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店应该是开了有些年月了,屋顶似有些残破,座椅发着常年擦拭而油亮的光泽,忽觉这气氛有些怪异,虽不少人边吃着东西边高谈阔论,也有围着一圈静静的眼观鼻、鼻观心的裘衫客。还有一个头戴着白纱的女子,把脸都盖住了,却拿着茶杯伸入纱内凑着嘴边饮了一口。虽说一般官家小姐出门都是有掩面的习俗,但也该有丫头家丁陪伴吧,她却是孤身一人。但看她削肩细腰,长挑身材,倒也风姿卓越。
我留意到很多人均是佩戴武器,我跟嗣走进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用复杂的眼光打量我们。我知道他们看的只是嗣而已,我通常会被忽略为跟班小厮,懊恼打量自己这一身白袍狐皮小袄也很是名贵,不像书童小厮吧,嗣我行我素惯了,当别人是透明的,自顾饮酒。
近旁一桌的几个布衫大汉高声与同伴吆喝牛饮着,忽的又有人拍桌高声嚷嚷到:“掌柜的,没下酒菜了。再不来我可要去拆了你的厨房。”“来啦来啦,客官稍后片刻,今日小店人多,包涵包涵。哈哈”
又有人大嚷:“这鬼天冻死了,掌柜的赶紧去多加几盆火炉。”
掌柜又乐呵呵忙开去了,人多生意好心情自然愉快。
听到近旁一桌的大汉正高声大讲着武林秘史,如某某门派最近掌门人暴毙,弟子为了抢夺掌门之位打得天昏地暗的。又如某某镖局押送的官家镖银在泰山脚下被劫了,州府暴跳如雷,迁怒于民。
一个魁梧身材腰别大斧的汉子似乎喝大了,也高声喝道:“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算个屁,最近武林最轰动的莫不就是天机阁与水缈宫的争斗,那天机阁人众遍布中原,虽行事狠辣但也低调。但是近月来却是公开对水缈宫狂追猛打,在武林里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水缈宫是何妨神圣?也能让天机阁大动干戈?”一个年轻点的侠士问道。
“这水缈宫据说是近年才崛起的门派,可是发展极其迅速。高手无数,可是行事明着暗着似乎都是冲着天机阁来。这天机阁本也不把它当一回事。但是近月来水缈宫在各地的据点纷纷被人挑了,人畜不留,想也知道是天机阁下的手了。”
众人纷纷议论此次天机阁如此快刀斩乱麻的清理水缈宫是给武林一个下马威,目标就是称霸武林。看来日后江湖又没有安宁了。
他们在谈论天机阁水缈宫的时候我想起皇宫里阿爹来寻我的时候,拓拔嗣出言相激,似乎也有提过什么宫的。难道是这水缈宫?
那大汉又说道:“前几日据说天机阁寻到了隐秘的水缈山庄,正要大肆围攻的时候水缈宫人却事先得知而在山庄里设了障眼阵,围住天机阁天罡十二星后那水缈宫宫主偕同心腹逃走了。”
“这天机阁里的天罡十二星端的神出鬼没厉害非常啊,此次十二星出动也给那水缈宫逃了去。可见也不简单。说不定那天玑公子要派出左右护法了。”
有人置疑的嚷道:“这天机阁如此机密的行动你又如何得知?莫不是知道三分底细七分吹牛?”
那大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满面通红的叫道:“我董五虽不是江湖上什么厉害角色,但你可知我那拜把子兄弟便是江湖百晓生段归崖。我也不与你一般见识,就当听个故事添添酒兴。”说完又轰的坐下来,拿起一杯酒直接倒入口中。
我正听得津津有味,却不料那大汉恼怒不说了。略感失望。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转头看去,原来大门推开了,风雪呼啸着随着掀开的门帘争先恐后的飞了进来。随着风雪进来的还有一行似乎是躲避风雪的黑衫劲装男子,散开后才看见中间的男子束发嵌宝紫金冠,穿一件二色金百蝶鹅黄袍,腰束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身披白狐皮翻毛披风,虽是一身风雪,却是如阳春三月的阳光般让人睁不开眼睛,甚是华贵耀眼,风流倜傥。此人与拓拔嗣一般浑身散发着掩盖不住的华贵气质。
那男子嘴角微扬,眼波流转,似是在众人瞩目中悠然自得。那些黑衫男子替他取下披风,抚去肩头的雪瓣。只听黑衫人吩咐伙计拿些酒菜,打扫几间上房出来,他们在厢房就餐。
那男子看我好奇的打量他,也冲着我如和煦春风般微微一笑。我也回了他一个笑脸。却被嗣用力捏住我的手,甩给我个恶狠狠的眼神。我忙陪笑给他斟酒。
呵,这家小小客栈竟端坐如此养眼的两个男子。在欣赏的也不止我一个人吧。可是看到众人的目光又转到我与拓拔嗣身上,应该是说目光集中在嗣捏着我的手上。我忽然想起这“男风”的典故。立刻大窘起来。好在此时伙计已殷勤的领着那个贵公子一行人上去二楼厢房。我们的菜也端了上来。我才能挣脱拓拔嗣的魔爪埋头闷吃起来。吃急了一下呛到咳个不停,这拓拔嗣又是拍背又是递茶的,还一脸关切,嘴角却闪过一丝窃笑,我恼怒的给他一个白眼。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风雪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酒足饭饱大家都慢慢退回厢房,
我与嗣一路上住店均是要的两间客房,可是今次嗣却是与掌柜要了一间上房。我正想开口说要两间的时候嗣又捏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别扭的跟他走上二楼厢房,那伙计安顿好我们后还好奇的打量了一下我们笑着退了出去。嗣这才凑到我眼前低声说:“这间客栈有古怪,今晚还是跟他一间较放心。”我忙追问有什么古怪?
“你难道没有留意这住店的大多是武林人士,本来这也不出奇,但是却有几位顶尖高手,而那掌柜与伙计虽然掩饰得很好,却是气息悠长,武功也不弱。这天寒地冻的,连一般大汉都觉寒冷,可那掌柜与伙计却只是普通装束,棉袄都未著,必是内力精深。”
我还以为他看似漫不经心的却已把这客栈观察如此细致入微。又问:“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吗?”
“看样子不像,今晚就等着看戏好了。”嗣说完懒洋洋的和衣躺到榻上,嘟囔着歇息一会等好戏开场。
流水落花归去(二)
我站在榻前无所适从,这屋里就一张床榻,可是这臭小子已经毫不客气的占据了。我……还是在长椅上坐一晚好了,正转身,手被抓住了:“你也歇息一会吧,今日骑一天的马可累了。”说着一拉我就坐到了榻上。他斜眼看着我,无奈我也斜靠在榻上,闭上眼睛才觉倦了。
这厢房很暖和,淡淡的檀香,我不知不觉睡去。半夜痛醒,睁开眼睛看到拓拔嗣双手用力捏我的脸,我恼怒的一把推开他。他却一脸痞笑。
嗣告诉我,这客栈的檀香中有令人安神入睡的作用。好在他一入房间已有警觉,我虽懊恼自己大意,但也知他是想让我能睡上几个时辰。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下榻来。
一阵清越悠远的琵琶声传来,似远还近,宁静安详。我站起来不由得脚下一晃。只想躺倒继续睡。只看到嗣把手伸过来,捂住我的双耳。我愣了一下,瞬的清醒了。这古怪的乐声可催人入眠。我瞪大眼睛。我看着嗣帮我捂着双耳,可他自己的没有捂着,我忙伸出双手帮他也掩上。
发现我们互相掩耳的动作及表情很是暧昧,过了半晌,手开始酸了,他才凑到我耳边说到:“我不惧这琴声。”
厚,这恶魔。还笑得如此开心。
忽然听到屋顶有打斗声,乐声停了下来。轰的一声,屋顶似乎打穿了,打斗声从大堂传了出来。嗣小心拉开窗缝,我们看出去。却看到那六个眼观鼻,鼻观心的裘衫客在围攻掌柜与伙计。那掌柜伙计果然身手了得,以二敌六丝毫没有落败的迹象。
只听掌柜沉声道:“慕容破,你们休要再掩藏了,还不现出真身?”说完掌风一变,眼看就要劈到其中一个裘衫客身上,只听一声清啸,那六个裘衫客向外围跳跃起来,似乎只转了一个圈圈。顿时变成了六个身着黑色蛇皮衣头戴精铁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与鼻孔的杀手。赫然便是在浑水河上袭击我们的水鬼;我差点惊呼出声。
那六人摆好的阵势果然厉害、攻击速度如闪电裂开。大堂上的桌椅早就碎成粉末。
一声尖利的琵琶声加入战团,我随声音看去,只见二楼连廊上坐着那白纱女子,手中拨动琴铉,声音时而尖利时而缓促。似一阵一阵无形的剑气向间中武功最高的蛇皮人袭击而去。
此时场上呈现势均力敌的局面,似乎哪边都不能占上风。僵持下的时候忽见白纱女子身后无声无息的站立着十个白纱蒙面人,那十个白纱蒙面人瞬间如鬼魅般分散站立在大堂的四周。我居然肉眼都看不到他们是如何移动的。就像空地上凭空站出来一个人似的。
那白纱蒙面人与掌柜伙计似乎在发动一个令天地巨变的阵法。我只看到闪电雷击般的光芒四射。世间竟有如此可怖的阵法。像是在空中交织了一张电网,把里面六人围得是水泄不通。蛇皮人的剑阵已经抵挡不住,只听一声闷哼,一个蛇皮人被电光击中。受伤之处像是被火灼伤,但是那灼伤之处又越来越扩大,直至全身,死状凄厉。
蛇皮人的阵法已破,剩下的都无力支撑。最后只剩下了武功最高那人,他哗的拉开面具,面具下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只见他目光如炬,脸色铁青,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他大喝一声,穿过电网扑向楼上那白纱女子。女子一声叹息似的琴音便抖动的向他胸口袭去。眼看着中年男子就要命丧当场。
亮光闪过,一袭鹅黄色的长袍在空中飞过。一把将中年男人救了下来。竟然是那笑如春风的贵公子。他的身手如此迅捷,好像跟拓拔嗣差不多耶。能与嗣的功力相当这武林中应该也不多。而就算是这个贵公子,想要破解白纱蒙面人那恐怖的阵法也是不易。
他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轻声笑到:“本公子可不敢领教天罡十二星的玄雷阵。就此别过。”说完一挥手,与一行黑衫劲装随从破顶而出。一个随从抓起蛇皮中年男子也飞了出去。
以他的身手打不赢跑还是没问题的。那天罡十二星与白纱女子似乎是不肯放过,也追了出去。
我与嗣对望一眼,他拉着我从窗户飞上屋顶。
这客栈内打斗如此激烈,这许多的住店旅人居然都被琴音催眠,真不知道一觉醒来看到客栈竟变废墟会是如何的感觉。
嗣揽着我的腰在雪地上飞掠而过。这场风雪似乎没有要减弱的样子,大地上一片银装素裹。月光也被空中密布的雪花遮盖。我们进入一片林子,风势减弱了许多,隐隐能听到笛音,那音律镇人心铉,似网似墙,我不由得停下来,无法再往前走一步。
这音曲不是该拿来娱乐的吗?这些武林高手怎都用来做杀人的魔音了?
嗣看我被魔音镇住,拉着我往树梢上一跃,手上输了些真气给我。我猜想是我内力全失才会被距离这么远的笛音镇住吧。真不知近距离会怎样,吐血而死?嗣手上的真气源源不断游走我的全身经脉,立时就舒服多了。
我们继续靠近那笛音传来的地方。藏在树梢往下看。只见白纱女子与天罡十二星已经追上了贵公子一行人。而挡在前面的吹笛人白袍斗笠面纱,袍子在风雪中飘飘似仙。竟是我阿爹,我差点就要往树下扑去,被拓拔嗣一把拉住:“丫头,下面是武林高手在对决,你下去是想拖累你爹爹还是想害死自己啊。”
我思忖他说得有道理,暂时按兵不动。但是以我了解的嗣,与他无关的事情他是一定不会出手的。就算双方打得两败俱伤,他也只是看得开心。于是我右手握紧蓝珠,如阿爹有危险我定会出去。
现下那贵公子与他的随从被围在了天罡十二星的玄雷阵中。外围还有阿爹的笛音魔咒。可是他仍然气定神闲,一柄长剑变化无双。仿若不是在生死决斗,而是在表演一场剑舞。可这剑不是光光好看而已,招招充满杀机。
看了须臾,心下觉得有点诧异,好像双方均在试探而已,并不是痛下杀手。与刚才打那蛇皮人时竟是不同。于是我小声询问拓拔嗣。
他赞赏的看着我:“你功夫不怎么样,眼力倒还不错啊。你爹爹似乎不想与那人为敌。”这人就算夸赞别人都说不出好听话来。
既然阿爹没有危险,那我就安心看戏好了。我坐好在树杈上,时不时还摇晃双腿。那贵公子好像越打越兴奋,好像在切磋武艺一般。这……场上完全没有杀气。而是越打越好看,跟着那天罡十二星也不用那雷鸣闪电了,展开一场剑阵。而贵公子的随从也在他的示意下退到了一边。阿爹也把笛音停了。
只见白衣飘飘,衣炔如风,十二星也是难逢此敌手。玩得开心无比。那贵公子身形极快,一身鹅黄长袍好似游龙翱天。这武林高手啊,就是难得棋逢对手。打得高兴什么恩怨都忘记了。我看得也开心,还啪啪拍起手来。拓拔嗣瞪了我一眼:“你也看得太招摇了吧。”
好笑的看着拓拔嗣手握紧长剑的样子,就知他看到高手切磋也是心痒痒的。
忽的树下一阵爽朗的笑声:“打得痛快啊!树上的朋友,看了许久不如也下来切磋切磋如何?”跟着一阵雄厚的剑气往我们躲藏的地方扫来,拓拔嗣挡在我前面,无声无息化解了剑气。
树下那笑声又起:“有趣有趣,朋友身手果然不凡。何不光明正大下来比试比试?”
似乎这话正合拓拔嗣之意。他眼瞳里星光闪烁,按了一下我的手说到:“你别下去。好好坐着。”我点点头。
嗣轻松跃下树走向那贵公子。看到拓拔嗣,那场上的人都愣了一下。
“原来也是有一面之缘的朋友,哈哈。今天就打个痛快,来来来。”那贵公子还真是玩世不恭。
拓拔嗣也不多话,捏着剑就过去了,身形快如鬼魅。两人不多时就打得难分难解。
只见拓拔嗣黑袍翻飞,乌玉般长发在风雪中乱舞,艳丽而魅惑。那鹅黄长袍男子却如暖风中的水仙般慵懒闲适。
我抬头向阿爹看去,只见阿爹似乎也抬头看着我藏身的地方。只是面容隐藏在斗笠面纱下,看不到神情。我心下一紧,就想跳下树,朝阿爹奔去。可是我却好像无法动弹,有时候思念的亲人近在咫尺,却是更为情怯。
看向那厢比斗,似乎没谁能占便宜。一场世间难见的高手比试,吸引周围的人都看得聚精会神。
可实在难分高下,两人均身形一顿,后退一步抱拳,眼里满是惺惺相惜。这时已是过了寅时,天微微亮了起来。雪也渐渐停了。空气冰冷清新。
只见那贵公子走向阿爹,抱拳说道:“阁主见谅,这慕容破我也是受人所托,救他一次。以后他与阁主的恩怨也于在下无关。阁主既已破了他水缈宫,就放了他一次如何?”
阿爹沉吟片刻说道:“也罢,他终不过是个傀儡。今日与连城公子交手甚欢,就饶他一命。人你带走吧。”
原来,他就是名满天下与拓拔嗣齐名的连城公子,难怪武艺如此高强,我还记得说书先生讲过他曾在武林大会一人力挑各大门派,夺得武林盟主又弃去。看来当时他也是比武比上瘾了,打到把牌子都夺了下来才觉得无趣。
只见他抱拳说道:“多谢阁主,不过,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望阁主能首肯。”那声音里似乎充满了期待。
“请说。”
“阁主与在下的一位故人颇为相似,那故人逝世已久,在下却无法忘怀,可否请阁主现出面貌,让我一见?”
阿爹轻轻一笑,说道:“无妨。”取下斗笠摘下面纱。露出那张温和而熟悉的面容。只轻轻绾起的发丝在清晨的微风中飘着。我的心揪紧了。一股热流涌上眼眶,迷糊了,阿爹的脸在我眼中模糊了。
那连城公子似乎很失望,落寞的呆呆看了阿爹一会才抱拳说道:“多谢阁主成全,看来我想再见那故人一面怕是不易了。”
阿爹向他点点头,却走到拓拔嗣面前也抱拳说道:“墨玉公子果然一言九鼎,多谢千里送小女回来。”说完阿爹径直走到树下,抬头伸出手看向我。脸上尽是温柔。
我站起来,哽咽的轻声喊着:“阿爹~。”然后也张开手从树上扑了下来,扑到我日思夜想的怀抱里。
阿爹稳稳的把我接住。轻轻说道:“珞儿,你总算回来了。”我感到阿爹的身子轻轻颤抖着。我却流着幸福的泪水。
那连城公子也走了过来,满脸惊诧:“阁主,她……她是你的女儿?”
阿爹放开我笑着对连城公子说道:“是,这是小女宝珞。”
连城公子苦笑一下:“原来阁主有这么大的千金了,恭喜你们父女团聚。在下就告辞了。”
阿爹点点了头,连城公子又看向拓拔嗣朗声说道:“墨玉公子,有机会我们再打上一场,实在是痛快,哈哈!”
“有何不可?”拓拔嗣也笑得畅快。只见连城公子的随从已把众人的马都从客栈牵来了。连城翻身上马,一行人扬尘而去。
拓拔嗣走到我面前,抬手绾起我散落在额前的发,轻轻说道:“珞珞,我也要回京了,你要多保重。”他的眼神里满是不舍。我惊讶的瞪大眼睛,与阿爹相聚我却鸵鸟般不去想会与拓拔嗣分离。一时我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呆呆的看着他揉揉我的头发,飞身上马,呆呆的看着他越走越远。消失在苍茫的雪地里。
一个温暖纤长的手握住我的,把我转过来说道:“珞儿,我们回家。”我呆呆的看着阿爹,扑在他怀里用力的点点头。
独自墨凭栏
天色未大亮,下了一夜的雪看起来官道更开阔了,清冷的晨雾中,只见一骑乌马黑袍在疾驰着,一头乌玉般的头发魅或不羁,容颜俊美。正是墨玉公子拓拔嗣。
离开越来越远了,为何她的容貌却越来越清晰?摇了一下头,甩去那张娇嗔的容颜,心里骂了一句,小妖精。曾经以为能很洒脱的离开,也是这样做了,可是那心好像收不回来了。该死的。
忆起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误会她偷走了母亲的玉佩,我是毫不手软的打算杀掉他,可是看到她分明如水一般清澈的大眼睛蒙上恐惧的雾水,我竟然不忍,白而细致的小脸惊惧且倔强的扬着,雪白的颈项平坦光滑,他竟然是个女子。看相貌还是个女娃。还是个敢在背后偷袭我的女娃娃。真有趣,她竟然还喝下了“雄丸”原来女子喝下那药酒只是会头晕、全身无力而已。
她是来自那蛮荒的西域,小小女子却好像背负了多大苦难似的。真令人好奇。看着她好不做作狼吞虎咽那盘食物的时候,我给她取了个别名,蛮荒女。可是她的小脸为什么总是如此灿烂,自然得一如阳光的明媚。
身边从来没有朋友这样的物事,一直只有十八禁尉。其他人若不是对我惧怕,就是献媚、巴结,或者另有所图。我是极其憎恨那样的脸孔。甚至父皇,一介武人,待我也是严厉。只有母亲,总是很温柔的笑容,虽不擅言关心,却总是默默的弹奏古琴陪伴我的喜怒哀乐。
这个对着差点要杀他的人却毫无芥蒂的女子。让我产生了很大的好奇心。那一曲汉宫秋月更是令人刮目相看。这样一个有趣的女子,留在身边也是不错。她虽无倾国倾城般的容貌,也没有纤长婀娜的身子,甚至连脾性都不似一般女子的温柔娴熟。可是能看到她灿若艳阳的小脸,清澈似水的明牟,似乎我心底的阴郁也散去了。
居然有人要杀她,这小丫头一身的谜云。“抱紧我,不要放手”我自然的就说出这样的话了。可是她竟然为了不拖累我,松开了手。看着她绝决的眼睛,被水流冲开的时候,我的心被镇痛了,我再也不想放开她了,就算水流把她冲得再远,我也要把她抓回来。
虽然我不认为屠了一个村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如若还有谁敢再让怀中的少女这般伤心,我定让他求死不能。
拭去她眼底还残留的泪珠,这丫头哭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如香扇半卷般在月光里投下阴影,我忍不住吻上她的眼睛。
一点一点沦陷下去,她又一次一次让我吃惊。虽然是算得上神医也不要这样得意嘛。想着想着拓拔嗣在马上笑出声来。日夜兼程赶回平城京都的途中这一幕幕就在脑海回放,从相识,迷失到决不放手。
可是这丫头似乎没看懂我的意图,果然边疆出来的人都有够迟钝的,还心心念念想着离开,既然你不懂,那就吻到你明白。虽然也想过等她长大,可是,除了想狠狠惩罚她一下,她的唇红润饱满而诱人,我越陷越深。可是隐隐还有一丝意识告诉我,这个女子我不能伤害她,我要等她长大,等她心甘情愿投入我的怀抱。
母妃也舍弃了我,我也彻底看透了金璧辉煌的皇宫里的肮脏与腐朽。那晚,那个在月光下衣炔飘飘的少女伸手仰头接着满天飞舞的雪花。固执而坚强的挺直了背,美得令人心悸,似乎在说,无论多大的风雪,也要如这般努力的站得笔直。
可是,连我都觉得窒息的地方我又如何忍心让她生活在这里呢?我不敢想象她阳光灿烂的笑容一天天消失会令我如何痛心。
将她送回她的父亲身边是我现下唯一能做的。而我,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得到这个天下。我不要父皇母妃你们给我铺设的那用亲人鲜血换来的王权。
晓月知天玑
远山如黛,晨曦破晓而出,透过压满白雪的枝杈稀稀落落照在眼里,容玥不由眯了一下眼,可是关不上满眼的喜悦。大街上已经有晨起的居民开始忙碌一日的生计,晨烟渺渺,清冷中飘荡着烙饼油香的味道,孩童也开始在街道上放声嬉戏,追逐打闹。多暖的早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