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呼吸急促起来,这个莫书仪,明明呆在家里,却比我这个身在朝野的人还要清楚朝堂之事!而且,最可怕的是,他连我的心思,一丝一毫都把握得那么清楚!
莫琰?难道是他?不!不可能!莫琰永远只会为了我好!我坚定了信念,对直的回望了回去!

  番外。白狐记3

  那一年默儿已经九岁,君意没有再来看过我。虽然那些什物源源不断的送来,可是,那又怎样?是啊,那又怎样,现在的我或许连他都不想了吧?
那一年,天奇旱。世人纷纷传言是世间有妖孽作祟。而那平息了许多年的胡妃之美又有了起色。
那晚,月正圆。院里的昙花居然陡然盛开。大朵大朵的白色,吐着蕊。幽香阵阵。
我俯下身,浅碧色的眼里滑出一滴泪打在那洁白的花瓣上。
昙花摇曳多姿。
我说:“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我开这一夜?”
昙花叹道:“生命纵然短暂,也该如此绚烂,毕竟你在你最爱的人面前绽放了你的最美。瞬间的美丽,却是难得……美丽。小狐啊,不要后悔!明日的千劫,我陪着你!”
我抚着她的花枝,那托起洁白花朵的红丝颤抖着。我忽然泪流满面:“若是做那千百年不懂情爱的白狐,你说说,究竟是好是坏?”
昙花在我怀里剧烈的萎缩着,那花瓣缓缓的低垂下去,却犹自挣扎,仿佛对这世间充满眷恋。她的声音也因为虚弱而有些断断续续:“小狐……你没……有……错的。”
我能怎么样啊?我晶莹如玉的手指轻摘下那朵凋谢的昙花,插在鬓边。
好!明日我们一起!
那一夜,花草都唱着挽歌;那一夜,我抱着默儿泪流满腮。
那一夜,有白狐冒了危险穿过那厚厚的宫墙兵士来见我。我哄了默儿睡去,就那么站在夜色中与同伴们一一作别。
她们立起前脚,趴在我身上。
她们说:“杀了那些你的孽缘,若是断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我摇摇头,依次抚过她们美丽的毛皮。我对月长歌,作别那我夕日的过去。
回首间,竟见那双漆黑如墨的眼。隔了夜晚浓重的黑暗,竟然有点湿润。
我无比镇定的起身,向那匆匆而去的同伴们招手。
他走过来,身上已是那玄黑的袍子。他终于成了那最高的人,再不用受谁支配。
他伸手来环我,我退了一步。尽管我的步态十分幽雅,但他的神情还是一楞。
我笑着:“我想见见小曼。”小曼,那个女人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竟然得到两个最至高无上的男人的爱。
他的脸沉下来。我再一次把那个名字从嘴里吐出。
那个名字缠绵悱恻,真是叫人没办法忘记啊。
“你认为我能对她做什么呢?我什么都做不出来的。”我依旧是笑,笑得心疼。“明日就把我献祭出去吧,没什么对不起的。你能撑到现在,已是难得了。”我轻轻的说。
我没有求过他去保护默儿,因为站在他的位置上是不能保护的。有些东西不是你站得越高就越能随心所欲。
我听到他在我的身后说了一句话,我忽然就流泪了。
他说:“你真的是小狐!”我没有停步,真的假的又如何?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切都如梦幻泡影,如是如痴,诸法皆空相。
我踏了夜色去到那个女人的房间里。她坐在铜镜前,眼里没有神采。根本看不出一点美丽来。如果不是见了那些个人偶,我恐怕也无法相信这就是当初名动帝都的美姬。
我站在她的窗外。淡笑着。
真可笑啊,世上的缘分还真是奇妙!我忽然就笑出了泪水。
她转过头来,看到我的时候有一分惊艳。她的肚子高高的隆起。
这个女人,我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生气,原来是因为这个才活着。
她走过来,把我从窗边领到门口,邀了我进去。“有如斯美人,何必还要我?”
我握了一杯凉茶,在这夜色中泛着寒意,回眼道:“不!他不想要你的!”
她一楞,眼里有暗流涌动。忽然自嘲的笑了:“是是是,他若要我,现在又怎么会如此待我?他犯不着!”
我握了她的手:“我们都爱了不该爱的人,我明日就能脱离,那你呢?小曼?”
她的眼神迷离而涣散,“我?我也快要脱离了。我才不要关在这种地方!这种地方爱留的人留去!”她瞄了我。
我哈哈大笑,击掌而歌:“这才是当初那不可一世的苏小曼啊!困得住人,却困不住心!那两个男人多可笑啊!”
她看了我,也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那样的夜晚,一只白狐,加上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那样的笑声,让人觉得诡异无比。
君意,我这算不算是对她做了什么?
回到房中,默儿的睡颜安静而臃懒。我贴了脸过去,嘴中喃喃着念词,默儿嘤咛了一声,便没有了反应。
我笑着将那件月白的长袍取了出来,裹在他身上。那件袍子在触到他的身体的时候迅速的缩小,终于合了身。
我笑着笑着,只是一滴泪却落在了那袍子上。白色的袍子,留下一个浅浅的水印。
一阵青烟,屋中已空无一人。
寂寞的南国,潮湿的道路。我怀中的人儿甜甜的睡着。
我又把脸靠了上去,使劲的摩挲着。默儿的脸细腻而嫩滑,让我觉得无比的安心。
远处,终于有了喧闹的人声,有大团大团的火光。我望着那帐篷,轻唤了一个名字:子谋啊!
我抱着默儿穿梭在那些喝酒的男人中,我的嘴角始终带着笑。没有人阻拦我们,因为他们都看不到。
只有到了那最大的帐篷外,我的笑容才有了一瞬间的呆滞。
帘子忽然被掀起,一柄剑指在我鼻尖。
我的身体上出现一片密密的疙瘩。
好敏锐的男人!即使看不到也能察觉到我的存在!
我轻叹:“是我!胡妃!”那样的声音,只有近在咫尺的他才听得到。
他的脸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却还是侧了身,让我这个似乎不怎么有存在感的人进去。然后挥退了左右。
我这才现了身。
他的脚翘到矮案上,嘴角大大的扬起:“你果然不是普通人!”他的眼神有些诡异。
我把默儿放到他怀中。他一楞,却还是直觉的接过去。脸却垮了下来:“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我柔顺的跪在地上,眼睛直视着这个男人:“想请大殿下帮妾身照顾默儿!”我望着他,没有一丝退缩。
他拉嘴一笑:“我为什么要照顾一个孩子?何况你若是连照顾自己孩子的能力都没有了,这样的孩子有什么用?”
我笑:“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默儿吗?不喜欢的话,你会像这样的抱着他?”我的默儿既然是我的儿子,自然有我白狐一族代代相传的灵视之力与狐媚之术。默儿虽不懂,但是狐媚之术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感觉,所以他天生便会吸引人的目光,何况是子谋这种我一直处心积虑的叫默儿去逗他开心的人!
只是对于子谋这种人,这却不是最重要的。我只是相信我的感觉和那个被叫做命运的东西罢了。他必定是我的默儿的守护者!
忽然觉得悲哀,如果我不是白狐一族的人,那意他……
默儿,你的爱人又在哪里呢?!千万不要像我才好,一时就赔上了一世!
他一楞:“你这算什么母亲!”
我听出他话里的愤怒,却依旧笑语盈盈。默儿,娘的默儿,你知道娘心里有多少不舍得吗?“大殿下真的觉得默儿没有用吗?大殿下的母亲在生产时就去世了,默儿以后虽没有势力,不能为你的夺宝做什么,但至少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件利器!”
子谋的眼里目光变幻,他沉声道:“我不会要一个会扯后腿的人!”
我摇头,坚定的:“我的儿子绝对不会!”我望向他,“如果有一天他真对你没用了,请你自行处理!”
子谋望着我哈哈大笑起来:“胡妃娘娘啊,你还真是厉害!有胆识,本殿下喜欢!好!”他的声音有种震撼,让我的笑容有点僵硬,“好,本殿下便帮你这个忙!可惜了你是我父皇的女人,不然还真是适合我的性格!”
我对他深深的叩了三下头,每一下都撞出空洞的响声。三下过后,我已是泪流满面。我几乎是从子谋手中抢过我的孩子,那脸那憨憨的睡态竟是怎么也看不够。
我紧抱着他。身上有点点星光散逸到默儿的身体里。子谋有些惊诧的看着,却没有开声。
孩子,这千年的修为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了。也不知你这半人半妖的身体能承受得起几分。可是,有几分是几分吧,没有什么浪费的。你是我最后的依恋,我只希望你能自保就好。
不管以后会有多艰难,你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才有资格去想所谓幸福那样的东西!
我把默儿放在床塌上,整理着他的发丝,他的衣角。
子谋皱着眉站在我身后:“你走不走?天要亮了!”
我流着泪,终于化作一阵清风。
身后恍惚有子谋的叹息:“这衣服都叫你打湿了。”
我的心里呆呆的想着:“是吗?是吗?那他会受凉吗?”

  番外。白狐记(完)

  再回到那皇宫,已是清晨,露水在花叶上滚来滚去,天地之间都是那充盈的灵气。
我前行的脚步忽然一顿,只呆看了眼前的高大身影。
露水凝在他的发尖,厚重的黑色紧贴在他的身上。他,在等我吗?等了我整整一夜吗?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拨动,一如最初,他将我放在怀中,策马迎风。
他的眼睛忽然睁开,黑色闪耀。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温暖而柔和,如日升日落之时,对归家的妻子一句随口的问候。
“恩!”我凑过去,将头放到他膝上。
他的手轻轻的放在我的头上,他沉重的叹息迂回萦绕:“对不起!小狐!”
我摇着头,抬头望想这个男人,他猝不及防,眼里的脆弱无助尽收我眼底。意,这就够了啊!对于任性的我,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我的手抚上他的面庞:“意,你觉得烧了我就可以缓解干旱吗?”意,你现在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你只是我的意,我的爱人啊!
他的身体一阵僵硬,手紧紧的拽起来。我小心的掰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然后我望向他的眼睛:“其实,可以的!这场干旱真是因我而起!这是我的天灾!”
他讶然。
“我只想子默好好的就行!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我只是害怕那样的报应会降在我的儿子的身上!”我微偏了头,笑嘻嘻的看着他。
意,是不是这样你就可以不要内疚?你已经背负了那么沉重的内疚,我不要再为你加上一点,我害怕你扛不起来啊!所以,一点,我也不要!
他忽然抱住我,头深深的埋进我的衣衫。我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忽略那颤动的双肩。
意,再抱紧一点吧,让我记住你的存在!
我终于还是被那缠绕的白丝缚起来,要死了吗?
我从那马车的窗口处望出去。
意,这是你最后能为我做的了吧?
我忍着笑。谁见过囚犯乘这么舒适的马车去刑场啊?如果不是身上缠缚的白丝,我都要以为我是出行踏青了呢!
马车外面是声声的“妖妇”,有乱七八糟的东西砸在车身上。甚至有东西飞过车帘砸在我的身上,污了我一身白衣。
我听着马车外侍卫的呵斥,忽然觉得快乐!
意,这个样子的话,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了啊!
我轻启歌喉,无琴无瑟,可是婉转依旧。
意,我知道你能听见的,请让风送去我对你的思念,请让云记住我的脚步。
四下忽然安静,只剩下那脏污的马车里传出阵阵思念……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
千年修行 千年孤独
夜深人静时 可有人听见我在哭
灯火阑珊处 可有人看见我跳舞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
千年等待 千年孤独
滚滚红尘里 谁又种下了爱的蛊
茫茫人海中 谁又喝下了爱的毒
我爱你时 你正揽箭挽弓黑发飞舞
离开你时 你可思情忆往美人作古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
我是千年痴心付一炬的白狐
你看衣袂飘飘 衣袂飘飘
海誓山盟都化做虚无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
只为你挥别时的那一次回顾
你看衣袂飘飘 衣袂飘飘
天长地久都化做虚无
(陈瑞:白狐。为适应文章,稍做改动)
高高的柴堆耸立,我负手迎风,白衣若仙。
意啊,你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或许我现在就是那白云飘飘上的女仙了,以慈悲的眼神俯视大地。
可是,不管何时,我都不后悔!
我昂起头,脸上尽是笑容。
歌声如流水,从我的喉咙叮叮咚咚倾泄出来。
世人愚昧啊!
我站在那高高的柴堆上,看着那些男人不顾一切的冲过来。
你们刚才不是还声声叫嚷着要我的命吗?意,是不是只有你才会不为我所动?
我笑了。看向那监斩官颤抖的手。
旁边忽然有人影闪动。
意,你还是来送我了么?
“起火——”监斩官颤抖着手扔出了那枚小小的黑色令牌。
木质令牌在地上蹦起几圈,终于安静。
美丽跳动的火焰蹿上来,舔干了我鬓边的昙花,模糊了我的容颜。
天忽然变成通透的浅碧色,细细的雨点点飘落。却在打在那熊熊的火焰上时化做丝丝白气。
不要伤心啊!我揪心的望向天空。
我的姐妹们,你们在为我哭泣吗?
我的眼泪终于也出来了,流在被灼伤的娇媚容颜上,带来阵阵疼痛。
那隐在幕后的人终于站出来,远远的看了我。
我贪婪的看着他,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意,意,意……
那个名字在舌尖萦绕缠转千百回,却没有一回有这诀别的悲哀。
他的嘴唇颤抖着,望了我轻吐了几个字。
我盍上眼。
那样的话,我就再没有遗憾了,再没有坚持了。
火焰终于燃烧进了我的身体,将我的身体撕裂开去。
我感受不到疼痛,我的心里直到那最后的一刻也只记得他的那句话:“小狐,我爱你!”
终于不用再忍受千百年的孤独了啊!
火焰燃尽,那黑色的灰烬上,安静的躺着一只看不出颜色的狐狸尸体,皮翻肉焦,再没有人能够想起当初那个女子倾国倾城的容颜。
青色的雨丝落满帝都的每一片土地,三日不绝,那裂开的土地终于阂上。那些黝黑的容颜终于露出笑容。
只是,那三日,每一个人耳边似乎都萦绕了那清淡的歌声,仿佛无数女子合唱的悲歌。仔细去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
千年修行 千年孤独
夜深人静时 可有人听见我在哭
灯火阑珊处 可有人看见我跳舞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
千年等待 千年孤独
滚滚红尘里 谁又种下了爱的蛊
茫茫人海中 谁又喝下了爱的毒
我爱你时 你正揽箭挽弓黑发飞舞
离开你时 你可思情忆往美人作古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
我是千年痴心付一炬的白狐
你看衣袂飘飘 衣袂飘飘
海誓山盟都化做虚无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
只为你挥别时的那一次回顾
你看衣袂飘飘 衣袂飘飘
天长地久都化做虚无
……
从那以后,再没有人见过能化为美丽女子的狐……


番外。那一夜之莫琰的视角


那个可恶的老头子!我看着他坐在那椅子上胆怯的朝我瞟,忍不住就是一句:“看了又如何?不看又如何?本侯爷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人来管了?”
可是,没等我说完,只觉得腰上一股巨大的劲道传来,我的声音骤然哑了下去,只得惊异的看向那个端坐正中的男人,我的父亲。
一直都知道父亲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只是没有想到我苦练了这么多年还是抵不过他揽袖一挥。
父亲依旧淡漠而恭敬的跟了那木老头说话,我忽然焦躁起来,仿佛那个令我心心念念的眼神就在身边。我焦躁的四处观望着,却一无所获。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坐在这里!
我的手无意识的拍在身边的红木圈椅上,厚实的圈椅一刹那间碎了一地。那些碎乱的红色仿佛我碎了一地的心瓣!
旁边的长廊上有一抹牵动我心的身影一闪,我的心颤巍巍的跳动起来,提步追出去,却只在转角处看到那飘动的衣角……
小七啊……
我忽然就这么愣在那长廊的尽头,一直到那太阳斜落,暮红洒满一院。
是夜!那浓重的黑暗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我烦躁的在房间里踱着步子,终于忍不住冲了出去。
父亲!父亲!你明知道我爱的是她啊!你明知道她不是我的姐姐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那些一懂事就学会的东西:冷静、自制、机智、仪态,在那一瞬间离我远去,眼前只有那个在心底埋藏了十年的人不停的晃动着。笑的,哭的,寂寞的,冷淡的,机智的,聪慧的……
重重叠叠,这个破了,那个便更近更真实的靠过来。
我的衣衫剧烈的摩挲着,在黑暗冷寂的夜晚发出骇人的沙沙声。
门被我碰然推开!那黑暗中,有双眼睛明亮得吓人。
父亲的声音淡漠得没有一丝起伏,他说:“你终于来了!”
我的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父亲已经点了烛火,那摇曳的豆光让我恍惚起来。如果,如果那是婚礼的红烛,多么希望那大红的盖头下是那张我无比熟悉的脸啊!
红色的烛光映满一屋的喜庆,也映满我的伤痛。
“为什么?”这是我唯一一次在父亲面前如此不敬的昂头望向那双无波无谰的眼睛。
父亲冷漠的一挥袖,门吱呀一声阂上,那样的声音让我的心勒起来。可是,我依旧望着他。不屈不挠。
父亲叹了口气:“你记得我告诉过你什么吗?”
“记得!”我的眼神晃动,那样的誓言啊,从我能够说话开始。
其实真的很好笑吧,我开口说的第一个词不是“爹爹”也不是“娘亲”,而是“发誓”,“我发誓一生一世守护莫离!”
“你记得就好!”父亲的声音有些无奈,“她是凤仪郡主,你不会不知道这凤仪二字的含义吧?你以为你要得起她么?”
父亲的声音明明没有波澜,却让我的脊背一阵阵的冒出寒意。
“可是……”
“没有可是!”父亲暴怒起来,在狭小的房间里踱着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失态,“你要是想我们莫家满门给你陪葬,你尽管试试!我告诉你,你是我莫家的儿子!你就要给我莫家担起责任来!十五年前,接到这个女人开始,我就知道我们莫家的祸事也就不远了!”
父亲忽然转过头来,直盯了我,那样的眼神让我无处可逃:“所以,如果有一天,我们莫家不在了,我要你给我们莫家留下血脉!”
“我不要!不要!”我忽然激烈起来,十多年的隐忍仿佛在这一刻爆发。是啊,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了,我在人前人后都扮着那个完美无缺的莫琰,那个莫家小侯爷,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我也累啊,我也会累啊!谁又来顾惜过我?
眼泪忽然就出来了,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一滴一滴,仿佛沙漏,打在地上,被地板吸干。
我愣了,伸手沾起那泪水,放到嘴里细细的吮吸着。
原来眼泪是咸的啊!原来我也可以哭的啊!
一双青面素底的鞋子移到我的面前,我听到父亲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站起来!我莫家男儿没有挺不直腰板的!”
我愣愣的没有动。
肩上一疼,我竟然被父亲生生的从地上抓了起来。
父亲眼里露出疼惜,他檫了我眼角的泪道:“好了,哭了这一次,在人前千万不要哭了!”
我一个激灵,还是要娶那个女人吗?我啪的挡开父亲的手。我朝他吼着:“她不是我的姐姐!她也不是凤仪郡主!她是小七!我只喜欢小七!不是姐姐,是小七!”那一刻那些压抑了十年的话被我脱口而出,心口的重量一下子减轻,我呆了,愣了。
小七啊,你看啊,原来我是这么喜欢你的,喜欢到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程度!
眼前又浮现出十年前那双眼睛,那双缓慢睁开,尽是冷清,尽是淡漠,尽是孤独,尽是伤害,尽是思念的眼睛。
小七,是不是从那个时候我就爱上了你?
小七——
每念一次,心底的思念是不是就会少一分?
我的手紧紧的拽成拳。青筋隐现,暴戾尽显。
冷不防——
一只烛台骨碌碌滚到我的脚前。那尖锐的顶尖寒光隐现。
房间里暗了暗。
父亲的声音汩汩的流进我的耳朵:“哼,既然你执意要害死莫家上下一百多口,你现在就杀了我!等下再去杀了你母亲!你这种不顾大局的人,我眼不见为净!”
父亲!
我颓然倒地。
父亲走过来抱着我的肩头:“我的儿子!你放心,这个木锦谰是我特意为你选的,是个聪明人,不会去要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的!放心,放心……”那样碎碎叨叨的低喃,父亲啊,是在安慰你自己还是在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