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一回来就教训我,等大哥回来,我一定是要告状的,让他好好收拾你!”
鬼脸一扮完,她身子一扭,倏地绕过宋问玉,蹦到她老爹身边去了,一双葱白有力的小手勾住宋大将军的脖子,眨着乌亮乌亮的眼珠,不依不饶的撒娇道:
“爹,你和二哥刚刚说什么悄悄话,不准偏心哦,我也要知道!”
瞧着眼前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宋大将军紧绷的老脸一下子舒展开,拍着她的小手,似是若无其事的笑言道:
“我和你二哥说的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家不会懂的!”
小手一松开,宋舒芯顿时极为不满的哼道:
“我都十岁了,才不是小孩子了呢!”
雪后初霁,站在扫尽积雪的宫阶上,阿缘远远就见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徐徐向这边而来,近了,才发现他身后还屁颠屁颠的跟着一个小丫头。^*^*
“阿缘,这是我妹妹!”
身边扯着一个小鬼,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很怪异,刚说完就偏下头去,对着身旁的小鬼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命令道:
“舒芯,还不给长公主请安!”
“你自己还不是也没有!”
不服气的小声嘀咕了一句,宋舒芯这才乖乖的欠身,一举一动倒都十分的彬彬有礼,盯着眼前这个头儿小,却很茁壮的小丫头,长得像宋大将军,和他却不像,阿缘这才发现原来真如太后所说那样,宋家里只有他上去像一介书生,清癯而斯文。
“长公主殿下安康,我叫宋舒芯,是这个人的妹妹!”
口齿很清晰,她说着极不情愿的用细小的手指指了指身旁的宋问玉,娇俏的小脸蛋上表情极为丰富,又是翻白眼,又是撅嘴的,似乎对所指之人怀有极大的不满,却又掩饰不了那份喜爱的心情。
阿缘忍俊不禁,掩嘴笑道:“真是个有趣的人儿!”
他无可奈何地哀叹了一口气,有些伤透脑筋的按了按额头,温言接道:
“她一听我是进宫来找你的,就吵着非要跟着来,我想这样或许也能掩人耳目,就把她带来的!”
“谁非要跟着你啊,我是来二嫂的!”
二嫂?阿缘也愣了一下,见宋问玉被她气得无语,她只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出声打起了圆场,
“进去吧,屋里柳姑姑做了很多可口的糕点哦!”
她一伸出手,宋舒芯立马乖巧的把手送上来,满脸笑眯眯的,“谢谢二嫂!”
等柳姑姑和宫婢们把宋舒芯带出去玩,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时,两个人才围桌坐在一起。
阿缘眼睛扫了一下门外,道:“我已经把要对太后采取行动的事告诉曜儿了,他没有异议,而且这是帮他夺回皇权,他理应也要算一份子的!”
“既然如今皇上想要夺回太后手中的权利,那是再好不过了,朝中如今有很多被龚桧打压的官员,都不满太后掌权,如果能招纳一些人参加进来,这次政变的胜算应该会更大的!”
阿缘问道:“宋大将军同意了吗?”
他迟疑了一下,沉声道:
“我爹还在犹豫,但是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会说服他的!我爹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他只是……有太多的顾虑了……”
着他脸上为难而复杂的表情,她已经猜到了一些,光是见他那个讨人喜欢的妹妹,都该明白的!这样想着心里不由更觉得愧疚,
“对不起,问玉,这次政变谁也说不准,我当初……是不是……不该叫上你的……”
“游园会那天晚上你问我愿不愿意帮你,娶你——就是我最好的答复!”
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目似明星,深邃而悠远,却璀璨闪耀。
她忽然迷惘了,他的话意让她捉摸不透,心里产生了一个很大的疑问,她本以为他因为喜欢才娶她,才决定帮她的,难道事实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吗,他是因为要帮她推翻太后才娶她的吗……
“阿缘!”
思绪突然就被他打断了,她茫然的抬起头,清幽如水的目光凝视着他,“呃?”
他停了一停,忽而抿嘴笑道:
“我是说暂时又找不到好的契机,我想不如就以我们的亲事为由,在御花园里设宴挟持住太后,再趁机发动政变,你尽快去找太后把日子定下来吧?可以早日把计划详细的安排下来!”
以他们的亲事为由吗?她的心陡然一空,好似印证了心里的某种想法,迟疑了片刻,愣愣的点了点头。
这时,景秀宫的院门外响起一个清越的声音,隔着屋子这道关上的朱漆椴木门,远远的就能听得到那悦耳如铃的笑声,
“这是谁家的小孩?长得可真有趣呢!”
两人都惊了一下,阿缘倏地站起身来,“好像是曜儿的声音?”
正文 皇后殇后传子嗣篇(廿六)
一开门,就见一身白裘胜雪的颜曜半弯着腰,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揉捏着宋舒芯的小脸,宋舒芯这小丫头似是痴了,眼神呆呆的,被捏了半晌也没反应,完全被眼前这个翩然若仙、笑眸明媚的男子给迷住了。^*:
“曜儿——”
“阿缘!”
他倏地松开手,直起腰来长身玉立,亲切的着她,吹弹可破的雪肤上露出温煦的笑容,目光扫到她身边的宋问玉时,他笑得更加深韵,眼眸深邃如幽碧的潭水,隐隐投射出着摄魂夺魄的迷离光彩。
他摸了摸宋舒芯的脑袋,扬起下巴,嘴角微勾,淡笑着问道:
“宋大人带来了吗?”
阿缘笑回道:“是他妹妹!”
恍然的点了点头,顿了一下,他忽然又蹲下身去着宋舒芯,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儿,笑波横生,俊美的脸庞好得一塌糊涂,
“你长得好可爱,哥哥好喜欢你!等你长大后,做哥哥的妃子,好不好?”
那张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如同一剂无药可解的**汤,小小的宋舒芯已经喝下肚去,除了诺诺的点头,她此刻什么也不知道做了。
“舒芯!”
一声闷雷突然而至,她小小的身子浑然一怵,还未醒过神来,身体像被一阵狂风扼住臂膀,强硬的把她从如痴如醉的梦境里拉开去,她呆愣的仰头回望,正好碰上她二哥的一张怒容。|-^*
“二哥……”
这一下,她真的清醒了,回想起刚刚的一幕,小小的年纪,已经知道害臊,满脸酡红的垂下头去。
余悸未平,他转过身来,恭恭敬敬的向颜曜作揖行礼,道:
“微臣的妹妹年少无知,童言无忌,还请皇上切莫当真!”
“是吗?”
颜曜扬眉浅笑,戏谑的神色上去却又意味深长,“可朕向来都是君无戏言的,你是打算让朕收回成命吗?”
“曜儿!”
阿缘适才也被他的那番话吓了一跳,见他这会儿越闹越过分了,不由拿起了当姐姐的范儿,出言阻拦训斥起他来,
“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整天只知道捉弄人!”
他回过来头,似笑非笑,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字字掷地有声,
“阿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不知为何,她的心陡然像被针扎了一下,禁不住颤了一下身子。
明翠宫比平日清静了许多,她走进来的时候一直在想,或许是梅丞相的死对太后的打击太大了,这些日子她都喜欢一个人坐在内殿里发呆出神,那种沉寂的气氛似是这鎏金碧瓦的宫殿内也蒙上了一层细尘。
翠姑姑放她一个人进来的,她站在榻边许久,太后始终盯着窗外,窗外有沉积未融的皑皑白雪,似乎牵绊着她千丝万缕的过往,那些过往或许并不是甜的,她的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哀伤与落寞。
这一瞬间,她心里不是没有一丝震撼的,甚至是一丝心疼——她毕竟是老了,眼角边的细纹这段日子越加明显了,而且她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开心过,记忆中的太后总是这样清清淡淡的,从未真正的笑过一次。
如果这个人只是她的姨母,她会体恤,会诚挚的关心,可是恨早已战胜了爱,理智是那么的清晰,她不只是姨母,更是霸占颜家江山的篡权者……篡权者……
这样想着,连一声再简单不过的叫唤,也虚伪得没有底气,“……母后……”
连叫了两声,她才缓缓的回过头来,只扫了她一眼,目光又移向了别处,口气也还是那样不冷不热的淡然,
“是阿缘啊……”
“嗯,”
阿缘点点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抬起头直视她,只是不时瞥几下,“母后,您还好吧?”
似勾非勾的唇角,划出来的更像是一抹淡淡的苦涩,芷太后只是匆匆瞟了她一眼,似乎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不紧不慢的问道:
“找哀家有事吗?”
“母后,儿臣是想问问,我和宋大人的婚事什么时候……”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直至完全听不见了,她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提这样的问题合不合适?
芷太后没有生气,静静的着她,忽然埋首拍了拍自己榻边的空隙地儿,向她找了招手,轻唤道:
“坐到这儿来!”
阿缘抬眸睇了她一眼,不明所以的迟疑了半会儿,才紧凑着步子,慢慢的走上前,面对着面的在太后身边,局促不安的坐下来。
“告诉哀家,你喜欢问玉吗?”
“嗯。”
“喜欢他哪一点?”
她茫然的抬起头,到她清幽的眼眸里闪出的关注,阿缘心里满是不解,甚至有些莫名的气恼,她不知道自己喜欢问玉哪一点,可是她更不明白太后为什么会关心这些?难不成她是真的喜欢问玉吗?!
她忍不住反问道:“母后喜欢问玉吗?还是欣赏他医术高明呢?”
屋子里像是打翻了醋坛子,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胀气的酸味。
太后了她一会儿,忽然兀自笑了,浅浅的划痕,透出一丝苦味,
“哀家是很喜欢他,不是因为他医术高明,而是他很像哀家年轻时的心上人。”
清浅的声音低沉,又似沉淀海底的沙砾饱经沧桑后,坦然而淡定,没有一丝少女的羞赧。
耳边一阵嗡声,阿缘只觉得脑子里陡然间一片空白,像是经历了一件极为丢脸的事,受到了说不出的屈辱,那般尴尬,那般不知所措,她什么也想不到了,她的心里只剩下一个解不开的疑问,如同芥蒂扎深在她心底——太后是爱着她的驸马吗?
正文 皇后殇后传子嗣篇(廿七)
着阿缘脸上错愕又复杂的表情,太后忽然意味深长的浅笑了一下,
“可惜再怎么像,终究也不是他,哀家欠他的,注定永远也还不了了。|-^*”
勉强的扯过一丝笑容,阿缘随声附和了一句:“母后多虑了……”
“既然是你的婚事,也不能马马虎虎的办了,总要筹备些时日,还要让司礼监择人选个黄道吉日!”
见她不吱声,太后顿了顿,又慢悠悠的说,
“不过总归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你自己着办吧,只要合心意就好,只是定了日子要知会哀家一声!”
“是,母后!”
她点头应道,心里也思量着,这恐怕是最好不过了,由她自己来安排,所有的阻力都会降至最低,那胜算又会多几分!
发动政变的地点自然是要设在御花园内,至于时间,他说过不能拖延,若是太仓促也不妥,她埋首想了一会儿,方才抬起头来,含笑道:
“母后,儿臣想把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三,这样既不会违背了母后您之前的意思先撤下白灯笼,也正好可以给宫里添点喜庆,让您老人家开开心!”
太后似笑非笑的点了下头,不再言语。
一日复一日,等到春回大地,万物开始有了复苏的踪迹,这一派新景象似乎也是在暗暗预示着什么,她这样想着,心情却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紧张……
明日便是初三,宫里万点白色的烛火都已取下,逐一化作团团火红,放眼眺望而去,像是无计自怜的红烛,在替人悲伤而落下来的泪,她的心,为何如此不安呢?
“阿缘,你怎么了?”
她一惊,恍然醒悟,他还在这里,于是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转过身,静静的着面前的人,想笑却突然笑不出来,只得沉声问道:
“都准备好了,是吗?”
“嗯,”
他点了点头,回道:
“我爹和林侍郎他们都已经部署好了,明晚你桌上的酒杯便是暗号,杯倒举事!”
杯倒举事……她在心里默念着这四个字,捏住胸前衣襟的素手却忍不住微微颤栗,真的要手刃那个人吗?十八年……不是一句不在乎,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的,
“问玉,我……”
“别怕,阿缘,有我在呢!”
他上前轻轻按住她的双肩,乌黑的眼眸深邃如海,不管如何波涛暗涌,海面上始终一片平静,让她心安的平静,
“你放心,我们只是要逼太后将手中的权利交还给皇上,会做到兵不血刃,不会伤害太后的!”
“我相信你!”
目光盈盈闪烁,她上前一步搂住他,靠近那个令她踏实的怀抱,头缓缓的贴在他的胸膛,可以那样清晰的听到他炙热的心跳,和她的心跳是如此的接近,明日之后,他便要是她的驸马了……
春寒料峭的御花园,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喜色光晕中,遍布着绽放的迎春花,花下良人却分坐两处,她在上,他在下,君或臣,却始终是那道跨不过的台阶。
“阿缘,我敬你!”
身边的颜曜举起蓝釉白瓷酒杯,向她祝酒,她只要一拿起杯子,下面或是暗处就有无数双眼睛盯梢着,等待着伺机而动。
她毫不迟疑的一饮而尽,颤颤的放下酒杯,满眼困惑不解的打量着颜曜,又了太后右边的梅琦儿,劝道:
“曜儿,琦儿在那边,你怎么非要坐在我这里呢?快点过去——”
阿缘推搡了他几下,他都始终赖着不走,俊美若邪的脸上挂着不以为然的灿笑,
“我今晚就想和阿缘坐在一起,驸马应该也不会生气的,我是你弟弟,没有人会误会的,不是吗?”
“那是当然了,可是……你也不必要特意让我和驸马分开坐,两个成婚的人不坐在一起,不是很奇怪吗?”
她无可奈何的应道,身边这个位置本来是给问玉坐的,却被曜儿强占着,把他赶到了下面去。
一侧目,却发现颜曜面色黯然的垂下脸去,他那个样子突然让她觉得自己像得了驸马就抛弃了弟弟一样,或许他只是害怕今晚即将发生的事,是啊,怎能不害怕,她自己的心整个晚上也是悬得高高的,更何况是向来如个孩子似的曜儿,这样想着,她索性也就不再赶他走,只是心里隐隐觉得有一丝怪异,颜曜的语气听起来略带着自嘲,就像在说着反话一样,是她自己的错觉吗……
越想越觉得苦恼,她抬眼了一眼下面坐着的宋问玉才猛然惊醒过来,不禁想扇自己一个耳光,此刻还有如此性命攸关的大事要做,她居然还有闲心去想这种问题!
他向她点了点头,她举目环顾,所有做好准备的人都在偷瞄着她,她斟满酒,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杯子,朝正座上的太后转过去,吞咽了一下口水,断断续续的说道:
“母后,这一杯酒,我要敬您,谢谢您对我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没有您,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太后杏眼微眯,浅笑了一下,一只玉手也举起桌上的夜光杯,将杯中的屠苏酒慢慢的饮下去,淡然道:
“你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可哀家一直把你和曜儿视如己出,哀家也总算不负先帝所托,把你们养育成人了!”
阿缘苦笑无语,回过身来,把酒杯迟缓的放回桌面上,那一霎那,心骤然缩紧,似乎所有的血液都涌上脑门,纤长的手指倏地一弹,指边的蓝釉白瓷酒杯身子一斜,“嘭”的应声倒在桌帏上。
正文 皇后殇后传子嗣篇(廿八)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从光线阴暗的草丛和假山后蹦出来无数个黑影,惊翻了宫婢们手中的托盘,酒水与果脯“兵乓”凌乱的撒了一地,手执寒铁的士兵严严实实的将宴会围成了一圈,他们身上的甲胄在二月的春夜里泛着森冷的寒光,令人骤然生颤。^:
面色煞白的龚尚书,瞅了一眼上座的芷太后,一柄寒芒逼在她脖颈边,她竟然默不作声,龚尚书不由慌了,一丝夜风吹过,他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原来早已是吓得满身冷汗,忙不迭结结巴巴的叫嚣道:
“你……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啊?!”
对面而坐的宋大将军朝他身后的一名士兵使了个眼色,那士兵只微点了下头,二话不说的持剑往前狠狠一戳,一柄寒铁从背后穿透了龚尚书的胸膛,割开人的皮肤,露出一截血色淋漓的剑刃。
剑身一抽,龚尚书只闷哼了一下,眦目欲裂,身体便重重翻倒在桌案上,鲜红的血液溶进泼洒的酒水里,汩汩的肆流下来,吓得他近旁的官吏撅着屁股,浑身哆嗦的只往外躲开。
“啊——”一阵失魂的尖叫,宫女和太监们惊恐地退缩到了一起,空气里交织着酒的芬香和血的浓烈,既醉人,又刺鼻,那种妖娆而诡异的气氛一时间比死亡还凝重,窒息地沉默似乎压抑着在场每一个人。
她扫了一遍座下的他,宋大将军还有其他人,他们殷切的目光全落在她和曜儿身上,坚毅而灼烈,都是忠良臣子对东朝的一片赤诚,曜儿拉着她的衣襟不敢动,心一沉,阿缘倏地站起来,亦如朝堂上的琅琅声,清脆响亮,
“母后——”
“噔”,桌边很轻微的一个响动,她俯首回,却瞧见颜曜葱白的细指将她那只蓝釉白瓷酒杯又重新放正了,他微微抬起头注视着她,嘴角和眉梢都是莫测诡谲的浅笑,嘴里动弹了几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令她唇齿发寒。^)
他说,“阿缘,你输了。”
清清淡淡的口气如同一缕不经意的凉风,因为从未提防,却一不留神将她刮进了万丈深渊,她一时愣神,从天而降的箭头如雨落在那一圈士兵身上,凛烈英武的将士们瞬间变作伏地遍野的尸体,那些插满箭羽的尸体里面还有被误杀的宫婢太监,或是官吏。
箭一停,四面八方突然响起一阵如雷咆哮的呼嗥声,一片白压压的铁甲胄士兵如潮水般涌上来,踏过那些未冷的尸体,再次包围了御花园。
那些尸体都是宋大将军的部下士兵,痛心疾首的宋大将军掀翻桌子,拔出桌案下藏的宝剑,就肃然而起,凌冽的剑锋直指上座之人,声泪俱下的骂道:
“苍天不长眼呐!尽容得你们这帮妖孽杀戮忠良,祸乱国家,亡之不久矣啊——”
话音未落,一只暗箭倏地刺进他的后背,他踉跄的屈膝于地,宋问玉惊慌的踏翻酒桌,扑跪在红毯上扶住他,急切的唤道:
“父亲——”
他抬起覆在宋大将军背上的手,满是黏稠的血渍,不禁垂首哽咽哭泣起来,
“对不起,父亲,是孩儿错了,是我错了……”
“驸马——”
阿缘忍不住要跑下去,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给拽了回来,她回过头,那张绝美的笑脸如同恶毒妖冶的罂粟花,绽放得越加邪魅而狰狞,
“阿缘,多亏你这招请君入瓮,朕才可以铲除这帮有异心的奸佞!”
脑子里骤然一阵嗡声,就好像是在狂风暴雨的漆黑夜里,被雷鸣闪电一下子击中了,思绪一片空白,她不停的战兢哆嗦,只晓得猛然侧过头去着下面的人。
他果然用着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凌厉的光芒中透出难以置信,愤恨中闪着撕心裂肺的绝望,那是一种被挚爱的人背叛的绝望……她似乎明白那种痛,被深爱的人误会成恨,就像有人拿着剜刀一片一片凌迟着她心口的血肉。
“问玉,不是这样的!”
阿缘不停的摇头,可是问玉渐渐冰凉的眸色彻底撇开不再她,她挣扎着,手腕上的那道禁锢顷刻间化作成一条毒蛇般令她心生厌恶。
忽然心一拧,她奋力一甩,反手扬起一巴掌响亮的打在颜曜俊美雪白的脸颊上,声嘶力竭的吼斥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他们?为什么要害我——”
他摸了摸自己微微红肿的半张脸,仍然无动于衷的笑,笑若浮花,而眼里却闪着冷冽的寒光,
“阿缘,朕知道你舍不得驸马,可是他们是想加害母后的乱臣贼子,是要不得的。不过你放心,曜儿一定会替你找个更好的驸马!”
他朝身边的士兵一睇,其中两名就站出来钳住了她的双臂,颜曜吩咐道:
“你们住长公主,别让她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来了。”
他一笑,忽然从其中一个士兵的腰间抽出了一柄雪亮的长剑,刻意在她眼前晃了一遍,然后悠悠的转身走下了红毯铺就的台阶,径直朝宋家父子而去。
“曜儿,我求求你,不要杀他们,都是我的主意,都是我的错!”
她如何挣脱,也挣不开士兵铁铸般的手臂,这时她忽然想到了正座上的太后,连忙撇过头去,哭着乞求道:
“母后,你救救他啊,你说过你喜欢问玉的,你说他像您年轻时亏欠的心上人,你杀了他,就不怕心里的愧疚更加沉重吗?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