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能有什么事?再说,要闹事我也不会挑今晚,不然福顺怎么办?”
叶老七抽抽搭搭,泪越来越多,半天点头:
“随便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什么。你的话总有你的道理。”
“就是,这才乖,哭什么,”花重阳笑眯眯拍拍她的脸,“你听话,白露才会跟着你听话。倒也怪了,不知怎么,白露向来对你百依百顺,倒是对我还不如对你乖顺。”
“她是犟脾气。”叶老七抹着眼泪,“我这就去找她。”
门关上。
花重阳敛笑,开始发呆。稍后,柳大推门进来:
“楼主,一放出风去,果然有雁足谷的人露面。”
早些,花重阳便要柳大放出风,花重阳与兰无邪决裂,要嫁给司徒夜白,嫁妆便是天下人人觊觎的“碧落心法”,届时花重阳会亲手将东西交给司徒夜白,并盟誓归顺武林盟。
若之前他们推测的不错,从雁足谷的出现,叶青花被害,到一年来雁足谷的人对青楼屡屡下手,为的都只有一个目的:碧落心法。
雁足谷不论跟青楼还是跟司徒夜白那边,都没有交情,如今一放出风他们闻风而来,便更能说明他们推测的不错。
花重阳立刻打起精神:
“来的是谁?”
“庆绫,成盛,邢烟水。”
“没有薄江?”
“没有。”
花重阳颓然退几步,坐在榻上:
“难道真的不是她?没道理等了这么多年,到这一刻她还这么沉得住气。”
“那就再等等看,如果是薄江,那咱们必须沉住气,总不能比她差了。”柳大皱眉,“只要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眼看拜堂的时间快到。
房里无人,花重阳一个人坐等。
夏初的黄昏,窗外颜色黯然日光零落,苍白的月,初现在天边。这种时候,再安静也会给人一种无言的喧嚣感觉,好像一切都恍惚,杂乱,找不到头绪。
花重阳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单,不是旁人把她抛下,是她自己,选择抛下全世界,孤单面对未来。
沉寂中,敲门声打断她的枯坐。
声音沉稳略带急促,不像青楼中人的野蛮风格;花重阳警觉的起身:
“谁?”
门一下被推开,进来一个花重阳怎么也想不到的人,成盛。
她立刻退到墙角,反手抽出墙上的剑:
“成盛。”
能避开司徒夜白安排的侍卫,他的武功,看来比花重阳想象的要高。
“我没有恶意,花楼主。”成盛看看她身上的红衣,神色急促,“你真的要嫁给司徒夜白?”
“那是我的事,”花重阳仍提着剑,“与雁足谷无关。”
“不要与他成亲,花楼主!”成盛压低声音,深叹口气,“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今晚千万别下楼去跟司徒夜白拜堂。”
“为什么?”
“你那么聪明,不会猜不出来。兰无邪不在这里,雁足谷今晚若是动手,一定对你不利。”
“为了碧落心法?”
“一是拿到秘籍,二是无比把人做掉。意思就是一定要杀掉你。这是红翼使亲口下的命令。”
“这些我倒是料到了。雁足谷的耳目最近在外头到处都是,混进青楼的也有几个,想要秘籍的目的未免太明显。至于他们是不是要杀我,这个倒是次要。”花重阳放下手中的剑,看着成盛,“我想知道的是,红翼使到底是谁?”
“有了准备就好。”成盛松口气的样子,“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唯一可能知道的大概是庆绫,因为红翼使有时候会单独向她传达消息。但她不会说的,雁足谷的人远比你们想象得多,实力也很强;我们三个,不过是明面上的罢了。”
花重阳默然片刻,放下手中的剑:
“我知道了。成公子,你回去吧,外头人多眼杂,务必小心。”
成盛微怔,低了声音:
“你不问我为什么来告诉你这些?你不怕我是骗你?”
花重阳看他一眼,笑笑:
“但凡真心,都是能看出来的。”
“什么意思?”
花重阳看他一眼,别开脸轻声道:
“因为我知道,被一个人真心喜欢着是什么感觉。这个是没法骗人的。大恩不言谢。只能请成盛公子恕重阳,无以为报了。”
成盛怔了一怔,忽然苦笑着转身,到门口又转回头: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武林大会上看你第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他站在门口,神情颇有些无奈,却又温柔:
“以前我一直不相信。那时才知道,世上还是有一见钟情这回事的。”
花重阳原本以为,兰无邪不在,外头的人又都知道她跟司徒夜白是纯粹的逢场作戏——司徒夜白为了借青楼的势力除掉兰无邪,花重阳偷了兰无邪的黄泉武诀想找个靠山。如此一来,雁足谷大概一定以为若对青楼下手,司徒夜白大概也不会太护着。
无论如何,只要兰无邪不在,雁足谷便不再顾忌什么。
谁知计划不如变化多。
兰草说兰无邪当天去了四川,花重阳便以为今晚他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来了。所以当晚楼下宾客云集,司徒夜白一袭红衫出现在她门口,准备敲门迎亲的时候,兰无邪突然出现在楼下,一下让她乱了阵脚。
原本喧嚣的大厅,登时静如死水。
兰无邪一个人,进门看看大厅正北的大红双喜字,便一言不发垂眼走到主宾一个空着的位置上,坐下。
花重阳站在楼上,隔着帘幕,看的心惊。
这是她头一回见兰无邪穿白衣。
向来鲜衣华美的兰无邪,今晚竟穿了一袭雪白袍衫,头顶白玉冠,几缕黑发从额前垂下,墨发白衣,举手投足,安然飘逸如仙。
花重阳看的脸色雪白。
吉时到,新人下楼。
花重阳只有霞帔金簪,没有盖头,走在司徒夜白后头。两人一出现在楼梯上,她便注意到兰无邪抬头,目光对着她,却没有动作。
柳大手上捧着一个红色方形雕花红木盒子,将木盒放在大红双喜字下头的案上。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木盒子上。
花重阳不动声色,看看站在人群后头的成盛,庆绫,邢烟水。
她跟着司徒夜白,静静走到堂前大红喜字下。没有盖头挡着,她清楚看到司徒夜白眼中的神情,那是骗不了人的温柔似水,对着她,醉了一样轻叹:
“……蔷薇。”
深情的声音,竟听得花重阳脊背发凉。
一提到谢蔷薇,司徒夜白神思便会有些恍惚似的。
她清清嗓子,压低声音:
“王爷,你我约好的事——”
司徒夜白省过神,目光恢复清明,微微一笑转身:
“来人。”
立刻有人起身,走向后堂,片刻,手上托着襁褓出现。
堂上一片低语。
花重阳忍住才没有直接冲过去,不由自主看向兰无邪。
他坐在主宾椅上,半垂着眼,像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抱着孩子的侍卫直接走到兰无邪面前:
“兰阁主,令公子安然无恙。托付给你了。”
人群中先是安静,随即炸了锅;人声鼎沸中,兰无邪头也不抬轻哼一声:
“我的孩子,怎么会在旁人手中。”
花重阳一下变了脸色。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司徒夜白也挑眉。
迫人的肃静中,襁褓中孩子蓦地大哭出声。
兰无邪缓缓站起身,抬手拨开襁褓一角看一眼,目光倏然温柔:
“我的福顺,比他可要乖多了。”
花重阳怔住。
话音刚落,有人急匆匆从门口冲进来:
“王爷!王爷!”
来人顾不上避嫌,走到司徒夜白身边附耳低语几句,司徒夜白脸上微笑倏然不见。少顷,又有几人进了厅里跟几个宾客说了什么,不一会儿消息便传开来:
“薄盟主本要来观礼,谁知南楚山庄别院突然遭袭。”
立刻有人要动身离开。
谁知兰无邪这时候忽然出声:
“是谁要走了?”
人群中霎时无声。
“是要去帮手,还是要去看热闹?”兰无邪微微抬眼,长眉挑入额角,“助薄风者,格杀勿论。”
谁也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此刻兰影宫的人大概已经在南楚山庄别院杀红了眼。兰无邪坐在椅上,慢慢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抬眼看向司徒夜白:
“宁静王不为薄盟主求情么?”
“求情?有什么好说的。”司徒夜白一身红衣,从容不迫垂眼理顺垂在身前的红色发带,“背主弃义的人落个这样的下场,也算死得其所。那时候没找到你的全尸,舒南风就料到知道自己会有今天。”
舒南风?
人群中有人小声惊呼:
“舒南风不是当年教上官容止的太傅?后来偕世子出逃中途都被杀死——难道薄风薄盟主是——”
无人接话。片刻,兰无邪慢慢说道:
“薄风,就是舒南风。”
当年国乐公主为保住自己的亲生儿子,亲自在不同地方藏了几批价值连城的宝藏;然后在自己病重的时候,将亲生儿子上官容止托付给太傅舒南风。国乐公主临死前,逼着司徒夜白发誓,要司徒夜白不杀上官容止,让他在封地平安终老。谁知司徒夜白终究还是容不下仇人的儿子——尤其,国乐公主的病根正是生上官容止的时候落下的。守着国乐公主的尸身悲痛欲绝的司徒夜白,最后下令追杀去自己封地路上的上官。
此时舒南风已经带着上官出逃。
不幸的是,舒南风,也就是后来的薄风,最后背信弃义偷了宝藏钥匙出卖了上官容止,向司徒夜白告发了他的行迹,上官和他的侍卫在追杀中全部落入悬崖殒命。
大厅中气氛凝重,几乎一触即发。逼人的死寂中,兰无邪抬手又掀开襁褓的盖头,轻叹一声:
“可怜了这孩子。”
话音未落,门口进来一个人,环顾一周,已经顾不上众人目光,气弱的通报:
“王爷,盟主……薄盟主……刚刚,南楚山庄刚刚……被灭门了。”
祖咸
花重阳暗暗松口气。
消息来得急,却未必不是个好消息。在场的人鱼龙混杂,薄风一死,依附南楚山庄的门派便不敢轻易对兰影宫出手。
站在不远处的柳大,此时向花重阳使个眼色,神情颇为无奈。
事情严重出乎花重阳和柳大、褚三的意料,到了这份上,兰无邪意外出现,南楚山庄被灭门,他们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花重阳只好回个眼色,示意柳大稍安勿躁;谁知柳大刚转身,兰无邪身后忽然同时跳出两个身影,一个举剑刺向兰无邪,另一个直直跃向司徒夜白和花重阳。
事情来的太突然。
一瞬之后,花重阳抽出匕首冲向抱孩子的护卫,兰无邪侧身挥开身后的刺客,司徒夜白纵身上前去拦花重阳,而回过神来的柳大和褚三则一声令下,双喜红幕后头一下闪出十来个灰纱蒙面的劲装杀手直接冲着第二个人影扑过去。
又有一拨黑衣人从门口涌进来开始抽剑乱砍,跟他们几乎同时进来的,是另一拨身着蓝衣的兰影宫弟子,人数也有几十个。
原本观礼的人群中,同时也冲出至少十人,分属不同门派,扑向司徒夜白的侍卫。
兰影宫弟子,雁足谷的人,司徒夜白的侍卫,还有其他门派来观礼,在人群中为求自保动手的。原本花重阳跟柳大安排了十几个人,想趁拜堂的时候对司徒夜白下手,谁知到了这一刻看看,十几个人根本控制不了局面。
场面一时大乱。
花重阳顾不上许多,不知从谁手里抢过剑砍倒前面挡道的一片靠近了侍卫揭开襁褓,一看登时松口气。
果然不是福顺。
司徒夜白几乎是同时跟过来,伸手要拦花重阳的腰,被兰无邪猛地一掌推出,他侧身躲避,花重阳正好闪到一边。兰无邪跟过去一掌击退一个偷袭过来的黑衣人:
“你不要命了!”
差了一步的司徒夜白还没靠近她,便被几个灰色蒙面人围住开始缠斗起来。
花重阳根本顾不了那么多,回头对兰无邪喊:
“福顺呢?”
“有兰树在看着,不会有事。”
兰无邪一边回话一边扯着她纵身避开黑衣人的袭击,没顾上说更多,一开始举剑刺他的人便回头又打了过来。
花重阳这才看清那是谁。
竟然是庆绫。
她一手举剑,神情近乎狰狞冲着兰无邪乱砍乱刺,蛮力一直把兰无邪逼到角落,兰无邪纵身跃上二楼,她也不要命的追上去,一边砍一边吼:
“兰无邪我要杀了你!”
兰无邪只躲不回,两人一路纠缠到三楼栏杆上,借着栏杆腾跃追赶躲避,绕着整个三楼一圈之后庆绫速度明显慢下来,抓住一根栏杆喘气:
“有种的就停下跟我打!”
“你还不够格让我动手。”兰无邪站在栏杆里头冷冷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兰影宫的武功?”
“我是谁?”庆绫狞笑出来,声音蓦地嘶哑,比鸭子叫还难听的嗓音格外刺耳,“当初你把我害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竟不知道我是谁?!”
花重阳手举短剑与黑衣人且战且退,一边抽空抬头看着兰无邪和庆绫的战况。庆绫抬手揭下脸上人皮面具的一瞬,她吓得手一哆嗦,差点被黑衣人刺中。她一个侧身避开剑左手扔出三枚柳叶镖打退黑衣人,然后又抬头看向三楼的庆绫。
那张脸几乎根本不能称之为人脸。
上头横七竖八的刀疤割的脸皮皮肉外翻,左眼眶裂开一半露出半个眼球,虽然已经痊愈,但乍看还是会把人吓一大跳。
大厅里几乎有一半的人停手抬头看。
兰无邪冷冷看她一眼:
“这么丑,我怎么会知道你是谁。”
庆绫嘶哑笑着,拨一拨垂在额前的长发,声音阴森恐怖:
“也是。你害过的人不计其数,怎么会一一记得。兰阁主。”
那样的语调,那样的动作,花重阳心中电光石火的一闪,惊叫出声:
“……兰香?”
那个曾经替叶青花给她带口信,之后被兰无邪囚禁审问的兰影宫女弟子,后来又被武林盟的人从画舫上救走,从此不知下落。
一年前兰香的消息消失的时候,正是叶青花死的时候。
花重阳一剑刺死欲偷袭的黑衣人,纵身也跃上三楼:
“你是兰香?!”
“难得你竟能认出我!”兰香扯着带着撕裂疤痕的嘴角笑着,“花重阳,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挑唆,兰无邪也不会对我下手这样狠!我不会少了你一份,放心,从前我受的,今天都要在你们身上找回来!”
她举剑便刺向花重阳。
一直神情冷冷不做声的兰无邪忽然出手,一掌推出。
兰香猛地纵身跃开。
这种半途忽然改变动向而能保持攻势的招式,只有黄泉武诀中才有,兰香练得果然是黄泉武诀,而且看样子已经至少到了第六式,跟白露不相上下。
那么看来,当时薄风失窃的秘籍,确实是被雁足谷的人偷走,且极有可能是兰香下手所为。
但黄泉武诀的的武功,兰香到底比不了兰无邪,即使不用内力光凭招式,兰无邪轻松使出三分,她便已经招架不住节节后退。
大厅里已经有人对兰香喊:
“心法我已经拿到了!快走!”
是之前攻向红双喜字的邢烟水,看来他们早就计划好,主要目的是红木盒子中的秘籍。花重阳身子一沉跳下大厅朝柳大褚三使眼色:
“不要叫她跑了!”
灰色蒙面人见机立刻关上大厅的门。
三道门被关上两道,第三道门口邢烟水一剑杀死关门的人用脚顶住门喊道:
“快点!庆绫!不然走不了了!”
兰无邪的攻势此时明显开始凌厉。
花重阳朝着上头喊:
“别杀她,留活口!我要亲自问她!”
话音刚落。
兰无邪一掌推出,兰香中招在半空退了三丈,狠狠撞上栏杆,然后顺着柱子重重摔到大厅。
邢烟水看了她一眼,脚下一蹬便纵身逃出门去。
大厅满是尸首,其中大部分是黑衣人,混杂各门派不同衣服的人,柳大抹着脸上的血走近:
“这些死的,只要不是我们的人,大概都是雁足谷在各门派中潜藏的人。可惜都做了替死鬼。”
花重阳看一眼,点点头后径自走向仰躺在地满身是血的庆绫,柳大跟过去蹲下,试试她的鼻息:
“出气多进气少,估计是不行了。”
兰无邪此时缓缓落地,掸掸雪白一尘不染的衣袖:
“我有分寸。来人,把她拖下去。”
不远处,司徒夜白被一群侍卫簇拥,看着庆绫,冷眼轻笑:
“这样的实力,本王当初要给你们做靠山,竟还拒绝,一群不识好歹的东西。”
“跟了你又怎样?”兰无邪挑眉看着司徒夜白冷笑,“薄风从少年开始,跟你混了半生,最后不也没捞到全尸。”
几个兰影宫弟子走上来架起地上的庆绫拖走。
兰无邪还是没回头,走过花重阳身边一把捉住她的手,一句话不说就要往前。花重阳挣也挣不开,脚踩住了过长的嫁衣裙裾踉跄两步,兰无邪站住脚,转过身捉住她身上的红色嫁衣,“哗啦”一声撕成两半:
“这么难看的衣裳,你竟也敢穿。”
他是第一次没笑着对她说话。花重阳知道自己这回把事情搞得太过,也不敢轻易回嘴,撕了衣裳,他抬手摘下她头顶的凤翼簪,最后褪下自己的雪白长衫披到她身上,替她理理鬓角乱发。花重阳面对他,正好看到司徒清流背手从兰无邪身后走近:
“差点都是本王的女人了,为什么不能穿本王给的衣裳?”
兰无邪直接当没听到,还是看着花重阳,笑得一脸委屈:
“福顺一直哭,我抱他他又不肯。都怪你里间我们父子,如今他竟不认得我这个爹。”
说话间,已经有司徒夜白的侍卫哗哗哗跑过来,将兰无邪花重阳及兰影宫青楼一干人,团团围在中间。司徒夜白站在外头,背手轻笑:
“兰无邪,想见你一面不易。要不是我准备娶花重阳,你是不是还不打算跟我见面?”
兰无邪一手牵着花重阳,转头冷道:
“司徒夜白,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此刻你杀不了我,我却未必杀不了你。”
“从去年正月开始,”司徒夜白背着手沿着大厅中央被血浸透的地毯,一步一步穿过人群走近,“明里暗里,兰影宫是一个月灭掉一个人。容在胜,岳飞龙,玉奇,福建苏德。去年停了半年,直到上个月隐居的明德长老被你悄没声的杀了,今天终于轮到了舒南风。难道是把我排到下个月?”
兰无邪定定看着他,冷冷道:
“下下个月。”
司徒夜白听完,勾唇一笑,抬手一拍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想起来了。下下个月,六月十五,那是上官平的祭日。你是想用我的人头,祭那个夺□的下流胚子?”
花重阳只觉得兰无邪握她的手一紧。
司徒夜白还不善罢甘休:
“其实也不算是。说起来,上官平不过是个只知道看书写字的窝囊废罢了,就连成亲都是被父亲牵着鼻子走,到最后他爹死了,他不是照样没保住自己的妻子儿子——”
“轰——”
兰无邪右臂一扬推出一掌。
司徒夜白飘然纵身而起,几个挡在他面前的侍卫躲闪不及倒在血泊里,同后头的门窗一起碎成一片。
司徒夜白站在二楼栏杆上,掸掸红色衣袍轻笑:
“到底是蔷薇的儿子,论心机手段,论心狠手辣,远比上官平强得多,不枉我陪你玩这一场。不过今日你要杀我,还为时过早。”
他轻拍手。
立刻有人影从三楼出现,花重阳抬头细看,惊讶出声:
“……安平?”
安平被绳索捆住,嘴里塞着布条,身后两个护卫,其中一个举刀压在他颈上。
兰无邪头也不抬,但花重阳就站在他旁边,很清楚的看到他脸色轻微一变。
一起呆过那段时间,花重阳很清楚兰无邪很看重安平。之前她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细细回想安平的行事举止,八成是那时候忠心耿耿舍命护着兰无邪从宫中逃出来的身边人。
“卓安平,”司徒夜白轻缓沿着二楼栏杆,纵身跃上三楼,“我倒看得起你,能忠心耿耿为主子直到今天,也算对得起蔷薇,虽说是个太监,倒比舒南风强多了。不过今天,就看兰无邪当你是条狗,还是个人了。”
安平一阵呜咽挣扎,压在颈上的刀刃,深深割进肉里,血流满颈。
整个青楼一片素静。
许久,兰无邪轻声开口:
“你想要什么?”
“不过是个奴才,我也不想拿他多换什么。第三个宝窟的地图,真的。”
“明日卯时正,断桥头上,一手交图,一手交人,逾期不候。”
兰无邪说完,头也不抬,拖着花重阳转身步出青楼。
街头一片暖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