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一飞独身在缅甸做事,究竟曾经有什么状况,别人都不得知。但和记在缅甸的自家人也有不少,悉心打听,总能得到一些弥端。不过他们的口风,一般人探不到一二,周进多半是从他们嘴里知道了些什么,回来对霍一飞大打出手。不过他打的再狠也罢,打过了,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打过罚过,旧账一笔勾销,从此不再提起,这也是帮会里不成文的规矩。此刻应七担心的反而是另一桩,他总隐隐觉得,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轻易了结,说不定还只是一个开端,只怕更大的血雨腥风还在后面。
第 52 章
霍一飞从手术间出来,直接给推进了隔离室,willon担心他外伤严重,最容易引起感染,整晚每隔几分钟便到隔离间察看一遍,一直看着体温稳定才能放心。深夜应七又折返回来,在门外陪了半宿。Willon也消了气,劝他回去休息。把应七送到门口,willon终于还是忍不住在背后叫住他问,“周进呢?”
应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找了一晚上了,没找到。电话关机。”
Willon忍下去的怒气又往上冲,“他不管霍一飞死活了?!”
应七猜想,周进多半是打了霍一飞,自己心情也不会好,跑到哪里吹风去了。刚才他到处找周进不到,就想到他是去了海边。周进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喝酒不泡吧,除了打人就开车四处兜风,最后多数都会转到海边去冷上一阵。应七大约料得到他在哪里,但是没有去找。想他左右也是心烦,自己去找他也没有用,不如让他自己安静一会,想通了自然会回来,想不通找也没有用。
不过他没跟willon实说,捡瞎话敷衍了他几句。应七觉得这一天下来自己简直累得不行,没有力气去跟willon一一解释。回到家倒头睡下,老婆在旁边不停埋怨些什么,他也没大听见。
这一晚是霍一飞被周进暴打之后唯一睡了一个安稳觉。因为麻药效力未过,他手术后还昏迷未醒。昏睡中额头也紧紧的蹙着,仿佛睡梦里还是逃不掉的痛苦,残破的唇角时不时微微抽搐。前身后背都是伤,willon只能直摆了他一个侧着身子别扭的姿势,看起来十分辛苦。霍一飞睡的倒很安静,对他来说,这样平静的睡眠也只有在挨打受伤的时候才能得到。
Willon的小护士用一块干净手帕沾了清水,小心翼翼的替他把脸上的污血拭净,露出的清矍脸庞,虽然还青肿,仍不掩棱角分明的的逼人的俊气。似乎只有安静的时候,才能从这张青春的脸上,透过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坚强,看到本该属于他的稚嫩和孩子气。那是所有20岁的孩子应有的稚气,却早早的被生活的重负和江湖中血雨腥风无情的摧残销毁,若不是伤成这样,霍一飞又怎么会褪下坚强的面纱,如此无助的蜷缩的像只胆怯的小猫。
如果按着麻醉药正常的剂量,他至少要在第二天晚上才彻底清醒,感觉到伤口疼痛。但因为吸毒的关系,医用吗啡的效力明显减轻许多,清早willon又去查房的时候,发现霍一飞换了姿势,伏趴在病床上,嘴里咬着枕巾。虽然眼睛紧闭,额角流淌的冷汗已经分明显示着他正在清醒的忍耐痛苦。
Wilon吃了一惊,连忙转头去看脉接和仪测数据,显示正常才伸手探了他额头,触手有些发热,果然是在发烧,好在不大严重。霍一飞感觉到有人,费劲的扬起头,湿漉漉的头发垂搭在眼睫。
微弱的叫了他一声,“willon哥。”声音轻微几不可闻,干裂的嗓子还是不可抑制的咳嗽起来。震动牵动了伤口,霍一飞痛苦的哆哆嗦嗦去抓来枕巾往嘴里塞,即使在这样的时候他仍不愿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
Wilon伸手把那条枕巾拽了过来,不给他咬着,“痛就叫出来,叫出来好的多了,为什么要这样忍着!”willon想说一句,反正周进又不在这里。但想想怕说了就刺痛霍一飞心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霍一飞虚弱已极,自然争不过他,由着他把枕巾拽走,只有惨然的轻微勾了下嘴角,露出艰难笑意,垂头把惨白的脸深埋了枕边。没有呻吟,亦没有呼痛。
Willon才发现自己夺走了霍一飞唯一能够帮助他抵抗疼痛的一条枕巾,没有这条枕巾可以咬,他也只会去咬已经干裂残破的一条条血沟的嘴唇,却不会像一个平常人疼痛难耐时正常的呼唤叫喊。Willon痛心长叹,真不知道霍一飞这份刚血,是周进用多少藤条板子的家法硬生生逼迫出来。
自霍一飞受伤这天,各个门路的前来探病的人不断拥到医院,willon都借着霍一飞伤重不能见人的由头,一一拦了回去。倒是和记帮会里自己人,不敢公然到医院里看望犯了帮规受到处罚的兄弟,又不想显出薄凉,三更半夜偷偷摸摸找上门,放下礼品又偷偷摸摸的离开。
所谓世态炎凉,莫过于此,都说江湖中人最讲义气,朋友交的是仗义。其实到了今天还能剩下几分?很多人知道霍一飞得罪了周进,就算真心关心他,脸上都不敢显露出来。
不过有个人却是例外。有天willon刚替霍一飞换过药,葛老辉带着一个小弟,捧着水果花篮匆匆敲门进来,神情焦切,抢到床前拉住霍一飞的手急急关切。
“怎么样了?不要紧罢?我刚才回到H市,听老七说了你这事,才来得及赶来看你!”
其实他早就回到H市,躲在门后瞪大眼睛瞧着周进怎样处理。知道他把霍一飞暴打一顿,霍一飞着实吃了些苦头,但毕竟小命得保。就知道这一次想弄死霍一飞的指望又落了空,立刻掉转舵盘,来了个180度转弯,画了红面皮装起好人。
“你进哥也真是的,这手可太狠了,怎么能这样打啊!何况你身子还不好,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话里带话的讽刺,一边按了试图挣扎起身的霍一飞不让他动,“快别乱动,这里没有外人,你还和我客气什么?”
葛老辉许多年前曾经用阴损的方法坑害霍一飞,到周进面前告状他进退无礼,不懂规矩。霍一飞为此挨打,从此只要对着这个无时无刻不想坑自己一把的人,他都格外提着精神。
“葛哥关心,一飞非常感激。是我做错了,进哥打我是执行家法,我认打认罚。”霍一飞强忍痛苦也要对他露出笑脸,回答中规中矩。
葛老辉仔细观察霍一飞额角渗出的冷汗,知道他伤痛的正厉害,偏偏拉缓了语调慢声细语,“葛哥知道你心里委屈,这事不能怪你,但是老大身在其位,他打你,也是跟兄弟们一个交代,你也体谅他的难处,可不能为了挨了几棍子,心怀怨恨啊….”
扭黑曲白,栽赃诬赖是葛老辉拿手的戏码,霍一飞根本没说半句怨言,可从他嘴里说来的意思,倒好像他多么心存不满。霍一飞跟他交手多年,早就对他这些手段稀熟烂透,但却不能有丝毫反驳。尽管全身的伤口痛得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大清,还要咬了牙跟他周旋。
葛老辉存心折腾霍一飞,拉住他不住的说话,翻来覆去,无碍乎是劝他好好养伤之类。明里是安慰,暗中辛酸讽刺,专拣一些狠毒的话去戳他的软肋。
“你这次啊,可是真把你进哥惹急了,他要不是气坏了,不会撇了你孤零零在这医院,也不说来看一眼。先前我以为他忙着呢,哪知昨天见着他跟陈敏他们喝酒,原来也没事啊!”
霍一飞不知该怎样回答,半晌只有牵起嘴角苦涩的笑了一下。周进生他气他是知道的,这件事他有无限委屈,但是一句也不能说。拼了承受家法酷刑,只盼周进打过他,出了气,这件事能就此过去,他就算受了冤枉,也不怎么委屈。
但没想到周进生气的程度远超出了自己料想,不仅是气,只怕是对他真的失望。否则也不会打了他撇在医院,再不来看第二眼;更不会任由了葛老辉这样肆无忌惮的欺侮自己。
虽然明知他是挑拨离间,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在T市的酒店,进哥拖着自己死命往门外扔的情景。回到H市就没有指望能逃命,甚至暗地里把后事都安顿妥当。但进了刑堂被打得死去活来的同时,心里还是有一些许安慰:毕竟进哥没有剁了他去投海喂鱼。
那时就在心里对自己说,进哥还是不舍得的,就算再气再恨,打的再狠,毕竟没有要了他的命去。不过躺在医院这几天,这颗带了希望的心却一天天冰冷,出了刑堂周进再没有露过一面。他不好意思去问,别人在他跟前也都不提。
霍一飞到底还是孩子,棍棒杖鞭的毒打能承受过去,却受不了周进这样冰凉冷落。已经脆弱的没法再有任何防线的他,被葛老辉戳在痛处,心里一阵难言的酸楚。一时之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葛老辉得意望了他,嘴角似笑非笑。他是发自内心的讨厌和忌恨霍一飞,看到他越难受,自己越兴奋。不过这份快乐不能露在脸上,忍得十分辛苦。拐弯抹角不留痕迹的把霍一飞刁钻挖苦了一遍,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他走了很久,霍一飞才别过头,无声咽下冲到眼眶的泪水,努力使自己平静的好像没事一样。Willon过不多久会来查房,霍一飞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难过。想他这几天为了自己没少辛苦,只要做得到,就不要再给他添加烦恼。
房中安静无人,霍一飞努力闭起眼睛,强迫自己安睡。从手术后第二天清醒过来,就再没能安安静静的睡上超过一个小时。浑身的伤痛好像刀割火烧一般,片刻也不放过折磨他的神经,就算是镇静药也不能让他入眠。霍一飞知道这样下去自己一定支撑不住,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是撇下小宁该怎么办?小宁孤苦伶仃,又从小娇生惯养,离了自己他怎么能活下去。大难中逃了一劫,霍一飞心中反而生了一个信念,不能自暴自弃,要为了弟弟好好生存。
这样勉强想了一阵,willon来查房,给他服下两片安定剂,借着药力的作用,终于迷迷糊糊起了睡意。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一只手在轻轻摇他,几滴冰凉的液体落在脸颊,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耳畔哽咽,“哥….哥….”
第 53 章
霍一飞朦胧睁开双眼,看到紧贴在脸前,弟弟小宁一双哭肿了的眼睛,泪珠凄迷挂在长长眼睫,泪水兀自往下流淌。小宁抱着哥哥的手臂,不敢用力,只轻轻环着,含糊不清的声音呜呜咽咽,“哥….哥你怎么了….哥你怎么了….”
落下的泪珠一滴一滴轻轻敲打在手背,霍一飞缓缓抽出手,替他拭一把眼角的泪水,低低的声音轻轻呵斥,“哭什么呀!这么大男子汉了还抹眼泪,也不怕丑。”
小宁一怔,方才反应过来,欢喜的咧开嘴角好像想要笑,牵起的笑容却好似哭的模样,汹涌的泪水不可遏止,“哥,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怎么了….我以为….”。
说到这,想起刚刚进门,看到哥哥躺在病床,感觉不出一丝声息,一瞬间,不可莫名的恐惧使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虽然willon已经说了霍一飞逃得一命,但看着他小宁还是不能控制的想到坏处。纂了哥哥的手指彻骨冰冷,惊慌的他不知所措。摇着哥哥的手,自己手掌也不住发颤,真怕他就此睡去,再也不睁开眼看自己。
小宁本来不知道哥哥受伤住院。霍一飞自知罪责难逃,回到H市时就找了廖宏斌,拿出门做事的借口骗他,把小宁托付给他照顾。前路未卜,生死不知,他唯一也就只能把弟弟托付给这个好友。廖宏斌没想到他有这么大事,霍一飞不在家的时候,代他照看小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一点也没有起疑。
小宁去医院也不是为了霍一飞。说来巧合,应七送霍一飞来医院时,正好撞上了张明山。张明山现在的老婆高捷一直体弱多病,三天两头住进医院,那天他急匆匆赶回家取衣物,走得急了没看清路,才会不小心跟应七撞在一起,还无辜辜被打了一顿,本来是满肚怒火。正待反抗,冷不防看到应七抱着的那个男孩尽是血污的脸,赫然是儿子霍一飞。当时大吃一惊,脚下一滑,没能站起来。
当年他撇了吴影跟两个儿子不顾一切离家而去,早就不管他们的死活。不过多年后又再次见面,过去的许多恩怨也被岁月消蚀淡了,反而相比年轻时的薄凉寡情,今天他对这个儿子倒多了几份关切。看他身受重伤的模样,不知道是死是活,也甚是心惊。因此不住往应七身后伸脖子瞅,其实是忐忑霍一飞伤势。不过应七不知道他们关系,所以才莫名其妙。
尽管如此,张明山还是怕给应七瞧出异样,不敢多问,匆匆避开。事后他曾跟护士偷偷打听,知道霍一飞伤情严重,所幸性命无忧。现在的妻子跟以前老婆的儿子住在同一家医院,张明山虽然也有牵挂之心,相比之下还是更怕给人发觉。在终于改头换面之后,对于从前堕落的浑噩日子就像是久久掩在衣下的恶瘤疮疤,他从来小心的遮掩,生怕一不小心让人看见,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再次付水东流。
然而冥冥之中似乎就有那么一种天意,他越是小心的想要抽身,老天越要把这些本来不该在一起的人拧在一块儿。他跟霍一飞牵扯不清,那么巧儿子张大鹏又跟小宁转在同一班级。
两人打过一架,堪称以武会友,握手言和之后,关系反而亲近了。因为都喜欢打球飙车,和泡女孩子,气味相投,倒成了一对好友。张大鹏心宽体胖,有些没心没肺,他妈妈也是病的次数多了,这次住了医院,好几天了他也没有去看过一次,都抛在了脑后。这天晚上放学接到张明山的电话,被吼骂一顿才想起来;又惦记着去跟霍一宁打球,于是叫他陪着自己同,意思是打个转儿就可以回来。他在病房时,小宁独个在走廊里闲逛,无意撞见了willon。Willon不知就里,以为他来找霍一飞,结果两人一说即穿,小宁才知道哥哥竟然重伤住院,哪里还顾得张大鹏,撒腿跟willon跑上楼,站在门外看见里面各种仪器和插在哥哥身上的长长短短的管子,已经忍不住眼泪。
“哥,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小宁紧纂霍一飞手腕,泪流满面,哽咽的话语含糊不清,刚才还忍着不哭,眼见了哥哥醒来,反而哭得忍也忍不住。
霍一飞艰难伸着手,不住替他擦抹,由着他哭够。泪水冰冷,触在手指间,心中却有一种异样的温热和安定。在这样苦痛难挨的深夜,有弟弟站在身旁,霍一飞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至少有一份可以扬头去看的希望,伤痛才捱的容易一些。
霍一飞自然没告诉小宁自己为何受伤,小宁也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被人砍伤。这晚小宁在床边坐了一夜,后半宿困的狠了,偎在沙发里睡了一会儿。大约还是惦挂着哥哥,半宿辗转反侧,睡的十分不安稳。不时的忽然梦里叫一声“哥”,眉头紧皱,满是紧张之色。
霍一飞伤痛难耐,先前借着药力才勉强睡下,现在醒了,根本再睡不着。深夜里痛楚格外的清晰,一丝一丝疼痛如勒进脑髓,无论怎样努力不去想,痛苦像魔鬼尖厉的抠着神经。夜里安静的撕裂的喘息声也夸张的刺耳,霍一飞不想让本来就睡的不熟的小宁听见,抓了被角堵在嘴里,咀嚼了痛楚和呻吟,哽噎艰难下咽。望着窗外一片压抑的漆黑,一分一秒默默数着时间。
冬天天亮的晚,微微见明时已经将尽六点。小宁揉着红肿着眼睛又爬到床前,霍一飞催他回家收拾,赶去上课。小宁不肯,没辙了霍一飞只有唬下脸训斥。其实他现在已经成了没爪的老虎,小宁也不害怕,不过想到哥哥正在伤病中,说什么不能再给他添气,尽管不愿意,还是听了话去学校。
可他如何还能听得进老师讲课,一放学巴巴又跑到医院。霍一飞赶他回家,小宁嘴上都应,偷偷跑到走廊里躲起来。虽说是帮不了哥哥,也丝毫减轻不了他的痛苦,可他好像就是觉得,只要能待在这个医院里,心就能安稳一些,没有那么慌乱。
到了夜晚十分,约莫着哥哥大概睡了,小宁再偷偷摸摸溜进病房,甩掉鞋子,双手抱了腿蜷在沙发里。其实已经很困很累了,眼皮合上就沉重的再也张不开。
其实霍一飞又哪里睡了,伤痛折磨的他整天整夜不能入眠。但看小宁这乖巧的小样子,挂念自己还怕自己生气,夜里才小心翼翼进来蹭在旁边,三更半夜的,怎么忍心再把他撵回去。
床灯撒了一片温柔的黄昏在床边。虽然有光但不够亮,看出去什么都模模糊糊,朦朦胧胧。从在刑堂被打,到今天是第几天,霍一飞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觉得每一个日夜都异样的漫长,他总在想过几天,再挺过几天就没有这么难过了。可这一天一天也缓慢的过了,伤口却没有轻松一点。如果能不去触碰它大约还好一些,可是Willon每天都要来换药,折腾一次,生生就是一回酷刑。
霍一飞不是金刚神仙,不是不怕疼,看见他拿了药包进来,心里也忍不住的发怵。就只剩那句话在嘴边未说,真想求他空过一天,不去折腾那些伤口,哪怕只有一天,能轻松一点,安安静静的睡上片刻也好啊。可这些话毕竟只能在心中想想,无论如何无法说出口。从小被周进铁血教育出来的,怎么能软弱的逃避伤痛。
霍一飞不敢想周进,每次这个念头在心中转了,立刻咬了牙避开。吸毒实在不是他的错,但吸毒说什么也是不对的。这件事影响太过恶劣,他从来没有想过可以侥幸逃过,怎样严酷的惩罚,都认命的接受。
不过想到如果不把真相原本说出,进哥大约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霍一飞觉得自己的心被煎熬的好像要焦碎。他本来没有任何义务去替阿秋隐瞒,他跟阿秋不过相处数日,顶多算是个很普通的朋友。但霍一飞知道阿秋是把自己当兄弟的,也许他太孤单了,在父亲的强压下生活的可怜的小孩。如果霍一飞也轻易的出卖了他,他就再没有一个朋友。
霍一飞总觉得他好像是个弟弟,不自觉的像照顾小宁那样照顾着。也总跟自己说,委屈也受了,罪也遭了,此刻再去说这些,不是白白遭受了这许多吗?可是不说….不说….
想的多了,头就开始痛起来。挨打以后因为伤痛的死去活来,霍一飞已经分辨不出什么时候是毒瘾在折磨自己,但现在头痛恶心,身上阵阵发冷,肯定是海洛因诡异的作用无疑了。越是要忍,越觉得头晕目眩,不知道什么时候鼻涕眼泪就流了出来。霍一飞慌张的抓了纸巾摸了一把,视线清楚,才看见小宁站在身边。
霍一飞愣了下,问他,“怎么不去睡?”
小宁讪讪的牵了下嘴角,费劲笑一笑。霍一飞想起来他睡着这里原来是瞒着自己的,反而微微笑了,“别装相了,不睡就坐这儿吧,陪哥说说话。”
小宁连忙说,“哥,你是不是睡不着?要不我给你唱歌听吧,以前Nancy肚子痛,我都是唱歌哄她睡觉的,她说我唱歌就是一级催眠曲!” 猛地察觉自己说漏了,不打自招,把Nancy给端了出来,急忙掩饰,“那个,哥教我同学之间要互相照顾的嘛。”
霍一飞笑骂,“就你这两下子,还想在你哥跟前使花招!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你放心,我不会管你跟Nancy,只要你不耽误了正事儿,你俩相互喜欢,我还能棒打鸳鸯么?”
小宁万万没有想到哥哥会是这个态度,他只当是自己瞒得紧,哥哥不知道,没有想到他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却不介意也不干涉。一时又惊又喜,又觉得不敢相信,生怕哥哥是痛的迷糊了,才放纵他肆意胡闹。只咧着嘴干干的傻笑,不敢随便接话。
霍一飞慢慢道,“哥虽然不管你,但是你要记住了,交女朋友就是个男子汉,长大了,要学会担当,别再惹那些小孩子才去惹得祸。要是还不懂事,不听话,可别怪哥当了Nancy的面也让你没脸。”
小宁倒不好意思起来,脸颊微微泛粉,“我一直听哥话的。”心里想,哥是不是以前也喜欢过哪个女孩,却没能成了,心里后悔,所以对我格外宽容。他隐约记得7,8岁的时候,总有个长长头发的女孩来家里找哥哥,每次来都待上好一阵,还会做饭给他们吃。
后来就不再见她了。不过那女孩漂亮的样子一直记在心中,后来见到同样漂亮的Nancy,忍不住要喜欢。其实他跟Nancy不过两个半大的孩子,学着大人模样谈恋爱,实际对恋爱是怎样一回事,也未必懂得。不过在他心中,冲破学校里各种的障碍,郑重牵起心爱的女孩手,让人人羡慕,有种格外申神圣的感觉。
小宁俯身轻轻环着霍一飞脖颈,贴在他耳边说,“哥真好!”
霍一飞却皱了皱眉,伤口挫痛刺心,他偏了脸不让小宁看见。小宁像个大人似的轻轻搂着哥哥,帮他掖严被角,手指慢慢舒展哥哥皱起的额头
“哥睡吧,闭上眼睛就能睡了,要不醒着,伤口疼的。”,这倒是他的经验之谈。伸手扭闭床灯,房中一片黑暗,小宁对着黑漆漆的空气小声哼唱。
“轻轻笑声在为我送温暖/
你为我注入快乐强电/
轻轻说声漫长路快要走过/
终于走过明媚晴天….”
哼了一首又又一首,十几首唱过,嗓子就开始发干发哑,困的迷迷糊糊,嘴巴还在动,眼睛已经闭住。不知道霍一飞听了他的催眠曲是否睡着,小宁自己是往床头一靠,头一歪沉睡过去。
第 54 章
霍一飞并没睡着,直到清早,叫起睡眼惺忪的小宁去上课,才枕了微弱的日光合了一会儿眼睛。浅睡中听到门响就醒了,知道是willon来换药,心脏不自觉的抽紧。真不想睁开眼睛,用这鸵鸟一样的法子,哪怕只逃避一分一秒的痛苦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