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并没过多久,我也忘了是谁大喊了声,手机有信号了!再以后,我们一行人稍作了番休整,便结伴下了山。
事情到这,就算是结束了,而种种迹象表明,一切也仿佛恢复如初。但我想,或许对于另外的一些事,这不过是个开始……
第44章 千灯古镇(1)
从少池岭回来后,梦境中的那个问题就一直困扰着我,那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孩,她到底是谁?
或者我再换一种问法,可以让这整个的提问更具备现实意义,即,我,葛叶,是谁?
我叹了口气,心说虽然我是一名阴阳师,从前也不是没见识过轮回转世这档子事,但毕竟根据《阴阳师生存手册·特别篇》中收录的,著作者为号称阴阳界灭绝师太的TK·兰所撰写的《论转世的成因与条件》这一重量级的学术论文可以得知,它实际的存在概率就相当于买福利彩,且复杂程度远不是你花五块钱结果中了个篮球那样简单。
又况且,能将这转世的双方稳妥还原达到一比一这种程度的,我叹了口气,心说,敢情这该自夸一回我业务水平熟练吗?想到这,我摇摇头,不由将目光移到了梦境中见到的另位当事人卓扬身上。
此刻,在这辆开往昆市市郊——千灯古镇的大巴上,我并不难发现身旁卓扬的脸色不对劲。
算起来,自打少池岭上那座神秘的兰若寺消失后,他似乎就一直是这么个状态。期间我曾尝试问过他几次他和童梓的关系,可惜,他不是装没听见,就是索性不回答,到后来,我干脆选择了放弃。但,他的表情严格算来也不是一直是如此,至少在三个小时前,在我们刚进上海浦东机场,沈一菲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不是。
当时的电话是沈一菲的表哥打来的,说再过几天就是沈一菲的生日,所以姥爷希望她能回去一趟。我知道,沈一菲小时候几乎是她姥爷带大的,和他感情很深。话到这,我还没开口,在一旁偷听的陆温茗立刻就替她将话接了,说,那回去,那必须得回去!
原本讲,我们的计划是在处理完少池岭驴友的委托后就直接返回港岛,但由于这通电话,当然,更由于我们回港岛的辗转地上海离昆市的距离很近,所以大家几乎没怎么讨论,就一致将行动路线,改成了先昆市,再港岛。
而在这其中,最让人意外的,是卓扬居然连想都没想就直接点头答应了。
思及此,我原本的疑虑不由又多了一层,我想了想,先是小心碰了碰他的胳膊,见他没反应,我索性又加大了动作幅度,他皱眉,终于将目光移向我,调子淡淡的:“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对男人动手动脚了?”
我:“……”
他推推眼镜,补充:“在少池岭上志明第一次出事的时候,你就这样。”
我皱眉,心说什么这样那样?我自己怎么没印象?倒是他忽而翘起唇角,然后握住我的手朝他小腹带去,我一吓,直接抽出手来。下秒,他尾音一扬,说:“怎么,你现在知道怕了?”
我:“……”
气氛停了一停,我一转念,终于将那个一直想问,但一直因为种种原因没问的问题说了出来,我说:“卓扬,你其实,不是阴阳师吧?”
他听后一双眼看过来,却是许久不答话。我被他看得心中发憷,赶紧解释说:“因为我从没见过哪个阴阳师是用剑的。”
卓扬:“难道见过我用,还不足够你更新脑中的数据库么?”
不可否认,他这句磁性里明显附加胸有成竹的话的确将我弄得霎时就没了脾气,我缓了一缓,纠结说:“我在童梓用回梦镜造出的梦境中,看见了你,你穿着……”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嗯了声,但让我更想不通的,他的表情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吃惊或意外,于是这更加重了我的狐疑,心道难不成真是我看错了?但是这不可能啊。我皱眉,凑近了将他的脸仔细又看了圈,这才说:
“你还对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姑娘,叫她,云珂。”
他转头,一双深黑的眼随即看定我,说:“云珂。”
我一怔,险些直跌进他怀里。
他一笑,抬手抚开我的额发,半秒,从容说:“你怎么可能是她。”
这样的表情语气,带着三分宠溺,六分的笃定,以及一分微妙的怅然一齐在我耳边落下的瞬间,我只觉整个的心弦都像被人狠狠撩拨了下。更糟糕的,是那余音渐起的瞬间,我再次闻见了那股熟悉又恼人的味道,那是他身上独有的,如同飘自渺远山中的青松木香。
我眼看着他,一时也不知究竟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我说:“小卓,你跟那个跟我长一样的云珂在一起,我其实还挺不乐见其成的。”
他听后好看的眉毛挑起,并同时发现被我更改了的称呼,他凑近,但显然并不纠结后者,而是直奔主题的问:“哦,那是为什么?”
但可惜的是,他的提问也刚好是我的疑问,我看着玻璃车窗上映出自己的一张脸,心想,明明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一样的,但为什么组合在一起,总让人感觉差了何止千里万里呢?
我皱眉,顺便将身子靠向后座椅,此刻,窗外的农田、树木、房屋一一后退着,忽然间的一个恍惚,我终于明白问题的症结所在了,我说:“那个云珂,该不会就是你提过的小徒弟吧。”
我说着,这边就要为自己合情合理的推测得意一把,没想镜片后他望过来的眼神却是陡然一寒,甚至连带着所有情绪都不经过渡的,直接就是将一张俊脸冷冷避了过,他说:“从今以后,不许再在我面前提小徒弟这几个字。”
我听着,霎时就怔住了。
是的,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以如此陌生且疏远的口气对我说话,所以一时间,我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去应付,我没有再将话接下去。因为此时此刻,我在尴尬之余,更觉得,这一瞬间的卓扬,实际上已经悖离了我对他的所有认知。
那是我所不熟悉、不了解,甚至完完全全未曾经历过的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的卓扬。那个卓扬,与和我有着一张脸的云珂,共同拥有着一段的不可说的记忆。
这段不可说的记忆,想必,就是所有问题里那个最核心的禁忌。至于我刚才的话语,我想,十之八/九就是因为触碰了这道禁忌。
只是,在这其中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会和那个云珂长的一模一样呢?还是说,我和云珂的关系,真的就是转世?
可是,像我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转世呢?
我叹了口气,感觉已经快被自己绕晕了,倒是下秒前排座位上的陆温茗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并用下巴轻蔑地挑了挑窗外,说:“喏,就牌坊下面站着的那个,穿花衬衫的男的,你仔细看看,是我帅还是他帅?”
我:“……”
沈一菲:“小叶你别听他的,那是我二表哥,咦,小叶你还愣着做什么,车就快停了,呃……卓总看起来脸色似乎不太好呀。”
卓扬:“葛叶,东西给我。”
我:“啊?”
卓扬:“等等我帮你拿行李,我没有脸色不好。”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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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短途大巴停下来后,我们历经二十多个小时的跋涉,终于要暂时告一段落了。说起来,昆市虽然和苏州离的并不远,但我一直都没有机会来看一看,至于这次想也是托了沈一菲的福。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怎么发现似乎沈一菲自打来了这里,脸色也跟着不好看起来了呢?
敢情,脸色这种东西还能是传染的?我一吓,抬眼望见古镇最具标志性的建筑下那名身穿花衬衫的男人,现在,他正心无旁骛的在玩着手机游戏。此情此景,不由让我联想到了畅销书《X笔记》中小花的角色,不过我记得小花经常玩的是俄罗斯方块,至于眼前这位……
“你这个角度不对,西瓜要这样切才是最狠最快的……”陆温茗凑上前,忙用一只没握行李的手在触摸屏上比划开,我匪夷所思的看着眼前两人,倒是那位切西瓜的同仁终于在陆温茗的指导下成功阵亡以后,缓缓抬起了头。
我看后一怔,一瞬的当真不知该如何去形容眼前这位了。
要说在这个妖孽横生的时代,具有如此风骚气质的美貌青年也算是F4里不可缺失的一个典型了,但从主观讲,切西瓜切西瓜切西瓜……
“小叶,这就是我二表哥葛西。”沈一菲介绍道。
我:“……”
身后卓扬:“哦?居然也姓葛?”
葛西:“什么叫也?”
陆温茗:“葛叶,g-e-y-i-e也。”
我:“……”
顿了下,我痛苦的望向葛西,说:“他们大概是想透露我们一个不幸的事实,这天下间的有情人其实都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葛西听后一把拉过我的手,殷切地说:“嗯,所以我们还是不要乱伦的好。”
我听后打了个哆嗦,继续问了个事后想来都让我觉得无比后悔的问题,我说:“二表哥叫葛西,那么敢问大表哥难道是叫葛……?”
我话还没说完,对面葛西已然抢答道:“那疯子叫葛莫言。”
我:“什么?”
沈一菲:“就是刚得奖的那个莫言的莫言。”
我恍然,下秒就听陆温茗道:“最近莫愁这边刚得了个萌声音的亚军,莫言那边就得了个诺贝尔文学奖……嗯,敢情这甘露寺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我:“所以师兄你是在间接的表示,嬛嬛离寺太早了吗?”
对面葛西突然捏嗓一耍花腔:“四郎~~”
众人:“……”
事实上,我原本以为自己在石城遇到的那个志明已经够抽风了,但实在没想到现在这个葛西……
我长叹了口气,想起陆温茗之前的那句经典总结,他说这世上的人虽然很多,但大概能分成两种,一种是正在抽风的,还有一种是曾经抽风的。我听后于是问他,那你算哪种?他想了想,然后正经的答,我自然是算抽了一半还没收回来的。我想,并深刻觉得,眼前这个葛西,搞不好就算是这种。
在我们一行四人在和葛西成功会师后,很快,就正式进入了这座有着比诗词更
第45章 千灯古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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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古镇位于昆市的西郊,是座距今已有两千五百余年的历史名镇,不单如此,它更是世界人类口述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百戏之祖——昆曲的发源地。
不过,对于像我这样以游客身份观光的外地人来说,对它更大的关注则在于这里如同九曲回廊般迂回的河道,以及想象着当夜幕降临,河道两岸的古色建筑前高挑起一盏盏的灯火,一派的桨声灯影里,如梭的乌蓬船仿似划开了整一星河的流火,让这个镇,也如同一座城,一座因水而动,因灯而活的城。
然而,就在我沉静在这个想法里不可自拔时,葛西突然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说:“亲妹子,还有亲妹子的朋友,你们第一次来,不如就由我来跟你讲讲千灯古镇的历史吧。”
我表示对他这句亲妹子表示还不怎么适应,倒是对历史这俩关键词有了想法,他见我双眼一亮,受用得立刻连嗓音也放大了:“千灯以前称千墩,嗯,就是桥墩那个墩。据清朝一个有学问的人写的一本书说……”
沈一菲:“是陈元模的《淞南志》。”
葛西:“对对,就是那本,他说,在昆山的东边三十多里的地方……”
沈一菲:“那是昆山城东南36里,三甲川乡有水曰千墩浦,盖淞江自吴门东下至此,江之南北凡有墩及千,改名千墩。”
葛西:“对对,然后在被改名之后呢,又过好多年,大家发现土墩上长满了一种红色的草。”
沈一菲叹了口气,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他:“是人们发现这种草的根部可以做红色染料,也可以做药材,而这种草称‘茜草’。”所以,在那时把“千墩”又易名为“茜墩”。之后经历半个世纪,茜墩又被改成了千灯。因为这个灯象征光明,也象征辉煌和富裕。”
听着沈一菲说完,葛西也跟着叹了口气,却是说:“表妹,虽然你把我的台词都抢完了,但作为男人,我还是不会跟你计较。”
他话音落,这次倒轮得陆温茗双眼一亮了,他凑近了,赶忙问:“兄弟这话怎么说?”
葛西抬眼看他:“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宪法规定男人23岁才能结婚,但18岁就能当兵呢?”
陆温茗皱眉,问:“说明了什么?”
很难得的,这次居然连卓扬也加入了话题,虽然他其实并没有说话,但他推推眼镜,继而向葛西投去的目光,实在无异于为这早已失衡的天平再加上了个重量级的砝码。此时,对上卓扬双眼的葛西风骚一挑眉,得意道:“这说明了三个问题:第一,杀人比做丈夫容易;第二,过日子比打仗难;第三,女人比敌人更难对付。”
陆温茗听后连连叹一叹,索性连原本拿着行李都丢开一边了,说:“我现在终于得承认,原来那些老古董里的话,也是有对的了!”
我有点疑惑,赶忙追问,“是哪句?”
他回:“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我、沈一菲:“……”
大概由于我这一白眼的动作幅度实在太大,以致余光不慎越过身旁的沈一菲,撞见此时嘴角忽而微翘的卓扬,也就是在这陡然恍惚的一瞬,我看见他的笑意晕染在古镇迟迟来至的暮色里,仿佛一抹最别开生面的亮。
这样的光景,我以为,如果能再配上一首词调清淡的《青花瓷》就再好不过了,可惜,我这个的设想还没ED,就被葛西挎包中传来的手机铃声轻易经打破了。我一怔,幸好,放的不是近期火的一塌糊涂的神曲《铜雀传奇》。
我松了口气。
再后来的一路,也许是多加了这位风骚而能言的葛西,所以并没有感觉时间过了太久,我们就来到了沈一菲的姥爷家,一幢有着典型明清建筑风格的老宅。
迎门便见左右石狮,一色乌木立柱,重檐顶下横挂着方墨色大匾,以深翠丹青龙飞凤舞书着“葛宅”二字。我抬头一望,险些要以为是进了自个儿家,好在这片刻的局促并没有人发现,因为此时此刻,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朱首铜门前站着的那位身着素色长衫的老者身上。
我有点诧异,以为是沈一菲的姥爷特意出来接我们了,谁想老者在我们刚踏上石阶时,突然上前一步,恭敬说:“少爷,您接到表小姐了。”
我:“……”
一刹那间,我突然产生了种大家其实在拍民国剧的感觉,当然,这还要排除我身旁的卓扬和陆温茗两位,因为我现在严重怀疑,像他们这种,走到哪里,哪里就能成一出戏的两个人,是不是早事先串通好来看我笑话的。
可现实的情况是,大家的觉悟明显要比我高的多,尤其是向来处变不惊的卓扬,几乎不用换装,就能直接登场了。此刻,他动作优雅的伸出一只手同老者握了握,并在短短几秒间,已经有条不絮的完成了寒暄、介绍与自我介绍,而当我终于将这步骤一一消化完毕,他的那句您太客气,是我们多有叨扰已经流畅说完了。
在踏入那尺高的红漆门槛后,一抬眼,我就被这古宅里那如同跳脱自泛黄旧书页的画面感给迷住了。我四下望了望,发现这时天色虽已暗了下来,但重檐下的阴影并没有尽数覆上这里的回廊,晚风徐徐,吹荡着琉璃照壁后的池塘也似泛出幽荷的清香。
但现在最吸引我注意力的并不在以上,而是像这样的建筑在“破四旧”时期究竟是怎样被留下来的?以及,在这里我并未见到沈一菲那位传说中和她感情极深的姥爷葛一行。至于说沈一菲,也在领着我们穿过天井后,又接到了一个电话,随后面色微变的背向我们朝走廊的另一端走去了。
碍于我们这毕竟是第一次登门造访,所以只好耐心等了等。谁想她这通电话一打就是忘了时间,到最后连葛西都不耐烦了,索性一把拽过了沈一菲放在假山旁的拉杆箱,带我们又绕过一扇垂花门,来到了一排的古色的厢房(真的是厢房)前。
他推开一扇半面镂空的雕花门,对我说:“亲妹子,这间是一菲从前的房间,今晚你就住这儿吧。”
听他这么说,我也便倾身向内探了探,或许是因为现在天色已经几乎全暗下来而里面又没开灯的缘故,所以我这样乍一看,只看见了门后一扇高大的落地屏风以及旁边摆着的些深色家具的模糊影子。
我看后又将身子缩回来,说:“小西哥,一菲的房间看起来很……”停了好一会儿,我才将后面的措辞想到,倒是这边正要开口了,葛西突然接话道:
“你是觉得很不一样?其实,她小时候也不这样的。”像回想到了什么般,他惋惜似地将头摇了摇,接着走进门,替我把大床边梳妆台上放着的一盏灯罩如同一朵盛开的喇叭花的台灯按了下。大概也是因为太久没用,暖黄的灯光闪了闪,这才幽幽投亮了房间的一小片角落。这时,我看清原来正对着床的,还有整一壁柜的书,我走近看了看,发现里面甚至还有些现在市面上很难找到的线装书。
我诧异了,因为我虽然知道沈一菲热爱研究历史和古文化,但绝没想到她竟然热衷到这个程度,我想了想,明知故问说:“这些书都是她的么?”
葛西听后朝我无奈一耸肩,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他的触屏手机,翻开了一条不久前发来的短信息,神秘兮兮地说:“据说今晚镇上会有‘破台’,你们要不要去?”
关于“破台”,我从前听沈一菲大概讲过,说的是清朝末年上海梨园行的一个规矩:但凡新戏园落成或是旧戏园易主,在开锣演剧前,都要举行这么一个“破台”仪式,且时间多半要在夜晚十分举行,为的就是避免外人观看,只可惜这个规矩早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后就基本绝迹了。
记得当时我听后还为不能亲眼目睹很是唏嘘了一把,没想到今天竟也有机会一还当年旧愿。
我说:“有的看,干嘛不去?”
他听我这么说,随即就将一条胳膊圈过来搭在了我肩上,得瑟又风骚地说:“亲妹子,你果然就是我亲妹子。”
陆温茗、卓扬:“……”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最近工作略忙~~(11.28-12.12)期间隔日更~~~更新时间依旧19:30~~
第46章 半截面具(1)
在我们将各自的行李收拾好之后,沈一菲终于打完电话回来了,我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问她出什么事了?不过她似乎并不愿告诉我,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这才沉默着跟我一起出了房间门。
此时,葛西、卓扬、陆温茗已经等在青砖铺就的庭院里等了好一阵了。
黝黑的夜里,我抬头望见飞檐下每隔几米就有一盏的灯笼被人点亮了,它连接着一段段的明暗,曳动着,仿佛一线串起的流光。
可惜这样的景致我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欣赏,因为葛西早在几个小时以前就已经在古镇首屈一指的酒楼的凤凰楼,替我们订下了一桌接风筵。在出了葛家老宅后,我们直沿着古街一字排开的路灯行走,期间又经过了几个石桥,终于在河道的尽头望见了那座几乎与夜色融成一体的古式酒楼,月光下,我俯身望见它的影子倒映在阴阴的河水里,也像是刻意为楼前的那晕暖黄而沉淀下的背景。
粼粼的河面上,并不难发现此时除了倒影,还有几盏莲形的红色河灯随水而下,我有点好奇,于是将视线逆着河灯望了过去:
暗淡的夜色里,我发现原来尽头的河道边,还坐着个身穿高领旗袍盘着乌黑长发的女人,她的这个形象,不由让我想起了许久不见的柳姨,倒是她也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所以在随手放完竹篮里最后的一盏河灯后,就直起身,将视线投了过来。
“小叶,那个女人是个疯子,你别去看她!”下秒说话的是沈一菲,她像是生怕我在看完后又会走过去似的,赶忙又拉住了我的胳膊。我皱眉,心说这女人看着还挺正常的,怎么就成他们口中的疯子了?正想着,身旁的葛西也参与了话题:
“亲妹子,别怪哥哥我没提醒你,这女人怪的很,从她嘴里说出的话,没一句是好的,咱小镇里的人,个个看她都像是看瘟神,碰着面也绕道走。”
然而,他大概还不清楚的是,人对于好奇,最通常的办法都是接受它。我想了想,随口问道:“那她来这儿有多久了?”
葛西摇摇头,说:“总有什么十几二十年吧,”略一顿,补充,“反正不小于我的年龄就对了。”
我听后哦了声,但视线还是没离开阴影下慢慢走向我们的女人,我说:“我怎么觉得她看人的眼神有点怪?”
也许是我这句眼神有点怪引起了陆温茗的共鸣,他撇撇嘴,大步走上我跟前,说:“阿叶,我对这女人的感觉不太好,总觉得……哎,算了。”
我:“……”
要说我平生最痛恨的三件事里其中有一件就是人说话说一半留一半,我白了他一眼,正准备对他这个问题进行批评指正,没料那女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桥底,仰头与我对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