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夜辰脸上的笑意更深,任由他摆布,眼睛看着前方的镜子,沉熏几下就就拆了他头上束发的玉冠,动作灵巧地动了几下,从镜子里什么也没看清,她已经用钗子把头发都固定起来,桃木钗不似玉冠束发那般的正式,多了几分飘逸的味道,沉熏看得镜中的人,满意地拍掌一笑,道:“这样子少了几分皇家人的贵气,多了几分江湖少侠飘逸不羁的味道。”
“江湖少侠,这个称呼不错。”阴夜辰含笑道,手拂了拂头上的桃木钗,眼底忽然一黯,有些叹息道:“只是怕是没有机会听到别人这样的称呼。”
“怎么没有?”沉熏眼反驳,干脆从后面搂住他的脖颈,半趴在他的背上,笑意盈盈道:“我想过了,等中秋过后我们搬到自己的府邸,没有这么多的规矩,夫君就可以戴上我为你雕刻的钗子了,闲来的时候,我们可以去逛一逛江湖,可以到各地游览名山大川,做一对漂泊江湖的神仙眷侣也不错。”
漂泊江湖的神仙眷侣。
阴夜辰脸上的笑容一僵,状似无意道:“娘子很讨厌皇宫。”
“嗯!”沉熏点了点头,柳眉微微蹙起,道:“这里面的人心思都好难猜,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顿了一下,又道:“尤其是那个清王,每遇见他一次,我觉得自己会累得掉下好几根头发。”说罢还皱了皱鼻子。
阴夜辰闻言心下一乱,他轻轻别开自己的视线,忽然有些害怕看到镜子里她满心欢喜的神情,语气不自觉绷紧,试探着问:“娘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必须呆在皇宫一辈子,那……”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用手堵住,沉熏脸上的笑容一顿,道:“夫君,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打破了娘亲屋子里的花瓶,娘亲回来的时候我就问她,如果我做错了事情娘会怎么样对我,而如果娘亲回答没关系,我会把事情真实的说出来,而如果娘亲会责罚我,则我选择隐瞒。”她看着镜子里的他,道:“在这句话里,如果的对象是已经发生的事,而娘亲的回答让我选择隐瞒还是坦白这件事情。”她把头靠到他的肩上,道:“没有如果,我们不会呆在皇宫一辈子的对不对?”


曾经灯火已阑珊 9

对不对?
秋天的夜晚微凉,有一点儿风从窗户吹进来,已经夜深了,景和宫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阴夜辰视线定定看向窗外,月亮比昨日有圆了一分,冰盘似地月亮,看得人无端的觉得冷,他视线收回,看见镜子里他和她相依的身影,她依在他的肩上,她亮晶晶的眼睛睁盈盈看着镜子里的他,依稀有浅浅的期许和不安,眼底倒映了一点橙红的光,像是冬日燃烧将尽的炭火,微微的一点风,都可以吧那一点亮光完全的吹灭掉,只余幽暗,所以,他怎么忍心让她眼底的亮光消散,阴夜辰觉得喉咙有点儿发干,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他却觉得自己费劲了全身的力气方才说出话来,“对。”
沉熏闻言迅速地微笑开来,侧头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道:“夫君最好了。”
阴夜辰也笑,只是那笑容里抑制不住的苦涩。
夜益发的深了,沉熏本是习惯早睡的人,不多时,便在阴夜辰的怀里安然睡去,后来回想起来,这个夜晚,是他和她心心相印的一个夜晚,也是暴风雨前最后一个宁静的夜晚——八月十三的夜晚。
两天后,坐在再次坐在梳妆台前准备盛装出席皇家中秋宴会的沉熏,想起前日的场景,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是的,恍如隔世,实在是因为短短两日的时间,就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先是八月十四日太子凯旋而归,班师回朝,举国欢庆,京城老百姓奔走相告,大军所到之处,百姓无不夹道欢迎,皇帝更是龙颜大悦,下令犒劳三军,庆功宴还没来得及举办,就被安南郡郡守石有法一纸血书状告太子弄虚作假,退敌八十里的功绩,竟然是用无数的珍宝换来的。
血书之外,另附奏折一本,上面明确记载了太子在安南期间的所作所为,每日不思攻敌,而是寻便安南的人间绝色,寻欢作乐,安南离京城几千里,山高皇帝远,太子独大,褪下了自己一向忠厚温和的外衣,刚愎自用,根本不听任何的劝谏,甚至不惜杀害谏官,一时间安南无人敢直言,太子每日醉于温柔乡,俨然乐不思蜀,直到七月皇帝派朝廷之臣去观看军情,太子方才大梦初醒,为了对皇帝有所交代,竟然私自会见拓图的将领,以无数的珍宝换取拓图军士假意撤退八十里。
而石有法自己作为安南的郡守,却因为一时害怕太子的加害而眼睁睁看着太子铸成大错,自知罪孽深重,所以派人送出血书和奏折的当晚,已经以死谢罪。
一时间举国哗然,不信者有之,疑心者有之,反驳者有之,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议论此时的人,不管真相如何,太子忠厚温和的形象遭到质疑。
而皇宫内,没有传出任何的消息,表面上一派的风平浪静,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而已,知情者更是知道,皇帝已经暗中下令武状元彻查此案。
八月十五日清晨,一匹从东华门飞奔而入的骏马打破了这种表面上的平静,是安南传来的八百里急报,拓图趁着大军班师回朝,夜袭安南郡的门户定州,定州破,整个安南郡面临着拓图的威胁。
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太子的伪胜,如若真如太子捷报中所写,退敌八十里,歼敌无数,拓图怎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纠结残余势力对兵力充足的定州发起攻击。
皇帝拿到急报,当场发作,随即命令武状元雪澜立刻领军前往安南,同时,命令御林军包围了东宫,太子被软禁。
面对一连串的变故,沉熏只是觉得空,大脑里面空空的,什么也不去想也不愿去想,看着空寂的庭院幽幽出神,阴夜辰已经两日都不曾回来了,她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而沉熏曾经熟悉的景和宫,也在短短两日的功夫里,变得空旷而陌生。
朝堂的风暴仿佛对后宫没有任何的影响一般,由太后设家宴,邀后宫的众女眷在御花园赏月,此时,沉熏就任由凝烟给自己梳妆打扮。
“小姐,别老拧着眉,你这样我怎么给你画眉呀。”凝烟放下手中的黛笔,看着镜中柳眉一直蹙着的小姐,打趣道:“你要蹙眉也等王爷在眼前的时候,让他心疼,你在我和碧儿面前蹙眉,我们也是女子,也会这一招的好不好?”
“就是。”凝碧只手一撑,跳坐在梳妆台上,歪着头打量沉熏,忽然笑起来:“小姐,别蹙眉了,从我这个位置看起来好像毛毛虫,好难看。”
毛毛虫?
沉熏脸色一黑,蹙着的眉一松,看了看镜子,瞪了一眼凝碧,“有这么好看的毛毛虫吗?”
“比喻,我那是比喻而已。”凝碧把脸凑到沉熏面前,使劲皱了皱眉,嘶哑咧嘴道:“你看,刚才你就是这个样子的。”
沉熏看得她搞怪的样子,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凝烟从后伸手拍了拍凝碧的头,“什么就是这个样子,小姐蹙眉那叫引人心疼,只想捧了世上最好的东西到小姐眼前,只求小姐展眉一笑,而你蹙眉只会引起人的肚子疼。”
“为什么?”凝碧奇道。
“因为太好笑了,笑得肚子疼。”凝烟一本正经道。
此话一出,沉熏和凝烟都笑起来,凝碧反应过来,随即瞪了瞪凝烟,“姐姐你笑话我。”不过她随即有不在意笑了,甚至有些得意道:“古时有老菜子戏舞学娇痴,春风动彩衣,以博双亲开怀,如今有我凝碧东施效颦,以博小姐一笑,看看,我多伟大。”
那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让沉熏和凝碧笑得更厉害了。


曾经灯火已阑珊 10

另一边。
清王府书房。
“王爷,石有法的死……”沈立寒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
阴夜冥淡淡看了他一眼,面露嘲讽之意,“立寒,不该问的话就不要问,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明白本王做事的原则?”
“是,我知道,容情不下手,下手不容情。”沈立寒苦笑,眼眸低垂,有些奇怪自己今日的反常,不是早就知道的吗?权谋之争本来就是这样,没有好人和坏人,只有赢家和输家,在这场游戏里,赢的人君临天下飞黄腾达,而输的人则可能连命都没有,自己当初会选择这个人的原因,不正是因为这个人坚硬如铁的内心吗?
看得这个自己阵营中最得力的属下微微失神的神情,阴夜冥难得地解释道:“立寒,你应该知道,在这件事情上,石有法必须死,他是这一切事情的起因,太子所作所为,都是他的刻意引导才酿成今日的大祸,这间事情上他为本王立了很大的功劳,本王日后自会善待他的子孙后代,而且,当日本王已经把利弊跟他说得很清楚,他的死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这样,还可以保全了一个清白的名声。”
是了,这才是太子伪胜案的真相。
如同先前所说,太子阴夜擎展现在众人面前的,都是一副温和忠厚的模样,实则是缺乏主见,而领军打仗这样的事情,尤其需要主帅要偶决断力,是以太子到了安南郡之后,表面上是对抗托图的主帅,其实一切的主意都是听从安南郡郡守石有法的意见。
石有法每日带着他寻花问柳,寻遍人间的绝色,这对于这位一直在众位太傅的严厉管教之下的太子犹如到了天上人间,如鱼得水,太子身边的近侍幕僚当然会劝诫,石有法暗中挑拨,太子也是玩花了心,哪里听得进去,为了图个清净,他表现了在其它事情上从未有过的魄力,干脆把那些个每天在耳边喋喋不休的随从给杀了,当然,这其间,石有法的三寸不烂之舌起了很大的作用,最后,当皇帝派朝廷之臣来观看战况的时候,太子方才慌了,他到了安南五月有余,但是却丝毫功绩也没有创出,此时,石有法就献上了‘以珠宝诱托图佯退’的‘良计’,太子听到此计,大呼妙哉,立刻把一应的事情交给石有法去办,石有法确实不愧太子的信任,把这件事情办得很出色,太子大喜,赏赐了石有法很多的东西,高高兴兴领着大军回朝了,石有法也很是高兴地和太子说再见,高兴地看着他踏上了归西的路途。
是的,归西,石有法回到府邸后,方才褪下了自己的伪装,按照自己身后主人的吩咐,写好了能送太子一程的奏折和血书,等待恰当的时机送入京城。
而他身后的主人,就是清王。
“他是自愿死的。”沈立寒有些讶异的重复,并不是疑问,只是陈述,因为他知道依清王的个性,虽然狠,但是自己做过的事情从来不会不承认,他根本不屑于不承认。
阴夜冥脸上亦出现某种不明的深思,道:“你知道石有法半年之前和本王密谈之后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沈立寒茫然地摇了摇头。
阴夜冥慢慢转过身,看着窗外,庭院里,月色正好,中秋的月色,皎洁道连月明珠的光芒都使了眼色,不敢与之争辉,如同那日石有法离开的时候一样,那日,在听得清王说出了胸中的布局之后,石有法只说了一句话,就踏月离开,皎洁的月色照在那一抹离去的青衣男子身上,仿佛笼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他最后说的话散在月色里。
他说:“清王,请你以后善待天下。”
善待天下。
这才是石有法自愿死去的真正原因。
“与其说是本王选择了石有法,不如说是石有法选择了本王,在他看来,本王比太子适合做这个天下的君主,所以,他才选择帮助本王。”阴夜冥的声音淡淡的,融在从窗户照进来的月色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慨,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自负的笑容:“而本王,定然会不负他所望。”
平静的声音,却有种叫做决心的东西在空中流动,黑玉一般的眼底,流动的是可以睥睨天下的傲气和霸气。
沈立寒神情亦是一愣,嘴角随即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看着窗边的人影,心底的信念又渐渐的坚定起来,是了,自己选择跟随这个人的原因中,不是也有这样的原因吗?相对于表面上温和实则懦弱的太子,清王更适合做这个天下的君主,抛开了利益的追逐,作为一个读书人,作为一个有能力的读书人,沈立寒心里也有着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共同理想,希望能够在一个有能力的君主的领导下,建立一个有史以来的盛世王朝。
而清王,就是能够带领他们去开创这个时代的人。
沈立寒的眼眸陡然地亮起来,随着亮起来的,还有心中那个已经坚定无比的信念。
窗边,阴夜冥嘴角忽然一沉,道:“如若石有法没有自尽的话,本王可能就一败涂地了。”说话的同时,阴夜冥的眼底浮起冰冷的神色,有急剧的光芒一闪而过,手指无意识的握紧起来。
沈立寒看得这个人脸上从未出现过的情绪波动,心下一惊,回想这几日并没有不利于清王这边的消息,不由疑惑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十二章:一石激起千层浪 1

阴夜冥嘴角扬起一抹奇异的笑容,薄唇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暗卫。”
沈立寒脸色一变,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只从这两个字就推测出来,哑然出声:“王爷的意思是石有法的身边有暗卫保护。”从话里推出的结论,但是此话一出,他自己都怔住了,也就是说,如果石有法没有自尽的话,清王的人很难灭口,想到此间蕴藏的危险,绕是已经过去,沈立寒额头还是沁出了冷汗。
一口气还没有呼出口,大脑忽然闪过什么东西,沈立寒脸色这下变得煞白,眼神急剧看向阴夜冥,这一次才真正明白阴夜冥会这般失态的原因。
暗卫会去保护一个郡守的性命,那就是说,有人事先已经知道石有法会有危险,更深一层,他们的计谋其实完全在别人的掌握之中,或者是有一双眼睛一直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等清王扳倒了太子,然后再用石有法来扳倒清王,让他们两败俱伤。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相通了此间的关系,沈立寒倒吸了一口冷气,如若石有法没死的话……沈立寒不敢再想下去,而且,更可怕的是,那个暗卫的统治者,他们除了知道叫做影魅之外,根本不知道是谁。
果然,杜通预言的一点儿也不假,是藏于权和主之间,显然,那个人不是太子而是影魅。
仿佛明白他在想些什么,阴夜冥淡淡笑出声:“放心,影魅是谁,很快就会现形了。”
沈立寒神色一整,是了,既然发现了暗卫,那么发现影魅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阴夜冥只是凝神思索,指尖一下一下的轻敲着窗棂,眼尾微挑,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东西。
屋里正寂静间,忽然间敲门声响起,从门外传来近侍章钰的声音:“王爷,王妃已经让人备好了进宫的马车,请示您何时启程。”章钰说的是今夜太后举办家宴的事情,黎画衣作为清王妃,如今又是炙手可热的人,当然在受邀之列,本来每一年的中秋节都有许多的庆典活动,今年因为太子的事情,朝中人心惶惶,皇帝也无甚心情,当下就只有太后举办的家宴,虽然邀请的是女眷,但是为了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和睦的样子,清王自是要送黎画衣去。
阴夜冥应了一声,整了整衣装,手指却忽然一顿,眼光霍然看向沈立寒,眼底跳动着一抹奇异的神采:“你说凝碧的武艺是不是比章钰还要高?”
沈立寒想都没想,立刻道:“当然,章钰的武功只怕比我的强不了多少,但是要在武状元的手中讨得一百招,只怕是十分的困难,而凝碧……”他忽然住了嘴,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因为惊讶而嘴巴微张。
“王爷怀疑那日章钰和卢樵的异样跟凝碧有关系?”
那日,他和阴夜冥在东阙街看见凝烟和凝碧还有一个少年,清王一时疑心,叫了随身的侍卫章钰卢樵两个人偷偷跟去,但是晚上回来的时候,这两个平素比较机灵的侍卫竟是什么也没有探到,根本是对整件事情毫无记忆。
很显然,他们被人施用了幻术,而且,是在打败了他们的情况下。
阴夜冥没有回答,而至轻笑出声来,只是那笑声却是请冷冷的,道:“你知道那日我为何会写一个难字吗?是因为看见了南王妃的两个丫环,难,亦可以读叫南。”
沈立寒眼神陡然一亮,“对了,藏于权和主之间的人,南王不也是吗?”大脑电光石火间一闪,沈立寒眼睛陡然睁大,“王爷,会不会……会不会……”因为过于震惊,那个大胆的猜测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阴夜冥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嘴角扬起一个冷冽的弧度,狭长的丹凤眼里,凝结的是一层薄冰,对着呆呆愣住等待他的回复的章钰冷声道:“本王立刻进宫。”
文渊阁上书房。
大学士古智走进去,看得里面修长的身影,心里说不出是挫败还是恨铁不成钢的感情,不过更多的,应该是慈爱和疼惜吧,想当初,这位三皇子还没有患上痴疾之前是何等的聪明伶俐,给他讲学,每每能够举一反三,更难得的是就有一颗怜悯之心,宫中上下无人不喜欢,可惜天妒英才,却在九岁的时候落得此疾,至此以后,愚笨不堪,从前只需一个时辰就能教会的东西,如今一天也教不会,幸而傻人有傻福,娶了一个对他真诚相待的王妃,那次宴会古智也是受邀之列,看得南王妃对南王的维护,心里涌出无言的感激,心想他这个学生虽然傻,但是能够得到幸福,他的遗憾也就没有那么深了。
“王爷,这么晚找下官前来所为何事?”虽然是阴夜辰的老师,但是下了学堂,古智从来不会忘记该有的礼节。
“老师何必这么多礼呢。”阴夜辰微微一笑,转身迎向古智,道:“老师请坐。”
古智摇了摇头,没有注意到阴夜辰脸上不同于平素的神色,而是道:“王爷是主,下官是仆,王爷站着,哪有下官坐着的道理,礼不可废。”
阴夜辰道:“礼曰尊师重道,老师在,哪有学生坐的道理,老师你还是坐下吧,学生怕等会儿你听到的事情会吓到您。”
其实不用等会儿,现在古智听得这个平素愚笨的学生居然能够有理有据地反驳他的话,就已经被吓到了,不由抬头看向阴夜辰,瞳孔随即微缩。


一石激起千层浪 2

皎洁的月色从窗户照射进来,映在临窗而立的男子面上,微微含笑的一张脸,和平素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唯一的不同,就是眼神,幽蓝的眼眸,平素只有孩子般纯净的神色,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呆愣的,而如今,里面却是睿智和精光。
古智愣愣出声:“王爷……你……”
趁着古智发愣间,阴夜辰按他在太师椅上坐下来,自己随即在旁边的一张椅上坐下来,眼神真诚看着古智,道:“学生今天请老师来,其实是想跟老师请教一个问题。”说罢,他从旁拿过一卷书,翻开其中的一页,递到古智面前,“老师,如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学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古智神情犹自是愣愣的,这十几年来,他无不盼望着奇迹,希望三皇子的痴疾能够一夕之间好转,可是如今面对的是这个如同正常人一般无二的三皇子,他竟是半点喜悦的心情都没哟,过了一会儿,他方才低下头去,视线看到翻开书页上的那几个字:假痴不癫。
有所图谋而假装痴癫。
古智霍然抬头看向阴夜辰,大脑里瞬间反应过来什么东西,眼神如炬,定定看着阴夜辰,仿佛要把他看穿一样。
阴夜辰看得那样无理的衍射,只是淡淡一笑,道:“这就是学生要请教老师的问题。”
古智心神一凛,看着这个自己悉心教导这么多年的学生,只觉得无比的陌生,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被眼前的这个人玩弄了这么多年,再也顾不得所谓的礼节,冷冷把书猛力往地上一扔,霍然起身,气得脸胡子都是发抖的:“这个问题,应该由老夫请教王爷才是。”
阴夜辰早就料到古智知道后定然会勃然大怒,是以不慌不忙地弯腰捡起地上的书,道:“在学生看来,假痴能够保命的话,学生当然会选择保命。”
古智神情一顿。
阴夜辰继续道:“学生承蒙老师这么多年的教导,感激不尽,更因为当初欺骗老师而羞愧万分,但是如果事情再来一次,学生定然还是会选择同样的道路,因为只有保住了性命,学生才能继续听老师的教导。”
真挚的语气,让古智心里的怒意慢慢退去,他虽然是外臣,但是也知道当今皇后善妒,先前更是有好几个皇子死的不明不白,阴夜辰这样做为了保命,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被骗了十几年,一张脸还是拉不下来,当下道:“王爷做什么事自由王爷的道理,不用向下官解释,说到底,下官也只是仆而已。”
“在学生的心中,老师就是老师。”阴夜辰决然道,嘴角微扬,知道这位老师心里已经没有多少怒意了,适时地端过一杯茶,道:“这杯茶就当是学生向老师赔罪,还请老师原谅学生的欺骗。”
古智脸色渐渐缓和,又听他说得情真意切,当下也没多做推辞就接过来,坐回太师椅上,浅浅呷了一口,放下茶盏,道:“既然这层纱揭开,现在王爷可以说今晚叫下官来的真正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