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定南王叔一生功勋,然而膝下无子,实乃此生最大憾事。”端仪神色沉然道,唇际沁凉的笑意依然不减,似是感叹,“大概是因着这个缘故,所以小时候在皇宫王叔格外疼你的。我记得那时就有父皇身边的近侍迸言,让父皇将七殿下过继给定南王,从皇室迁到宗室,依然是高姓子弟,却圆了王叔一桩夙愿,增了皇族之间的情谊……”
“皇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奕析猛然出言打断道,端仪刚刚提起定南王的时候,我就觉得奕析神色有异,不想其中竟有这样的隐情。
“呵呵。”端仪看着奕析干关两声,依然平静地自顾往下说:“可是,父皇毕竟还是舍不得以帝都中皇嗣不足为由退了此谏,最后不了了之。”
“皇姐记性真好,我都快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奕析敷衍道。
“你忘了么?过去很久了,大概别人也忘了,或许别人压根就不知道,更谈不上忘了。”端仪微微挑起眉尖,压低声音道:“什么记性好,其实……要不是听那位幕僚讲起,我也是不知道的……”
“看来皇姐……很倚重那位从定南王府赶出来的幕僚吧?”奕析沉默须臾,他在“倚重”二字上咬音极重,一贳秉持着云渣风轻地笑道:“皇姐居然还抱怨什么身无睦物,可是养个闲人不也绰绰有余么?若我记得不错,皇姐刚才是说那人是为王叔不喜而逐出王府,穷困潦倒之际是皇姐接济了他,可是真的只是轻描渣写的接济之恩么?”
“是的。”端仪阴然一笑,说道:“我对于人向来阔绰,买人一张口,更要买人一条命。”
她这话听来令人顿觉悚然,奕析看着她.顿时笑道:“皇姐今日似乎气色看来不是很好。”
端仪下意识地用手抚了一下侧脸,小半边脸颊在清冷的光晕中肌理红润生津,说道:“前几日有个家臣无端端地惹我发怒,现在想想还是堵心。气色不好,所以说出来的话口气也不好。”
端仪紧紧盯着奕析道;“不过你气色看上去也不是很好,莫为姐姐几句话而堵心了。”说完就起身走了。
看到一抹孔雀红艳丽的身影渐渐远去,我忍不住轻轻击掌几下,从帷幕后曼步走出,“今日才算是真正见识了……端仪公主。”
丰熙帝的那些公主中,端淑软弱胆怯,端雩跋扈寡谋,只有端仪心智老练,是真正的狠角色。
“你一直在听。”奕析看到我笑吟吟地走出,并不感到意外,他正要携着我垂落在一侧的手,我却将手臂朝后一藏避开了他,径直问道:“慧妃与端仪公主之前仅有几面之缘,绝深交,她们是如何认识?又如何结为盟友?”
我问得十分直接,没有一点铺垫,更谈不上委婉,这显然让他觉得惊愕。
奕析看着我,倒是也不回避,“因为当初是我在牵线搭桥……”
“什么?”我心中已猜得十有八九,不过听他坦白地说出来,我还是惊了一跳,随即冷静道“你真的不应该卷入她们之间。”
端仪现在对紫嫣是无以加复的厌恶,不过碍于大局,不到迫不得已,也不敢贸然午个鱼死网破所以一再隐忍。紫嫣心机深沉,惯施手腕,她们之间合作若出了纰漏,以她的性格定是明哲保身撇得一千二净。她看得很明白,毕竟林家是外戚,而端仪是皇亲。
端仪恼怒就恼怒她的冷血,紫嫣要拖她下水,她也不会任人宰割。
从她几句暗藏机锋的话中,昕得出她是在迁怒变析。当前情势,定南王是个烫手的芋头,朝中人人自危,不敢沾染,而端仪三番两次地暗示奕析曾经与定南王有故,其用心险恶,我现在想起都觉得心间一阵刺麻的惧意。
奕析叹道:“已经过去八九年了,当年根本不曾想到慧妃与端仪的势力能扩展到今日的地步。”
“我想到了……”一句话呼之欲出,却又生生在喉间卡住。当年我们尚是青稚少女,在庭院中闲坐时,我曾言笑着打趣桁止过于宠惯了妹妹,毕竟他才是林氏长子,族中事宜哪能让紫嫣事事说了算,再后来紫嫣雄心勃勃地想要进宫,我就隐隐料到了迟早会有这天。
“你早就想到了,就在端雩下降之前……”
我听得奕析说这句话时,他俊面如水,神色中掠过一丝异样,“阿九到底是怎么嫁入林家?你应是最清楚不过。”
自从我们在一起以来,奕析从未用这样的口气对我说过话,顿觉心神一凛,我默炙地感觉到他对我是有些生气了。看来我与紫嫣当年设计端雩的事,奕析恐怕是已经知道,明眼人看得明白,端雩与桁止的恩爱不过表面文章,不过就是皇室与林氏婚姻的一缕微弱联系。奕析是端雩的亲兄弟,我与紫嫣当年将端雩玩弄股掌之上,视其终生幸福为无物,我让他感到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他此时的态度却让我觉得心寒,索性说道;“是,你说得不错。什么英雄救美,情定三生都是在骗她,为的就是让她死心塌地喜欢桁止,然后成为我们手中一枚举重若轻的棋子。”
“琅嬛,你那时难道不知道桁止喜欢的人是你么?可是你为什么又要这样做,随意地操控一个人的婚姻止你觉得开心吗?”奕析直视着我质问道。
我被问得心间抽紧,像是心中某个暗藏的角落被刺了一下,许久才平复下来。这是婚后我们第几次闹得不快,竟都是为了过去的旧事,我冷冷答道;“不开心……自作孽不可活,我不是受到报应了吗?”
奕析瞬间怔住,随即反应过来,他刚才的无心之语,正好戳痛了我当年被迫远嫁北奴的伤处“琅嬛……我并不是有意。”他上前要握我的手,我却是猛地甩开,胸口起伏,我略带讥诮地说道:“真当是应了那句话,龙生九子,种种不同……”切切地问他:“请问韶王殿下又是哪一种?”
“好好,你这句话问得好。龙生九子,种种不同。”奕析想要解释,被我这样一激,大概心中也一阵凉透,“你现在正在火头上,我不跟你说,也不想再说了。”说完他就阔步走了山去。
碧桃儿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们,一时惊得呆住,张口阻止道:“王爷……”
我正气恼着,亦是拂袖而去。以前嬉闹无忌之言,奕析何时真正对我说过一句重话。
颜倾天下 浮沉紫御久栖难1
漪澜宫。
泠雪臌殿,穿过两重珐琅团蝠玻璃碧纱橱,隔着一座花梨木雕并蒂莲花屏风后。慧妃紫嫣清素姿颜,端坐在雕刻鸳鸯共浴纹理硬椴术驾的铜镜前,宫人黄缃手执象牙梳,梳齿上蘸了上好的桐花油,手法慢慢地自上而下,理顺了一袭婉转地披落在身后的如墨青丝。
黄缃从妆奁中取出十二颗顶端镶拇指大淡粉珍珠的银插针,在髻间插成海棠嫣然含苞的形状,又取了一枝海水玉修翅玉鸾步摇簪别在髻后,鸾鸟口中垂落下一串点翠转珠银扣流苏,柔和宛然的珠光流转着隐在浓密墨黑的鬓角。
“林府上现在怎样了?”紫嫣的目光浅浅地掠过镜中的倒影,不是在看自己,是在看黄缃。
“小姐,问的可是大少爷和九公主?”黄缃恭顺地半跪下,将一双金累丝托镶心形坠角耳坠带在紫嫣的耳垂上,顺势附在耳畔细声醴道:“看不出有和解的样子,倒是越发闹得有些僵了,奴婢刚刚收到线报,说公主有鸾驾回宫的意思。”
“什么?”紫嫣闻言微挑如远黛的眉尖,“公主气糊涂了,这如何了得。”
“此事全凭小姐从中转圜。”黄缃理着妆成后一丝不乱的头髻,轻叹道,“大少爷性子向来过干耿直生硬,不知和软通变,九公主又是何其高傲任性的品格。”
紫嫣冷声道;“不怕他们吵,就怕这吵得有什么由头。”
黄缃神色愈加慎微道;“小姐莫不是担忧是有心人从中作梗,刻意要挑起这由头?”
紫嫣拈着幅挑绣六叶宫花的帕子,轻掩唇遵:“没青最好,有的话就有些棘手了。”此时,一名十五、六岁模样名为绎雪的宫婢低头踱步进来,双手叠放腰前屈膝请了安,在紫嫣身边轻声言语了几句。寂静中,镂空金菱花嵌翡翠护甲在妆台上点了一下,慧妃便即刻起身向泠雪殿外室走去。
曼丽云霞般华彩的裙裾拂过地面,紫嫣从那座花梨木屏风后落落然走出时,脸上已是盈盈恰然的笑意,随着内监的一声通报,走进来一名二十余容颜娇美的丽人,紫嫣末等邢人说话,就几步上前亲热地握住她的双手,唤道;“嫂嫂,您可来了。”
端雩面上平淡,轻地应了声。
“嫂嫂近来可好,今日怎么得空来看妹妹。”紫嫣扶着端雩在椅上坐下,嘘寒问暖地说了起来。
刚渐至轩彰九年五月,春阳的煦暖冲淡了沉滞一个冬季的阴寒之意。满澜宫是慧妃独居,并没有其他嫔妃小主一同陪伴着。整个蒋澜宫中的布置以雅致为上,也不失富丽华贵。正是好春景致,东侧一泓清凌池水,数株树干粗壮的垂杨临水而立,碧色柔曼的长枝轾拂拂地点破了辙玉般剔透平静的水面,池中种植的荷花此时只冒出青钱般的小圆叶子。扬州新进贡的芍药一盆盆地排开,有杨妃吐艳、铁线紫、啦容、莲香白、胭脂点玉等品种,盛开得紫粉嫣白,甜香馥郁。一路过去,枝叶繁茂的古木撑开郁郁浓荫,掩蔽着一方玲珑亭,四角如鸟翼高展,鎏金顶在树荫中漏下几星细碎的
光影中流闪着金子般耀目的光泽。
紫嫣携了端雩出来散心,身后迤逦地跟着一对随行的宫人,农香鬓影,珠玉淅洳。春光明媚,笑声细细,三四名垂髫之年的小宫婢正在草地上踢着五色毛毽予,皆穿着式样一致的粉青色双绣缎宫裳,看过去宛如几只翩然蛱蝶在绿意漾漾中流连嬉闹。
紫嫣看了那几个踢毽子的小宫婢一眼,用手指培端雩看,道;“嫂嫂,你看。”其中的一个婢女灵活地转身踢腿,裙裾轻盈翻起,踢出一汜极漂亮的佛顶珠。
紫嫣笑道;“嫂嫂的思涵跟邓小宫女差不多一般大,正是爱玩爱笑的年纪,今日怎么她不随着嫂嫂一起进宫来。记得上次见到思涵都是上元节的事了,如今三月余过去,也不知长大多少了。”
端雩则是漫不经心地道;“才三月罢了,小孩子哪有长那么快的。”端雩自下降林氏到至今已八年,说话举止间照样还是从前的九公主张扬爽直的性子。
“嫂嫂这话说得,可不像是一个三位孩子的母亲了。”紫嫣道,“孩子在这时候总是长得最快的。嫂嫂日日见得倒觉不出什么,像妹妹这样难得见上一回,等思涵艮成大姑娘,到时候看见了只觉得眉梢眼角间生得像嫂嫂,心中暗想着会是林家的孩子,却是不敢上前相认了。”
端雩看着紫嫣,轻轻啐道;“休就是牙口伶俐,我不过随口驳了一句,也能招来你一番的道理。”
熏暖的春风和畅,满园清怡馨甜的花香融散在风中,带着宫室中熏香用的百合鼎焚不出来的清新沁神。
紫嫣纤纤指尖理着垂在鬓角的细银流苏,说道;“妹妹哪里会驳嫂嫂,嫂嫂膝下儿女俱全,这般好的福气,妹妹急着想沾一些都唯恐来不及。”
“瞧着别人的都是好的,你福气还不够多吗?”端雩关道,想到一事,“若是娉婷还在,你现在岂不也是儿女俱全了。”
颐清公主娉婷早殇的事,多年来宫中之人都缄口不提,生怕戳到皇上和慧妃的伤处,犯了讳忌而给自己惹祸。
而端雩公主是索来的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商接说了出来,见到身后宫人皆是神色古怪,她“哎哟”一声道:“好端端地说起娉婷做什么,无心之言,你别往心中去。”
“嫂嫂这话说的。”紫嫣笑意如常,她亲密地携着端雩的手,恳切道;“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渐渐地也想开了。嫂嫂说话也不必讳忌什么,遮些年跟前的宫人当着我的而不敢说到娉婷,也不敢说到早天,其实如此谨小慎微也不必。如果那么容易触目伤怀,熙贵嫉和冯昭仪她们生下女儿,见得褓衣中的小小稚子就想到娉婷,我岂不是也不敢去看了。”
端雩略略舒心,“你能这样想自然是最好。”她若有若无地叹道,“其实娉婷也真是可惜,如果养活得下来,现在也跟思涵一样的年纪了。”
紫嫣叹息道:“嫂嫂,娉婷比思涵还要小上一岁。劳烦您记挂着,不过总归是亲娘记得清楚些。”
正在这时,传来孩童细脆的笑音,只见乳母怀中抱着一个约摸两岁的孩子,正是轩彰帝第四子高舒皓,他身着冰蓝色锦袍,小小的人儿宛若上好的白玉雕琢,无一丝瑕疵。头发在顶心挽成个圆圆的鬏鬏,缀着一颗莹润浑圆的南海明珠,尚留着齐眉的额发,薄薄地一层覆在前额,一双乌亮炯炯的眼眸极大又盈满神韵。虽年幼但看得出来,将来电啦后定是风姿超逸,容貌不俗的俊美男子。
在离公主和慧妃几步远的地方,乳母半跪着将高舒皓放下,行礼后垂手退到边上,高舒皓现在已能独立行走,童音稚嫩地喊了声:“母妃。”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机灵地打量着站在糠妃身侧的美貌女子,慢慢地唤出道:“九姑姑。”
“皓儿居然还能认得出我来,还记得是第几位姑姑。”端雩转首对紫嫣道,缅眯眸道:“果然你的孩子要比别人聪明些。”端雩看着他些微喜色染上眉梢,手指轻点一下他细白的脸颊,“还是叫舅母吧。否则你叫桁止舅舅,却叫我姑姑,昕着有些奇怪。”
紫嫣听端雩的口气,看得出还是有几分心牵挂在桁止身上,心里明镜似的但是不挑破。她微俯下身,伸山双手以母亲和婉地声音道:“皓儿,到母妃这里来。”
“皓儿是遂着他父皇来叫,当然是叫您‘姑姑’了。”紫嫣轻柔地抱起孩子,端庄蕞道:“不过嫂嫂夸他聪明过人就不敢领受丁,皇上其他的皇子公主哪个不聪明了?”
皓儿昕着两个大人说话,从刚开始喊过人后就没再开口,脸上始终挂着溃淡的倨傲疏离,在紫嫣怀中左腻右腻地无一刻的安生,似乎并不与他的生母紫嫣亲近,忽然挣脱下来,嘟哝着喊了声“蜻蜒”,就顾自跌撞地迈着小步子追了上去。
紫嫣急忙吩咐黄缃道;“快命人跟上去,给本宫仔细看好了小殿下。”顿时,一群宫女太监领命后都急迫地跟了上去。
端雩轻笑山声道:“你看得倒是紧,不过皓儿看上去不怎么与你亲近。”
紫嫣略微整理衣襟,依然合宜地笑着,“小孩子这时候是最贪玩的,一看见新奇物件就挪不开眼了。”
慧妃近身最得力的侍女黄缃上前一福,垂眉恭敬道:“公主,娘娘熬了多年之后才重获一子,更何况当初小殿下生下来的时候就不容易,自然是疼爱得紧了。有颐清公主一事在前,娘娘亦是终日提心吊胆,真是恨不得多长出一双眼睛看紧了小殿下。”
紫嫣朝黄缃点头,感慨道;“到底还是女儿贴心贴意一些,想到当初娉婷命苦福薄,却是极懂事的弦子,不哭闹也不常生病,最让人省心不过。皓儿生出来的时候就是早产,小痛小热不断,长大些了男孩子顽皮好动,真真地让人操心。”
丹霞流彩的裙幅一级级漫过台阶,端雩脸上带着一抹玩笑之意,珠唇微抿道;“不是还年轻着么?喜欢女儿你可以再给皓儿添个妹妹。”
紫嫣玉面上蕴着一丝赧然,笑道:“嫂嫂又在打趣妹妹了。”
颜倾天下 浮沉紫御久栖难2
此时她们已走至玲珑亭中,立即有宫人将准备好的软垫,放在事先用细绢抹干净的石凳上供两位贵人坐。
紫嫣倚阑而坐,与端雩闲聊着。看着亭外一池依依生情的碧水柔柳,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端雩的脸上,莺莺呖呖地聊了一堆养育弦子的闲话,端雩的神色倒是舒缓了些,不似刚刚见到时那般阴郁紧绷。
紫嫣微微仰首,疏疏重重树影间落下一缕妩媚绵丽的阳光,堪堪地折入墨海深渊般幽遂的眸心,行走许久之后坐下来,脖颈间的肌l肤贴着层薄薄的滚雪细纱,透出微薄潮润的汗意,“嫂嫂,现在天气回暖,妹妹惦记着太后的病可是大好了。”
“母后已经好多了,现在只要悉心调养着就不会有大碍。”端雩蹙眉时如浮在碧水上的涟漪,她道:“不过太医说是积年遗留下来的病症,极难根治啊。”
紫嫣神情馔憾,说道;“太后的身子需要静养才迁出天颐宫,另居于环境清静的皇家别苑。能侍奉在太后身侧的自有太医院的诸位御医,不会有福气轮到我们这些嫔妃。不过想来心中愧疚,原先太后居于天颐宫中时,不能侍奉,还能晨昏定省例行请安的时候,看一眼太后风体是否康豢。现在太后居于宫外,连亲自去请安的福气都没了。”
端雩淡淡道:“有这份心意在,母后自会感到欣慰。”说到这里,公主秀美的瓜子脸上骤然蒙了一层阴翳,说道:“说起母后这次犯病的事,我倒是想起七哥哥来了。”
紫嫣瞅着端雩脸色,指间玩着套在腕上一只碧玉藤花珠错金串子,笑意清浅地问道:“怎么韶王殿下惹公主生气了?”
“哥哥本来对我很好的,现在不知怎么了,在母后那里时,我跟他说话他老是爱理不理。”端雩没好声气地说道,“我估计着他整副心思都对着他那王妃呢。”
紫嫣仅是笑而不语。
端雩道;“更可气的是,去年母后病重的那几日,我们一起守在母后那里,哥哥忽然无端端地就问‘如果我不在了’什么的。”
“什么?”紫嫣本是无聊地昕着,顿刚来意道:“后来呢?”
端雩玉扇般鼻翼间轻哼,“哥哥不就是年长了我一岁么?从小到大都是他教训我,那次总算换我教训了他,我说‘母后常年病着,你少拿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去刺激她老人家’,哥哥本是爱理不理,那回后索性就不再理睬我了。”她说得愈加气鼓鼓,“我又没说错什么话,是他自己莫名其妙,在漠北待了那么多年,脾气倒是越来越怪了。”
紫嫣眉目端然,垂眸时那丝微妙的笑意,隐在浓密睫毛在脸颊上投射出沉撮而柔和的阴影中她眼神示意旁近的婢女上茶来,亲手端了递给端雩,忽然粲然笑道;“妹妹总算是松了口气了原来嫂嫂心情不爽气的是韶王殿下,不是哥哥呀。”
端雩偏过头只消看了一眼,任凭紫嫣是亲手辜茶上来也不去接,这样僵了一会后,她身侧的侍女垂头恭谨地上前接了,细声说了“娘娘有劳”,轻轻放在端雩手边的石桌上。
紫嫣早知这是意料之中,端雩素来就是任性自我的脾气,做什么事都是合着自己的心意,也不在乎会给别人难堪。
“其他人都下去,本宫要跟公主自在地说说话。”紫嫣声色含威道,递了个眼色给黄缃,黄缃会意,在玲珑亭四周伺候的侍女、侍从都尽数屏退了。
慧妃脸上依然和颜悦色,方才回避着这事不提,现在拿捏着分寸笺道:“妹妹知道嫂嫂心中有气郁结,此时喝菩提明心荼疑好不过。就算嫂嫂是气哥哥,难道为此连妹妹的荼都不肯喝了。”
端雩陡然山声道:“你少牵扯进他来,平白地招人心烦。”
“都是哥哥的不是,平白地招了嫂嫂心烦。”紫嫣的左手上末着~支指套,根根凝葱索指愈加重白如玉,覆在端雩的手背上,柔声道:“嫂嫂,总不会嫌妹妹也惹您心烦了。
端雩将手从紫嫣手下甩抽出来,拿起放在旁边的白瓷茶盏就狠喝了一口。
紫嫣脸上没有一丝的恼色,就像导常姑嫂一样,依旧亲热地握住端雩的手,“嫂嫂既然喝了我的茶水,可以听我说几句话吗?”
“你说……”端雩慵懒地开口吴落道,“在你这里,喝口茶水都能欠下一个人情。”
亭外四落静隘,除了慧妃的近侍黄缃和绛雪,其他人都悄然退下了。紫嫣深敛了声色道:“我记得当年是我先八了宫,嫂嫂才下降林家,我入宫九载,嫂嫂嫁进林家也八年有余了。无奈嫂嫂嫁来之时,妹妹已经出阁,姑嫂缘分已定,却是少了一段可以朝夕共处的情分。但我和桁止哥哥是同胞兄妹,血脉至亲。哥哥的心性我素来了解,哥哥既然娶了嫂嫂,又一同生养了三个孩子,这漫漫人生一世定能情真意切地待嫂嫂。”
端雩快然不乐,指尖拈了一颗黄澄的酸梅,不蘸蜜糖玫瑰酱汁就闷闷地吃了,说出来的话也带着酸涩,“漫漫人生一世是否情真意切我不晓得,我倒疑心他当初娶我时到底是不是真心?”
紫嫣眸中的亮色倏然一跳,随即面容平静女≈雅地道;“嫂嫂怎么说起糊涂话来了。您跟哥哥少年夫妻,年华正盛,离白头偕老还有大段的路要走,哪能为着些小小的龃龉不快就否认了两人当初结合时的真心呢。”
“嫂嫂嫁入林府八年,这八年来哥哥身边都只有嫂嫂一人陪伴,别说立个侧室了,就算琏个近身服侍的姆女都没有,这份情难道还算不土一心一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