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称帝后,为防止大臣功高震主,树立自已至高无上的权威,保证朱家子孙世代帝王之业,用极残酷的手段制造冤狱,株连大批功臣宿将。洪武十三年(1380)丞相胡惟庸“谋反”一案,牵连被杀的功臣达三万余人,就是一个典型事例。马皇后对朱元璋的这一做法很不满意,她一向主张对下属不宜过于严苛,而“宜赦小过以全其人”。据《明史·孝慈高皇后传》记载:“帝前殿决事,或震怒,后伺帝还宫,辄随事微谏。虽帝性严,然为缓刑戮者数矣。”李文忠守严州,杨宪诬告他有不法行为,朱元璋要立刻召回。马皇后说:“严(州),敌境(与敌人接境)也,轻易将不宜。且文忠素贤,宪言讵可信?”朱元璋乃罢。文忠后来果然立了大功。致仕学士宋濂之孙宋慎,被告参与丞相胡惟庸“谋反”,列为“胡党”,宋濂因此被连坐要处死刑。马皇后为他求情说:“民家为子弟延师,尚以礼全终始,况天子乎?且濂家居,必不知情。”朱元璋不许。到用餐时,发觉皇后既不饮酒,也不吃肉,朱元璋惊问其故。马后回答说:“妾为宋先生作福事也’。帝恻然,投箸起。明日赦濂,安置茂州(今四川茂县)。”吴兴富民沈秀(万三)多年在海外经商,为全国第一富户,被迫捐献家财助修都城城墙的三分之一,后又被迫出资犒劳军队。事情被朱元璋闻知,不料触犯了忌讳,大怒说:“匹夫犒天子军,乱民也,宜诛。”高皇后劝谏说:“妾闻法者,诛不法也,非以诛不祥。民富敌国,民自不祥。不祥之民,天将灾之,陛下何诛焉。”经马皇后劝说,沈万三才得免去死罪,遣戍云南。
朱元璋即位后,吸取元朝覆亡的教训,主张以勐治国,经常法外用刑,对臣民随意治罪。马后针对这种情况,谏朱元璋说:“法屡更必弊,法弊则奸生;民数扰必困,民困则乱生。”朱元璋誉为至理名言,命女史记录下来,以为鉴戒。一次,朱元璋怒责宫人,马皇后也假意发怒,令人把宫人执付宫正司(管理宫女的机构)议罪。朱元璋问为何这样做?马皇后说:“帝王不以喜怒加刑赏。当陛下怒时,恐有畸重。付宫正,则酌其平矣。即陛下论人罪亦诏有司耳。”朱元璋曾下令让犯了重罪的囚犯去筑城赎死。马皇后听说后,向朱元璋进言说:“赎罪罚役,国家至恩。但疲囚加役,恐仍不免死亡。”朱元璋因而赦免了这些重囚筑城的劳役。
马皇后无子,但对诸王却视同亲生,管教甚严。诸王傅李希颜因一小王顽皮不听话,常用体罚惩治。一天,老师用笔管把一个小王的额角戳了一下,小王哭着到朱元璋处诉苦。朱元璋大怒,正要发作,马皇后急忙从旁劝解说:“乌有以圣人之道训吾子,顾怒之耶!”朱元璋觉得有理,不但没有惩办希颜,反而提升他做左春坊右赞善。硕妃所生幼子朱棣,行为放荡,后被封为周王(封地在开封)。就藩前,马皇后特派江贵妃随往,并“赐以己所御纰衣(镶边的衣服)一、杖一,曰:“王有过,则披衣杖之,即(如也)违,驰以闻。”朱棣听了马后的话,到封地后果然未敢肆意胡为。
除领导后宫,勤于内治外,马皇后还运用她的特殊身份,对朱元璋的施政,不时有所规正。其关心民瘼臣隐的事迹,尤为人所称道。一次,马皇后问朱元璋:“今天下民安乎?朱元璋说:“此非尔所宜问也。”马后回复说:“陛下天下父,妾辱天下母,子之安否,何可不问。”每逢遇到灾年,马后“辄率宫人蔬食,助祈祷”;“岁凶,则设麦饭野羹”。朱元璋对马后说:朝廷已经对百姓实行了赈恤。马后说:“赈恤不如蓄积之先备也。”马氏虽贵为皇后,却依然保持其昔日的俭朴生活。除悉心照料朱元璋的生活外,她“平居服大练浣濯之衣,虽敝不忍易”,并且“命取练织为衾稠,以赐高年茕独。余帛额(类,有疵)丝,缉成衣裳,赐诸王妃公主,使知蚕桑艰难”。
洪武十五年(1382)八月,马皇后病逝,年五十一岁。病重时,她自知己疾难愈,怕连累医生得罪,不肯服药,对朱元璋说:“死生,命也,祷祀何益。且医何能治人。使服不效,得毋以妾故而罪诸医乎。”临终前,她嘱咐朱元璋“愿陛下求贤纳谏,慎终如始,子孙皆贤,臣民得所”。而已朱元璋为之恸哭,以后未再立皇后。
马皇后不仅是朱元璋的贤内助,而且就其立言行事而言可以称得起是一代贤后。《明史》赞曰:“高皇后从太祖备历艰难,赞成大业,母仪天下,慈德昭彰。”是非常恰当的评论。
注释①毛奇龄:《胜朝彤史十贵记》。
②谈迁:《国榷》。
③《明史》卷一一三《孝慈高皇后传》。
④《明太祖实录》卷一四七,《明史》卷一一三《孝慈高皇后传》。
⑤⑥⑦⑧《明史》卷一一三《孝慈高皇后传》。
⑨《后汉书·冯异传》:“光武自蓟东南驰,辰夜草舍(在草野宿营),至饶阳无蒌亭。时天寒烈,众皆饥疲,异上豆粥。……及至南宫,遇大雨。光武引军入道傍空舍……异复进麦饭。”
⑩《明史》卷一一三《孝慈高皇后传》。
《明太祖实录》卷二九。
《明史》卷三○○《外戚传》。
《明史》卷一一三《孝慈高皇后传》。
《明太祖实录》卷一四七。
《明史》卷一一三《孝慈高皇后传》。

见吴晗:《明成祖生母考》,载《吴晗史学论着选集》第一卷。

《明史》第一三七《桂彦良传附李希颜传》。
毛奇龄:《胜朝彤史十遗记》。
《明史》卷一一三《孝慈高皇后传》。

第二十三章

胡蓝大狱明初的统治集团,是由两方面地主组成的,一方面是原有的地主,如淮西和浙东地主集团,他们支持朱元璋创建了新政权;一方面是农民出身的朱元璋的将领,他们转化成地主以后,和支持朱元璋创建明朝的旧地主,都是新朝权贵。在巩固和发展新王朝的统治中,他们的阶级利益虽然一致了,但发生了新的矛盾,在财产权力再分配中,淮西、浙东之间,文臣、武将之间,都要发展各自的势力。除各集团之间的矛盾外,有时还和皇权形成冲突,成为明初朱元璋加强集权发展专制的内在原因。面对着公侯将相的权势和有些新权贵的不法行为,特别是他的战友与旧将邵荣和谢再兴的背叛,使朱元璋放心不下,猜疑他们来抢夺皇位。
为了使公侯将相尽忠于朱明王朝,洪武五年(2372),朱元璋作了申诫公侯的《铁榜文》①;洪武八年(1375),又编了《资治通训》,反复强调要他的臣僚对他效忠,勿欺、勿蔽;洪武十三年(1380),又编了《臣戒录》,“纂录历代诸侯王宗戚宦臣之属,悖逆不道者凡二百十二人”的行事②,来教育他的臣僚;洪武十九年(1386),又颁布了《志戒录》,“其书采汉唐宋为臣悖逆者凡百有余事,赐群臣及教官诸生讲授,使知所鉴戒”③。原来,朱元璋不允许儒者在他的将领左右议论古今,这是因为在天下扰攘君臣名分未定之际,怕知识分子为他的将领出谋划策,去独立发展。而当明王朝创建后,朱元璋却鼓励他的将领去接近儒臣,并规定武将在“操练之暇”,命儒臣去给他们讲解“上古以来忠臣烈士”、“忠君报国之义,事上死长之节”④,等等。尽管如此,朱元璋仍不放心。因为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越来越突出。如杨宪为御史中丞,朱元璋曾想用作相,胡惟庸对李善长说:“杨宪为相,我等淮人不得为大官矣。”于是李善长就乘机弹劾其“放肆为奸事”,最终使杨宪没有逃脱被杀的下场。早在洪武初年,一天朱元璋召见刘基,同他商量任用丞相的事。刘基认为杨宪有丞相的才能,没有丞相的器度,汪广洋的器量比杨宪更褊狭,他们都不能任相。朱元璋又问到胡惟庸,刘基连连摇头,说胡惟庸像一头小牛犊,一经重用,就会摔破车辕,撞碎犁杖,为祸不浅。后来,朱元璋还是起用胡惟庸担任左丞相。
胡惟庸是朱元璋在和州时的帅府奏差,李善长的亲戚。由于李善长的推荐,洪武三年任中书省参知政事,六年升右丞相,进左丞相,深得朱元璋信任,权势日盛。他本人的品格,据明人诸书所记,是一个狡猾阴险、专权树党的人。就这一点来说,他与赋性猜嫌、自私惨刻的朱元璋必然不能相容。再则,他大权在握,不免一意专行,朝廷上生死人命和官吏升降等大事,有时径自处理,不向皇帝请示。因此各地想做官、升官的人和功臣、军人遭贬斥的都奔走在他的门下。功臣吉安侯陆仲亨和平渡侯费聚,都因受到朱元璋的谴责,与胡惟庸密相往还。胡惟庸又和御史大夫陈宁结为死党,秘密翻阅军队的档案,招勇夫为卫士,纳亡命作心腹。由于胡惟庸在中书省时间最久,权力最重,已使朱元璋感到大权旁落,而军事贵族陆仲亨等又和胡惟庸相勾结,更使朱元璋产生怀疑,君权与相权的矛盾更加严重。朱元璋决心消除这一心腹之患。于是终于在洪武十三年(1380),以擅权枉法的罪状杀了胡惟庸,屠灭三族,连坐其党羽,诛戮了一万五千多人。
胡惟庸一案,使朱元璋对身边的功臣宿将,猜忌之心大起,遂着手开始了一场血腥的屠杀。洪武二十三年(1390),距胡惟庸案发已经十年之久,再兴大狱,又有一批人被杀,就连七十七岁的老丞相李善长也被赐死,自缢,家属七十余人全部被杀。“词所连及坐诛者三万余人”⑤。朱元璋兴犹未已,亲自罗列被杀诸臣的罪状,作《奸党录》,布告天下。
李善长死后的第二年,工部侍郎王国用上书说:“善长与陛下同心,出万死以取天下,勋臣第一,生封公,死封王,男尚公主(李善长的儿子李祺被朱元璋招为驸马),亲戚拜官,人臣之份极矣。自图不轨,尚未可知;而今惟其欲佐胡惟庸者,则大谬不然。人情爱其子,必甚于兄弟之子;安享万全之富贵者,必不侥幸万一之富贵。善长与惟庸,犹子之亲耳(李善长的侄儿是胡惟庸的侄女婿),于陛下则亲子女也。使善长佐惟庸成,不过勋臣第一而已矣,太师国公封王而已矣,尚主纳妃而已矣,宁复有加于今日?”⑥朱元璋听后虽然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洪武二十六年(1393),朱元璋又兴蓝党大狱。蓝玉是常遇春的内弟,定远人也。他是洪武后期的主要将领,临敌勇敢,自徐达、常遇春死后,蓝玉“数总大军,多立功”。洪武二十一年(1388),蓝玉率大军十五万出塞追击蒙古军队,直至捕鱼儿海,“虏获男女七万七千余人”,大胜而回。因其战功赫赫,被封为凉国公。功劳一大,就骄横起来,蓄庄奴假子数千人,乘势暴横,在军中擅自黜陟将校,进止自专。总兵多年,麾下骁将十数人,威望很高。洪武二十六年(1393),锦衣卫指挥蒋(54页)告发蓝玉谋反,朱元璋把他抓起来,砍了头,并抄斩三族。这个案件被“族诛者万五千人”⑦。
胡蓝之狱前后达十四年之久,共诛杀四万五千余人。在被株连的人当中,连为朱元璋出生人死、功勋屡建的徐达,也未能幸免。徐达在胡案中是十分清白的。他早就对朱元璋说过,胡惟庸为人奸邪,蓄有异谋。为此,胡惟庸对他怀恨在心,设法收买徐达的仆人福寿,唆使他诬告主人,不料福寿径直告之徐达,揭露了胡惟庸的阴谋。但是,朱元璋对忠肝义胆的徐达仍然很不放心。他认为,徐达德高望重,誉满天下,而且年富力强,只有五十四岁,要是留下他来,可是个大祸患啊!洪武十八年(1385)初冬,徐达背上生了恶痈,连日无法入朝,朱元璋特派太监前来赐蒸鹅,徐达知道他的病不能吃蒸鹅,看到皇上赐的东西,知道是要他的命,便含着泪吃下了,没过几天就不明不白地死了。此外,据《明史》记载,还有著名功臣朱亮祖、胡美、周德兴、王弼、傅友德、谢成、冯胜(即冯国胜)等。他们或是被赐死,或因小过而被鞭死、被砍头。朱元璋的亲侄儿朱文正,在与陈友谅大战中,曾孤军坚守南昌达八十五日,立有大功,因赏薄怨望,免官贬置桐城,不久死去。李文忠是朱元璋的亲外甥,南征北战,屡立战功,也被赐死。大批官僚被诛杀,一时间朝廷人人自危,当时的京官,在每天早晨人朝之前,总要与妻儿诀别,交代后事,乃至晚上平安归来,便合家庆幸。功臣宿将得以善终者寥寥无几,汤和就是其中的一位。汤和与朱元璋是同村人,小时候是放牛的伙伴,他看到元勋宿将一个个被杀害,懂得是老伙伴对他们不放心,便主动交出兵权,告老还乡。朱元璋得知非常高兴,立即派人在凤阳给他修建府第,厚赐礼遇。
连续数年的诛杀,功臣宿将相继而亡,太子朱标劝父亲说:“陛下杀人太滥,恐伤和气。”朱元璋听后,当时不作声。第二天,为了讽喻太子,表明隐衷,他故意丢一根棘杖于地下,让朱标拿起来。朱标面有难色。朱元璋语带双关地说:“你怕刺,不敢拿,我替你把这些刺拔掉,然后再交给你,岂不更好!”一语道破了朱元璋大批诛杀功臣的目的。
在历代开国之初,如此大肆杀戮功臣的情况,极为鲜见,正如赵翼所说的,朱元璋“借诸功臣以取天下,及天下既定,即尽举取天下之人而尽杀之,其残忍实千古所未有”⑧。
注释①《明太祖实录》卷七四。
②《明太祖实录》卷一三二。
③《明太祖实录》卷一七九。
④《明太祖实录》卷二四九。
⑤《明史》卷三○八《奸臣列传》。
⑥《明史》卷一二七《李善长传》。
⑦《明史》卷一三二《蓝玉传》。
⑧《二十三史札记》卷三二《胡蓝之狱》。
靖难之役明洪武元年(1368),朱元璋在加强皇权的同时,为巩固朱氏的统治地位,实行分封诸藩王的政策。洪武三年(1370)四月,册封其子朱楔为秦王、朱桐为晋王、朱棣为燕王、朱棣为吴王、朱桢为楚王、朱樽为齐王、朱梓为潭王、朱杞为赵王、朱檀为鲁王,重孙朱守谦为靖江王。共计册封24个儿子,1个重孙,大多分封在北部边境和各个要地。且规定,一经封王即要出京城就藩,使之“外镇编圉,内控雄域”①,目的是要让这些分封在外的儿孙们“夹辅王室”②。因此朱元璋赋予这些子孙们以极高的地位和军事权力,规定诸王仅“下天子一等”③。诸王在各自的封地内,可以创建王府,设置官属,封地所在的卫所均受诸王的监视与控制,“凡朝廷调兵,必关白亲王乃发”④。诸王还可拥有供其指挥和调遣的护卫甲士,“少者三千,多者至万九干人”⑤。不仅如此,诸王还有权移文朝廷索取奸臣,甚至可以举兵“清君侧”。朱元璋分封诸王,使封国权力远远超过地方的行政权力。
朱元璋想以分封诸王的办法起到拱卫朝廷的作用,然而封国权力过大,必将有碍于中央集权的加强。山西平遥训导叶伯导曾为此上书,指出此举恐“尾大不掉”,“祸患立生”。但朱元璋却以“离间吾骨肉”⑥的罪名,将叶伯导囚死狱中。当然朱元璋也不是对此没有考虑,在分封之中,他曾规定凡受封诸王必须离开京城,到封地就藩。不允许各亲王之间相互往来。即使入朝,也不能同时前来,必须一王离京,另一王才可启程。朱元璋此举的目的在于避免诸王相互串联,与中央相对抗。所以,诸王就藩,可以说是“生离死别”。但朱元璋的用心良苦,却未能收到预期的后果。
洪武二十五年(1393)四月,皇太子朱标病故,朱元璋于九月,又立朱标次子朱允炆为皇太孙。朱允炆生性“颖慧好学,性至孝”,而深得朱元璋的喜爱,称赞他:“而诚纯孝,顾不忘我乎。”⑦不过,对于这位“仁柔少断”的皇太孙将来继任帝位,朱元璋并不十分满意,曾一度打算更换太子,后因翰林学士刘三吾的劝谏,才没有这样做。尽管如此,朱元璋对朱允炆的继位仍放心不下。洪武三十一年(1398)闰五月,朱元璋病故,庙号太祖,皇太孙朱允炆即位为帝。临终前,朱元璋立下遗诏,“皇太孙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
朱允炆即位,是为明惠帝,改元建文。尽管有朱元璋的遗诏不许诸王“入临、会葬”,但燕王朱棣仍直奔京城建康江苏南京),朱允炆闻讯后,立刻派人持敕,令朱棣返回燕(今北京),对此朱棣十分不悦。
其时,镇守北部边疆的诸王已有很大的权势,宁王朱权甲八万,革车六千”⑨。燕王朱棣更握有“节制沿边士马”⑩的重权。朱允炆对这些皇叔们忧心忡忡。建文元年(1399)正月,朱允炆即位不久,燕王朱棣即遣长史葛诚放朝奏事。朱允炆遂向葛诚密问燕王府之事,葛诚如实秉告,且派他返回燕王府,作为内应。葛诚回到燕王府,朱棣见他神色不对,心中不免作疑。随即朱棣亲自人朝,他自恃皇叔身份,径直走皇道入宫,登陛不拜。监察御史曾风韶弹劾其不敬,户部侍郎卓敬也密奏,以燕王“智虑绝人”,建议将他徙封至南昌,但都被朱允炆以“骨肉至亲”,婉言拒绝。朱棣察觉到朝廷对自己怀有贰心,回燕王府后,便托辞患病,以观事态的变化。
建文帝朱允炆以兵部尚书齐泰、太常卿黄子澄同参军国事。齐泰、黄子澄以诸王权势过大,恐难驾驭为由,力主削藩。“帝欲先图燕。子澄曰:‘不然。周、齐、湘、代、岷诸王,在先帝时尚多不法,削之有名。今欲问罪,宜先周。周王,燕之母弟,削周是削燕手足也。’”于是洪武三十一年八月,朱允炆下令废周王楠为庶人。建文元年(1399)四月,湘王柏惧罪自焚死,代王桂有罪,废为庶人。六月废岷王十匣为庶人,徙漳州。朝廷削藩之举,引起诸王的恐慌与不安,燕王朱棣更是心神不定。
不久,燕王府护卫百户倪谅上奏朝廷,密告燕王府官校谋反。朱允炆为此下诏责问朱棣。朱棣闻讯,遂“佯狂称疾”,以此掩盖其野心。齐泰等人侦得朱棣有谋反之意,便请朱允炆下诏,逮捕燕王府官属。齐泰等人还密令北平左布政使张呙、都指挥使谢贵占据燕王府,又约葛诚、指挥卢振为内应,且令北平都指挥张信捕捉朱棣。不料,张信将此事秉告朱棣,朱棣立刻令护卫指挥张玉、朱能等将领统800名壮士入卫燕王府。
七月,张呙、谢贵等指挥兵士围攻燕王府,索要官属,飞矢直人府内。朱棣与张玉、朱能等人商议,决定设计除掉张呙、谢贵。未几,朱棣称病愈,登东殿,而令壮士设伏于左右及端礼门内。遂派官持官属名册前往张呙军中,约其入府。待张呙、谢贵入殿,乃持之斩杀。围攻王府的张呙、谢贵所部闻讯,溃散而去。次日,燕王朱棣誓师,以“朝无正臣,内有奸恶,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的祖训为据,以“清君侧”为名,上书请诛齐泰、黄子澄。朱允炆见此上书,下诏削夺朱棣属籍。朱棣遂举兵,自置官属,其军号为“靖难”。
朱棣起兵后,以部将郭资戍守北平(今北京),乃举兵拔居庸关,破怀来,取密云,以稳定和巩固大本营。仅20天,朱棣所部已达数万人之多。在燕王“靖难”军的进攻下,北平附近州县纷纷倒戈,投降朱棣。
得知朱棣据北平反叛,朱允炆于八月任命长兴侯耿炳文为大将军,驸马都尉李坚为左副将军,都督宁忠为右副将军,率大军北伐燕王。同时部署其他将领各统偏师步骑,数路并进,号称百万大军,约定行程日期,直捣北平。同时传檄山东、河南、山西三省供给军饷。不久,耿炳文所部与靖难军战于真定(今河北正定)。朱棣避实就虚,趁中秋之夜官军饮酒作乐之机,渡白沟河,破雄县,之后大败耿炳文所部。耿炳文逃人真定城中,闭门固守。靖难军攻城三日不克,还师北平。
官军败北,朱允炆大怒,又改命李景隆取代耿炳文,继续统兵平定燕王之叛。又令辽东江阴侯吴高等领兵围攻永平(今河北昌黎西北)。朱棣留下少量兵将坚守北平,自己亲统大军救援永平。吴高怯懦,不敢应战,退保山海关。李景隆自恃兵多将广,率部直攻北平丽正门。守城将士及城中百姓奋力拒守,多次击退官军进攻。朱棣得知李景隆率兵攻北平,便回师以奇兵左右夹击,李景隆力不能支,被靖难军连破七垒,只得连夜逃遁。所部闻讯,纷纷丢弃兵甲、粮草,慌忙南逃。
李景隆兵败,黄子澄却藏匿不报。待朱允炆风闻察问,黄子澄仍借口天寒,士兵冻馁暂退德州(今属山东)。同时派人密告齐泰不得泄露失利之事。朱棣又上书陈述道理,并以诛齐泰、黄子澄传檄天下。迫于形势的压力,朱允炆只好罢免齐泰、黄子澄的官职,但仍旧依靠二人“筹划治兵”。朱棣得知李景隆虽然兵败,却于德州集结兵力,企图等明年春天,再攻北平,遂于建文二年(1400)正月,先发制人,率兵攻占蔚州(治今河北蔚县西南)。四月,于白沟河再度大败李景隆军。五月入德州,随后兵围济南(今属山东)。李景隆逃人济南后,据城固守,靖难军久攻不下,便引水灌城,亦不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