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脖子上有利刃,贺延连漠却是不惧,冷笑道:“我本意可不是来和你动刀动枪的,我只是想将这件事情解决。”
“你只是来威胁我的。”叶芙蓉冷冷道。
贺延连漠哼了声,“在下是元狩朝的客人,如今若在贵地受伤,不知道你们元狩朝的皇帝会给一个什么交代?”
如果有可能,叶芙蓉倒真是想在这儿杀了他。
如果没有贺延连漠,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将来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叶芙蓉心里翻江倒海,这一刻,她亦为自己心中的戾气所惊住。
许如溯手下又一用力,贺延连漠的脖子上便被划出一道血痕。
但是接下来,手腕却被叶芙蓉轻轻摁住。叶芙蓉缓慢而艰难地摇了摇头。
若是她现在将贺延连漠诛杀当场,她是痛快了,许如溯怎么办?谋杀大氏皇族?背着一辈子杀人凶手的名头?还有花擎苍怎么办?这一切都势必会牵连到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便会毁于一旦,她不能那么自私。
叶芙蓉反倒笑了笑,“客人?阁下莫忘了来本朝是为何事,是来投降表的,大氏自战败之时便为我元狩朝属国,你我便不分彼此,圣上亦是这天下之君父,谈何‘你的’‘我的’?”
贺延连漠面色一僵,这女人还真够牙尖嘴利的,但是没有关系,她不可能留在这儿的,以后一起回了大氏,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调教她。但她这番话字字诛心,贺延连漠只好勉强笑笑,“适才倒是贺延失言了,望姑娘不要介意,多多担待才是。”
“二皇子此言差矣,阁下那番话岂是我一介小小平民可担待得了的,不过阁下刚战败不久,不习惯现下身份情有可原,只是往后日子久了还得多多考虑,谨言慎行才是,否则落到有心人耳中,借此兴风作浪又岂是你我愿意看到的。”叶芙蓉将贺延连漠气到暗自吐血,这吃人不吐渣的家伙!
但是失言之事被人拿捏住,贺延也不是傻瓜,反正他今日该说的也都说到了,倒也不再恋战,“叶姑娘,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给你三天时间。”
叶芙蓉示意许如溯回剑,贺延连漠微微一笑,整理了一下衣服旋身离开。
直至贺延连漠完全消失,叶芙蓉才重新坐了回去,她应该怎么办?难道真得一步一步走到那个绝境之中?不,不到最后一刻,她不能放弃!她还有三天时间!
中间又有谁插了一手?“叶芙蓉”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叶芙蓉想得直头疼,要是队里的法医在就好了,她必定能发现一些线索,若是有人刻意陷害她,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也不留下。
可是现在,叶芙蓉苦笑一下,拎着酒瓶坐到流觞阁的曲水流觞前面。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污染,天空之中每一颗星星都亮到耀眼。
“听陈如意说,你今天晚上没吃什么?”身旁略有响动,叶芙蓉抬眸,看着花擎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双目晶莹,仿佛能同天上星媲美一般,她笑笑,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花擎苍也笑了,倒不讲究地坐在她身旁,手里还拎着一瓶酒,“冷酒伤身,喝点暖的吧。”他亲自为叶芙蓉倒了两杯,叶芙蓉接过酒杯,挑眉道:“你不准备问我烦些什么?”
“你想告诉我吗?”花擎苍自己先饮了一杯。
叶芙蓉沉默不语,说实话,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将一切道出之后会有什么后果,而这个后果,是不是她现在可以承担的。眼前的人,不知道从何时起,在她心目之中已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失了平日的洒脱,如此患得患失。没错,她的确是有些怕了,叶家当初有兄弟二人并非秘密,但是叶家二弟并未娶亲,那么又何来的同胞女儿?当年叶宅之中,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管彤,你执迷了。”花擎苍突然淡淡道。
叶芙蓉一怔,花擎苍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他的眼神一向犀利,仿佛能看进人的内心一般。他身为曾经执掌朝政,如今掌管军权,为一方封疆王爷的白王来说,惯来是掌控全局,当初陈月容死后,她在牢狱之中时,不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吗。
他不可能不知道贺延连漠的造访与谈话。或者说,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保持着沉默。
叶芙蓉自嘲地笑笑,垂头喝了一杯酒,“你是不是已经……”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花擎苍仿佛看穿她,轻声道:“我没有安排人跟踪你,也没有让许如溯充当监视你的眼线,你这几天自己去做的事情,具体是什么我都不知道。如果我想知道,确实可以,但是这一次我没有。你不是我的下属,而是我想要与我分享未来人生的另一半,所以我一直在等着,等着你能够放下心结,全身心相信我,相信我们能患难与共,相信我们同生共死过的情谊。”他顿了一顿,道:“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你会有一天愿意告诉我所有的一切。”
这个骄傲淡漠的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的确令叶芙蓉有些吃惊,但是也令她烦躁的心情一瞬间平静下来,说谢谢,似乎有些太见外了,她执壶为花擎苍倒上一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花擎苍但笑,一饮而尽。他对她道:“等京城的事情都了结了,我们就回南疆去,带兵也罢,休养也好,只要你想做的事情,你就去做吧。”
叶芙蓉心里暖融融的,她握着手里的酒杯故意道:“如果说,我想同你一起,找着深山野林隐居,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呢?”
花擎苍一笑,“你自己会被闷死。”
叶芙蓉也笑开,的确,她怎么可能是这种闲得下来的个性,花擎苍很了解她了。
不过旋即,花擎苍握住她的手,“不过在南疆,我还有一处别院,倒是很符合你的要求,若是你想,到时候我们去住一段时间。”他如同献宝一般描绘着那处美景,“那地方是在雾气氤氲的谷间,谷间满是绿意,唯近水之处独一片姹紫嫣红,明黄艳紫,斑驳树影之间几层薄阳洒下,静谧至连马儿都不自觉顿住脚步,大气不出。若是骤然之间有鸟惊鸣,便可听到哗啦声响,再见,却是一片艳色异常的浓影自树影花海之中扑起,青翠茂叶,旖旎弱条,摇曳之间那浓雾渐渐分散开,成千上万只蝴蝶双翅振动,细碎如江面水波,粼光闪动。蝴蝶盘旋而上,如一阵缓缓过境的旋风……”
他握着她的手,紧紧地,半点也不想松开,“我们可以就在那里,看花开蝶舞……”
如果可能,就这样一生一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这一次一点都没有想要逃开。她一直想要回去,就算是确定了她对他有意,但是想要抽身离开,随时回家的念头半点也没有减退过,她也觉得,若是能破解冰莲的奥妙找到回家的办法,她当即会选择回家。
但是现在,叶芙蓉才深深地发现,她想留在他身旁。
她之所以会为贺延连漠的要挟、叶芙蓉的真实身份而烦恼,其原因不就是在潜意识中,他的分量已经重至于斯?远比她想象的、以为的,还要多得多……难怪花擎苍说她执迷了,她一直纠结在这一点上。
心头顿时豁然开朗,她前所未有地明白过来。
叶芙蓉伸手握住冰莲,突然想起来许如溯所说的事情,这是每一届白王妃都会佩戴的?他其实早就打着歪主意吧?叶芙蓉故意质问花擎苍,“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呢?”
花擎苍何等聪明,看着叶芙蓉的动作便知道所为何事,“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谈何瞒着你呢?人要有所求,必有所舍。”
“你太赖皮了吧!”叶芙蓉鼓起腮帮子气道。
“其实当时我就在想,怎么这丫头看着精明,这么好拐。”
“喂!”叶芙蓉捶了他一下。
花擎苍一笑,覆住她的唇,轻轻一吻,“后悔了?太可惜了,这天下没有后悔药吃。”
叶芙蓉用手盖了盖绯红的脸庞,瞪了他一眼,继续问道她真正想知道的事情,“可是为什么许如溯说,国师算出你命有一劫?”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他们就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坐下来谈谈,既然现在说到这儿了,叶芙蓉想要知道,什么国师?为什么说他命中有一劫?
花擎苍显然知道这件事情,但看起来并不以为意,“许如溯师门为上清派,国师其实就是许如溯的师傅,也是上清派的掌门,是当年老先帝爷求道之时拜其为国师的。不过国师身为方外之人,意在清修,素来不掺和朝廷之事,所以你没有见过他。当年也是国师下了谶语,说是花家当年夺天下之时,杀戮太重,所以我命中会有一劫,以偿天命。”不过现在也有人相信,花家子息单薄,先帝病体缠绵,正值壮年便仙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你们就从来没有想过,如何避开这一劫吗?”叶芙蓉奇怪道。于上位者,莫不是想长生不死,国运绵祚,像始皇那般,倾全国之力来逃避一死,虽是贪欲,却也才是真实人性,可是先帝病时,却未曾求仙问道,搞到像始皇末世之时,全国都乌烟瘴气,这倒的确是件幸事。
花擎苍笑了笑,“生死由命,富贵由天,更何况这也只不过是传说罢了,先帝虽然走得早,但是老先帝爷,还有祖皇他们,却是寿尽而终。”
有一得必有一失,他们花家既然站在顶端,享受荣华福贵,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当年老先帝爷并不大相信这个,但是孝仁皇后却因母子连心,特意去拜访了一次国师,求得国师指点,让我分封白王,承继冰莲弦月,以借有朝一日能因此有转圜之机。”花擎苍弯弯嘴角,可是叶芙蓉却能敏感地觉察出来他话中有话。
叶芙蓉道,“其实你并不相信这个是吗?”
当年他与先帝爷都为皇后嫡子,又更加得老先帝爷的宠爱,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比先帝爷有更大希望的,但是这一招,在当年算是彻底断了他争夺的可能性,其实要是她在花擎苍那个位置,她也不会相信啊!
“‘子不语怪力乱神’,更何况冰莲传承数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特殊之处,最多吗,就是充当一个火烛,点个亮吧。”花擎苍调侃道。
冰莲的光芒骤然之间亮了许多,明暗交替好几次,仿佛是在抱怨花擎苍所言。叶芙蓉好笑,轻抚着冰莲,安慰着这有趣的灵物,冰莲这才暗了下去,好像受了委屈一般。
叶芙蓉笑意收敛,望着花擎苍认真道:“如果国师所言并非是虚言呢?”
“喔?”
叶芙蓉停顿片刻,鼓足勇气道:“你们总觉得我异乎常人,有一脑袋奇思妙想,无论是你还是谢羽、周沐霖,肯定都怀疑过为什么我会那些练兵之法,会同其他大家小姐,或者说,和真正的叶芙蓉有那么大的区别,别说字不认识,连普通的女红也一塌糊涂,是不是?”
花擎苍慎重地答道:“你的女红的确让人有些叹为观止。”
叶芙蓉瞪了他一眼,郑重道:“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她不待花擎苍反应过来,便将所有的一切尽数道出,包括她的身份,她是因为出任务身死而来到这个世界,对于冰莲的怀疑等等一切。
“你的意思是……你真的是管彤?”花擎苍迟疑地意有所指。
叶芙蓉点点头,“是的,管彤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纵然是花擎苍也怔住了,他看了她好一会,突然脸色一变抓住她的肩,就连撞翻了酒瓶也没有在意,“既然是冰莲将你带来的,如若你有朝一日,明白了冰莲的奥妙,你会想要离开吗?告诉我,我一直以为的预感是错的!”
美酒顷刻泼入曲水流觞之中,冷香四溢,叶芙蓉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握着她肩膀的力道有多大,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叶芙蓉轻笑开,主动倚进他怀中,“我不是早就已经答应过你了吗?”
花擎苍反倒有些不习惯,但是旋即将她紧紧拥在怀中。流觞阁分外安静,似乎只有他们的呼吸声与潺潺水声,一直佩戴在脖间的冰莲此时也凑趣一般,发出浅金的光芒,像是在低吟着一曲轻歌。
“其实你若是执著于你的身份,倒也并非没有解决的方法。”花擎苍突然道,他唇旁挂着一抹笑意,“何必纠结于你在这里是谁,而不是你自己是谁呢。无一物中无尽藏。”
这仿佛是佛家偈语,叶芙蓉脑中却是灵光一闪,“我觉得我有主意了。”
听完叶芙蓉的大致想法,花擎苍不由大笑,她竟然每每都能与他想到一块去。
“既然你有了主意,尽管放手去做便好,不过你还是要万事小心。”
花擎苍毫不犹豫地支持她,尔后又叮嘱她道:“明日开始我便有事需要出趟门。”
“可是边疆有什么异动?”叶芙蓉忙问道。
花擎苍摇摇头,“并非如此,是国师让许如溯回去一趟,正好我也有事同国师商谈。”


第十三章 身陷囹圄智探案
贺延连漠身份尴尬,他也颇有自知之明,平日便待在驿馆之中,并不经常在众人眼前出没,也未于京内走动结交其余权贵。当他听到叶芙蓉登门拜访之时,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这三日期限还有一半呢。
“请她进来吧。”贺延连漠笑笑,若是叶芙蓉能想通便再好不过。
岂料片刻之后侍卫回报,道是叶芙蓉并不进来,反倒是想请贺延连漠出去一趟。贺延连漠挑挑眉,他倒是要看看,这叶芙蓉还能玩出什么花招来。
出了驿馆的门,只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表面上看起来并不算华贵,但是用料、窗雕无一不精致。车内之人见到贺延连漠出来,缎绿的车帘被一只纤手挑开,露出叶芙蓉殊丽的脸庞。今日她倒是没有同往日一般打扮,而是绾起云鬓,斜压着一支如雪繁花的钗子,翦水双瞳愈发灵犀黠慧,令本是对她无意的贺延连漠亦心神荡漾。
贺延连漠道:“不知道叶姑娘此次前来,可是已经想好答案了?”叶芙蓉之事,他已是视其为瓮中之鳖了,于是耐心也好了许多。
叶芙蓉嘴角微挑,不答他的话,反倒说道:“二皇子,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有她的把柄在手,贺延连漠也不怕她捣什么鬼,欣然接受邀请,只带了四名侍卫随行,他本人则施施然地坐上马车。入车内,扑面而来便是一股白梅香,内间布置简洁大方,还有一股袅袅生烟的茶水香气,倒是十分舒适宜人。
贺延连漠笑笑,“我原是准备过两日将上次的茶送你一些,没想到你却是来得这么快。”
“这样不好吗。”叶芙蓉执壶,给贺延连漠斟上一杯。
“好茶。”
贺延连漠接过茶水,低头嗅了嗅,但没有喝,“但如果你今日来只是为了请我品茗,倒用不着跑出来这么远,在下驿馆也有。”
叶芙蓉端着茶杯,微微一笑,此时车辆已经停在城外,周围除了雪落之声,竟然一片寂静。叶芙蓉笑不改色,将茶杯放下径直掀帘下车,此处已是一片开阔的梅林。白梅如雪,叶芙蓉身穿一袭白色狐裘,于白梅之前傲雪独立,一袭乌发随风而动,天地之间,仿佛是只余下黑白两种颜色,如一副浓烈的墨宝。
她的人退到了三十丈以外,叶芙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贺延连漠也挥挥手,示意他的侍卫亦退到相同距离。
“满意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如此神神叨叨的吗?”贺延连漠不由出声嘲讽道。
叶芙蓉并未生气,淡淡道:“因为我不信任二皇子手下的人。”
“喔?”
贺延连漠面色微凝,挑眉道:“叶姑娘不觉得这么说有些失礼吗,他们跟随我多年,从今往后,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他们亦是你的下属。”
“可是现在并不是。”
叶芙蓉但笑,“二皇子肯如此维护下属,倒是令我佩服,只是阁下想必也心知肚明,我能找到徐妈的行踪,三分判断七分运气,但是徐妈的死,却是实打实地被人卖了行踪,而且那个人并不简单。”
贺延连漠自然也知道其中必定有鬼,所以他没有开口。叶芙蓉之所以能打探到消息,背后亦有白王助力,那个人能收买他的属下,打探到消息,更能证明其人的实力。而他却一点也没有觉察到,贺延连漠脸色亦凝重起来。叶芙蓉将他带到这里,也是保证在空旷之处,无人可以偷听她接下来的话。
但是那又如何,内奸必定会露出马脚,他岂能为了一介内奸而放弃大局。他在元狩朝处处掣肘,但是回了大氏,处理个把人可没什么问题。
“那如今看来,叶姑娘是不同意之前的建议了。”
贺延连漠正视叶芙蓉,“但若只凭这一点同我做交易……”他挑挑眉,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侧头道,“叶姑娘,你要相信我仍旧初衷未改。”
但是此次,叶芙蓉却丝毫未动容,仍旧笑不改色。
贺延连漠心生愤慨,这个女人为什么现在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好像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一般,贺延连漠不禁沉下嗓音,“你就真的不怕我将你的身世暴露出去?”
“二皇子……”
叶芙蓉叹了口气,“其实你我都心中有数,暴露芙蓉的身世,对于你来说亦是下下之策。”
“你以为这样说就能改变你的处境吗?”贺延连漠冷声道。
叶芙蓉挑眉,“否则当年,先大氏王怎么会特意将贺延丞相的过去清扫干净,而你们又为何会保持缄默。”
在她想通之后,叶芙蓉就发觉了她的身世其实就是一柄双刃剑,诚然,对于元狩朝而言她是叛逆之后,但是对于大氏,又何尝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呢?看似投诚,实则卧底,这样的事情又岂是少数。若是叶芙蓉身世曝光,贺延连漠是可以将她带回去了,但是他遇到的情况同白王遇到的情况岂会有半点不同?所谓老古板与卫道士,从不会在任何地方缺少。
所以贺延连漠才煞费苦心,想让她以贺延云的身份回去,大氏的女子亦可议政,若是王上故去或是外出打仗,王后便是掌朝之人。届时贺延连漠亦会是相同情况,他们到时若合纵连横,贺延连漠要个不能服众的老婆有个什么用?出去打仗后方也不稳啊。
“那倒也不见得,不谈元狩朝,若是花擎苍少了你,也无疑相当于自斩一臂,我大可以损人不利己。”贺延连漠不甘心让她拿捏住。
叶芙蓉又笑道:“话是没错,但是我相信二皇子并非是如此短视之人。”
这话说的就很有意思了,贺延连漠眸色一动,“你是指……”
“二皇子,你上面还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皇子吧。”
叶芙蓉缓缓道:“而且,若是大氏王属意将王位交给你,为何会舍得让你来与元狩朝和谈?要知道,两国相交不斩来使,有时候只是说说而已。”
贺延连漠这一下子被戳到了痛处,没错,虽然大氏的大皇子是一个极其神秘之人,但是他比他更有优势的便是他的才能居自己之上,若是大氏王属意于他贺延连漠是继承人,又岂会派他来敌国?元狩朝又没有指名!
更何况,想到大战之时,父王帐内对他的诸多质疑,以至于最后中军孤入,战形溃散,归根到底,还是大氏王并不相信他的表现。
贺延连漠眸色愈发冷硬,耳旁只听叶芙蓉道:“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你是选择将我这个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甚至有可能成为隐患的人带回去好,还是选择,在这里重新缔结你的盟友为好呢?”
“你的意思是?”
“南疆以后会有计划地、逐渐地,放开同大氏的边境交易。”叶芙蓉缓缓道。
虽然她声音并不大,但是落在贺延连漠心中却宛如重锤一般,虽然南疆并不像漠北那样,到了秋冬便全无水草,可物资的匮乏却也是不争的现实。比如说布料、盐、药物、铁器等等,这对于大氏而言都是极其珍贵的,甚至包括面粉这一类需要种植的粮食。
每一年,大氏对于元狩朝的大规模入侵就是为了这些,能抢多少就抢多少,若是抢不到,那么在这一战中死一批人,剩下的粮草才能保证其他人冬季活下去,就像野兽一样,强者生存弱者去死。
他们不是没有想到边境贸易,可是却没有一个契机,贺延连漠曾经向他的父王提起过,主动休战以换取和平开境的可能,可是却因此而受到厌弃。于是他们就继续劫掠,可是越劫掠,手上的鲜血就越多,开境就越不可能,可是越不可能,他们就要更加劫掠,于是乎,双方都陷入血的恶性循环之中。
这一次,贺延连漠也提出了这个要求,但小皇帝和太后晦暗不明的态度,又令他感到失望了,也让他意识到,两国是不可能有真正的和平的,为了以后的战争,哪怕损人不利己,也要斩花擎苍一条手臂,将叶芙蓉带走。
可是现在,这样一个承诺就放在贺延连漠面前,是他梦寐以求的!
贺延连漠狠狠地,几乎也像一头狼般地盯着叶芙蓉,“你说的是真的吗?”
叶芙蓉默默地将一直攥紧的手掌摊开,一枚莹白的玉章就在她手掌之中,贺延连漠眼尖,认出来这不就是白王私印吗!如果说只是叶芙蓉说的话,贺延连漠还有所怀疑,毕竟她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但是加上白王这枚印章,贺延连漠心中便信服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