时候是在机关门口,有时候是在我办公室,有一次甚至在我家楼下,总之他的行为就和跟踪狂没什么两样,使我对他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第三周的周一我终于撑不下去了,因为他出现在了我们这一层楼的女厕所。最重要的是,他简直没有廉耻心,泰然自若的样子像是根本不觉得自己站在女厕所里有什么问题。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尖叫出来。
“梁鹤翔。”我叫他的名字,“我真的认输了,我们好好聊一聊?”
他就站在厕所的那头对我笑。
靠!也亏你笑得出来。
我大概花了两个时对梁鹤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我见过的妖怪领了妖怪证之后悲惨凄迷的下场告诉他,让他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阻挠他领妖怪证。
平时我根本不是这么有闲工夫的人,只能解释成我被梁鹤翔的美色迷了心窍。
结果梁鹤翔大爷听完这一席肺腑之言,先是了句:“居然还有这回事?”我以为他理解了我的一番苦心,哪知道他竟然补上句,“所以他们太弱了,要是换成梁鹤翔,哪能这么简单就死掉?”
……喂!你的重点错了好不好?
之后梁鹤翔消失了一段时间,我以为是他厌倦了每堵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在这中间我放了自己一周的假期,去了海南岛花酒地,隔拎着一个椰子壳到办公室里做装饰,结果就好死不死地在门口遇见了一脸不爽的林志生。
我还没有挤兑他,他就先声夺人:“事先声明,这一次不是我特意要来烦你。”
“噢。”我点头,“你竟然也有公事来找我?”
林志生显得很不满意:“你以为我想来?最近我忙得双脚离地,你还净给我添乱。”
我笑了:“这话听着挺新鲜的,你再我乐乐。”
他倒不像是在开玩笑,直道:“正经点,这次是十八局领导特地让我来找你的,让你立场放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