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以为最天真无邪的弟弟,竟然是这么可怕的人!”
“够了!”
他粗声的低嘎,声音因为颤抖而更加虚弱无力,
“清清楚楚?知道我杀死了那两个驸马,你就觉得事情都清清楚楚了吗?”
他停了一停,忽然冷冷的说:“你真幼稚!”
她愣住。
他突然抬起眼来直视她,幽黯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剑刃,狠狠的刺中阿缘的心脏,她忽然倚着桌沿站起来,忍着心里的一下下抽搐,冷然的撇开眼去,扯动了几下嘴角,面无表情的回道:
“你更可耻!”
“你——”
一时气结,他猛然站起身来,两手攫住她的双腕,又狠又重的力道似是要将她的手腕扼断似的,胸口剧烈的起伏是他无法平息的怒火,他瞪着她,瞪着她熟悉的乌丝,熟悉的眼睛,熟悉的面颊……所有他熟悉却触不可及的她的一切,犀利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颜阿缘,别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这么伤害我!所有人都可以这么说我,唯独你不行,你不可以!你给我记住——!”
他最后那一句近乎咆哮,不止是阿缘被震慑住,就连榻上的娇小身躯也忍不住一怵,可是,他很快就放开了她的一只手腕,垂着头,他的拇指和食指分按在两边的太阳穴,用手遮掩住自己的眼睛,因为泪水也随之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如同他那不能见光的情感,软弱而难以启齿。
而且,最狼狈的样子,他不想让最爱的人见。
她见了,痴痴的着那如线的两道泪痕划过他的双颊,在他下颌处有晶莹圆润的珍珠滴落,所以很痛,那样的痛不是剧烈的刺骨钻心,却是溶进了血液里,流窜至四肢百骸,若有似无,却是无处不在的,说不出来的隐隐作痛。
这样的痛,却比撕心裂肺的痛更折磨人,更叫她难受。
她伤了他,却也伤了自己,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这种冲动的行为,如同那样冒冒失失进宫来的行为一样,她只是害怕,只是恐惧,却不知这样的恐惧是为什么,便只能不顾一切的抵触。
“曜儿……”她知道,这一次,她真的伤他很深。
情不自禁地抬起那只被他松开的手,去轻轻撩开他遮脸的乱发,手指刚一碰到他的墨丝,整个人却像触电般醒过神来,慌乱缩回了手,她面色煞白,便更加失神慌乱了,因为这个动作突然变得太轻昵,太别扭;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这里不止他们两个人,而她的话已经让这个秘密不再只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她喃喃着:
“对……对不起……”
猛地甩开了他束缚的另一只手,不等屋里的人反应过来,阿缘便逃也似的掉头转身,撞到了桌边的圆木凳,她只是打了个踉跄也不没有停下来,快速的逃出了继思斋,这一刻,她只希望,逃得越远越好。
一连三日,她呆在自己的东厢院内不肯见人,自从宫里回来以后,她总在逃避着什么似的。
这一日午后,外面的阳光十分强烈,将满是棕褐色古木装饰的屋内光线都给映亮了,只是躲在阴暗角落的那一盆玳玳花,依旧是孤零零的,好似这满堂的光辉也照不进它那一辟暗地,她却痴痴地盯着那盆玳玳花,唯独觉得心里踏实。
阿奴忽然急急忙忙地小跑进来,含笑着回禀道:
“王妃,那……那个华大夫来了!”
她迟疑了一会儿,似乎才想起华大夫是谁来,待想起来心里不禁又变得生疑不安,便问道:
“他来做什么?”
“王妃上次去济世米行不是说要答谢他吗?后来给事耽搁了,就又没答谢成,今天他自个儿上门来讨的!”
阿奴说着,又低低嗔笑了一句,似是数落,那口气倒挺亲切,
“还上门来讨,果然像是无赖!”
阿缘瞧了一眼在床上睡晌午觉未醒的钰儿,眸光突然变得复杂起来,好似在斟酌着什么,对华大夫的此次来访,她总觉得原因不是那么简单,
“你去把他请到东厢这边来!”
喝完茶,她吩咐阿奴下去备谢礼,又打量了圈椅上的人几眼,见他东拉西扯了半天,始终面含微笑的不切入正话,她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张老板的身体最近可好些了吗?”
华安并不吃惊,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问的,他喝着茶,笑着摆摆手,上去不以为然,
“他的身体就是这样,在屋里睡两天就没事了!”
她宽了心,便笑着点了点头,这几天郁积在脸上的阴云陡然间散去一大半,
“你们关系很好,想必是认识很久了吧?”
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认识算不算久,这个问题我还真不好回答!”
阿缘满眼不解的着他,华安出了她的困惑,十分坦然的笑了,并不隐瞒:
“说到认识,我和他三年前就认识了,可直到最近这几个月才又有了联系,就是你们带着小郡主来完病的第二天,大哥就找来了,我娘当时正有搬家的打算,大哥说要送她一座宅子,倒是真合了她的心意!”
她想了一下,忽然想起那次在街上到他,想必那一次也是刚回来舜安没几天吧,竟然就碰上了,难怪他会说逃不出她的掌心,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正文 皇后殇后传子嗣篇(四十九)
“王妃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送这么重的礼吗?”
等不及她开口问,他抢先反问她。\^^\^*
阿缘着他,眼眸深若秋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你不是正要说吗?”
他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却渐渐敛去,变得十分严肃,
“因为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是我救了大哥一命。”
“那一晚你去了乱坟岗?”
她浅笑着问,却依然掩不住满眼的惊疑,她去过那个地方,所以想不出一个人无缘无故会跑去那里!
他摇了摇头,“我不是去乱坟岗,王妃没去过那地方,所以不知道去乱坟岗的路上原有一座荒废的尼姑庵,那天正好刚搬进去住不久的尼姑病了,虽然没指望那尼姑有多少钱给,但是至少能混到一顿饭,我是去病的。”
像说书似的,他喝了口茶,继续道,“那一天吃了晚饭才出尼姑庵,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正好撞见很多官兵推着一车一车的尸体路过,向来民见兵就要躲的,我就躲进了路边的草丛,正好见两个官兵把大哥悄悄扔到溪边就走了,我想大概是觉得尸体堆的太多,他们推的太累,为了偷懒就……”
不等他说完,她顺着他的话意,斗胆先推测了一句:“然后你就救了他?”
他瞄了她一眼,突然端起桌几上的茶碗俯首去喝茶,那样子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甚至羞于开口,
“当时我也没想过要救人,毕竟人死了才会扔到乱坟岗去!我是他身上那件喜服料子不错,以后可以留着自己娶媳妇儿穿,像我这种穷人从小混得跟乞丐差不多,也没那么多顾忌,所以,当时我是想先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下来,再把他埋了,那样也算是不占他便宜。^*”
他自己羞愧的干笑了两声,见她不笑,便停了一停,又说,
“后来就如王妃所说的,我发现他还有一口气在,就把他又拖回了尼姑庵,他身上的衣服没扒成,我就只扒了那个荷包,就是王妃拿走的那一个!”
他的话让她渐渐陷入进对过去的一片沉思,骤然间竟有着无限的感慨,难怪那个时候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尸体,她甚至还伤心欲绝的以为,他的尸体是被那些神出鬼没的狼给叼走了,却从未料想当时的他们,在来往的路途中擦身而过,当时的她对于沿途的风景根本就不曾留意过一眼,就算留意了,又怎会知道他在那里,也不可能会驻足停下。
从那个时候起,他们便已经错开了吗?
就算不错开又怎样,他的家人全死在太后和她弟弟手上,再见也只会如同现在,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隔着仇恨……
她脑子里一道闪电划过,心一缩,“那个时候,宋家满门斩首的时候,他……”
“大哥昏迷了七天七夜才醒过来,还好老天爷没有那么残忍,没有让他亲眼着自己的家人死去!”
他淡然的回道,眼里却有一丝阴影闪过。
阿缘闻言顿时像是被人狠狠重击了心脏,耳内“嗡嗡”了几下,惨白的面容绷得紧紧的,她不知道华安这话是不是一语双关,但至少已经刺激了她,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当然不是,我是来领赏!”
他满脸堆笑,却让人越越假,不出一点真心实意,“顺便替大哥捎个话儿!”
“什么话?”
华安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他说他相信王妃说的话,还有……他想小郡主!”
阿缘顿时抬起头,狐疑的盯着他,“这件事他也对你说了?”
他不否认的朝她笑了一下,“王妃那天走了以后,大哥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而且几天下来济世米行都一直平安无事,这都多亏王妃没有把大哥的身份揭穿!”
“没什么,这是我欠他的。”
她淡淡的回道,脸上并没有笑容,因为一点都不好笑,根本也笑不出来,甚至着他嘴角不停浮起的笑意,她就更觉得反感,更不想笑。
“如果可以的话,大哥希望明天王妃能把小郡主带到北郊的尼姑庵去,那里人烟荒芜,就算是见面也可以避免让其他人发现,不知王妃可愿意?”
阿缘有些惊讶,“明天?”
“毕竟是大哥的骨肉,想必王妃也能理解大哥这样急切的要求吧?”
说着,他又笑了,“当然,小郡主是王妃所生,又是王妃抚养到这么大,大哥也不能强人所难,去不去还要王妃的意思,我只是替他把话带到,他说过,不管王妃去不去,明天他都会一直在那里等的。”
这时,阿奴已经备好谢礼进来回禀了,阿缘也不想让华安在这里再多呆一刻,没有直接答复他,便让阿奴领着他离开。
不知为何,阿缘很清晰的记得他刚刚说话时的笑容,笑得有那么点不以为然,似乎还掺杂了什么,让阿缘在眼里很不舒服,那种感觉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使着欲擒故纵的手段在逼诱她上钩一样。
可是他说那个人抛饵的人,那是引诱她上钩的人是问玉,就算明明知道他恨她,可是她倒底是想相信他的,而且他只想见见孩子,没有理由不去相信,他想见见他仅剩不多的血脉相连的亲人……
晚膳的时候,不同于前几日,她没有让下人送到房间来,反而要到膳厅一块儿用膳,她这几天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全与外界隔绝了一样,大概是今天见了外人的缘故,她突然想知道外面这几天的一些情况,尤其是宫里,自从她慌慌张张逃出继思斋后,也不知曜儿如何了?
正文 皇后殇后传子嗣篇(五十)
经过膳厅的门窗外时,阿缘听到屋内有一些陆陆续续的说话声,她便以为他已经回来了,脚下步子也不由快了半分,又不时回头顾一眼阿奴抱着的钰儿,等她跨进了门槛才发现颜念暄还没有回来,圆桌边独坐着聂侧妃,侍立在聂侧妃身旁的管家见她进来,忙不迭迎上前来。]^^
聂侧妃挑眉过来,没有起身的意思,安然的坐在桌边对她浅然一笑,脸上的表情更是假意得别扭,
“长公主殿下来了啊!”
阿缘勾了一下嘴角,漠然的回睇着聂侧妃冷淡的目光,没有说话的依旧款款地往桌边走过去,每一步都沉稳而缓慢,仿若以柳为态,以秋水为姿,淑雅而高贵,只是她眼里的神色却渐渐黯沉下来,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准的,至少这会儿到聂侧妃,她能明显的感觉到那股酸冲冲的敌意,是更深了。
到这屋里景况的第一眼,其实她后悔出来了,其实她就想回身了,对于这一点想必她和聂侧妃还可以称得上是心照不宣——两个人都是绝对不愿意同桌而食的,既然她不走,阿缘也绝不可能现在掉头就走,皇家赋予给她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傲气,是不容许她先退缩的,就算心里明明白白得很,就算是寄人篱下,她的气势也是绝不能输的!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得出奇,就只听得见聂侧妃喝汤的白瓷调羹碰着碗沿轻微的脆响,大概是嗅到了空气中一丝异常的气味,屋子里的下人连呼吸似乎都屏住气,小孩子这会儿居然不作声的闭着嘴,张管事埋头跟在后头也不出声,这诡异的静滞气氛就越加被凸现出来,这灯火通明的屋子莫名其妙的冒出一丝凉意。
阿缘还是坐在平日坐的位置,和聂侧妃中间只隔了一个空座儿,本应该是颜念暄的座位,这会儿空出来倒是让两人没了一道有形的阻隔,越发的碍眼,聂侧妃的脸也越发阴沉下来。
一坐下,阿缘便将钰儿接过来抱在腿上坐着,注意力也始终放在钰儿的小脸蛋逗她,张管事吩咐人上菜时,她才问了一句:
“王爷不回来用膳吗?”
窥了一眼置若罔闻的聂侧妃,张管事应声点了点头,
“王爷今早出门时已经交代过了,这几日有要紧事要忙,晚膳不必等他回来!”
阿缘抬起头来他,眸光收缩,表情一下子认真起来,“什么要紧事?”
“王妃,奴才只负责在王府里打打杂,您说既然是要紧事,那王爷也不会告诉咱们奴才是吧?”
瞅着张管事唯唯诺诺的样子,阿缘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渐渐紧张起来,侧眸斜睨了聂侧妃一眼,她咬了咬唇,问:
“聂妹妹,你知不知道?”
聂未仇阴沉沉的脸上这会儿忽然露出了笑容,就像阴天里刮起来一阵风,不止是凉飕飕,还吹得人的头发衣衫一团乱糟糟,硬生生地给人一番难堪,她手指间的白瓷调羹往那白瓷碗内一丢,发出一声清脆而尖锐的响音,
“念暄哥对我是没有秘密的,他倒是没说过有什么要紧事,不过说起他不想让长公主殿下你知道的事……是不是宋大将军快要抵京的事呢?其实那也没什么要紧的,宋大将军回京还不是早就传开的事,只不过这宋大将军是宋问玉的哥哥,所以多多少少和长公主殿下您的关系有点扯不清,念暄哥不让张管事告诉你,肯定也是不想让你知道,长公主你可以避避嫌,不是吗?”
着阿缘的脸色越来越难,聂未仇越说越兴奋,一股脑儿把昨夜在书房外碰巧听到的事给说了出来,还添油加醋的捏造了一些,这些日子她总觉得念暄对阿缘越来越在意,心里就越来越气,似乎要到念暄和阿缘两个人水火不容,她才会心情大悦。
张管事满脸愕然的睁大双眼,可两头都是主子,他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又怕顾了这头,得罪了那头,嘴里蠕动了半天,也没吐出来一个字。
沉默了半晌,她倏地冷笑了一下,原来是宋大将军快要抵京了,他们要紧罗密布的设陷阱,所以要提防着她,怕她偷偷跑去通风报信,做了奸细,坏了他们的事吧?
阿缘将腿上坐着的钰儿交给了阿奴,然后站起身来,回头俯着聂侧妃,妆容精致的聂侧妃垂着头正在小心翼翼的喝着汤,满嘴的笑意可是藏也藏不住,压根儿没有留意或是存心忽略了头顶上方有双冰冷的眸子正瞪着她。
攥紧碗身的手渐渐缩紧,“啊——”,聂侧妃突然惊叫了一声,脸上的红的,白的水粉胭脂全成了浮上一层油光的泥疙瘩,连同湿糟糟的头发,就像被没拔毛的鸡被开水烫过似的。
众人都傻了,都呆呆的着阿缘,她将手中的空碗往桌帏上一掇,俯睨着聂侧妃,有一种若无其事的冷傲,嘴角还噙着一丝冷淡的笑痕,一字一顿,都敲打在心上,
“你应该拿镜子照照自己,你有什么身份和资格来叫我如何做?”
避嫌?没有太后,没有他们这帮人,她和问玉又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凄惨地步……
聂未仇似乎是被她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可震慑住,痴痴傻傻的摸着自己油腻腻又有些灼烫的皮肤,甚至顾不上生气动火,又尖叫起来,一声一声犹如凄厉的鬼叫,威力似要强过惊涛骇浪,直要掀了房子的屋顶。
阿缘带着钰儿及阿奴走出了膳厅,屋子里的下人才似回过神来,慌乱的忙作一团。
正文 皇后殇后传子嗣篇(五十一)
“笃笃笃——”
一阵轻微的叩门声,将坐在圈椅内愣神的她惊醒过来,她连忙起身出来开门,只想着不可能是阿奴,刚刚敲过三更不久,阿奴早睡下了,她一开门,没料到竟会是他!
今夜有清朗的月光,洒在他身上,荼白底平金蟒龙花纹的软缎袍泛起粼粼光泽,那些张牙舞爪的蟒龙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环绕在他周身,他不说话,静静的站在门口,便已觉得紫气流转,器宇不凡。
只是,她已经没了几日前那种好感,更谈不上欣赏,一顿晚膳的时间,所有的感觉都荡然无存。
这一刻他站在她面前,她的心里没有波澜。
可是想到他会来这儿的理由,阿缘还是忍不住淡然一哂,
“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问话时,她的双手始终抓住门沿,并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如果我说是负荆请罪呢?”
他抬眸注视着阿缘,他的目光淡淡的,散发着很柔和的光,和他身上那件凛冽威风的蟒袍是极不协调的,何况他还在笑,虽然月光恰好照在他的侧面,鬓边的发丝投下的阴影甚至遮掩了他的脸,可是屋内的青铜连盏灯很明亮,将他的一颦一笑全清晰的照亮,他们面对面的隔得不远,所以,她得清清楚楚。
她探究的目光了他一会儿,右手忽然松开了门沿,一侧身,手示意的往前一伸,摆出一个礼貌邀请的动作,
“进来坐,钰儿已经睡着了,有什么话就在这外间说吧!”
“嗯。”
他跨门进来,她在身后轻轻阖上门,又问了一句,“她应该没有什么事
吧?”
“你是说未仇吧?”
他故作轻松的回答,口气又柔又缓,闪烁迷离的凤眼里还是掩不住那一丝心疼,
“她受了一点惊吓,还好没有动到胎气,脸上的红肿也慢慢消了,听府里的人说她已经闹腾了大半夜,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
她想,他毕竟还是心疼聂侧妃及她肚子里的孩子的,有些真心的情意是无法隐藏或作假的。
就算他脸上的表情掩饰得很好,可话里的关心倒底还是让阿缘感觉到了,他越是这样不责怪,却反倒让阿缘心里越难受,因为他的仁反衬了她的不仁,这让她觉得自己成了一个连孩子都不放过的坏人,当时是气极了,给聂未仇一个教训,可她并不希望聂侧妃真的有事,就算她不喜欢聂侧妃,至少她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她没有想要伤害他的孩子!
“是吗?那你应该多陪陪她才是!”
倒了一杯凉茶放在他椅边的桌几上,她扯出一丝牵强的笑容,试图以此缓解自己的窘迫,道歉或是认错的话,她同样说不出口,而且她也绝对不允许自己那么做!
他装作没有听见她说话,着她在桌几的另一边坐下,一张素雅的姝容苍白而憔悴,却令人觉得心酸,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
她的眼睛凝视着连盏灯的烛光,似乎没有多想,便脱口而出:
“睡不着。”
他微微抿嘴,似乎在认真回味着她的答案,屋子里安静了半晌,才又听到他的声音回响起来,
“事情的原委我都听张管事说了,今晚的事的确是未仇做错了。如果你在意的话,我可以替她向你赔礼认错。”
她没有说话,依然静静凝视着连盏灯的烛光,她的眼睛里也有了烛光,他以为她没有在听,似是无奈,似是沮丧的轻叹了一口气。
她忽然冒出一句:“你会不会派人把我软禁在王府里,不准我出门?”
他着她,不由勾嘴浅笑,眼里闪着柔色,像揉碎的漫天星光,他察觉不到,那抹柔色是一种喜欢,
“你的问题有点古怪,不过我还是回答你——不会,我不会软禁你。”
她又问:“我已经知道宋大将军很快就会抵京了,你不怕我去通风报信吗?”
他沉默,也不想去猜她的心思。
等不到他的回应,她仍然问:“他们从哪边进城,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他又勾嘴,淡淡的笑纹,却没有笑意,“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
明明猜测到他不会说,可真当事实如此时,她心中的怨气还是被掀上来了,声音也冷下来,逼问着他,
“你姓颜,不姓梅,为什么你要帮太后做事?”
他的声音也渐渐沉肃下来,对她向来从未停止过的这种冷漠的谇责,心里终是有些於忿难消,压抑在胸口却并未发作出来,只是说出的话闷闷的,还夹杂着一丝苦涩,
“我是感激太后,我也娶了未仇,我和梅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扯不断,这些的确是不该成为,也不能成为我效力在太后左右的借口,可是就算我姓颜,尽管我是一个王爷,可始终只是一个臣子,也只能选边站,很显然,我们站在了不同的边上。”
她愕然,原来她心里的想法,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是的,她就是那样认为的,他会替太后做犬马,都是出于私心!还有他那样离谱又错误的坚决,让她气得无话可说,最后只能化作一声无言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