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澜甚喜,连忙跟了上来。他很快便发现影雪走路的时候,并不喜欢与人并肩而行,她总是落在他的后面。开始时他以为她是走得慢,但很快就发现并非如此。她只是喜欢走在人后,默默地跟着,走在前面的人会以为她已经不在了。然而回过头去看时,却发现她仍然在那里。
他时不时地回头看上她一眼,虽然知道她不会消失,但心里却还是觉得忐忑不安。
曼陀罗花园中也并不象是他所说的人很多,但这样更好,若是人太多了,岂不是没了情趣?
两人绕着花丛看了半晌,谁都不先发一言。
她总是落在他身后,他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忽然伸出手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了过来。她略怔了一怔,他以为她要缩回手去。但她只是望着他微微笑笑,任由他拉着。
他倒有些好奇起来,她不觉得羞怯吗?他难免猜测她的身世,但如她这样美丽洁净的女子,无论如何,都不会使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然而与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手拉着手看花,这不该是一个良家女子的所为。
忽然下起了细雨,是天公知人意吧!
他拉着她的手向着路边的小草亭跑去,才跑进亭中,就发现已经有一对情侣先在里面了。四人面面相觑,相视一笑。
便各占了东西两边,那一对情侣一直在悄声说话,他们两人却沉默不语。
雨越下越大了,也不知何时才会停。
她忽然拉住他手,对着他笑笑,他便莫名地知道她的心意,他也不由地笑了。
两人从草亭中跑出,冲到大雨之下,任由雨水打湿头发和衣裳。草亭中的情侣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是疯子吗?
他可不知道,她从来未曾这样狼狈过,或者说是这样放肆过。这一日,是她一生之中最放肆的一天。
他们无视路边人纷纷侧目,在雨中旁若无人地走着,若是雨一直下,便可以一直走下去。
在经过树下时,他们见到那些僧人,虽然旁观的人们都已经散去了,但僧人们却仍然在雨中盘膝趺坐。
世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衣服湿了也罢,泥污染上衣襟也罢,一切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雨小下来的时候,他们在城外的废屋中生了一堆火。
影雪在解开衣带烤火时没有一丝迟疑,这又使水澜生出了联想,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她是一个妓女,如她这般洁净的女子,就算是解开衣带,也同样带着一丝纯真。
许是她的漫不经心,更增填了她的魅力。他见过许多女子,大多矫情,想说的话,一定要绕上七八个弯,想做的事,也必然旁敲侧击,翻来覆去,弄得他几乎失去了兴致,才委委屈屈地表示出来。
而她却是率直地让他吃惊,是因为周遭地一切都不能让她心动吗?
她几乎是不说话的,沉默与多嘴都是会传染的,因为她的沉默,他便也比平日沉默了许多。
雨终于停了,衣服也烤干了。
她走到废屋之外张望,忽然指着天空欢呼道:“两道彩虹。”
他亦跟着走出屋外,天空之中果然挂着两道彩虹,一道明亮一些,一道暗淡一些。暗淡的依附在明亮的之下,双双对对,相辅相成。
影雪道:“虽然听说彩虹必然是成双出现的,但我还是第一次那么清楚地见到第二道彩虹。”
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她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一双黑眸深深地注视着她,目光中有火焰似可以燃烧起来。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脸红了,她道:“你在看什么?”
水澜低声道:“看你!”
她很快又神态自如,嫣然一笑道:“我美吗?”
水澜下意识地点头,“曼陀罗又如何能比得上你的美丽?”
影雪并不真地相信水澜所说的恭维话,但她不在乎,何必要穷追究竟,说的人开心,听的人也开心就好了。
她心里迟疑不定,真地这样做吗?
她的眼前掠过母亲交织着怨恨与哀伤的面容,影雪,你的宿命早已经注定,在七年以前,你父兄死去的时候,你的命运就已经不再属于你自己了。
她咬了咬牙,如果命运不再属于自己,那么至少在命运开始之前,让她破坏一些东西。
她抱住水澜,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含糊不清地说:“你爱不爱我?”这话才一问出口,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才初次见面,有什么爱不爱的?她不过是想找一个男人,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正好是她离开摩呼罗迦故地之后见到的第一个男人。
然而他却紧紧地抱住她,很坚定地说:“我爱你。”
他说得如此用心,她倒有些感动起来。就算他爱她,她可也不会爱他的。
这一刻,她是这个男人的女人,但很快,她就会把他忘得干干净净。就算她不找他,也会找别的男人,谁都是一样的。她只是不想把自己的处子之身留给乾闼婆族的人罢了。
她与他都刻意地隐藏着身体里的辉光,或者心里都有一丝失落,谁都不曾用半神之眼观察对方。
事情很快地发生了,他惊讶地发现,她居然还是一个处女。
他的心里无由地生起怜惜之意,他居然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事实上,他并非不曾有过处女,但这一次,却让他即是意外又是开心。他到底还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水澜终于睡着了。
影雪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睡容,他是一个秀美到有些邪恶的男子,略显清瘦的面颊天生就带着蛊惑女人的力量。
她看了他一会儿,她并不真地认识他,只知道他名叫水澜,除此之外,便对他一无所知。其实他对她又何尝不是。
她想要悄然离去,心里却多少有些不舍,到底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她忽然看见废屋之中的一些粘土,这个废屋原来是用来制陶的。
她心念一动,留下点纪念吧!虽然以后都不会再见。她拿起一些粘土和着外面的雨水捏成了两个小小的泥人,她是大地公主,对于花草树木和泥土天生就有心得。
泥人是一男一女的,胖墩墩的,虽然不美丽,却很可爱。
她冲着泥人吐了吐舌头,这么愚蠢的事情,小的时候曾经做过。
她将小女娃放在水澜的身边,将小男娃放在自己的怀中。想了半晌,用手指在地上划了三个字:我走了!
就写这三个字吧!别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离开的时候,他仍然睡得很安稳,她看见他脸上带着的笑意,他梦见什么了?是个好梦吗?
水澜很久没有睡得那么沉过了。当他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他坐起身叫了一声:“影雪!”
他很快便发现,影雪已经离开了。他看见地上的小泥娃娃和那三个字:我走了!
就这样便走了吗?连一句话也没留下?
他看着那三个字发了半晌呆,这样就走了,真地走了吗?
他忽然觉得是自己被那个女人玩弄了。这样的感觉让人又是尴尬又是无奈,从来只有男人玩弄女人,而他,身为乾闼婆族的王子,居然会折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一时偷欢的对象吗?可是她却还是处子之身。
他仍然不死心,在废屋之中等着她回来。他想,许多女人都是这样,嘴里说着要走,但走了又回来了,回来又走,折折腾腾,也不知道是想折磨自己还是想折磨男人。
虽然他心里隐隐觉得她一走便不会再回来,但他却仍然不愿离去。
至少再等一些时日吧!
女娃娃被他放在衣襟里,贴肉藏着,是她留给他的唯一东西。
或者并非是唯一的,还有那一丝淡淡的失落,他故意视而不见。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他又没有什么损失,有损失的也应该是那个女人。
虽然不停地这样宽慰自己,他却仍然在那个废屋之中等待了三十天。
三十天之后,他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他感觉到心中的寂然,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女子,说过的话可能都不到十句,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只是一日一夜,却好象已经烙刻在心底。
不会太伤心的。如他这般多情的人,总是很容易受伤害。他很快就会忘记她的,她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离开废屋之时,他这样对自己说。
第十一卷 水影雪澜 第三节
影雪回到摩呼罗迦故地时,太阳已经升起来很高了,正明晃晃地照着花园正中的那一株曼陀罗花。白色的曼陀罗,世间独一无二,是她的守护之花。
每个摩呼罗迦的族人都会有一株守护之花,也便是他们的分身。当他们生下时,父亲都会在花园之中种下一粒花籽。这花与摩呼罗迦的族人一起长大,无论四季,永远开放。当摩呼罗迦族人死去的时候,花也便凋谢了。
白色的曼陀罗花,是摩呼罗迦族的皇族之花,只有真正的皇族才能与花共同生长。
影雪站在花前看了一会儿,花开得妖异,半开半闭,是感觉到了她的心情吗?
清风徐来,花香并不是很浓郁,却经久不衰。这淡淡的花香清雅怡人,如同影雪一般,不动声色的存在。但影雪却知道,只要善加利用,这花香便会是杀人的利器。
摩呼罗迦族守护着大地,深谙花草之性。他们对于哪一株花可以杀人,哪一株花可以救人,了若指掌。
一个乖巧地侍女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低声道:“公主,宗主有请。”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从何时起,见母亲已经成了一天之中最可怕的经历。
她匆匆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对着镜子修饰了一下容颜。她并非一定要装饰得美丽才可见人,然而母亲却要求她必须如此。
一切妥当后,她向着母亲的住处行去。走到屋外时,她调整了一下步伐,使自己每一步踏出去都进退有度,不紧不慢,姿态高雅。母亲要求她无时无刻地注意自己的仪态和容貌,连每一步跨出去都要刚好是六寸,不可多一分也不可少一分。
她不知为何要是六寸,但母亲这样说,她便依着做了。
几个侍女悄无声息地站在母亲的房外,她们似乎连呼吸都是停止的,完全没有一丝人气。
她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母亲一直对父兄之死耿耿于怀,以至于摩呼罗迦族的所有人都不得不承担着先王及先太子之死所带来的罪孽。
她悄无声息地走入母亲的居室,脚步轻盈,落地无声。其实她并不想这样,她很想用力地一脚踏在地上,狠狠地踩出响声,但她知道她不可以这样做,这一生都不可以。
摩呼罗迦宗主含瑞正在对着镜子梳理着自己漆黑的长发。她已经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妇人,但从外表上看,她仍然年青美丽,象是一个三十不到的少妇。
她从银镜之中满意地审视着自己的女儿,影雪如同她年青时一样美丽,甚至更加美丽一些。而且也如同她的要求,每一天都变得更加完美。从影雪十岁起,她就致力于将她培养成一个完美的女人,七年如一日,如今影雪十七岁了,一切都如她所愿。
她看着女儿鬓边一缕飘落下来的发丝,是刻意的吧!这样更能引起男人的怜爱,如果每一丝头发都梳得严严整整,反而会显得太过严肃,而吓退男人。她如同训练一个娼妓一般地训练着自己的女儿,完全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你出去了?”
“是的!”影雪轻声回答。她不想隐瞒,在摩呼罗迦故地的每一件事情都无法瞒过母亲的眼睛。
含瑞沉吟了一会儿,“我不想知道你为何出去。我只希望你记住,再过些日子,乾闼婆族的使者就要来了,你将会被当做今年的贡品进献给乾闼婆王。我一直努力地使你更加完美,就是为了让你引起乾闼婆王的怜爱,你能办得到吗?”
影雪迟疑着说:“听说乾闼婆王并不贪恋女色,只怕这未必是容易的事情。”
含瑞淡然一笑:“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族的荣光,皆系于你一人之身,你可知道你的任务是多么重大?”
影雪低声道:“女儿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已经七年了,每一天都听到类似的话。
“你知道就好!”母亲心不在焉地梳理着头发,“去给你父兄磕个头吧,在他们面前发誓,你会重建摩呼罗迦族的荣光。”
影雪倒退着出了母亲的寝宫,她依着母亲的吩咐,到神殿之中对着父亲和兄长的灵位磕了响头,但她并没有发下任何誓言。她跪在父兄灵前时,却莫名其妙地想到水澜,想到他的时候,她的手指便不由自主地摸向怀中的小小泥娃娃。不过是一个玩具,水澜也许转眼就丢了。
以后都不会再和他见面,她与他之间只剩下这小小的泥娃娃是唯一相联系的东西了。两个娃娃用一堆粘土制成的,一半在他那里,一半则在她这里。
她呆呆地想着,不知为什么,居然傻傻地笑了。
笑容才一露出来,她便吃了一惊,若是让母亲看见她这种不成体统的痴傻样子,一定会重重地惩罚她。
她收敛起心神,不要再想他了,过些日子,乾闼婆的使者就来了。
她的宿命即将开始,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在她十岁的那一年,她一生的命运就已经定下来了。
数十日之后,乾闼婆城的使者如期而至,杀机亦如期而至。
她在离开摩呼罗迦故地时,如同往年的任何一个被进贡的女子一样,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但使者很高兴,因为今年的女子比任何一年都更加美丽。
她乘着使者的车骑而行,不曾与母亲话别。要说的话,这七年以来已经说得太多了。她深知母亲的心意,只是母亲却未必能明了她的心。然而这并不重要,身为摩呼罗迦族的公主,是否有自己的心意已经成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不仅旁人不在意,她自己亦不曾关心过。
第十一卷 水影雪澜 第四节
再次见到水澜,他是乾闼婆族的王子,她是被进献来的摩呼罗迦族女子。
两人于乾闼婆城中见面,互相凝视,不过片刻,就都把目光调转开去。好象对面的不过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罢了。
面无表情的侍者将一箱箱进献的金珠财宝抬了进来,使者在旁边大声地诵读着贡单。听的人昏昏欲睡,并不真地在意那些身外之物。每年的贡品不过是对于一个战败民族的折辱,只为了提醒那些战败的人谨记,摩呼罗迦族是臣伏于乾闼婆族之下的弱小民族。
最后一件贡品便是她,摩呼罗迦族女子一名!
年纪老迈的乾闼婆王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带下去吧!”他并不曾交待带到哪里去,也没有人认为需要询问。
现任的乾闼婆王并非是水澜的父亲,而是他的祖父。他的父亲在多年以前与摩呼罗迦族的战争中死去了。
影雪姿态优雅地行了一礼,倒退着出了乾闼婆城的神殿。她感觉到水澜沉默的目光,似乎飘浮在她的身畔。她却固执地不愿多看他一眼。是命运吗?她随便捡了一个男人,居然会是治游在外的乾闼婆族王子。
她在乾闼婆城中住了下来,逐渐习惯漂浮的岛屿生活。乾闼婆城是永远在海上漂流的,若不得族中人指引,外人很难找到这个岛屿的确切位置。
从那一日起,水澜就似乎消失于人间。她每日无所事事,不过是在城中闲逛,看见她的人都知道她是摩呼罗迦族的女人。有些人很好奇,会多看她几眼,有些人则视若无睹。
深心里也会想到,不知他在这城中的那个地方。也许是在神殿之中吧!只要手指触到怀中的小泥娃娃,就会下意识地想起他。如果触不到,仿佛就把他抛诸脑后。
可是她并不是来乾闼婆城生活的,她的命运并非只是一个简单的贡品。
她不曾见过那些过去的贡品,从未有人向她提起过那些女子的下落,她也没有半点好奇之心。也许她们已经不在人世了,或者是做了乾闼婆贵族的侍女。嫁人是不可能的,不同种族之间的通婚一向被禁止。
被进贡的女子,并不真地被当成一个平等的生命,不过是用来发泄的器具。然而却好象没有一个人对她有兴趣,她来了就被冷漠地放在一边,好似再也没有人还记得有这样一个被进贡的女子。
这种情形却使影雪有些尴尬,同样也使她一畴莫展,难道乾闼婆族人都是这样对待进贡来的女子吗?还是只有她是一个例外。
有一日,事情总算有所转机。
从清晨开始,影雪仍然一如既往地在城中闲逛。这些日子以来,她之所以不停地在城中治游,也无非是在提醒大家,不要忘记,还有我这样一个人在这里。虽然她是所有进贡的女子中最美的一个,偏偏又是最不受重视的。后来她才知道,之所以没有人骚扰她,不过是因为水澜早就已经暗示过,这个女人是属于他的。但那时,她并不知道有这件事情。
街边的路人,身上皆泛着淡淡的蓝光,蓝色辉光是乾闼婆族的标志。蓝色其实是一种很美丽而温柔的颜色,尤其是淡如水色的蓝,如同海水一样的忧郁。
可是影雪却不喜欢周围泛滥的蓝色。摩呼罗迦族身上的辉光是绿色的,从小到大,触目所及,都是绿色的辉光,她早便习惯了那无时无刻的绿,如同是枝上的第一抹新芽。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水中的乾闼婆族就与陆上的摩呼罗迦族征战不休。最早是如何积下恩怨的,已经无从查考。许多代以来,互相杀来杀去,怨恨就一代一代地翻新着。有时是乾闼婆的人杀了摩呼罗迦族的人,因为记恨,摩呼罗迦族人便再去杀了乾闼婆族人。然后乾闼婆族人再杀回来。
所谓之恩怨,并不真地存在谁对谁错,不过是越杀仇怨越深罢了。
每个摩呼罗迦族的族人,从生下起,就知道蓝色辉光是本族的宿敌。在修炼灵力时,也会将蓝色设计成假想的敌人。
如今她却每天都面对着无处不在的蓝色。不仅人是蓝色的,连天空和大海亦是蓝色的。这温柔忧郁无处不在的蓝色,落在她的眼中,却似要将她逼疯了一样。
她向着城外走去。靠近海水的地方是金黄的沙滩,她在沙滩上坐了下来,迷茫地望向对岸。透过城外的水气,外面的一切都梦幻般地不真实。偶尔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的火光,不知是指引渔船的灯塔,或者只是云层之间的烟霞。
她忽然看见醉倒在沙滩上的少年。那是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的男孩子,枕着一只翻倒的酒坛,睡在沙滩之上。
她不由地停下脚步,看那少年身上的辉光,应该是族中重要的人吧?
她迟疑地站着,是不是应该绕道而行呢?
那本来已经睡着的少年,似乎发现了她的存在,忽然坐了起来,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向她。
四目相投,她心里一动,这双眼睛长得很象水澜。
“摩呼罗迦族人?”少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今年他们进献了一个很美的贡品。”
影雪施了一礼,神态略显矜持,这是照着镜子练习过许多次的。母亲说过,只有这种表情才最能引起男人的兴趣。
少年一跃起身,“你就是那个叫影雪的女人吗?”
影雪不知他为何要加上“那个”两个字,这种无礼的语气使她有些怒意,她不愿理睬他,转身欲去。
那少年却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你真大胆,我和你说话,你居然敢不回答,你知道我是谁吗?”
影雪淡然道:“从你身上的辉光看,你应该是位王子吧!”
少年有些好奇,“你的眼光很不错,我就是二王子水沧。你能够从辉光上来分辩我的身份,你不应该只是一个单纯的贡品。”
影雪轻轻一甩,将他的手甩脱:“我不是贡品,又是什么呢?”
水沧冷笑道:“不错,无论你曾经是什么,你现在都不过是贡品。”
他又坐了下来,伸出一只脚,“我的鞋掉了,你给我穿起来。”他傲慢地注视着影雪,贡品,如果你甘心只做贡品的话。
影雪看了他一眼,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脸长得很象水澜,但脸上那种飞扬跋扈的神情却是不象的。水澜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略显忧伤的落拓神情,对世事漫不经心。却又偏偏透着一股子认真劲,尤其是当他凝视着她时,让她觉得他不仅很认真地看她,也很认真地想着她。
她蹲下身,将水沧故意踢落的鞋穿在他的脚上。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水沧便看见她微侧着的脖颈,肌肤如此雪白,连里面细微的血管也隐约可见。她给人一种不胜寒意的感觉,似乎楚楚可怜,却又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她似乎很冷,若是靠近了,可能就会被她的冷冻伤。
这感觉让水沧颇为欣喜,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他忽然把她按倒在沙滩之上,嘴唇亲向她的脖颈。
影雪身子一僵,但她却没有挣扎,任由水沧亲吻着自己的脖颈。水沧的吻越来越向下,逐渐移向她的胸口。
影雪仍然一动不动,任由水沧摆布。
水沧倒有些奇怪起来,抬起头道:“你为什么不叫?”
影雪淡然一笑:“我为什么要叫?”
水沧道:“你可知我要做什么?”
影雪点头:“我知道。”
水沧道:“你不要以为我和你做了这种事情,就会对你好,你不过是玩物。”
影雪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我不需要你对我好。”
水沧饶有兴致地道:“你知不知道我身边的每个女人都想让我对她们好,她们都想做我的妻子。做了我的妻子,就可能成为未来的乾闼婆族女主人。就算我不能成为乾闼婆王,至少也是王子。做王子妃,不也是很不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