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不能活不要你管,你……你害死他,我便杀了你给他报仇再去陪他又如何!”她杀意未止,蓝珠出手击向他面门,他一个翻跃,避开了去,手腕转动,一把将蓝珠抓在手中。
面带挑衅笑看着她。
宝珞也回给他一个冷笑,末指微动,蓝珠瞬间呼啸旋转出锋利尖刃。血珠洒落,还好他反映够快弹开那个诡异的小武器,仅是割破皮肉,若不然整个手掌都要绞碎了去。身形转动,他快速欺到她身畔,点了穴道。
“呵……不能太过轻视你呀,你究竟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他毫不在意地甩去手掌心血珠,冰寒地冻不多时伤口就凝结了。
轻叹口气,他俯身将她抱进怀里,向后山走去。她穴到被封,浑身不能动弹,知道叫嚷也是无用,便恶狠狠瞪住他,假如眼神能吃人,他该是连骨头渣子也剩不下来。
破开巨石碎雪,不知走了多久,雪山上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山路的形状,若不是滑不溜手的冰壁便是四处散落的山石,加上风雪交加,迈前一步均是艰难。天色渐沉,风雪中根本辨别不明方向,时不时掉落的碎石,崩雪均能致人死命,因此,这是草原上牧民为之惧怕的诅咒之地。
好不容易在山体狭缝中寻到一处可避风躲雪的石坳龛洞,贺兰容颉放下宝珞挨着龛壁坐好,便轻轻抬起她的左脚,脱下靴袜。
宝珞惊怒交加,“你干什么,放开我!”倏又意识到他是在查看脚踝的伤处,“不要你假好心。”口气却不由得软了下来。其实,他真的是无意伤害她,当时拉住铁锁荡过来的时候,贺兰容颉完全来得及砍断她牵着蓝珠的手腕。便也不至于落到如此惨境。
他低着头,看不到眼底的神色,“还好,只是脚踝脱臼,扭措筋脉,没有碎骨。你既不怕死也要过来,不就是要救他么,这样,又怎能去寻他?”温热的手心在她脚踝红肿起来的肌肤上轻轻按揉,蓦地一个用力,将踝骨接上。她似乎早有准备,咬紧下唇,不再呼痛出声。他抬起眼帘,失神望了她片刻,便又低下头给她穿好靴袜。
嗣……不知现今怎样了?铁索断裂的时候,她是没有看到有人跌落山崖,那么,他定是也在这雪山上,散功粉作用起码维持几个时辰,还有剩余的刺客,他……能否脱险呢?他与她的牵绊如此之深,一定不会就这样离她而去,若不是这灾难不断的脚踝又负伤,她只想尽快寻到他。
贺兰容颉正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脉上,眉头轻蹙。“你……受过很重的伤,内力全废了?”他抬眼看向她,蓝瞳灼灼,夜幕来临,他神色更是晦暗。“没有内力护体,你今晚非冻死不可。”轻叹一声,他在山坳中寻了几块巨石,堵住狭缝,遮挡无孔不入的寒风。龛洞内顿时黑了下来,只听外边风声愈加犀利。
他在她身边坐下,脱下风氅裹在她身上。悄然无声……
她忽地说道:“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你没有听说这座雪山是个被诅咒的地方么?凡是进来的人没有活着走出去的,何况你已经将唯一的退路斩断,山脚下的原油层大约也要烧上个十来日呢。”语气不尽嘲讽。
只听他的嗤笑声响起,“生如何,死又如何?我贺兰家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此次执行命令的均是我们贺兰家最精英的死士。”
“贺兰将军,权势帝位真的那么重要么?值得用这么多人献血去铺就帝王之路么?何况,嗣,他可有亏待你贺兰家?小皇子虽有你贺兰家一半的血裔,可他更是拓跋氏皇族,嗣的皇弟。”
“颜姑娘,你是有所不知,当年先帝之所以能入主中原,便是我贺兰部与拓跋部联手打下的江山,先帝曾豪言称此乃拓跋氏与贺兰氏共同的天下,并娶了我姑母为后,祖父战死后,我父王更是追随先帝南征北战,巩固基业。可是先帝稳坐皇位却忌讳我贺兰氏之强盛,功高盖主,竟是不动声色削弱我族势力,将太子之位传与庶妃所出皇子,违背当年之约。”
她对贺兰容颉这番说辞不以为然,“国家皇权若是分散,定是弊大于利,先帝此举虽是背信弃义,从国之利害来讲却是无可厚非,若帝位是你贺兰氏,难道你们有更好的做法么?籍口而已,野心、权倾天下才是蜜汁毒药,引得世人前仆后继。”
“哈哈……颜姑娘真是看得通透,永远不要满足所得,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这便是世家王族生存法则,嗣帝登基后做得更好,他更不会退让半步,穆太妃之死皇上认定与我姑母脱不了干系,更是削夺我贺兰家兵权,我父王便是如此愤懑交加,盛年而逝,母亲也……”
风透过缝隙吹进来的声音发出细细的呜吟,他似是用力呼了口气,又说,“我不恨嗣,当我们一无所知的时候,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可是……象我们这样的人,从来就不可以随心所欲,都肩负着沉重的使命,无论是否自己愿意去做,身后,注视着你的是整个家国民族。”
宝珞黯然沉默,这……她又何尝不知道?玥……也脱离不了这样的命运,这种无奈与悲哀却是世世代代延续在皇族天之骄子的身上。
他又轻声笑了笑,“我的使命是将贺兰氏推向更前、更高,得到应得的东西,而嗣他所肩负的又怎么可能比我少?控制了柔然,拓跋氏更是不会满足现状,他的目光所及便是这天下。今日,我负他;他日,又怎知他不会负你?和珞公主,南宋也有你的父王亲人不是么?”
宝珞一愣,他怎会知晓?倏又释然,嗣从未刻意隐瞒,和珞宫忽然冒出她这样一个女子,有心人很容易便能查清楚。嗣之于天下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刻意去忽略而已。呵……想这么多又有何用呢?如今困守雪山,嗣……他生死未卜。
他可有受伤?这样的夜里、这样的风雪,心揪得发痛。
越来越冷了,雪山不比草原,纵是皮氅裘袄,也抵御不住透骨的寒冻,这里,并无枯枝可点燃取暖,无尽的黑暗,无尽的冰寒。她牙关不由得打起战来,又冷又饿,意识渐渐模糊。
贺兰容颉察觉她的异样,心中忽的慌乱起来。将她搂入怀中,慢慢将气息传入她体内,“我们说话,你不要睡过去了,继续骂我啊,是我将你害得这样……”他用力拍着她的脸颊,“你可不能睡过去了,你还没找到他不是么?你不是还要给他报仇?”
“别打了……好痛……”她总算发出微弱的声音,他那悬起的心方才安了下来。
“贺兰容颉,你为什么不杀我呢?那时,你完全可以切断我的手臂……”她亦是拼命去保持清醒,说话……说话……
他揶揄一笑,“第一次在御花园见到你的时候,就被你迷住了。”他竟哈哈笑开来。
“贺兰公子真是说笑了。”宝珞亦是不置可否,一见倾心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他这样的人身上。
他微微闭起双目,仿佛看到那日细雨中的美丽女子,“我母妃也是南宋人氏,以前,每到盛夏,她也是喜欢在荷塘中采莲,她是个温婉善良、柔弱的女人,那时,真的就是这样被你吸引了,后来,才发现你们并不像,你坚强独立,智慧豁达,却与温婉柔弱扯不上关系。”
“你这算是在取笑我么?”
他轻笑,“我倒是情愿母亲能如你这般,就不会那样……母亲做过最勇敢的事情便是在边境战火中救了当时身负重伤的父王,再与他私奔来了平城。父王,便是她的天,所以,他病逝,母亲也随着去了。”他似乎说得不经意,却在黑暗里疲倦地阖上伤恸的目光。
她却感知了他被被母亲抛下时那份忧伤,“你母亲,再也没有回过南宋了么?不会想念亲人么?”
“怎不会呢?她时常拿着家族信物发呆,可是却不能回头了,母亲说过,他们家世代是南朝将门,绝不会认这门亲,那时,在边境与父王对阵的便是母亲的大哥。”
“咦?南朝将军?那会是谁?说不定我也认得。”宝珞此时倒真是好奇了。
“南朝将门一家非萧家莫数。”
“啊……萧家……”她愣了半晌,说道,“萧家女子都很美呢。”
他声音带笑,“我长相更似父王。”
“你真是个奇怪的女子,好像身体里住着两个魂魄……一个是慈悲的、一个是淡漠的,所以……你很矛盾?”
半晌不再听见说话,似又沉沉睡去,觉得她的身子暖和了许多,于是拂了她的睡穴,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这样想去守护一个女子,只为她能安稳睡一夜,他所能拥有的,也只有这样一个夜晚吧。
续缘北风城(九)
“贺兰容颉!你出来!”
“贺兰容颉!出来!挟持一个小女子算什么?你给我出来,我们堂堂正正地较量!”
缝隙外似乎天色蒙蒙亮,风也小多了。只是……那声音……吵死了……
贺兰容颉静静注视着怀中的女子,她仍睡得香沉,额头的伤口在雪白的肌肤上红肿淤青,突兀得令人心痛。他多想再看一眼她长长浓密眼睫下,那双黑玉一般晶莹的眼睛,那般纯澈。
就这样默默良久,他半阖了一下湛蓝的双眸,仿佛是要将她记在心间。解开她的睡穴,看着她慢慢睁开眼睛,他看到自己的模样倒影在那双明亮如镜的双瞳,心不由得一窒。
“嗣……我好像听到嗣的声音。”
贺兰容颉又扬起他那招牌邪魅笑容,“对,他没死,还寻了来了。他总是运气这么好,从小到大都这样。”他定定看着她,“我要把你还给他了,你说过,能战死沙场是一种荣耀,我……即便是不能,也想要有个像男人一样的较量。”
他从腰囊中取出一块契型玄铁牌,放到她手中,“这是我母亲的家族信物,假如,你能从这里出去了,替我送回萧家。”
“然后,便忘记我这个人吧。”
他站起身来,不再看她一眼,推开堵在山坳狭缝上的巨石,亮光顿时满满洒了进来,他的身形顿时融入那片柔光中。
“贺兰容颉!” 冲着他的身影喊他的名字,他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她忽地一阵心慌,突然洒入的亮光令她睁不开眼。
他顿了顿身形,却没有回头,“你……莫要出来。”
他走了出去,冲着山上石壁大声喊着,“拓跋嗣,你在上面等着我,我们痛痛快快来个了结!”
宝珞握紧了那块玄铁牌,稳住簌簌发抖的手,她不担心嗣,过了一夜,散功粉的药效定是已经过了,贺兰……难道非要用死亡才能了结这一切么?她瞥见他留在一旁的腰囊,取出陶埙。
雪峰峭壁
剑似惊鸿,纵伸横逸,势若飞动,溅起雪花万丈。这是人生最华丽的一场演绎,黑与白的剑影交错,没有过渡的色泽可以妥协,熟悉的招式,熟悉的闪避,两颗心都带着同样沉痛的情谊,这样的了结没有赢家。
埙音响起,清冷而哀恸,隐约的《渭城曲》,“西出阳关无故人……”千巡有尽,寸衷难泯,无尽的伤感。
埙曲缭绕在山间雪地,恍惚耳边是谁在低喃……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犹然浮现着的,浮光跃影,都是过往的滚滚红尘。
他嘴角扬起笑意,蓝眸在晨光中潋滟凄美,像是从心底漾溢出的和煦暖意,原来,有埙音相送,是这样的感觉。虽然她给他的只是悲悯的心伤,她却不懂,那一点点心伤已足以让他无悔,无怨,无牵无挂。
白色的衣裳染上了大片红蕴,像是从心口开出一朵朵瑰丽火红的彼岸花,总是在最美丽灿烂的时候凋零。
目光从那洞穿胸口的剑锋慢慢看向那个一脸震惊的男子,凝视那双倏然悲恸的黑眸,“我们来世做真正的兄弟吧。”
带着无悔笑意,阖上了那双像天空一样湛蓝的眼。似那夜间盛放的昙花,留下一夕清香后骤然消逝。
泪水滑落粗砾的埙陶面,顺着指沿沁入细微的纹裂,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不了解他,可他却看透了她,甚至比她自己看得还更透彻;我们,已经来不及成为朋友,所有的情仇怼怨随之烟消云散。
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身上,将她带入胸怀,她在他怀里潸然泪下。
他亲吻她额头的伤口,手掌抚过脸颊,“你真傻,我看到你拉住铁索跳过来,都快被你吓死……”
她仰起脸,看着他,“我们不是说过谁也不要舍弃谁的吗?”忆往昔,她笑道:“说我傻,那也是学你的。”
将陶埙与贺兰容颉一同葬在雪山上,拓跋嗣背起宝珞,向后山走去,前山由于原油燃烧融化了山脚的冰山雪层,引起山麓时不时的雪崩。
“大火融冰成水,水迟而扑灭了火,再化成冰,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宝珞伏在拓跋嗣背上望向远处轰隆的雪崩。
“莫要担心,我们一定可以出去,我从山上寻下来的时候,似乎有看到动物的足迹,有活物我们定能等到禁尉寻来。”
“嗣……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在一起总是险境丛生,从初识的浑水河底、到宋皇宫、噬魂崖、到现在遇困雪山……”这是给他们的磨难么?
“可是,我们不是每次都能绝境逢生么?这次,也不会例外。”他毫不怀疑。
她笑“嗯”了一声,只要在一起,在哪都一样。
“咦?嗣,你看那边雪堆里,好像有东西……在动。”宝珞手指着峭壁边一团雪堆。拓跋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团白绒绒的毛状物大半埋在雪堆里瑟瑟抖动。
提起一看,竟是一只雪白垂死的小狐狸,左腿还淌着血,雪堆里另伏着一只死去多时的成年雪狐狸,小狐狸被拓跋嗣抓起毛茸茸雪白的大尾巴在空中摇晃……兀自不住战栗颤抖。
“哈哈……珞珞,今天我们烤狐肉可好?这雪山狐狸肉质鲜美,毛色纯净柔软,扒了皮来还能御寒。”仿佛是能听懂拓跋嗣的话语,雪狐狸哀凄鸣叫了一声,黑珍珠似的眼珠子蒙上了薄雾。
“小狐狸定是雪崩时受伤掉落在这里,它……也是伤了左足呢……还失去了母亲。”宝珞将小狐狸揽了过去,不禁同病相怜起来,小狐狸小声呜咽把头埋进她怀中。
“嗣,不要吃它好不好……这里小狐狸能活下来,一定还有别的活物。”宝珞眨着乌黑大眼,竟与小狐狸有几分相似的讨好神色。
拓跋嗣无奈又瞪了一眼小狐狸,“那好,且先留着,若是寻不到其他食物再烤了它。”这只小狐狸甚是狡猾,竟然装可怜博同情,最可恨的是,它竟敢伏在珞珞怀中肆意撒娇,拓跋嗣斜睨一眼那正撒欢的狐狸,满脸不豫。
小狐狸浑身绒毛似雪浮云,好不可爱。宝珞取出药粉撒在它受伤的左腿,撕下衣襟包扎好伤口。小狐狸一动不动安静伏在她怀中,甚是乖巧。
雪狐狸充满灵性,鼻尖讨好轻蹭宝珞面颊,蓦地竟伸出舌头舔了宝珞一脸的口水,惹得她呵呵直笑。
这小色狐,它……竟敢轻薄珞珞……拓跋嗣眼眸中火光闪动。
小狐狸复原得极快,不多时便挣扎跃下雪地,跛着脚绕着母狐狸的尸首“嗷嗷”叫唤,过了许久才依回宝珞脚边。跛脚小狐狸忽地向前跳几步又回过头看来他们,一副领路的架势。
“嗣,小雪像是要带路呢,跟着它走吧。”看着拓跋嗣不情不愿的蹙紧眉头,直觉好笑。
小狐狸在山石雪地上跳窜盈跃,灵活敏捷,若不是拓跋嗣轻功了得,倒还真追不上它呢。
“我就说这狐狸生性狡猾,瞧它这会子如此精神矫健,哪像适才那半死不活的模样,不可太过轻信于它。”
宝珞在他背上咯咯笑起来,“它只是只有灵性的小狐狸,瞧它的模样多机灵可爱呀,哪来这么多心眼。”
“哼!狐不可貌相!”
也不知走了多久,翻过多少峭壁崖缝,渐渐走到一片山中腹地,赫然可见一潭湖水,湖面上潮气氤氲,水波流动,神光离合,群鱼游弋,水藤柔曼飘舞,大朵暇白的冰山雪莲在湖岸上娇柔绽放,清幽香气挟着渺渺水雾飘荡在山谷间,好一个冰山雪峰中的奇妙景致。
“嗣……我们是不是来到了仙境?”好美的地方,宝珞几乎以为自己还是在睡梦中。
拓跋嗣在湖边将宝珞小心放了下来,小狐狸迅速的扑到她怀中,鼻子直蹭她的脖子耳畔。“呵呵,好痒,小狐狸不要淘气……”话音未落,那摇晃得正欢的大尾巴已经被一双有力的手一把揪了起来,狠狠丢了出去。小狐狸一个落地翻滚,“嗷嗷”舔了一下受伤的脚,却惧于拓跋嗣凶恶的目光不敢再靠近。
“嗣,你怎么总是欺负小狐狸,它把我们带来这么美的地方,瞧,湖中还有鱼,湖岸有雪莲,我们就用不着吃小狐狸了不是么?”
“哼!这小色狐,它若是再敢轻薄与你,我就扒了它的皮!”又瞪了一眼小狐狸,却见小狐狸竟也不示弱,“嗷嗷”叫唤着甩动像柔云一样的大尾巴。
“幼稚……”瞧见这一人一狐瞪目对恃,不禁摇头哀叹。
可是这样的幼稚行为在往后几日中时常上演,小狐狸挑衅似的总腻着宝珞,连睡觉也要蜷缩在她怀中,而拓跋嗣揪着狐狸尾巴丢弃的动作也越来越顺手。竟是一看到小狐狸出现便全身戒备,宝珞直担心哪一天小狐狸忽然失踪,那定是给拓跋嗣扒皮烤了吃。
不知不觉在雪山中便过了数日,拓跋嗣日里便去寻找下山的道路,寻了几日也只能到达原油冰层附近,可是因为原油数日燃烧不息,近旁的雪山坡塌方、融雪形成的雪崩最为严重,好在融雪扑火,火势也渐渐小了,待到油面结冰即可离开雪山。
宝珞闲来无事便将罕见的冰山雪莲采撷研磨,此山终年冰天雪地,酷寒下生长的雪莲自然是至寒之花,而雪莲性温,便是她寻了多年的至温至寒之灵药。当年降涟大哥也说过,治疗阿爹的“翎火焰”之毒除了寒玉丹,还需辅与至温至寒之药,虽不知冰山雪莲是否对症,但是,即便是只有一线的机会,她也要试试,只有他平安无恙,她方能安心。
宝珞额头的伤口,脱臼扭伤的脚踝都以神奇的速度复原,自从在噬魂崖上吞了离剑中的“万寿仙丹”后,体质便有所改变,受伤后止血速度与复原程度都较平常人快许多,至于梅太后所言之长生不老被她视为无稽之谈。
雪山中夜里异常的寒冷,但是宝珞窝在拓跋嗣怀中,有他真气相护,再加上小狐狸天然软绒覆盖,自是无大碍。
星空下两人一狐相依相偎,温馨洋溢。
宝珞半躺靠在拓跋嗣怀中看星星,“嗣,这雪山虽严寒,但也是个避世隐居的好地方呢,在湖边盖一间小屋,养上几只小狐狸,倒也逍遥快活。小时候生活的域北,也有这样雪山,还有森林、草原,无忧无虑的日子,想起来,像是上辈子的事了,越是长大,烦恼也就越多。那时候,我、阿西、梅朵也是时常躺在草坡上看星星,听着草原上牧民嘹亮的歌声,诉说彼此的梦想……”
“珞珞的梦想是什么?”
她黑玉般的双眸如星闪动,“我记得阿西的愿望是要去看看天下是个什么样子,梅朵是想做草原第一女骑手,我的愿望……不记得了。”她是记得的,只是,永远不可能实现了,那个被阿西、梅朵鄙夷的愿望是永远跟阿爹在一起,他去哪里也不能撇下她。
就像是来不及许愿的流星,再怎么美丽也已经变成曾经。
半掩眼帘,小狐狸慢慢蹭着身子挤进他们中间,拓跋嗣不着痕迹指尖运气弹向小狐狸长长的鼻尖,小狐狸痛“呜”一声跳开了去。
宝珞微微张开眼,眼底含笑,伸手抓住他的手指头,细细抚摩他修长指间常年练剑滋生的厚茧。“嗣也曾有过什么愿望么,想必身为皇子也是不如我们这样寻常人家那样自在无忧。”
“唔,愿望我从未想过,自小父皇便告诉我,令天下称臣,才能成就一个真正的王者,所以我只有想要的、和不想要的,后来,得到的越多,却越是觉得心里空落,那只是满足了野心,却不能获得内心充足,所做的一切就变成了责任。”
“直到遇见你,我方知道守护一个人,守护她的喜怒哀乐,心里的满足感那才是幸福。”
震撼从心田直触指尖,嗣象是剖开自己的心,赤裸裸呈现在她面前。双手环住他温暖的胸膛,在他耳边低语,“嗣……我们一定会幸福,我或者终一生也不能回报你同样的付出,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从未对你的情意有半分马虎。”
他将她搂得更紧,不容一丝间隙。“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必对我有任何歉疚,之所谓情,亦是不能用天平去衡量孰多孰少,能在彼此身上感到幸福,就足够了,珞珞,你只要答应我,不要有一丝一毫的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