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
“你穿这红衣裳——真是好看。”哑声说完,兰无邪轻咳两声,抬手想去握花重阳的手。
花重阳却猛退一步,蓦地闪开。
即使不看,她都能觉察出兰无邪此刻僵硬的表情;愣了许久,他才缓缓垂下手。
沉默相继,试了好几次,花重阳终于鼓起勇气:
“你——是不是还想着我回来?”
兰无邪微垂着眼,许久,唇角勾出一个浅到不能再浅的苦笑:
“你说呢。”
花重阳看看他,蓦地出声:
“好。”
他一怔,慢慢抬眼去看她。花重阳勾勾唇角,微微别开脸:
“我跟着你,你想怎样都无所谓。但是有个条件,叶青花身上的毒,你把解药给她。”
解药
江湖中传说有一种武功很神奇,就是当你对一个人用内力的时候,对方只要使用这种武功,则自己发出的内力都会被反回来震伤自己。
花重阳此刻看着兰无邪微垂的苍白的脸,就有这种感觉。
她恨兰无邪那样对她恨的牙痒痒恨的一想起来心就抽着疼,她云淡风轻的笑着离开,她能笑着来见他从容的叫一声“兰阁主”——但这不代表她真就放得下,前天装醉当众抽他的一巴掌,她不是蓄意,只是再也按捺不住恨意。
普天之下谁不知道花重阳爱面子?旁人在她面前提一句炎昭她都能翻脸,可他兰无邪,跟她柔情蜜意着转身就抱另一个女人上床——是拿她当什么耍?!
就想有种方法,可以狠狠伤害他,看他因为她难受——
传说中的因爱生恨,就是这样的么?
可是看到兰无邪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看他微弓着背拼命忍住咳的模样,她胸口一阵一阵颤着疼,像有细细的针刺进去,越刺越深,她想伤的是他,疼得却是自己。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兰无邪沉默了许久,勾勾唇角轻轻点头:
“好。”
花重阳一怔。
兰无邪站起身,垂脸看她,声音嘶哑,也一如既往的温柔:
“只要给叶青花解药,你就不走,是么?”
他看着花重阳,弯着毫无血色的唇:
“我知道我不干净,比不了司徒清流。他能当着众人说喜欢你,只是有个没成亲的未婚妻,都觉得喜欢你是玷辱了你。”
顿一顿,他轻声的近乎自言自语:
“我不在乎。你心里有他也无所谓,留不住你的心,我也要留住你的人。”
话说完,他双手合拢紧紧抱住花重阳,脸埋到她颈窝。
暖到热的屋里,他浑身冰凉。
理智告诉花重阳她该扬手推开他,可她是却迟迟做不出动作,面前的兰无邪这一刻苍白的几乎透明,脆如琉璃,仿佛一抬手就能把他打碎,散落满地。
时间流转刹那瞬如隔世,似乎还沉浸在晕眩中,花重阳便听到门口“砰”的一声。
她错手推开兰无邪抬眼往门口看。
门口站的人竟是叶青花,紧跟在后进来的是一脸惊讶的兰草,看着兰无邪嗫嚅:
“阁主……属下挡不住她……”
叶青花苍白着一张脸目光从兰无邪脸上转到花重阳脸上,冷冷开口:
“你不是去替我请大夫么?我不知道兰阁主原来还是大夫。”
花重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花重阳,我怎么跟你说的?江湖义气算个屁,朋友算个屁?你为了我来找他,还是放不下回来找他?你——”
兰无邪咳一声,打断她的话:
“解药我给你。”
叶青花冷笑一声,看向兰无邪:
“兰阁主,你不是说只要花重阳在青楼一天,我就一天没有解药?怎么现在又要给我解药?可惜,老娘不稀罕!”
“青花!”
叶青花一脸无畏走近,左手捏住花重阳下巴右手猛地把领口撕开,冷笑道:
“你不想知道兰无邪是什么样的人?看到没,这道伤口是给我种毒的蛊毒镖留下的伤,若不服兰影宫的解药,四十九天毒发一次。上一个被他重蛊毒的人,毒发的时候忍不了最后一刀一刀捅死自己——”
兰无邪面无表情,扬袖击向叶青花。
花重阳一步挡在前头硬生生一挡,逼得兰无邪手挥向一侧“轰”的将木塌击个粉碎。他缓缓放下手,看着花重阳,许久轻声问一句:
“你要解药,还是跟她走?”
花重阳头也不回,声音几乎含在喉咙里:
“……解药。”
叶青花脸色顿时铁青:
“花重阳,你若留下,我出门就捅死自己,我说到做到。”
兰无邪置若罔闻,面无表情看向兰草:
“兰草,碗。”
兰草脸色煞白,双唇颤颤:
“……是。”
她奔出房门,转眼取来一只小巧的白玉碗放在桌上。兰无邪垂眸,从一旁桌子抽屉摸出一把小巧雪青刀鞘的匕首,跳开腕上金丝腕环环扣,露出刀痕斑驳交错的手腕。
花重阳心冷了半截,看他神情淡漠,手起刀落在手腕上落下划痕,垂手向着碗口。
血流如注,沿着他小指指尖汩汩落入碗里。
她看的浑身冰凉,想出声,嗓子却像被人掐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小碗注满血,兰无邪抬手挥刀断袖,撕下划开的袖口往手腕一缠:
“一日一碗连饮七次。明日你再来。重阳留下。”
叶青花看也不看玉碗,只看着花重阳微笑:
“重阳,要是为了我你今日留在这里,我立刻就了断自己。你乖,现在就跟我走。”
她抬手将玉碗摔在地,拉住花重阳就往外走。兰无邪错步上前挡人,叶青花疯了一样挥手朝他推出一掌。
鲜血泼满一地。
花重阳被两人内力震出四五步之远撞倒桌子跌坐在地,沾了一身的血。
她知道叶青花武功不低,但没想到竟然如此之高。兰无邪跟她对了一掌,两人几乎平手,但僵持片刻叶青花脸色却现出青色,唇角汩汩流出血丝。不知为何她心头一阵惶恐,失声抱住叶青花手臂朝兰无邪喊出一句:
“青花我跟你走!”
兰无邪明显心神一晃。
趁此间隙叶青花猛地收掌拖住花重阳就往外冲,转眼出了半帘醉大门,她松开花重阳扶着街墙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薄江
扶叶青花回到青楼安顿好,花重阳浑身疲惫几乎瘫倒,拖着脚步来到外间窗下木塌躺倒。
青楼夜里难得像今晚这么安静,远远近近,只有飘渺的琴瑟,奏和着轻盈的喜乐。
她皱着眉,只想闭眼一觉睡到天亮;可是一闭眼,眼前就是兰无邪苍白的脸,玉碗里殷红的血,和叶青花唇角汩汩流下的血来回交错。
烦乱搅得头疼,她翻个身,抬手按住额头。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要面对这么狗血的选择,一边是叶青花,一边是杀人不眨眼一面对她殷勤温柔一面背地里跟别的女人滚上床的魔头。最可笑的是,即使是这样的选择,竟然也叫她觉得犹豫不决。
十五月圆,月色茫茫如烟,花重阳翻身坐起来,头靠在窗棂上呆怔怔望着满窗的青天。记忆中上次看到月圆,兰无邪紧紧牵着她的手走在人潮如涌的大街上,满眼笑意如水,一路上他一副想讨好她的样子却还放不下惯常的傲气,于是一路拽着她,神情别扭却温柔的问她想不想要这个,想不想要那个……
一回过神,探手又是满脸泪。
她无声的抹掉泪,起身穿鞋无声走到里间。摇曳昏黄的烛影下,叶青花半阖着眼斜倚在床头,唇色面色苍白,听到花重阳进门,抬眸看她一眼:
“青楼上任楼主玉北雁,原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武功高绝性子却极其孤僻,做的是收钱杀人的买卖。”
花重阳在桌旁坐下,漫不经心的点头:
“听说过。”
“现在,青楼偶尔也做几笔那样的买卖。”
“嗯。”
“那时候我投靠玉北雁,玉北雁看上我想废我的武功要我做他的禁脔,我打不过他就求到了兰无邪头上。后来兰无邪帮我杀掉了玉北雁,条件是种下蛊毒以后替他做事。所以,我跟兰无邪,是早有来往。”
“嗯。”
花重阳满脸的淡然,连惊讶都懒得挑眉。叶青花看着她,忽然招手:
“重阳,你过来。”
花重阳起身走到榻边,缓缓坐下。叶青花靠在床头,抬起手缓缓抚触着她的眼角眉梢,沿着脸颊最后到下巴上,轻轻笑笑,然后抬手从领口里掏出一块玉片:
“这个给你。留个念想。”
花重阳迟疑一下,接过来看一眼。
简单一块淡青色玉片,棱角被精细打磨过样子也不甚好看,角上一条红绳。
“重阳。”叶青花抬手又捏住她的下巴,“今天我是逼你了。我知道你还是离不开兰无邪,想起来就觉得拼死也要见他一眼——”
“不要说了。”
“我要是死了,你记着,我是为了让你过的好才死的,你不好,就是对不起我。你想他也好,哪怕天天想着他哭也好,都没关系,”叶青花手还是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神色几乎哀戚恳求,“只要你不去找他,离他远远的。”
花重阳静静听她说完。
屋里一片死寂。
许久,花重阳满脸麻木的勾唇笑笑,看向叶青花:
“那要是,见不到他我才觉得不好呢?那怎么办,青花?”
“……”
“那个伤你的男人,你不也一直没忘了他么?”
“不要提他。”
“要是忘了,你会身边连个男人都没有么?会有事没事一个人坐在塌边出神么?”
花重阳还是笑着,手捏着那枚玉片直递到她眼前,声音也开始颤:
“要是忘了他,你会为了他的女儿,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么?”
叶青花一下呆住,双唇颤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花重阳放下手中玉片,缓缓将叶青花领口拉开,露出锁骨下一大一小两颗痣,声音抖的几乎不成话:
“你到底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一直瞒到你死?还是等你死了,也不准备告诉我?”
即使声音颤着,她问的也有些咄咄逼人,可是问到最后,她张着口,却怎么也叫不出那声“娘”——
叶青花呆了片刻,一张手将花重阳揽进怀里痛哭出来:
“重阳……重阳!”
花重阳默默伏在她肩头,叶青花泪流的越多,她却越流不出眼泪。六岁到十九,十三年,她没有一天不再想着她念着她,可是这时候,她竟然一滴泪也滴不出来,只是一身疲累任叶青花紧搂着她,最后轻声在她耳边问着:
“青花……娘,你听我的,跟我去找兰无邪要解药,好不好?他会给的会给我的,他喜欢我我知道,我也喜欢他,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就算他骗我我也不觉得委屈——”
叶青花倏然收紧放在她背上的手。
花重阳恍若未觉,抬起头手握住她的手眼中神情近乎哀求:
“等你解了毒就离开青楼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有一天我跟他够了腻了不能在一起了,我就去找你,咱们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像小时候我们在少林寺山下,谁也不管谁也不理,就你跟我两个人,天天只要想着吃什么玩什么,算我求你,算我求你——”
说到最后,不知不觉花重阳已经泪水涟涟,叶青花又将她揽进怀里,许久流着泪点头:
“……好。”
第二天一早,几乎一夜没睡的花重阳便出了青楼。
可刚迈出大门,就被一只手拦住:
“花重阳。”
花重阳转头一看。
任薄江再裹上十层面纱,她也能一眼认出她。
薄江一袭浅红衣衫,隔着薄薄面纱抬头看她:
“你要去哪?”
花重阳冷笑:
“不关你的事,薄姑娘。”
“可我要说的,却关你的事。”
“我还有事,恕不相陪。”
说完花重阳摆手挥开薄江拦她的手就要走,刚转身就听到身后冷笑:
“我就不信,兰无邪马上没命了,你也能不管不问。”
花重阳脚步一下顿住。
薄江挑着眉梢,曼声细语轻声笑着:
“怎么样,装不下去了吧?信不信由你,兰无邪受了重伤此刻躺在画舫上奄奄一息,迟不过中午就会没命。你不去看他一眼?”
花重阳顿了顿,抬脚又迈步。薄江跟在她身后,说话的声音脆嫩娇媚,可就是透着一股欠抽的劲:
“听说你不要他了。是不是那天在画舫上听到我们说话了?”
“……”
“还是听到,他在床上气喘吁吁的要我?嗯?”
边说着,薄江笑笑的,漫不经心挑起鬓角一缕头发绕到花重阳眼前:
“才一个我,你就忍不了了?看来到底是棵嫩草啊。亏得你还是花初雪和炎昭的女儿,连这点度量都没有,出来混什么江湖?从兰影宫到画舫,兰无邪上过的女人不知凡几,加起来怕是抵得上两个青楼都不止,你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要不要听我细细给你数——”
话未说完,花重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抬手一巴掌照她脸抽下去。
薄江灵敏躲了半步却还是被打到了半巴掌,脸下方立时肿起红印,可她眉头都不皱一下,摸摸脸昂着头就从花重阳面前走过去:
“好心来告诉你他的死讯,爱怎样随你。我不过是看在,他多少对你有点真心的份上。”
花重阳几乎有把薄江千刀万剐的冲动。
她之前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江湖上两人往往一言不和就能动手杀人,手段往往残忍血腥,如今她完全体会到了。
可是看着薄江袅袅娜娜走远上了轿子,她紧紧拳头,转身就往西湖赶去。
……不论是因为兰无邪,还是因为叶青花的解药。
画舫
小船靠近,一片肃静。
花重阳怀疑薄江骗她,这下几乎可以坐实。兰无邪武功那么高,昨晚才见,不过一夜时间,又没听说武林盟有什么动静,兰无邪能被谁重伤?
放眼武林,她不信有谁可以做到。
那么找兰无邪要解药的事,就更好说了。
她刚要登上画舫,后头一只小船追来,远远看她就喊:
“重阳!”
是叶老七。
隔着一丈多距离,叶老七一脸焦急跃上兰无邪的小船:
“楼主看你不在,叫我来追你回去。”
“追我回去?”
明明昨晚,叶青花答应的好好地,现在又是怎么样?
叶青花扬扬手就要转身:
“知道了,回去告诉楼主叫她放心。我去找兰无邪有事。”
若不在这里,她就去半帘醉,非找到兰无邪不可,非拿到解药不可,非救活叶青花不可。可是叶老七不罢休的追上来:
“花重阳!你知道楼主为你付出多少!你这么无视她,总有一天你要后悔!”
“老七你放开我,”花重阳拽开叶老七的手,“我这次听她的,以后才会后悔!”
“花重阳!”叶老七又一把抓住她狠狠往后一扯,唇角抖颤起来,压低了声音,“花重阳!我豁出去被楼主打死!你知不知道,楼主为什么为你这么好!”
“我知道,”花重阳拍拍她的手,“她是我娘。”
“……”
叶老七一脸被雷劈的错愕神情:
“你……你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花重阳把她的手从袖子上扯下来:
“她毒发的那天。我看到她颈子下的痣。”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不拿她当回事?”叶老七直接变了脸,“你是怪她一直没有告诉你?重阳,你怪不着楼主,自从她在杭州遇到你就一直暗地里守着你,花间园外几乎夜夜都有人守护——”
花重阳一怔。
叶青花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些,而她也没有多问一句——不是没有疑问,而是怕问出什么让自己伤心地回答。
这个认识五年的叶青花,和十三年前的那个娘亲,已然有太多不同。
“有句话说出来你可能觉得难听,”叶老七握住她的手,“你以为凭你自己,怎么能在杭州平平安安待下这么多年?那是因为一直有楼主,和青楼在你身后撑腰!你不知道楼主暗地里费了多少心思保护你!你知不知道!”
“以前我是不知道,但现在我知道了。老七,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花重阳重新拿开叶老七的手,“楼主中了兰影宫的毒,只有兰无邪才能救她,我现在,是去求兰无邪给我解药。你可以回去了,看好楼主,叫她多多休息。”
她直接把叶老七推开,纵身跳上画舫。
转过角落第一个房门。
至今花重阳走到这里,还觉得有心理障碍,仿佛一站在这里就看见兰无邪披着亵衣斜倚床头,薄江衣衫凌乱跪在榻下。
她闭眼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走到房门前,轻轻敲门。
没有回应。
她再敲,酝酿好几次才面前叫出声:
“……兰阁主。”
整个画舫上静的出奇,仿佛一个人也没有。
花重阳放弃敲门,直接把门推开走进去。
一个人也没有。
薄江果然是在骗她。
可她为什么要说这种谎话?骗她到画舫又有什么目的?
花重阳站在房间里一时想不明白。
要说薄江想把她骗到画舫上下手害她,更不可能。打死她也不信,薄江有这个胆量,敢在兰无邪地盘上对她动手——
即使兰无邪骗了她,可她还是认定,他不会眼睁睁看她被别人动。
既然兰无邪不在这里,她只好去半帘醉找他。
边想着,花重阳就要离开,刚要抬脚,眼角余光瞥到木塌上的小桌桌角放着一件东西。
那是兰无邪一直戴在小指上的凤翎尾戒。
她停住脚步,脑海中浮现出在半帘醉的时候兰草有次跟她开玩笑,无意中提过的一句话:
“阁主特别喜欢金饰,尤其喜欢那枚尾戒,好像除了闭关练功和跟你一起睡的时候,还没见他从手指上拿下来过呢。”
花重阳径直走过去,拿起那没尾戒细细打量。
确实是兰无邪常戴在手上的那枚。
所以……
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她听到身后有响动。
猛地回头,只是一面红木空墙同隔壁格开,上头设了一个多宝格的架子。
可是刚才分明有声音!
花重阳迟疑了下,飞奔出房间去到隔壁。
隔壁竟也是空无一人。
花重阳又转回原来的兰无邪的房间,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竟然有些浑身发毛。她仔细盯着那面墙壁看了许久,慢慢走近,手在多宝格架子上细细摸索,最后手触到一处似乎能活动的凸起。
她用力按下去。
多宝格架子竟然缓缓移开,里头是个光线黯然的暗室,直接看到的是厚重的木扇屏风,后头隐隐传来声音。
花重阳迟疑了下,又想起薄江的话。
难道是薄江今早带人对兰影宫发难,杀尽了兰影宫的弟子,然后把兰无邪重创关在这里?又因对兰无邪余情未了,所以特意去告诉她叫她来帮兰无邪……
她犹豫许久,越想越觉得这个推论是正确的,最后握紧腰间匕首,缓步小心绕过屏风。
映入眼帘的画面让花重阳直接愣住。
一座石榻,墙角一盏孤灯,一个人一身白衣披头散发半身趴伏在石榻上,榻下垂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再细看,血从他手腕汩汩流出,顺着手指缓缓滴落地上。
他的身子一下一下,颤的厉害。
血涌上花重阳的头,她顿时失去理智,扬手扔掉手上匕首踉跄跑上前。半拖半扶抬起兰无邪的肩,她才看到兰无邪另一手中的短匕,和匕首刀刃上凝起的血珠。
兰无邪脸色苍白如纸,双眼幽暗黢黑眼角牵扯丝丝血红,牙关咬的死紧,直直瞪着花重阳许久才松口出声:
“……是你么……重阳……”
“是谁伤的你?”
“重阳……重阳……”
兰无邪低声唤着,缓缓扬手松开手中匕首。
匕首当啷落地。
他慢慢回手轻抚花重阳的脸,眉梢唇角勾出旖旎温柔的笑:
“……重阳,我是在做梦,是不是?”
汩汩血流顺着她的手腕,滴落花重阳一身红衣,不等她反应过来,兰无邪已经倾身捧著她的脸,重重吻下来。
花重阳抬手推他,被一把捉住手腕扭到身后。
他缓缓的,不容抗拒的将她推倒在冷硬的石榻上,倾身压住她,鲜血沾染两人身前,淋漓一片。
花重阳兀自在血腥中挣扎着。
兰无邪却毫不放松,半阖黢黑双目对着她,喉中哑声嘶吼:
“……重阳……重阳……”
他将她两手拉过头顶按住,一手顺着她脸颊颈项滑到胸前,微一用力,将她身上衣衫撕的粉碎抛开。
这是兰无邪第一次对她这么粗暴。
胸口一片冷意。
兰无邪紧扣住她双手,低头,冰凉薄唇贴到她的肌肤上顺着脖颈胸前啃咬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