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瞪瞪地挠挠头,习惯性地唤了声:“紫菀?”
北堂旌大笑起来:“我看起来很像那丫头?”
我瞪大了眼瞅了瞅,然后非常认真地开口:“不像,一点都不像!”
我说完又补充一句:“紫菀长得比你好看!”
“原来如此。”北堂旌扬扬眉,脸上笑意更胜。
我从他怀里撑起身。
“什么时候了?”
“刚过巳时。”
我低头扳着手指头数了数,子丑寅卯辰巳午……原来都十一点了啊,难怪觉得有点饿。
“饿了?”北堂旌伸手点了点我额头,然后抖抖自己的衣襟,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顽皮起来,“小妖精,你睡着了怎么扯着我衣服磨牙?当我是鲈鱼想吞了不成?”
“……”
顿时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
我睡相有那么难看吗?要真是妖怪,早就把他这条鱼咬死了!也算为世间除了一害!
正在哭笑不得,北堂旌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来:“这个你还是拿着比较好。”
是断水剑。
当初我被赵三留抓走之后,断水就留在侯府,后来紫菀带着这宝剑来到边关,又交给了北堂旌。
我伸手接过,北堂旌笑道:“物归原主了。”
他说完起身牵过马来,猿臂轻舒,就将我抱上马背,和来时一样,两人共骑一匹马,缓缓往山下行去。
本来一路无话,快到山脚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手里的断水剑似乎在轻微颤动,连忙低头看去,却听见“锵”的一声,宝剑已经脱鞘而出。
北堂旌见状也是一愣,旋即低声道:“夜儿,恐怕我们有点小麻烦了。”
断水剑能脱鞘警主,我早就知道,如今无缘无故跳出半截剑身,明显周围有异常,正惴惴不安,忽然间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被北堂旌抱住腾空而起。
同时,耳中传来一声凄厉的马嘶,听得我心中一悸。
北堂旌带着我轻巧地落在两丈开外,脚踩到平地,才来得及往刚才经过的方向看去,却让我目瞪口呆。
原本骑着的马儿早已倒在血泊之中,四肢抽搐,马肚上,一支羽箭犹在颤动,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黑衣人。
说是一队,大概有一二十个人,都黑布蒙面,手持钢刀恶狠狠地盯着我和北堂旌,那阵势明显不能称之为善意。
北堂旌将我挡在身后,脸上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笑容,惋惜般叹一声:“真煞风景。”
我从他身后探出半边脑袋来,瞅了瞅前方那群凶神恶煞,然后抬头看着北堂旌,一本正经地询问:“找我的还是找你的?”
北堂旌扬扬眉,好整以暇回答:“都有可能。”
他话音未落,对方已经冲了过来。
耳中听见北堂旌哼了一声,挽住我的腰一跃而起,避开最先的两处攻击,但后续又到,两刀对准北堂旌双足狠狠削去,要砍下他一双脚掌。
可北堂旌比他们动作更快。
刀刃未到,他已经一足踢去,正中其中一人咽喉,同时左脚角度一换,在对方刀面上一踩,借势身子又往上弹起,兔起鹘落,已经在数丈之外,挽住我往外急急奔去,显然不想和这些人缠斗,打算迅速离开。
但前方忽地窜出十来个人,截断了去路。
北堂旌迫不得已停下来,眼睛往后扫了扫,又看向前面。
只是这一下耽搁的时间,后面的追兵已经追上,和前方的同伙合拢,把我与北堂旌围在中间。
即使处在腹背受敌的困境,北堂旌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面对着周围明晃晃的钢刀,他挽在我腰间的手紧了紧,右手拿过断水剑,然后忽然仰头长啸一声,震得我连忙捂住耳朵。
即使我不懂武功,也看得出来现在的境况十分凶险。对方人多势众,北堂旌又要应对又要顾忌我,八成会吃力。
但当时哪里还能容得再想?敌人已经冲了上来,一副要把我和北堂旌大卸八块的阵势。
不……不对!不是我和北堂旌,看起来只有北堂旌一人,是他们的目标,刀刀都往他身上招呼,似乎根本就不打算对我下手。
北堂旌也发现了这点。
我若是在他身边,反倒危险。
他忽然将我身子一托,窥见个空隙就用力推开。
但就是这瞬间的工夫,也被人趁机挥刀砍下,北堂旌虽然避开,可手臂上也被划了条口子,鲜血直流。
我摔倒在一旁的草地上,那些杀手果然只针对北堂旌,根本看都不看我一眼,而且古怪的是,没有了我,他们下手反倒比原先更狠更快!简直就像……就像之前是顾忌着,怕伤到我似的……
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男人的靴子,我连忙抬头,又是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正低头看着我,目光炯炯。
我顿时紧张万分,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人只是一直看着我,一言不发,亦一动不动。
说来也奇怪,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有着压抑不住的杀气,但不知为什么,却直觉他想杀的人,不是我,绝不是我。
也许……也许是因为他给我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吧?
我认识他,我真的认识这个人!
可他是谁呢?
身后传来连声惨呼,北堂旌已经杀伤不少敌人,那人也许是见势不妙,皱眉看向那方,我扭头看去。
只见北堂旌身上多处被鲜血染红,但神色无恙,应该不是他的血。况且北堂旌本就武功高强,如今加上锋利无比的断水剑,更是如虎添翼,那些杀手死伤已经过半,看得出来渐居劣势。
正在这时,黑衣人忽然将我一把抓起。
我大惊,但那人手中一把锋利的短剑,正抵在我胸口。
我吞了吞口水,干笑着:“这……这位英雄,何必呢……何必呢……”
一边说,眼珠子一直看着那把剑,动也不敢动。
为什么忽然又要对我下手了?这人到底是谁?
耳中听见北堂旌忽然怒吼一声:“放开她!你要杀的人是我!”
人已经急扑了过来。
黑衣人眼中精光一闪,手中短剑高高扬起,迅速往我胸口插落。
电光火石之间,我只能张大了嘴巴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向我刺来,可眼前忽然人影一晃,剑影突然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宽厚的肩膀。
是北堂旌!他竟然硬生生地替我接下这一剑。
也许是他救下我的同时还出了招,那黑衣人也是闷哼一声,脚步踉跄,往后退了几步,但旋即又扑了上来,手中短剑毫不犹豫地刺向北堂旌。
北堂旌左手揽着我,右手抵挡。那人似乎很清楚北堂旌会护着我,出剑到半途,突然换了个方向,又向我刺来。
北堂旌连忙搂着我躲避。
他背上已经受伤,如今还要分心保护我,那人出手又狠毒,他竟被伤了好几处地方,鲜血不停涌出,将衣物都染成了红色。
其余的黑衣人又一拥而上,眼看局面凶险万分。
正在这咬牙苦斗之时,突的一声巨响,自遥遥山石后传出。众人皆是一惊,只有北堂旌忽然大笑起来,挽出几个剑花,逼退黑衣人,同时,用力将我抛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
我惨叫。
身体猛地腾空而起,耳边风声呼啸,顿时晕头转向。忽然间,有人稳稳地接住了我,旋即整个人都踩到了平地上。
……北堂旌……你居然扔我?
这一下云霄飞车吓得我不轻,脑子还有点晕晕的,扭头看去,却见也是一色的黑衣人。
是北堂旌的亲兵“七杀”!
因为不用再考虑我的安全,北堂旌也没了顾忌,出手如电,眨眼间又伤了两人,而且来的援兵已经从两旁攻了上去,仅存的黑衣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形势顿转,他们见情况不对,连忙护着领头的黑衣人逃走。
七杀亲兵正想去追,北堂旌阻止了他们:“穷寇莫追,让他们走。”
说完收起宝剑,来到我面前,关切地问:“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伤……伤?
我一下子想起来,连忙叫道:“你受伤了?”
北堂旌脸色苍白得很,明显失血过多,但还是笑了笑:“不碍事。”
一旁,已经有人取出金疮药绷带等物,为北堂旌处理伤口,但他受的伤似乎并不轻,仓促间也只能草草料理一下,便簇拥着赶回营去了。
北堂旌受伤一事,马上就传开了。
而我也这才明白过来,当时北堂旌那声长啸,就是召唤七杀亲兵的讯号,难怪援兵这么快就到了。
中军帐里人人表情肃穆,都凝神看着自己的主将,还有正在替北堂旌包扎伤口的军医。
我缩在一角的椅子上斜眼看。
北堂旌素来英俊的脸苍白无血色,半合着眼,气息不稳。上身的衣服早被军医剪开,背部的伤口血肉模糊,狰狞恐怖,尽数落入眼中。
我连忙转过头去。
人家晕血啊……再说了,我又不会包扎伤口又不会医治伤患,留在这里也没用,还是早点溜了的好……
主意打定,趁大家都没留意我,就悄悄地往帐帘处摸去,不料北堂旌的声音忽然响起:“九公主也受惊不小,军医,快替她看看。”
此话一出,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到我身上。
我挤出个僵硬的笑容来:“那个……不必……真的不必了……北堂将军伤得比较重,我没事的……没事……你们……还是专心医治北堂将军吧……”
北堂旌侧头看向我,眼神如电,缓缓开口:“九公主万金之躯,怎能轻忽?
可马上像是回应一般。帐帘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皇妹若是有恙,自有御医医治,北堂爱卿的好意,朕知道了。”
我继续维持那个僵硬的笑容,慢慢转头:“皇……皇兄?”
华凌云正站在中军帐门口,身后是康王爷,还有一些宫侍。
满帐的人都跪了下来,三呼万岁。
北堂旌也撑起身要行礼,但似乎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眉头皱了一皱。华凌云连忙道:“北堂爱卿,你有伤在身,不用多礼。”
“谢皇上。”北堂旌应了声。
华凌云大踏步走了进来:“你们都起来。”
众人才站起身。
华凌云倒是副关切的表情,对北堂旌道:“什么刺客如此大胆?敢伤爱卿?爱卿可无事?”
“谢皇上关心,臣只是一些皮肉之伤,并不碍事。”北堂旌回答。
他说完,又挣扎着要下床榻行礼,同时口中还道:“臣罪该万死!臣未经皇上允许,擅自带九公主外出散心,更遇到刺客,让九公主饱受惊吓,皆是臣之过错,请皇上降罪。”
华凌云连忙扶住:“爱卿此话从何说起?今日若非爱卿,九皇妹也未必能安然无恙,爱卿也因此受伤,朕难道会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怪罪不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听得本姑娘很有翻白眼的冲动。
这两人之间看起来君臣和睦好得很,其实暗地里华凌云猜忌北堂旌,北堂旌对华凌云也未必就忠心耿耿——
等一下!华凌云一直都很猜忌北堂旌,而且还在京城的时候,他也曾提示我要监视北堂旌,只是我完全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难道华凌云暗地里是打算对付北堂旌了?
难怪他和康老四的谈话会瞒着我!
而且那些刺客……千真万确没有对我下手,一味地攻击北堂旌,直到落了下风,那领头的黑衣人才做出要对我不利的样子,从而伤了北堂旌……
难道……那些黑衣人是华凌云派来的?
这次遇刺,根本就是华凌云背地里一手策划的?
我忽然间想通了这层。不由得愣住。
很合理啊,如果不是华凌云,还有一个可能就是皇泰的殷阳天,如果是皇泰的刺客,那他们的目标毫无疑问,就不止北堂旌一人,还要加上我。但黑衣人对我没有丝毫伤害之心,那就很明显不是皇泰,而是怨恨北堂旌的人!
除了华凌云,还有谁会想要杀了北堂旌?
可如今,幕后黑手满脸关心的表情,和自己要杀的目标客客气气,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觉得后背发凉,一股恶寒窜上头顶。
我忍不住抖了抖,习惯性地往帐门处挪。好在众人的目光都放在华凌云和北堂旌身上,倒也没注意我,顺顺利利溜到了外面,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紫菀大概早就等在外面了,见我出来,连忙靠到身边,关心地问:“主子,您没事吧?”
“我没事。”我摆摆手,指了指中军帐,“有事的是里面那个。”
紫菀跟着我,慢慢往住处走去,赵一跟在两步之遥的地方,默不吭声。
走到人少的地方,紫菀终于忍不住开口:“主子,到底是什么人要杀北堂将军?”
“你觉得呢?”我反问她。
小丫头毕竟跟在华夜身边那么多年,耳濡目染,机灵得很,当下凑近我小声道:“皇泰?”
“那他们要杀的人就会是我。”我回道。
紫菀一双弯弯的眉毛皱了起来:“不是皇泰?那会是谁呢?”
她想了许久,快到房门的时候,忽然“啊”的一声,恍然大悟的样子:“难道——”
刚说出两个字,她又连忙捂住嘴巴,拿眼看着我。
我点点头,转身进屋。紫菀连忙跟着进来,赵一和往常一样,关上房门守在门口。
小丫头一边替我更衣。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可这个时候杀了北堂将军,岂不是让皇泰得利?”
我听了禁不住叹一声气。
连紫菀都知道除掉北堂旌,对嘉麟是有害无益,白白便宜了皇泰,华凌云身为一国之君,又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为什么要除掉北堂旌呢?到底是为什么让他孤注一掷不得不这么做?
“问题是为什么。”我脱掉弄脏了的衣物,同时对紫菀道,“北堂旌这个大将军当的也没什么差错,他杀了他,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倒是颇有些自毁长城,一点都不明智。”
紫菀点点头,手里一扯,就将我披着的衣服拉了下来,用力绞来绞去。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上身,再抬头斜了她一眼。
这小丫头,用得着这么用力扯我衣服吗?
“这倒也是……”
紫菀歪着头,手里还在绞啊绞,那件衣服已经不成样子。
“可是为什么呢?说不通啊……”
难怪紫菀想不通,我自己也还没想通呢。
“算了,别想这些了,紫菀,我以前吩咐你做的事情,去联络了没有?”我挥挥手,问道。
紫菀连忙点头:“一直有联系呢。”
小丫头比了个手势,表示一切顺利,我才安下心来。
俗话说狡兔三窟,本姑娘大不了就装一回兔子。
不过……目前嘛……
“紫菀!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拿衣服给我穿上?”
我使劲翻了翻白眼,大声喊道。

第十三章 险象环生

“吐啊吐啊就习惯了!”
这是至尊宝对猪八戒状青霞说的无敌台词。
“绑啊抓啊就习惯了!”
这是我自己安慰自己的话。
是的,各位观众没看错!
我,又被……绑了!
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上辈子上上辈子得罪了绑架之神,不然怎么借尸还魂之后都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绑我抓我劫我?
绑得我都成专家了——被绑架专家!
天可怜见的,被绑被抓并非我所愿,只是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觉得本姑娘看起来就像那嗷嗷叫的肥羊,不绑一下两下就对不起天地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观众?所以挨着队伍上,定要把我绑上那么一回两回才算完成了革命任务?
真真是六月飞雪、大旱三年,我那个堪比窦娥冤啊!
可惜不满归不满,对方都把刀架在了我脖子上,难道还能摇头拒绝不成?
这次绑我的人似乎和上次刺杀北堂旌的是同一伙人,但这样就太奇怪了……
因为华凌云正带着我,要去与皇泰约定好的和谈地点,尝试和谈,力求平息战争。
我倒不觉得华凌云会把我丢给皇泰的殷阳天作为和谈的筹码,他这个超级妹控舍得才有鬼!可是殷阳天信上指名要我也一同出现,不然不予考虑和谈要求,华凌云权衡再三之下,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我一起去,不过谁都没有料到,居然会在前去的路上遇到了那群黑衣人。
他们明显是有备而来,人数比上次刺杀北堂旌的时候还多得多,竟然和华凌云身边随侍的大内侍卫们打了个势均力敌。
场面混乱得很,一大群人举着兵器高喊“保护皇上!保护公主!”可一片混战之下,居然连有人已经把刀架到了我脖子上都没发现,亏口口声声“保护公主”咧!
我斜眼看着那把正抵着脖子的刀,冷汗犹如庐山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
想叫,可那人早已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华凌云身上,扯着我就在几个黑衣人的掩护下往一旁撤。
我真是有苦叫不出!
看起来他们的攻击目标是华凌云,结果却是针对我!这招声东击西,真是成功得没话说!
但同时,也让我越来越糊涂了。
本来以为这些黑衣人的幕后主使是华凌云,但看起来并不是,哪有刺客要杀自家主子的理?除非这是作秀!可那更加说不通了,华凌云根本没必要做这场秀给我看!
原本以为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如今却被搅得越加稀里糊涂!
那人拖着我使劲往外拽,我用力挣扎,可那人力气颇大,轻易就将我的反抗压制住,恼怒之下,我使出杀手锏,张口就往他手臂上狠狠咬去。
那人没料到我会这样,果然低低呼一声:“夜儿?”
我顿时愣住。
那声音……听起来异常耳熟。
脑中瞬间闪过一个熟悉的影子,我忽然想起来这人是谁。
景无染!
所有人都以为早就跳崖身亡的景无染!
他果然还活着!
我一点也不觉得吃惊。
跳崖还真死不了人!至少我跳过,好端端的;云卿跳过,也好端端的;景无染跳过,照样好端端的!
比进保险箱还安全!以后谁跟我说跳崖能死人我跟谁急!
也许是见我神色有异,景无染的眼神忽然一变,原本捂住我嘴巴的手高高扬起,我还没明白过来,他已经一掌砍在我后颈。
自然毫无意外的,眼前又黑了。……
晕过去之前,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以后谁再敢敲我后颈我跟谁没完没了!
不知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句话用在这里对不对,但一时之间,我还真想不到用什么形容词来描述眼前的景无染。
以前见到他,不是在自个儿上演少年维特之烦恼,就是满脸“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一副人家欠他几百万的惨绿少年样,憋闷死人。可现在换了身精干的黑衣,英俊的面孔上也收起了那苦兮兮的笑容,漠无表情,居然有了种冷冽肃杀的味道。
我瞪眼看着他。
老实说,景无染跳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会死,不然不会派紫菀一直去寻找他的下落。如今果然出现在眼前,还手脚完整神志清楚,处心积虑计划周到地把我抓来,真不知现在是该说一句“你还没死”呢,还是“很久不见”呢?
不过两句都没来得及说出口,景无染自己先吱声了。
“夜儿,我总算又见到你了。”
很难得,居然还面带笑容,就像之前干的不是掳人勒索绑架的勾当,而是客客气气地邀请青梅竹马的我出来踏青郊游。
我心里忍不住嘀咕,这景无染难道是跳崖摔坏了脑子?他不是一心以为华家皇室杀了自己父母,要对华凌云报仇吗?为此还不惜和赵三留联手,差点就害得我和风大人死翘翘!这笔债,我还记得一清二楚呢!可瞅这惨绿少年的表情,就像在江南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似的,我和他还是青梅竹马关系好得很!
景无染慢慢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依旧面带笑容,看了我许久,才忽然叹一口气,又开口道:“听见华夜侯原本是九公主的消息时,真的吓了我一跳,夜儿,想不到你竟然是女孩子!”
他满脸饶有兴致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却让我心里越发地不安。
这惨绿少年不是对原来的华夜抱着些异样的心思吗?还为此苦恼,违背人伦地爱上了自己妹妹的未婚夫,那个痛苦啊,那个挣扎的,在我眼前活生生上演过一出少年维特之烦恼,如今知道了华夜原本是女孩……
他……不会又想做什么吧?
我警惕地死死盯着他。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景无染笑起来。
他一笑,之前那种冷冰冰的表情一扫而空,换上了少年人的开朗:
“担心我还要杀你?”
我老老实实地点头。
“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发誓。”景无染一边说,一边真的竖起三根手指,做出起誓的动作。
可我还是觉得怪异无比。
“你……不是说华凌云……皇兄害死了你父母吗?”我犹豫着问。
景无染闻言眉头皱了皱,沉吟许久,才缓缓道:“以前一直这样认为,毕竟证据都对你皇兄不利。”
他忽然站起身,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了两圈,眉头深锁,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心里也是百种滋味,万般心思,疑问一个接一个地涌到脑子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