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玥淡淡的从书案上抬起头来,“京城墙体的防固着实不能以人力强破,可若是再这样僵持下去军中人心渐渐有浮躁之态,降涟,再随我去外城巡视一次,我就不信寻不到破绽。”
降涟无奈摇头叹气跟着走出帐外。
拓跋嗣与宝珞由帐外阴暗处转了出来,宝珞怔怔看着已经走远的容玥,虽然相隔甚近,她却是没有勇气跨越过去。胸口堵得难受,阿爹看似瘦了,他……可有怪我吗?宝珞放任泪水长流,静静呆立了许久许久。
“珞珞,若是已经决定的事情,便莫要后悔。”
“我没有,假如那天……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过了今天我就不能再难过了,就算是为了阿爹,他若是看到我一直消沉,一定会更伤心。”宝珞就着衣袖用力揉了下眼睛,将泪水擦干。
这样纤弱的女子,坚强得让人心疼,“起风了,我们回去吧。”拓跋嗣看着她,一时心绪万千。
“等等……”宝珞拉着拓跋嗣闪过侍卫进到帐营中,在桌案上取了纸笔,细细在纸上画了起来。
这是简易的爆破弹的制作图,原理大致是在一个密封的管状物中,利用火药燃烧后产生的高温高压燃气推动弹丸的前进,弹丸依靠惯性飞行,落到目标点,爆破但在弹丸接触目标的同时利用导火索的定时触发引信,引爆炸药,如多枚爆破弹一起引爆,便有很大可能摧毁城墙。只是这爆破弹的制作工序比较复杂,工匠若要赶制出来亦要花费些时日。
宝珞将制作图与详细注解绘制好放在桌案上才跟着拓跋嗣悄然离开。
那一晚,宝珞在梅林别苑屋顶上坐了一宿,静静伏在膝头沉默无语。身旁那个纤长的男子吹了一夜竹笛,黑缎银纹锦袍映着月华,隐隐流光。
那一晚,营帐内的容玥一瞬不瞬盯着桌案上的图纸神色恍惚,一夜无眠。
景平元年二月初里的一个清晨,一声巨响拉开了一日的帷幕,如滚滚春雷延绵不息,回荡在天际。
从梅林别苑往皇城方向看去,只见浓烟密布上空,滚滚的黑云凝聚不散,巨大的声响震醒了仍在沉睡的人们,已被战火摧残得脆弱的心灵仍被这样的狂雷巨响深深震撼,以为是末日来临。大胆的人跑到屋外向着响声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那是一场血与火的死亡盛宴,城外的大军将东篱门城墙生生炸了个大洞出来,石屑纷飞,烟尘盘旋,血火色的光暗淡了天际仍未消散的星辰。
京城里到处是惊慌的呼声,江洲军诸队兵将纷纷朝着墙破之处涌去。仿佛是城外有着吞噬一切的猛兽即将扑进城来。这些多年征战沙场的将士从未有过这样的惶恐,彼时战无不胜,披荆斩棘的傲气已是在连月的挫败下消失殆尽。
破墙之外,容玥迎着猎猎北风立于众将之中,眼神沉郁而凌厉,紧闭着嘴唇,脸上露出罕见的肃然。缓缓吐出一声“出战!”,随着从容不迫的话语,身后鼓声大作,四面八方的军将兵分数路,有条不紊的向着京城挥旌而去。
一场大战腥风血雨铺漫开来,连珠箭矢、火炮、飞弹等等武器以惊人的杀伤力在火光下如礼炮烟花一般四处绽放,所到之处哀嚎遍野。天玑军前仆后继涌向黑压压围堵在破墙洞口的江洲军将,殊死肉搏,踩踏着遍地的尸体碎肉破墙而入,轰然打开了东篱门,城外呼声震天,将士们挥舞着手中兵器如天兵神将一般冲杀而入。喊声竟与清晨那连绵狂雷的巨响不相上下,呼啸京城内外。
江洲军连连败退,往昔繁华的西口市长街俨然已是修罗战场,天玑大军直追不放,已是杀红了眼,退走不及的江洲军将拼死抵抗,在铺天盖地的刀光剑影下被生生撕成碎片。
宫门在剩余尚多的江洲军将还未退入之时便已“轰”声关闭,留待昔日的手足伙伴抵在宫门外被呼啸而至的天玑大军踩为肉酱。
大军长驱直入迅速占领了京城内各据点,趁势包围了皇宫。容玥数月前死守皇宫之时已是知晓皇宫城墙的坚固之力已非爆破弹所能撕破,现下攻下京城需先扎稳阵营,再行布置攻打皇宫。正欲鸣金收兵时,忽闻皇宫方向传来密集的咻咻破空之声,宫城上方立即弥漫起一团黄雾,将宫城前的大军笼罩在内。
“不好,雾气有毒,迅速撤离宫门外。”容玥斩钉截铁下令,眼中涌起一丝忧虑。这丝忧虑在将士回报宫城前中毒的将士神志涣散虚脱倒地的时候更为扩散开来。
“将中毒兵士撤回,调集火炮弓弩、震天雷围堵宫墙十丈外。”容玥所一瞬不瞬的盯看着皇宫上方渐渐散去的烟雾,“前锋将领速速回报将士中毒症状。
“禀太子殿下,毒雾于宫墙内响箭射出,破空爆裂,毒雾古怪,掩鼻屏息亦是无用。中毒将士神志涣散,萎靡脱力。”
“半里外太社扎营驻军,军医火速救治中毒将士……”容玥有条不紊下令后吩咐副将召集各军统帅前往太尉府商议战情,已然空置的太尉府便作为临时军机处。
这毒雾令得众军医是束手无策,中毒的人数在八百余人,并非很多,且暂无性命之忧,似乎是一种能麻痹神志的毒素,若不能破解此毒阵,别说是攻打皇宫,这将士恐怕都要赔进去。
一连几天,众人在京中寻了无数解毒圣手,也是无功而返。
这梅妃用毒之精是天下少有,当年她师从韩仙子学艺,最擅长的便是用毒,普通医师哪里是这么容易便能破解的阿。
“不如,让宝珞来瞧瞧,这丫头总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法子。”刘邑隆眼见容玥已是愁肠满肚,便是随意这么一说。
容玥心中一动,自己何尝不是这么想过,只是……珞儿,不知是否还愿意见他,半月前她来了帐营留下爆破弹制作详图却避而不见,如今……她还会来吗?
一个爽朗的笑声从外传来,“三皇子,你是想到宝珞了,可是我却是把人带来了。”话音未落,降涟已是信步跨入堂中。
容玥与刘邑隆闻言双目均是齐刷刷看向降涟身后,却未见宝珞身影。
降涟莞尔一笑:“宝珞已在中毒将士的营帐中了,我便是前来告知公子与三皇子一声的。”
刘邑隆哈哈一笑,“我也是许久未见宝珞了,怪想她的,玥,咱们也去军营瞧瞧去。”他说着便拉了容玥一同前去。
是她……真的是她,虽是一身公子服作男子装扮,但是他远远便看见了那娇俏的身影,是他的珞儿,容玥竟然有些怯了,停住了脚步揣揣不安,紧张得如同初涉世事的毛头小伙。
她转过身来对着他们咧嘴笑开,仿如冬日暖阳,丝丝甜涩沁入心头。
“阿爹,邑隆哥哥,许久不见,宝珞很是挂念。”她仍未收敛笑容,心如止水。
这疏离的问候令得容玥眼神一黯,好像他们之间从未发生任何事,好像他们只是普通的家人关系,好像这撕心牵挂从未存在过。珞儿,你当真是要这样吗?心……一阵抽痛。
雪落卷残云(三)
“珞儿……有瞧出什么端倪了么?”容玥走过去站在了宝珞面前,近得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草味,近得一伸手就能将她揽入怀中,他要硬生生的压制这心头的渴望,嘴里淡然询问将士的病况,可那深邃黑幽的眼瞳却是布满了柔情思念。
宝珞仿佛被炽热的火焰燎烧到一般,迅速低下头,略为沉思了片刻,说道:“将士们的症状大致是中毒后表现为神志不清、瞳孔缩小、呼吸困难、支气管痉挛和剧烈抽搐,毒素可以通过呼吸道或皮肤黏膜侵入人体,杀伤力极强。”
这旁边三人听着宝珞解说的术语均是非常困惑,这呼吸道、皮肤黏膜还大致猜得出来是什么,可是支气管却从未听说过。
“呃……”宝珞也发觉自己的医学术语已被颜陌所知晓的现代医学同化,这一时也解释不清楚。“总之这是一种神经性毒气,可以麻痹人的中枢神经,这种毒素我大致知晓,却是不知是何种药草会有这种毒性。”宝珞扬了扬手里的一个小布囊,“我收集了一些残留在将士衣襟上的剩余毒粉,需要分解过才能得知。”
宝珞在察看了将士的中毒症状后亦很是忧虑,此种毒素与颜陌所知的二战期间德国纳粹研制的“沙林”很是相似,“沙林”是最致命的化学武器之一,它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油状液体,一旦接触到氧气,就会变成气体;可以通过空气或水源传播,几乎无法察觉。人体皮肤与之接触或吸入就会导致中毒,造成中枢神经系统紊乱、呼吸停止,最终导致死亡。梅妃此种毒素的毒性比“沙林”是弱了许多。现今这个朝代要想萃炼这类麻痹神经的毒素必定只能是在植物中提取。
“阿爹,邑隆哥哥,降涟大哥,宝珞先行回去分解此种毒素,若是有了破解之法定会立即前来。”宝珞向他们告辞,也不敢再看容玥一眼,只是小声说了一句“阿爹保重。”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军营。
在军营外的林子里寻到了在树干上打瞌睡的拓跋嗣,他说是不方便在南宋军营露面,便等在了林子里。此君可是悠闲得紧,除了夜半时常与韩非会晤密谈之外,似乎便是无所事事。
宝珞问起这魏国太子怎能如此闲散的时候,拓跋嗣总是说已是安顿好了一切,无须再费心。
偶尔闲聊,宝珞亦是得知拓跋嗣在皇陵守孝一年内却已经部署一切,实现用他自己的方式来取得北朝大半兵权的誓言,铲除了朝堂中里通外国的奸佞朝臣,如今魏国上下均在他的掌控中,若有何风吹草动他莫不是了如指掌。
拓跋嗣在梅林别苑辟出一间屋子给宝珞“化验”毒物,只见她埋首大半日了还是愁眉深锁,在特殊溶液浸化后的毒粉微微散发着一种常人无法察觉的异香。
“珞神医也会被这毒难倒了么?”
宝珞也不理会他的调侃,凝眉说道:“此毒真是很难断定是何种植物提炼而出,有点像曼佗罗中的莨菪,可是我不能确定。”她手指轻轻揉了揉额头,“嗣,我想进皇宫……”
拓跋嗣双目一凛,坚决反对。“不行,我知晓你是想去查探此毒来源,但是皇宫内高手如云,而且现在必定是戒备森严,太危险了。”
宝珞憋了憋嘴,仍旧是不死心。“如今只能进宫才有可能寻到根源,不然大军破城之日遥遥无期。”
“那跟我有何相干,我只要确保你没有任何危险即可。”拓跋嗣双手拢在胸前,也是不为所动。
“嗣……你不是希望我跟你回平城吗?如果这战役早日结束,我便跟你去平城。”宝珞无奈,思忖如今已是一切无可挽回,留在建康与去平城又有什么区别呢。
拓跋嗣双目一亮,嘴角挑起一个潋灩的笑容,一霎那竟然令人有些恍惚。“好,我去便是,我一个人更容易全身而退。”
宝珞斜瞥他一眼,“若是你自己去恐怕是寻个几天几夜也找不到,你又不熟识药理?何况是要寻稀有的毒草。”她知他是担心自己在皇宫遇到危险。“莫要担心我,我的潜行之术就算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我都能避过他的耳目。”宝珞得意的扬起小脸,无不对自己的忍术相当自豪。
拓跋嗣仍是觉得她武功低微,去闯皇宫简直是不自量力,可是又拗不过宝珞软言哀求。只得答应,但是他必须要跟着她一同前去。
夜过三更,宝珞带着拓跋嗣从馨园后山悄悄摸进钟山西林,翻过守卫薄弱的城墙进入了皇宫。
宝珞的潜行之术让拓跋嗣是刮目相看,直怀疑这小丫头定是时时在京城内飞檐走壁练出来的。而她内敛气息竟然可以做到非常低的存在感,隐在夜色中令人完全意识不到她的存在。而拓跋嗣则凭的是高深的内功与绝顶轻功来去自如。
在皇宫也居住过一段时日,这地形已是大致了然于心,只是梅太后居住的傲梅宫却是从未去过,只是知道大概的方向。
宫内警戒确实森严,就算普通的武林高手恐怕不熟悉宫内路径定也会暴露行藏。宫内鲜少见到平日里充盈后宫的宫婢内侍,四处是巡夜的禁军踱着整齐的步伐,不敢有丝毫松懈。这静谧的深夜隐隐流动着的诡异,透着森冷之气。
穿过草木扶疏的御花园,终于是寻到了傲梅宫,这毒定是梅太后所配制,自然便要在她的寝宫里寻找线索。
傲梅宫四周均是明晃晃的火把和来回遵循的禁军卫兵,光亮如同白昼,看样子想要从正殿进入是不太可能的。
拓跋嗣揽起宝珞的腰身,一跃飞上宫殿旁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梢,梧桐树叶落未尽,枯萎的叶片在夜风中摩挲,沙沙作响。趁着树底下一队卫兵行过之后,拓跋嗣足尖一点,瞅准下一列卫兵到来前的时间缝隙,借着树梢枝干弹力揽着宝珞一起荡落在宫殿二层的瓦檐上,静寂无息。
从怀中取出几根自制的弯曲铁丝扣,“嗒”一声细微的声响,宝珞轻松快捷的打开了从里栓死的窗框,动作纯熟老练得让身旁的黑衣男子侧目,心中不禁好笑,珞珞还真有做飞贼的潜质。
悄声翻入内殿,一阵浓郁的萝兰薰香扑面而来,宝珞拢了拢眉心,仔细嗅寻薰香中其他异常的药草味。
她的嗅觉异常灵敏,那是打小就练就出来的,能辨别百草异香,这点拓跋嗣早就是见识过的,若不是当初珞珞发现他母妃尸身上的毒香,他也不能知道那个惊人的秘密。
逐个大殿、偏殿、厢房的寻了过去,傲梅宫说大也不大,但是楼阁分布呈梅花状,亦是内藏玄机,两人也是略懂阵理,倒也顺藤摸到了一座独立的阁楼边,阁楼建成四合环抱状,尚未进入宝珞便已闻到了各种浅淡的香气,仔细地分辨想要寻找的那一种,却是惘然,于是顺着香气摸上阁楼。
这楼中布置很是朴素,乍一看倒像是宫中仕女内侍的居所,也仅仅是在底层有侍卫把守,楼上静悄悄连一个宫女也看不到。
寻到一间宽敞的厢房中,这厢房四面无窗,象是一个密室,可却有异平常的雅致,真青油墨绿的怀素纱帐,沉香百年檀木雕制的床榻,墙悬千羽仕女图,蚕丝雕花屏风,翡翠玉琅瓶上插满了新鲜娇艳的寒冬腊梅,梅枝蜿蜒分叉直至房顶,好似将整棵梅树栽到了屋内,满室芬芳,远胜过缭绕的薰香。屋内纱灯黯淡,透出道不明辨不清的婉约气息。
那隐约的数种草香便是由这屋中散发而出,可是四处查找也未有所发现。难道是屋中有暗门通向别处?两人正欲推墙摸壁的搜寻下去时,忽闻屋外有声响,似乎是有人朝着这个厢房的方向走来。拓跋嗣眼角一扫屋角一个厚实的粗制菱角柜,拉起宝珞掀开柜顶就跃了进去。
这柜子边木厚实,几尺见方,拓跋嗣身形高大,就算是他一个人藏在这柜中也稍显局促,宝珞虽娇小,可是两人进得来,掩好柜顶已是密实得毫无缝隙,宝珞就像紧紧贴在拓跋嗣身上,双手不得不环绕至他身后,这姿势着实暧昧,鼻息中满是他清爽的男子气息,她暗恼这柜子怎就不多长半尺的,他心中却乐开了花,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了呢,恍如隔世,不禁微闭双目,唇角轻触发丝,直想这一刻永远持续下去。
可是却听到了屋门被打开又关闭上的声响,听声音有两个人走入了屋内。这粗制的柜子钉缝露出一丝光线来,紧紧依偎的两人凑着缝隙向外看去。
视线所及是一个风韵犹存的贵妇,罩了一件大红白狐狸里的鹤氅,金花簪蓖,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白狐围领,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妆阔眉。正是少帝之母梅太后。
跟随其后的只隐约分辨是一个男子。
“师姐……这解药……”
唤得梅太后为师姐的,那定是禁军统领慕容破,拓跋嗣不识得梅太后,但是慕容破当年在广陵郡客栈里是见过的。
只见梅太后神情似是不豫,紧绷着脸。“阿破……你又不是不知晓这黄菰雾之毒的解药是绝对不能流传出去的,不就是一个副将中了毒,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可是……师姐,这毒物太过霸道,接触的军士稍有不慎便殃及自身。”
“那又如何,若不是我毒雾的厉害,这宫外的大军说不定早就踏平了皇宫。”梅太后声音尖利了起来。
“这次中毒的是我的副将,还请师姐将解药给我……”慕容破声音似乎也强硬了起来。
“你的副将……你的副将又算个什么东西,你莫要忘了就是你的副统领莫展龙开了宫门将那小孽障的大军放入皇宫。”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亢,“他不是你的亲信吗么……不是你生死之交么……他怎么就成了小孽障的护法夙摩了?”
“师姐,夙摩诡计多端,潜伏在军中数年,我也是遭人蒙蔽阿。”
“呵呵呵……”梅太后闪过一个讥诮的笑容,“阿破,你说我又该如何信你?这些年来你失手的次数还少吗?若是你在浑水河杀了那个死丫头,又怎会事后生出这许多事端?水缈宫被人端了,若不是刘邑隆念在我对他幼年的养育之恩救了你,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梅太后说道恨处,神色竟狰狞可怖。“广陵楚家的事你又作何解释?事情又是怎么走漏了风声?还累得我的水月莎庵被毁;还有……还有你的义女,潜伏在馨园也有段时日了吧,我要的秘籍呢?我要的奘离双剑呢?莫不是她早已背叛了?做了馨园的少奶奶乐不知返!”
“哼!”梅太后似乎也觉得失态,收敛了一下狰狞之色,冷冷的说道:“说不准这莫展龙临阵变戈之事你也是脱不了干系!”
慕容破听得梅太后如此看他竟是勃然大怒,一步跨向前紧紧抓住她的肩头。“若舫!你要骂我打我那也是我应得的……可是……你怎能怀疑我呢?难道这二十多年了,你仍是不明白我吗?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会放弃在蓬莱的大好前程回来跟在你的身边,难道……我在乎的是这名利权势吗?”
他脸上呈现出悲凄之色,放松了手上的劲力,“从入了师傅门下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我脑中心里无时无刻都想着你……被你……拒绝后,我是打算永远离开不再踏足中原的。”
梅太后脸色缓和了下来,一双凤目深如幽潭静静的看着慕容破,似乎也是沉浸在回忆起那多年前的少年情怀。
“是啊,”她悠悠叹了口气,“后来我入了宫,无依无靠,受尽欺凌,自然而然就想到只有你对我好,便派人把你寻了回来,留在我身边。”
慕容破动情的将梅太后一把揽入怀中,“若舫,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过。”
梅若舫从他的怀中抬起脸,柔情无限,“阿破……你知我性子急,有时候说话就口不择言了。你……莫要真生我的气,我这身边也没什么亲近的人了。”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就算为你赴汤蹈火,我也是甘愿。”说着他便向她俯下头去,顿时满室旖旎春光,灯火忽明忽暗,罗衫一件一件滑落。
宝珞本还在为慕容破多年的深情唏嘘不已,却未料到竟看到如此不堪的画面,顿时满脸通红,转过脸不欲再看下去,却不知脸颊紧挨着拓跋嗣的脸擦了过去,碰到他冰凉的肌肤,方觉得自己的脸竟烧得火热。
拓跋嗣也是明显感觉到了,指尖抚上她火热的面颊,虽在黑暗中看不到,却也能猜想得到她如今羞怯的模样。
柜外传来一阵阵喘息呻吟之声,伴随着重重在床榻上翻滚,那喘息声越来越大,似乎就在耳边低吟。宝珞恨不能捂住耳朵。拓跋嗣抚在脸颊上的指尖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越来越紧,恍惚间他竟然往前一探,温热的唇贴了上来,紧紧吻住了她。
宝珞丝毫不敢挣扎,知道若是发出声响柜外的两人均不是普通人,定会发觉他们藏在屋内。
拓跋嗣本只是看她羞窘,好玩心起想轻碰一下便放开她的,却不料那轻柔的触觉熟悉得一如当年,浓浓的爱意排山倒海而来,按捺不住深深吻了下去。
这虽不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热,但那……那不已经算是前尘往事了吗?宝珞心中慌乱,便重重咬了下去,只觉拓跋嗣微颤了一下却毫不退缩,直至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她才惊慌松开了牙,可他的舌尖却顺势滑了进来,唇舌缠绵摩挲,纠缠不休。一霎那的晕眩感、无力感、恐惧感全部袭来。他感觉到她脸颊滑落的水珠慢慢沁入口中,冰凉咸涩。心中莫名抽痛,便放开了她。
雪落卷残云(四)
这份尴尬不知持续了多久,听到外面交欢的声音渐渐小了,然后便是细细簌簌穿衣的声音。宝珞仍是不敢向外看去,闭上双目仿如入定。
“阿破,我便给你解药去救他吧,只此一次,让他们往后自己小心着点,莫要坏了我的大事。”柜中两人立即向缝隙看去,梅太后声音轻柔,牵着慕容破走到墙面的仕女图前,掀开画幅,在中间的砖块下用力按了下去,“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墙面渐渐出现一个暗门。
梅太后牵着慕容破闪身走了进去,半晌才走出来。“给他泡了水吃下去就没事了。”梅太后背向着柜子,怎么也看不到她手里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