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一飞愧意笑笑,“你看,挺乱的,你随便坐吧。喝点什么?”
张明山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坐坐就走了。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霍一飞一笑,嘴角露了几分嘲讽,心想,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张明山坐在那里,不住四下张望,仿佛也觉得两人间气氛的生硬,寻找缓解尴尬的话题
“那是你们在哪拍的?拍的挺好。”桌上一张无框的相架,小宁搂着哥哥笑得一脸灿烂,背后是悬崖,夕阳远照,映得大海一片嫣红,漂泊摇荡。去年小宁生日,死活拉了哥哥去探险,拍了许多的照片,小宁单留这样,他非说这张自己笑的像谢霆锋。
“小宁挺懂事的,我看见他在医院照顾你。那很好,你这个哥哥从小把他养到大,他孝敬孝敬你,也是应该的。”张明山说,“我让大鹏问小宁,才知道你们住这里。”看霍一飞怀疑的目光瞅着自己,张明山试探问,“过年一起出去吃顿饭吧,你跟小宁一起。”
霍一飞垂下眼睑。半晌,“为什么要去吃饭?你不怕人误会了吗?”
“小飞,我是真心想弥补你跟小宁,你怀疑我的诚意是不是?你不相信我是不是?那不要紧,我们可以慢慢来。”张明山上前拉住霍一飞手,被霍一飞默默的抽开。
“还是算了罢,你兵我匪,身份也尴尬。走动多了,难免惹人闲话。你也知道我近来不顺当,刚刚惹出事来,我不想临到过年再弄一把。”
张明山抢道,“原来你是担心我跟扈老板,跟你老板之间的关系?这你不用怕,周先生不是已经跟扈老板合作了?大家都是朋友,走走又如何?这也是正常的人情往来。”
霍一飞笑,“我跟你有往来,小宁没有。小宁也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我看他跟大鹏玩的挺好,要说破了,怕连现在的关系也维持不下去了,岂不更难堪?”
抬头看他,“你有你的生活,我们也有我们的生活,咱们以后还是不要互相打扰了吧。”
张明山微红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两条修挺的眉毛微微颤抖。40多岁的人了,年轻时的英俊威武在这张渐老的脸上仍留着清晰的痕迹,尤其是在发怒的时候。霍一飞扬着头直视着他,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觉得这个父亲格外的熟悉,是他熟悉的那个暴君。
张明山嘴唇瑟瑟的颤抖了许久,终究是默默叹了一口气,没有发作出来。站起来身体还有些颤抖,转了身,右手在身后摆。“算了,算了,也难怪你这样恨我。”
推门离去。门一开冷风打了卷扑面,霍一飞迅速关了门,并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但脑中依稀似乎总映着那个在风中远去的身影。站到沙发前看着他留下的补品食物,愈发怅然。
周进很快退烧,但咳嗽却不见轻。他气管不好,大约这一次是冷风吹得狠了,才折腾起很多年不犯的肺炎,现在不发烧了,但咳嗽却不易好。应七过来探病,当在他面故意拉了对霍一飞说,“看吧,老天爷都替你报仇出气呢。把他撂倒了,省得天天折磨你。”
哈哈一阵大笑,得意万分。霍一飞反是满怀内疚,“进哥要不是天天陪我出去跑步,也不会冻着发起病来,说来都是为了我。”
应七拍拍他肩膀,“他这铁板身子都病了,你倒没事,看来恢复的差不多了。那正好,明天扈公子酒店开张,托我把帖子送过来。我是没有时间,我老婆难得放假,我得陪她看老丈人去。你进哥也别出去抖擞了,到年根儿底下再厉害了,大家酒都喝不好。你就全全代理吧!”
周进插口,“看不出来,扈宇这小孩儿倒挺厉害。两个月功夫,大半个兰坊都拿下来,我还真小看了他。”
应七笑笑,“那不好么?五五分账,他赚我们也赚。他是打着你的招牌,路子自然好趟。”
周进也是笑,“不错,有财一起发么!他的路子趟开,我们也差不多了。”
临走的时候应七拉了霍一飞悄悄说,“扈宇酒店开张,你去亮亮相!这一个多月没露面了,这次出来让大家看看,事情就算彻底过去!”
拉了他说,“过去了,你也别再难受了啊!你进哥打你是打了,七哥也骂了他一顿,替你出了气。他还是宠你的。不过他是当家作主的,护谁不护谁,不能做的太明显了。打你是打狠了,不还是保着你一条命吗?你是知道的,帮会里上对这个忌讳的紧,好多不安好心的,都想借这个机会除了你。进哥在外面放话,你要短了一根头发,要他仔细全家的脑袋!这事儿你不知道吧?”
“你看他把你接回家来,外面多些事都撇下,陪着你运动,锻炼。那可不是存心折磨你啊,是为了让你快点健康起来,去了毒瘾的根儿!这不,把自己都折腾病了吗。孩子,他在你身上放着心血呢,不能让他失望啊!”
应七拍着霍一飞肩膀,让他把头柔软的搭在自己肩头。“记住了啊!”
第二天一早天上飘起清雪,吹了大半个月的北风停下脚步,掩埋在一层薄薄的雪色之中。天气的糟糕抑或好转都挡不住人们膨胀的热情,兰坊这种地方,即使是天下下着冰雹,大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也不会稍减。十个中有七个是跟霍一飞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个个开名车,带名表,怀拥靓女,出手豪阔。在H市,兰坊是最大的奢华商业区之一,琳琅满目酒吧夜店里,活动的都是非豪富即权贵。毫无疑问,就算是一家快客珍珠奶茶每天也有上万收入,扈宇这间酒店暴利,可想而知。
从前在这里做生意的都是正经商人,比如廖宏斌的父亲廖金同,就是最早具有商业眼光,在这里买下一席之地,此后如坐金山,短短数年净赚出一套全市连锁酒店。发家达业,全仗于此。但近些年来,随着兰坊的利润愈来愈暴,大大小小黑道中人开始介入,前有暴力开锋,后有政府勾结,一片宝地渐渐成了黑社会的天下。和记百年来靠赌场立家,赌场肯定不能大摇大摆放在商业街上。近来白粉越做越盛,酒吧这种带色的娱乐并不大搞,但许多老大暗里都在这里有所产业,大家也都默认。
扈宇来H市发展,在兰坊所开的酒店是与周进五五分成的,周进不出一分本钱,只凭着他这名字和帮会的招牌,每天金钱滚滚入账。今天开业这店已经是两个月内开张的第三家,开张典礼盛宴,请的各路黑道白道名流高朋,黑压压的一片。霍一飞是代表周进入场,半个主人,因此和扈宇一同招呼客人。
到12点剪彩,红帷拉开,嘉宾和围观的看客看到银灰楼前龙飞凤舞的四个狂草:“寰纵帝宫”,不由在心里暗叫,这名字取的,忑猖狂了!有的羡慕,有的妒骂,有的叹佩,有的冷笑。
到晚上送走最后一拨客人,扈宇说,“一飞哥,晚上没事了吧?带我出去逛逛?H市这么漂亮,我还没去玩一玩呢,今天你尽地主之谊吧。”
扈宇两道轩眉轻扬,因为喝了酒,白净的脸上略带红晕。霍一飞笑道,“这是我的错啦,今晚带扈公子去开节目,先补个过。”
入夜,满城风光。雪停之后,地上薄薄结了一层,莹映光怪陆离的灯光,仿佛散了一片色彩迷雾。夜后的H市比白天更加明亮,临到年前,硕大缤纷的装饰灯多数换成红色。落地透亮的名装橱窗里晃动的是女人修长的美腿。人声喧嚣,音乐狂摇,五颜六色的头发凑在一起,宽大的足比麻袋的两条裤腿好像抽筋儿一般扭动。
扈宇摘了架在鼻梁上的太阳眼镜,不错目盯着窗外,看的颇有趣味。到一处摊贩前要霍一飞停车,拉开车窗招呼小贩,要了两串香辣鱼丸,两人一人一根吃的喷香。
霍一飞笑,“你还喜欢吃这个?”
扈宇拉开车窗,一挑手指,竹签打着转飞出窗外。扈宇乐呵呵看着霍一飞,“你不爱吃吗?”
“爱吃啊。小时候常常吃。”霍一飞笑着,“我小时候啊,这玩意多便宜!几毛钱一堆,现在换了包装,也卖的这么贵了。”其实他并不喜欢吃麻辣鱼丸,从小胃不好的霍一飞吃不了辣的,生平只陪廖宏斌吃过一回,还因为汁液不小心弄脏了父亲的衣服,一顿皮带打的好几天不能躺下睡觉。
“是呵,我小时候也是。不过我爸就不喜欢吃这个鱼丸,说什么也不准我吃。他喜欢的我不爱吃,我喜欢的他不爱吃。不知道为什么哈,我跟他的胃口永远不能弄在一起。”
霍一飞笑起来,“真的假的?哈哈。”
扈宇侧过身,神秘兮兮看着霍一飞,“哎,我老早就听说过你,你在H市很出名啊。我们T市都说,H市是和记只手遮天,和记你霍一飞红半边啊!是不是这样呀?”
说着一双眼睛紧盯了霍一飞脸上,看着他嘴角轻抿,勾划一道迷人弧线,笑得不卑不亢,不得意洋洋也不轻描淡写。“有吗?”,霍一飞反问。
“有啊!当然有!”扈宇右手背往左手手心里一拍,“你不知道你都是传奇了么?上次结婚的时候听说你会来,我就在想,这人到底什么模样。看到的时候吓我一跳啊,以为哪个娱乐明星呢,长这么帅!唉,这就后悔没托生成女的….”
霍一飞佯作嗔骂,“别尽损我了!你扈公子还不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到处招风?”
扈宇连连摆手,“可不敢乱说,可不敢乱说!老婆在H市呢,这话可不敢乱说,要出岔子啊!”
两人哈哈大笑。
第 62 章
车子碾了细碎的冰雪,缓缓驶出人群拥挤的街道,驶上开阔马路。雪早已经停了,这时却又下起来。比早上的时候更大,飘飘扬扬好像撕碎了的柳絮,又好像舞台上表扬时洒的羽毛,慢悠悠在半空中浮动。H市从来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今年的天气真不寻常。大雪把街上行人赶走了一半儿,五颜六色的头发也不见了。倒有不少摆摊子的老人,手脚迟钝的收拾着自己的摊位,动作缓慢的似乎要被定格。
扈宇坚持要把车子的敞篷打开,飘飘洒洒的雪花悄无声息钻入脖颈,清凉清凉的。霍一飞一手把着方向盘,一边连忙抖落自己头上身上的雪花,心说这大少爷还真是会闹,大冬天的敞篷吹冷风,不怕冻着,自己可冻得手疼。拉拉衣袖把手藏在袖子里。扈宇还玩得不过瘾,索性站起来,外衣也脱了,拉着袖子罩在头顶。车在雪中疾驶,风鼓的衣服像帐篷一般。他站的高,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从身边飞过。
扈宇一路兴奋的大叫,磁性的骄傲的声音淹没在一片灯火辉映的雪色之中。
“H市的夜色果然漂亮!这么美丽,这么繁华,难怪那么多人喜欢这儿。”扈宇坐下,拉上车棚,抖落自己沾满雪的衣服,“偷渡的要来;移民的老了要回来;有钱的,没钱的,都巴巴削尖了脑袋往这儿钻啊!哈哈。”
霍一飞笑,“T市不好吗?比H市大的多了,三面环海的,空气都透着新鲜!我一去就喜欢了。”
扈宇也笑,“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我也不怕实话跟你说,政府搭界,这个饭越来越不好吃了!谁不知道官字两个口啊。他高高在上,怎么说,怎么是。就说我吧,大学毕业,一股精神头儿,想要出去闯荡。哪知老头子非逼着接他的饭碗,结婚,一手操办!问都没问过我。有什么办法?中国这种地方,就是家法大过国法。我不顺从,不用他动手,多少人替他准备棒子,教训我这不孝儿子。”
“那就来吧,反正喜不喜欢都得来。来了就喜欢吧,要不也是自己难受。好在我还很喜欢H市啊,有你陪着我玩嘛。”扈宇笑着,斜眼睨视霍一飞,“一飞哥天天陪我玩,打我我也不走了。”
霍一飞转过脸来,似笑非笑的打量扈宇,“怎么,看上我了?”
扈宇却不笑了,敛了正色道,“说起来,我也理解他。一辈子霸道惯了,临老来儿子管不住,哪有面子?不就是要支配我么,我让他支配。我在这里呢,也乐得清闲。天高皇帝远。想要管我,打我,只怕鞭长莫及。H市这么热闹,有的是吃的玩的,我不怕寂寞啊。二来,说实话,我也想做出点成绩给他看看,他们都瞧不起我么,我是公子哥儿,只会坐吃空山的纨绔子弟。我告诉他们我不是!钱,我会赚,家,我能养。”
意味深长看了霍一飞,“就这么简单。”
霍一飞笑着点头,表示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然后转开话题,“扈公子聪明能干,旁人狭心嫉妒,说些闲言碎语,不必理会。扈老板也是望子成龙心切,可能急躁了点,你不用放在心上啦。”
扈宇睨视他,忽然哈哈笑起来,“一飞哥这么有认同感,看来是对这份苦心深有体会啊!”,嘴角一兜儿坏笑,促狭的霍一飞颇不好意思起来。扈宇拿他挨打的事儿来开玩笑,霍一飞毫不退让的还嘴,“怕没你体会的深!”
还有三天就是春节,小宁和廖宏斌带了大包小包回来。见着霍一飞,三步并两步跑过去,双手环了他脖颈跳起来,原地转上三圈。两只手扳着他脸装模作样的端详一阵,笑问,“哥!你没事啦?”
“没事啦!”霍一飞放下小宁,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拍一巴掌,“疯到现在才回来!北城好玩么?不打电话催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回来了?”
“那哪能呢。”小宁面有尴尬,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在屋里寻摸一圈,没见到那根打人的藤条,心里稍安。脸上赔笑,“我都想哥了。不过阿斌哥说难得出来一趟,要多买些礼物给他女朋友。哥你知道啦,阿斌哥女朋友那么多,又不好买同一样子的,逛了一家又一家,逛了一天又一天,就逛到现在啦。”
霍一飞忍笑,“大的也没有个大的样,带头教坏小孩!你没买点什么,给你的女朋友?”
小宁难得腼腆,“哥乱说什么,我哪有女朋友。”一分钟也坐不老实,窜起来又绕到沙发后面,搂着哥哥脖子。左右相顾嘟囔了半晌,终于还是不可避免说到正题。“哥,你不生我的气吧?”
“你说呢?”霍一飞不笑,正起脸色。小宁更加软语相求,“哥,不要生气了嘛。我知道我是冲动了,可我也是心疼哥啊。欺负我霍一宁,那没关系,欺负我哥可不行!”
看霍一飞脸色不对,急忙又改口,“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了,哥不要生气啦。刚刚才好一点,为了我再气坏了,我要难过死的。哥,好不容易今年过年你在家,让弟弟好好孝敬孝敬你,把我打趴下了,谁给哥哥做饭吃?”
霍一飞给他哄得忍不住要笑,强抿着嘴忍着,嘴角还是露出笑来。小宁看在眼里,更撒娇撒的肆无忌惮。
“哥,这件事就过了好不好,不准秋后算账啊!而且我也就是胡闹,都不知道是谁伤了你,我也没那个本事伤着谁。你就当,就当没有这回事儿发生,好不好?”
其实小宁是隐约听说哥哥并不是被人砍伤,而是犯了什么错误被帮会惩罚。这事说来尴尬,哥哥不主动提,他也就聪明的不去问了。小宁虽然调皮胡闹,其实和哥哥一样,还是深懂做人的分寸。不过腹中嘟囔:原来哥也会做错事,也会被打罚,他却又来打我,击鼓传花大接力么?
霍一飞嗔骂,“你可好意思说了,还知道自己是胡闹!过年多大了?16了吧,还跟孩子似的胡闹,什么时候你能让我省心?”
小宁腆了笑纠正,“嗯,嗯,对,是。其实是,16,我虚两岁的,哥忘了?”
晚上吃完饭,霍一飞半蹲半跪在地上,一件件整理小宁带回来的行李。在一个大纸包中翻出个纸卷,打开来是幅速写,淡黄的纸张,黑色碳笔勾勒的轮廓:小宁怀抱大包,带着耳机,一脚踏在滑板上跟着音乐摇头晃脑。简单的三笔两笔,画的活灵活现。霍一飞不懂得看画,也觉得画的很好。找到右下角去看,签着一个小小的花型签名James。
霍一飞看着眼熟,略一思忖想起来,阿秋曾给自己画过一张速写,也是签的这个名字。爬起来去翻那张画,打开一看果然是James。
怎么这么多画家叫James的?连签名的花式都一样。难道这画儿也是阿秋画的?可小宁哪里去碰到他了?小宁不过去趟北城,阿秋远在缅甸,相隔十万八千里。还是阿秋跟ou出来做事?霍一飞想,也没听说ou近来有什么动静,是自己卧床休养,信息不大灵通?但转念一想还是不对,不管阿秋是自己,还是跟着ou出来办事,都不可能会跑去给小宁画一幅肖像。
叫了小宁问他,“这画儿是谁画的?”
小宁心里突的一跳,看哥哥脸色凝重,说话不觉结巴,“是,是街上画画儿的摊贩上画的啊,怎,怎么了?”
霍一飞并没看出他神色紧张,只继续问,“是北城的画摊儿?那画画儿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模样?大约多大年纪?”阿秋长相十分漂亮,中缅混血儿,高挺鼻梁,水一般褐色的眼睛,引人侧目,见过的一定会有印象。但小宁只是踟蹰着说,“嗯….我不记得了。”
霍一飞心里想事儿,没大在意小宁举动。小宁转过身去偷偷吐了吐舌头,心想,画画儿小帅哥的事,还是不要跟哥哥多嘴。谁知道他高兴还是不高兴,反正钱都花了,不如隐瞒不奏。
原来画这画儿的真是个漂亮男孩。小宁陪着廖宏斌购物出来,逛到一个大广场边上,二十几个画画儿的拉着小竹凳子摆成一排,好多男的女的围在前面,游介绍说这是北城特色。宁也凑上去看,见画画儿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孩子,穿着单薄,衬得骨骼清俊。对面坐一个胖妇人,肥胖的手指托着下巴,一副搔首弄姿模样令人作呕。
小宁捏起鼻子作态扇乎臭气,惹得周围人一阵窃窃偷笑。画画儿的男孩却是全神贯注,略带卷曲的头发有点长了,垂下来挡了半边眼睛。略显苍白的手指捏了碳笔,在纸上唰唰移动。小宁凑到跟前去瞅,只见画纸上一张胖脸,眉眼间透着傲慢夸张,一个俗气贵妇的模样跃然纸上,画的极其传神,不由暗暗叫好。
男孩画完在纸角签一个James字,揭下来递给胖女人,薄薄的嘴角一缕腼腆笑意,操着略带生涩的国语,“您看,可以吗?”
胖女人接过来,不忘□的瞟他一眼,拿到眼前一瞅,却登时面容大变。“他妈的!小兔崽子把老娘画成这副德性!老娘短了你钱了不成?”甩手把画纸摔在地上。围观的纷纷凑上去,扒拉过来一看,更加爆笑不止。
胖女人一张胖脸涨得通红,一脚将男孩的桌椅踢翻,也不要那张画了,转身要走。男孩跨上一步拦住他,“太太你还没付钱….”
小宁抱了胳膊往身后大树一靠,左腿划个弧线“啪”的搭在右腿上,心中大乐:有热闹看了。
胖女人的脸上像挂了冰霜,小眼睛眯缝起来更加看不见,“臭小子,你找死呢吧?把老娘画成这样还想要钱?老娘没有找你浪费老娘的时间,就是便宜你了!”。她说的飞快,男孩好像没大听清,仍然重复着要钱,胖女人终于恼羞成怒,一个巴掌甩到男孩脸上,白皙的脸庞登时浮出五个手指印。
一声脆响,吵吵嚷嚷的人群都安静了。小宁一看动起手来,三步并两步凑上去。挨了打的男孩脸色更加苍白,手握拳头,恨恨的盯着这女人半晌,终于还是说,“你打人就算了,把钱给我!我就不跟你计较。”
胖女人也不回答,横了身子,想要从人群中挤出去。男孩拽着不让她走,两人撕扯起来。胖女人虽然是个女的,但一副泼辣样,那男孩一时还真奈何她不得。小宁看的不忿,忍不住插言,“我说这位大姐,这个哥哥画的很好啊,比相机照的还真逼真,为什么你不喜欢啊?”
第 63 章
一句话出,围观的百几十双眼睛登时齐唰唰转向了他。喧嚣又一次安静下来,胖女人楞了楞,松开手,转向小宁。“你说什么?兔崽子,有你说话的份?”
小宁忽闪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对胖女人的恶言恶语并不在意,“我说你长的漂亮呢,胖姐姐。”
胖女人听了前半句面有笑意,听到后面“胖姐姐”脸色又阴沉下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发作,僵了一张脸。小宁捱到跟前,笑盈盈看着她,“姐姐,你不喜欢这个哥哥的画儿,我画一张补偿给吧!”
说着也不管那胖女人作何反映,拿过画板架在腿上,三笔两笔画完了,一本正经问胖女人,“胖姐姐你看怎么样?”一边说,一边高高举在胸前。
围观看热闹的众人都挤上来,待看清楚,顿时一阵爆笑,百十来人好像扔了个炮仗炸开了祸,哄笑不止。胖女人一张胖脸涨得青一阵紫一阵,冷汗都流出来。原来小宁在纸上画了一只硕大的肥猪,脖子上还围一条丝巾,和胖女人脖上围得一模一样。一只猪爪叉腰,猪嘴高拱,青牙燎露,满面凶气,活生生是这胖女人蛮不讲理的恶相。
几个人笑的腰都弯了,还有几个大吹口哨。其实本来也没有那么可笑,但大家看那恶女人蛮不讲理,欺负一个画画儿的孩子,都感愤愤不平。见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孩站出来捉弄她,替那画画儿的出气,本来不好笑的,也纷纷主动配合着几近夸张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