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情绪激动,霍一飞只得拉了他坐下安慰,趁着一动作的功夫,用身子挡了旁人的视线,悄悄塞了纸条在他的手中,小柯倒也机灵,感到手里多了东西,连忙紧紧捏住了,脸上还神色如常,依旧又呜咽又抽泣。
坐下来又低语了几句,霍一飞无非都是安慰小柯不必担心,同时也露着叮嘱他不要乱说话的含义,小柯“嗯嗯”点头应着,在字里行间小心的捉捕霍一飞有意透露的信息,紧攥着手里字条心砰砰的跳。
等待两人走了,回到囚室小柯左右看了无人,才小心的展开手里的图纸,一边压着狂乱的心跳一口气看完,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记忆,所有该有的交代霍一飞每一句一字都写的清楚,小柯暗想,如果不用死在狱中,真要筹划下出去后的计划。和记肯定也不会放过自己,那是该独自跑路?还是拉上怀孕的女友一起亡命天涯?
这一晚在忐忑不安中迷糊度过,第二天一早,果然有警察提审,一把将黑色头套粗鲁套在头上,警察拖着他像拖死猪一样前行,看不见方向,小柯只是跟着警察跌跌撞撞上了车,七拐八拐也不知拐了多久,小柯一颗紧绷的心越来越紧张。又到一处拐角,只听“轰”的一声,黑暗里感觉车子震了几震,小柯顿时心脏狂跳,知道逃亡有望。
霍一飞预先安排了帮手围攻车子扫射,自己持了抢亲自出手,警察万没想到被人盯上,虽防备谨慎,但因要避人耳目,用的是普通的家车,而非警局里那防弹的警车,如何能经得起这群匪徒机枪狂扫,一轮下来已经千疮百孔。
待他车子已经不堪重负,霍一飞忽然猫一般冲出伏到车顶上面,失控的车子在马路中间来回摆扭,发着难听的“吱嘎”声,霍一飞一边与车里的几名警察周旋,一边极力拉了小柯出来,小柯倒也机警,瞅准了这撕扯对打的机会拼命的狠砸拉着他的那个警员,连打带咬,终于逼得他一时松手,小柯抓了霍一飞的手臂冲开车门横飞出去。
借着惯性两人几乎摔出十几米远,直摔进路旁的树丛,背上未愈的伤口正撞在树干上,霍一飞痛的几乎昏阙。刚一落地,便见已经滋滋冒烟的车子哄得着起火来,眼见就要爆炸,霍一飞不敢耽搁,强咬着牙瑟瑟支撑站起,一边奋力拉了同样摔的不轻的小柯,连滚带爬冲进旁边早预备好的车中。
扔了浑身是血的小柯在后座一动不动,霍一飞连忙驾起车加大油门,车子带着呼啸冲的远远,开一段路,肩上伤口越来越痛,大概是伤口全撞的裂开了,这会就像滚油浇上去一样,烧着了一般的抽痛,直抽的他半条手臂也麻木大不听使唤。
霍一飞咬着牙紧攥着方向盘强撑,剧痛引得他一阵阵发呕,忍不住扶一下额头沉重的喘息,还未等缓过气来,忽觉脑后一凉,不知什么时候一根黑洞洞的枪管抵在后面。
霍一飞着实吃了一惊,猛然抬头,看见反光镜里映的身后满脸污血的小柯面色狰狞,一张嘴肌肉抽搐,“送我去码头!快!”,小柯用抢管使劲敲着霍一飞的脑袋。
第 11 章
霍一飞又气又急,想是刚才扶他上车时一时大意,给他偷挟了里衣兜里的手抢,可也万万没有去想,刚冒生命危险抢救出来的小柯会怀着歹心,趁了这个空隙还要挟自己,不由得又失望又愤恨的冷着声音道,“陆柯,你干什么!挟持了我你就能跑掉了?就算你能跑,你表哥呢?让他替你顶你犯下的罪?”
“我管不了那么多!”小柯高吼,“我回和记肯定是死路一条,比在监狱还死的更惨,既然你救我出来,不如送佛送到西,我永远不忘你的恩德,否则我只好拉着你一起陪葬!”
对这疯子无可理喻,霍一飞连气带痛,眼前阵阵发昏,还要想了法子跟他周旋,小柯为求活命已经不顾一切,拼命的逼着他开向码头,霍一飞只得应了他一边开车。转到一处拐角的地方,忽的猛一甩方向盘,车子横摆,小柯一个控制不住,抢口挪了开来,霍一飞反手擒他手臂,两人在高速行驶的汽车里扭打。
若在平时小柯定不是对手,但这会他肩上伤重,难免不吃气力,小柯手里又有枪,占了很大的便宜,争执中枪“啪!”的一声走火,子弹直擦着霍一飞脸颊飞过,击在身后玻璃上,顿时打的粉碎。
小柯开这一枪更杀心奋起,连连扣动扳机,霍一飞只能拼命拧着他手腕,尽力躲闪满车乱飞的子弹,这时车子已经完全失控,打横向旁冲,眼见就要撞在公路边上的护栏,飞出去即是万丈深渊,小柯却视而不见,完全红了眼,什么也不顾及了,撕扭中大吼一声,顺着惯力一把扑过,这一扑更显得带动了车子冲的更快,霍一飞几乎已能听见汽车撞在护栏上的铁片相击声,却忽然手下一沉,小柯无力的歪倒下去,近在不过寸许,鲜血喷溅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车子嘎然而止,霍一飞抹一把脸惊愕的抬头,透过已全碎掉的车窗,竟是周进深黑的劳斯莱斯紧贴在车旁,一怔之下已经反过神来,显是在这生死瞬间的间隙,周进不知怎么用他的车子勾住自己,阻止了跌出的趋势。下意识扭头去看,果然护栏早断,小半个车身几乎已悬在半空。
看这一眼,霍一飞也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连忙踢开另一面车门迅捷跳出,也没想周进怎么巧就在这时候赶到,死里逃生,又见到他在跟前,几乎是虚脱般的长出口气,见他下车连忙跌撞着迎上,叫了声,“进哥!”。
周进冷冷看着他没作声,上下打量一眼,见似乎不像伤到的样子,一把扯着他衣服往车上走,重案现场,死了的小柯还在车上,怕给路过的行人撞见,必须得马上离开。霍一飞上了车才看见前面司机位上坐的是应七,撑起一丝微笑叫道,“七哥,你也在。”
应七没待回答,车门边周进抬脚一脚狠踹在他大腿,霍一飞吃痛的猛然一晃,就听周进低着声音怒喝,“你傻了?!把他弄出来干什么?想陪他一起死啊?!”
霍一飞自知理亏不敢吭声,应七连忙扭了头劝解,“进哥,你要教训他也不急在一时,警察不定什么时候追来,赶快走吧!”
周进横眼瞪着霍一飞,压了火上车,身后车门“膨”的一声重重关合,应七立刻踩了油门摆开方向盘,两车相钩连的部分早被他轻巧的晃开,车子刚开出十几米不到,失去钩挂,霍一飞的那辆悬在半空的车再也无法支持,摇晃两下斜侧着跌下山崖,汽车砸得悬崖边一片尘土,滚到一半便着起火来,瞬间燃成一个火球,“轰”的爆炸,折成两段,不用说,车里小柯的尸体定也是随着炸成碎片。
霍一飞忍不住回头扫一眼身后的惨状,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何滋味,周进脸色如铁,一路上应七几次搭讪,他都不应声。霍一飞知道他气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难以交代,还记得当时在机场送机时,周进怎样叮嘱过自己,结果还是弄出这档事来,他原定的去德国只要也要一个月,今天不过来十来天的时间,定是听到了陈耀清出事的风声,才提前回国。
若是这样自己又加了一条知情不报,刻意隐瞒的罪名,把周进惹得这般的气,这一次只怕一劫难逃,只是此时也无瑕顾及这些,霍一飞只是担心劫持小柯是否做的干净,而这个巨大的漏子又该怎样才能最大程度的弥补,不至于损失更大。
有心想跟周进提起这些事情,但刚才挨了一脚,知道他火气正盛,霍一飞哪里又敢多嘴,连坐在一起也是如同在针毡上一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一个巴掌甩过来,敛声闭气乖乖坐着动也不敢多动,一静下来,背上伤口又火烧火燎的痛起,分秒如时的难熬。
车子绕了半个环路才驶进市区,拐过一个街口,周进忽然叫了一声“停车!”,应七冷不防听见他的声音,连忙去踩刹车闸,车冲出五,六米远才嘎然停住,应七不知周进何意,不解的问他,“进哥,有事啊?”
周进摆了下头示意他别多问,一边冲霍一飞说,“下车!”,应七吓了一跳,心说莫不是他等不及回去,在这半路上就要动手?眼见霍一飞顺从依言下车,跟着周进走出几步,避开行人闪进一个角落。
“身上有没有伤?有伤先去看医生。”,两人站在巷角,周进开声冷冷的问,面虽不善,但霍一飞毕竟心中一暖,知道他还是紧张自己,想也没想连忙摇头,“没事,子弹都打车上了,没伤着。”
周进瞟一眼他面颊上子弹划过的血痕,“哼”一声没说话,一把拽了霍一飞衣服拉到跟前,用力过猛,把衬衫扣子都扯掉一排,周进上下仔细端详,见那衣服虽然尽是污血,身上却没见着厉害的伤处,这才放心松开。
霍一飞知他是怕自己说谎硬撑,验过了却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处伤口,暗自“嘘”了口气,不知怎的,就很怕周进看到自己肩上有伤。下意识感觉,他把自己叫下车一定有事交代,如果看见伤口,只怕就会耽误了原来的安排,因此此刻定要装得完全无事,霍一飞暗自咬牙忍痛,手握拳指甲紧紧抠着自己的手心。
“没伤就先坚持坚持,先回家收拾下,换身衣服马上去南涯湾!”周进先是脱了自己衣服给他披在肩上,才靠近了压低声音轻语几句,一边将钥匙递在霍一飞手中,“小心点,快去快回。”
一句关心的话,周进也说的冷冰冰如同命令一般,但霍一飞深知他向来口硬心软,心里还是惦着自己,忙点头应了,意味深长道,“谢谢进哥!”满心感激之情,伤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接过钥匙一路小跑,快速的消失在小巷尽头。
周进常居的别墅不在市里,但市区中他有好几间不小的公寓,偶尔也来住。这条巷子附近的就是其中一间,霍一飞拿了钥匙赶到那里,匆忙洗掉脸上污血,这会儿肩上伤口崩裂,血流不止,已将原来包裹的纱布渗透,情急之中顾不得去找药布,只得随便扯了些布条胡乱捆绑,总算堵住伤口不再流血,就匆匆下楼到停车场,找到周进存放的车子急赶南涯岗。
方才周进轻语那一番话,是告诉他那漏给警察消息,导致这一场大麻烦的虫子已经被人在南涯湾发现,正准备坐船私逃,周进让他马上赶过去抓了虫子,亲自押回祠堂。原本这一桩事,他大可以亲派别人前往,却非得让他去,霍一飞自然明白,周进全装的还不知道,是为了周全自己,自己于他不在的这些天负责帮会事务,出了纰漏当然责任难逃,但此刻小柯已死,再抓了虫子回去,别人便再说不出什么。
虫子万没想到自己那次酒后失言,一个不小心露出了如此机密,不仅给警察端掉“工厂”,还差一点查到帮会上面。知道了这件事他几乎吓尿了裤子,连忙寻了远房亲戚家躲藏起来。
虫子不傻,知道自己在H市只能躲了一时,躲不了长久,刚出事这几天帮里全忙着善后,还没有全力来找自己,只怕是过了这一阵,就要满城风雨地毯式的搜寻,那时就是插上了翅膀,怕也飞不出这个地方。
因此一联系上常年跑船的三舅公,虫子就收拾了细软准备逃亡,约的是今天一早,趁着雾色未散上船,不料临到头时,三舅公的船又出了毛病,没可奈何只好让他去修,虫子等在小屋里急的跺脚,心里早将掉链子的老家伙骂了千遍万遍,一边咒骂一边吃一盒方便面,忽听见他在外招呼,
“虫子,快别吃了,船修好咧!赶紧走吧!”
虫子放下方便面盒,抓起行李开门便往外跑,冲出门口却滞住了脚步。弯腰佝偻的三舅公畏畏缩缩站在一旁,迎在他面前的却是周进的手下霍一飞。
措不及防下与他面对面,虫子立时吓得呆了,拔腿欲逃就听面前一响,腿上一凉,跟着灼热的剧痛,殷红的鲜血泊泊流下,疼得他弯下腰扶着大腿。没待站稳又是一枪打在右腿,虫子再也支撑不住,惨叫着双腿跪软,跌扑在地。
似乎经了小柯的前鉴霍一飞也真长了记性,任是虫子痛哭流涕,抱着腿苦苦哀求,他全无动于衷,只是弯腰拿绳子迅速将他捆了几捆,一块破布塞在嘴里,虫子便在也哭喊不出,只在嗓子眼里呜咽。霍一飞一手扯了他头发,转身拖着往车上走,虫子无力挣脱,只得圆睁着眼睛忿忿望着身旁一脸木然的三舅公。
“开你的船去,这儿你什么也没看到,多嘴的话小心自己。”霍一飞不回头的吩咐,尽管是帮的自己,可对为钱出卖亲人的人,他无论如何没什么好感。到车里拎出根粗大的木棍,冲虫子后脑只击一下,他便无声无息的昏倒,霍一飞卷了他塞进后备箱,车子在土路上扬起一路尘土。
赶回祠堂时门外站了不少人,各自抽着烟,谁也不跟谁多搭一句话,看见霍一飞拖了满身污血的虫子过来,安静的人群更没有一丝声音,目光却纷纷紧盯着忽米未醒的虫子,多的是各种不同的意味:愤恨,不满,蔑视,同情。一个兄弟拉了霍一飞一把小声跟他说,里面在行家法,清场不让再进人。
霍一飞四下扫了一眼,果然归陈耀清管着的兄弟都站在外面,三三两两躲的很远。靠近门口,便能听见里面“啪啪”的棍棒击打,不时伴随着嘶呜般的惨叫,显然是陈耀清抗不住这凌厉的家法,此刻也知被打的是何惨状。
霍一飞想,陈耀清严重失职,只怕周进是轻饶不了他,但若追究责任,罪魁祸首还是眼前这个虫子。倘若早点把他带进去,说不定可以帮了陈耀清少挨几下,否则真怕周进气急了下手太狠,陈耀清吃打不住,当场送了命去。
想着抿了抿嘴角,抬手轻叩几下门板。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外厅显得格外清晰,里面果然静了一下,霍一飞尽量将声放的平静,叫道,“进哥,是我,虫子带回来了。”
第 12 章
屋里没回应,也没听到周进允许他进来,霍一飞当然知道这祠堂里繁琐的规矩,行家法时闲杂人等一律避退,而一旦清了场,任何人天大的事也不能中途扰断,他这么冒失的敲门,其实已经犯了大忌讳。
停顿了片刻,刑具打在肉上的沉闷声音又继续响起,见周进全没理睬自己,霍一飞咬咬牙又敲了三声,拧了门把轻轻将门旋开。
香火屡屡缭绕,熏染的屋里很有些呛人,房间靠里一张不小的长桌,周围共十二把交椅,各堂主端坐其中,此刻看见他进来,都吃了一惊,纷纷转身抬头,一时间满屋目光打量着自己。霍一飞不由得背上发凉,周进正对着门口的方向坐,却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照旧拿小勺全神贯注搅和着面前一杯咖啡,仿佛没有这一回事一般。
众人跟前开阔的地上,陈耀清垂头伏趴,裤子褪在腿弯间,的臀腿上血肉模糊,应七亲自在行刑,手抡着一根粗壮的木棍一下下猛击,砸在那血肉模糊的臀上,血合着肉直往外溅,
陈耀清随了抡打一下下抽搐。
霍一飞心里暗惊,居然不是用藤杖在打,用的是那根粗的吓人的黄荆木棍,这东西既实又重,若要动到它只怕就是要这人的命了。难倒周进今天真要把陈耀清打死在这里,霍一飞不由惊心,陈耀清失职惹祸,受罚是理所当然,可他毕竟是受人连累,莫非周进要发泄那一个亿多的损失,非要了他性命不能解气?
霍一飞连忙跨到周进跟前,不管不顾的插口,“进哥,跟警察泄密的虫子带回来了,这件事他是罪魁祸首,把他带进来处置吧。”
周进漠然停下手,杯里搅和一半的咖啡还兀自缓慢的转动,他没抬头,只是翻起眼皮横了霍一飞一眼,淡淡的说,“你懂不懂点规矩,这是干嘛呢?边上站去,等着。”,挥挥手让同样诧异停下的应七继续。
霍一飞一时踌躇,就见应七得了令又在抡打,几棍下去,连抽在大腿之上,用力之狠直打的骨头都啪啪作响,陈耀清痛苦的如野兽一般嘶鸣,昂着头呜咽几声,无力的垂倒下去。
旁边手下不由分说提起冷水便灌下去,冰冷的水浇在身上,陈耀清只抽搐了几下全无反应,应七兀自嘟囔一句,“死了?”,就要指挥手下再浇。霍一飞见此忙不迭向周进求情,“进哥饶了清哥吧!清哥这件事的确责任难逃,但他毕竟是为人所累,进哥看他已经吃不住打了,就放过他这次吧!”
见他无动于衷,那边刑棍又打,霍一飞索性跪下哀求,“何况要说追究责任,进哥走前把帮会交给我,我的责任才是最大,清哥该罚,我更该罚,进哥罚我,饶了清哥吧!”
周进手把着咖啡杯,嘴角斜斜一抿,显然是已经给他气的怒火冲冠,却还是克制忍耐,乖巧如霍一飞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着实不忍看陈耀清给打的这副惨样,实在是明知“犯颜“也不得不一再多嘴。
一旁坐着的堂主武诚见势不对,赶忙起来拦住他话头圆场,“一飞,这儿行家法呢,你别多插嘴,回头打完了,有什么事再跟你进哥说。”
霍一飞顿了下,不太甘心的抿抿嘴角,周进却也没有发作,冷了声吩咐,“你不用着急,打完他自然轮到你,要跪别在我跟前跪,那边跪去。”他用眼角撇了撇陈耀清身后的空地,示意他到那去等。
霍一飞左右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迟疑一阵还是被他目光威逼着起身,忽听身后动响,下意识转头,见着应七正棍棍连追,陈耀清也不知是被冷水浇醒,还是活活痛醒,垂死般昂着头噎气,却有气无力的念着,“小柯~表弟~对不起~”
听他喃昵的话霍一飞心里忽然莫名奇妙的一痛,眼瞅着再有几杖就能将他当场打死,一时也不知怎的,竟冲动的不顾一切,几步膝行扑将过去,就欲拦着陈耀清身前,替他挡住这要命的几棍。
谁也没想到霍一飞敢如此放肆,眼睁睁就看着他扑过去,势头之猛几乎将行刑的应七扑开,冲撞之间,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大约真是一股寸力,粗壮的木棍不知怎么从中劈裂,虽不至折断,但也实在折的难堪。
满屋人都吓了一跳,霍一飞自己也断没想到弄得刑棍弄损,当时也吓得愣住,一时都没有了反应。屋里顿时一片沉静,人人似乎连喘气都屏了回去。就听周进“呼啦”推开背椅,几步上前一巴掌抽甩过去,没待霍一飞跌倒,紧跟着又飞起一脚,踢得他直撞到背后墙壁,伤口撞墙眼见几欲发昏,晕眩中见他指了自己吼喝,
“几天没打你身上痒了?!还是活腻烦了?!想找死呢?!这什么地方?你也敢这么放肆!”,边骂边抬脚又是几下狠踹,“刚才我没告诉你?找打还不容易,今天让你如愿以偿挨个够!”
霍一飞早跪在地上,垂头敛目哪敢多一声言语,只等着进哥一声吩咐,那残酷家法便要转移落到他的身上,不料周进深喘几口气,却极快的压下火气,一瞬间居然又转回了平静,只是咬牙恨声道,“边上去跪着,不用着急,打完他轮得到你,想跑也跑不了!”
霍一飞哪里还敢吭一声,周进能给他这个台阶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否则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执行家法,要褪衣受刑哪里还有半点颜面,当下连忙忍疼撑起身体,贴了墙边规矩的跪下。屋内鸦雀无声,人人瞧着这一幕,都在心里暗想,这也就是霍一飞受宠至此,只怕要是换了别人,周进早当众将他扒开裤子毒打的死去活来。
罚了霍一飞在一旁跪着,周进却也饶了陈耀清没有再打,跟着处理虫子,却不是在这间祠堂。霍一飞想,倒未必是周进真把这里单独留给了他自己罚跪,最大的可能,是直接拉了他去沉海。要在祠堂受罚也得有身份地位,否则还轮不到。
黑帮的规矩就是这么森严繁琐,甚至莫名其妙,但对每一个身其中的人来说,那就像宪法一般神圣不可侵犯。就像方才周进只是一声吩咐,此刻屋里也没有他人监视,但若说站起来偷会儿懒,只怕是谁也没有这个胆子。
霍一飞偷眼看了看表,当时还不到下午一点。罚跪相当难熬,他不怕打,也怕周进罚他这个,每次罚跪没有三四个小时绝不要想站起来,膝盖久压地面,异常的痛楚难当,过后都往往要肿胀上好久才能消下去。祠堂里地面是大块光亮的理石,不仅坚硬而且冰凉,不过一个小时,冰寒已经把皮肉单薄的膝盖骨刺透,如万针齐攒般刺骨的疼,冷气直往上灌,合着屋里大开的空调,把他从里冷到外,冻的一阵阵瑟缩。
背上烙伤更加一抽一抽难言的痛,被周进踢那一脚撞在墙上,原就崩裂的伤口更不知是何等惨象,霍一飞跪地也不敢动,只是紧咬着干裂的下唇,无声默默忍耐,一边眼巴巴瞅着时钟上指针在一点点移动。
两点,三点,四点。。。连平时飞转的秒针都像蜗牛爬的一样慢,霍一飞真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的不清,头脑昏沉,腿早痛得麻木,几乎就没有知觉,更难以支撑摇晃的身体,几欲昏倒又咬着牙勉强支撑爬起。时钟轻轻一响,敲在最下面那个“六”上,竟然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了,跪了超过五个多小时,他真觉已经到了极限,以往周进再气也没罚过他这么久,霍一飞几乎都要绝望了,难道真要罚他跪上一整个晚上?这会儿想想也觉方才是闹的太过火,以致气的进哥脸都有点发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门“吱”的轻响,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周进,霍一飞不由长喘口气,心却绷得更加紧张,“砰砰”乱跳。瞟到周进裤脚走到跟前,忙不迭,仰起头看着他乖觉的认错,“进哥我知错了!以后再不敢这样没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