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枫叶悠悠落下,宛如无数的红色蝴蝶在翩翩舞动,又像是片片裂锦一般,枫叶里,她的脸上是纯美动人的笑意,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里面盛满了醉人的温纯,一双盈盈的眼睛在漫天枫叶的映衬下,益发的明亮得天地都为之失色,而她的声音清浅动人,整个人和着空中舞动的枫叶,美得宛如梦境——
让人看到过后便永生也忘不掉的梦境。
阴夜辰嘴角微扬,幽蓝的眼眸里蕴满了宠溺,面上却是兴趣缺缺的样子,道:“追到了又没有什么好处。”顿了一下,嘴角一勾,便是一个有些邪气无比的笑容,又道:“除非有奖励。”
沉熏哪里会不知道他的意思,脸色不由一红,当下柳眉一竖,双手叉腰,凶巴巴道:“爱追不追随便你,想要奖励,门儿都没有。”说罢自顾自转身就跑,太过情急的结果是,右脚绊到路旁突出的树根,呀的一声惊呼,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往一边倾去。
然后——
被人接住了。
阴夜辰双手揽住她的腰,居高临下看着沉熏,嘴角那一抹邪邪的笑意加深了,“娘子,现在是我救了你,按照传奇里的惯例,是不是该以身相许呢?”
沉熏身子的重量完全在他的手上,自己半分力也用不上,就如当初东湖湖畔的那个姿势一样,区别是那次是猝然不及,而这次,完全是她自找的,沉熏懊恼出声:“你又威胁我。”
阴夜辰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声音益发的低柔,“我说过了,不是威胁,是利诱。”
沉熏眉头皱了皱,无言的指控:你又来这招。
“这次的利比上次大多了,娘子想不想听一下。”阴夜辰循循善诱。
沉熏虽然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利’,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是什么?”
阴夜辰露齿一笑,笑得非常的纯净无辜,吐出四个字:“以身相许。”
沉熏握紧了拳头,就知道这人口中吐不出什么东西。
阴夜辰一只手抱紧了她,腾出另外一只手抓住她两支危险的爪子,继续笑得非常的无辜,“你看这个世上还有为夫这么好的人吗?救人不说,还把自己都许给对方,娘子,怎么样?你就接收了吧。”
沉熏红透了脸,忽然从他的眼底发现一抹窃笑,忽然间反应过来,他根本是故意的,故意看她羞得无地自容的样子,故意看她窘迫的样子,故意让她没办法思考,然后就顺着他的思绪走了,这样的认知在大脑里传开,沉熏眼眸一动,忽然朱唇微启,突出一个字:“好。”
呃?
意料之外的答案,这下轮到阴夜辰愕然,连抓住她手的那只手也无意识松开了。
沉熏盈盈一笑,手随即勾上阴夜辰的脖颈,借力起身,嘴唇凑到阴夜辰的耳边,吐气如兰,眼尾上挑,媚眼如丝,声音轻柔:“既然夫君这么想要对我以身相许,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一阵酥麻的感觉从耳畔传到全身,阴夜辰放在沉熏腰侧的手一紧,声音不自觉带了一丝哑意,“娘子,说出话的可是要负责任的。”
是警告,也是某种期许。
沉熏眼底闪过流光,语气益发的低柔了,“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阴夜辰眼底的某种东西再也压制不住,神思随着这句话微微涣散,大脑里不可避免地闪出旖旎的画面,沉熏要的就是他的闪神,当下嘴角微扬,唯一用力,挣脱了他手的桎梏,眼底闪过恶作剧的神情,额头往他的下颚碰去。
随即,枫林里出现三个声响。
咚,是额头碰到下颚的声音。
呀,是女子吃痛的惊呼声。
呜,是男子压抑的抽气声。
沉熏已经逃到一旁,正用手揉着额头,满是懊恼,他下颚是石头做的吗?怎会这么硬,一面偷偷看了看阴夜辰,他正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抚了抚自己被撞得生疼的下颚,道:“你活该。”
沉熏没好气道:“你也活该。”
一说完,两人才发觉这样的话语和刚才的动作都是非常的孩子气,像是两个小孩子在斗气一般,都撑不住笑起来。
便胜却人间无数 10
山顶是一块平地,因为下午的天气有些阴沉,来游玩的人大都中途而返,只在红枫山脚观赏,上到山顶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路步行上山,爬到山顶,沉熏微微的喘气,阴夜辰一只手轻拍她的肩为她顺气,一只手指着山下,“娘子你看。”
沉熏视线往下看去,瞬时呼吸微滞。
脚下,整个京城尽收眼底,远处可以看到东湖的碧波浩渺,隐约可见有舟子泛游湖上,湖边是游玩的人群,因为距离隔得太远,那些人只如一幅画上淡淡的影子一般,而整个东湖就是一幅画,这种美跟融在其中的感觉不同,少了几分真实感,多了几分飘渺朦胧的美感,让人心里也生出一种飘渺的欢喜,沉熏嘴角不自觉上扬:“好美。”
阴夜辰轻轻一笑,双手环住她,眼里的宠溺更盛,手执起她的手指,指向某个地方,“你看那边。”
沉熏视线随指尖的方向看去,是一处府邸,虽然隔得很远,但是依然能隐约看见那处府邸的占地的广阔与散落其间的亭台楼阁,府中高大参差的树木散落其间,屋檐翘起的檐角在树木间时隐时现,这处府邸虽然规模称得上是宏大,但是比起皇宫,那就是相去甚远了,沉熏正奇怪为什么他偏偏叫自己看那里,忽然眉尖一动,指尖微颤,眼眸里泛起讶异的神情,“夫君,那是——”
阴夜辰张开手掌,把她的软而小的手包在其中,语气温软:“对,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
不是我们的府邸,也不是南王府,他说的是我们的家。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沉熏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感情,从未有过的,心先是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又慢慢的归为沉静,只是温暖,暖得人想要哭泣,家,真好,她有家家了,她其实之前已经有两个家,娘亲的那个家,父亲的那个家,可是那两个家都不是她自己的,在母亲的那个家里,母亲生性沉静淡薄,自小就没有给过她充足的母爱,那个家留给沉熏最美好的记忆,就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少你,可是那个少年已经离开了。在父亲的那个家里,她极力的想把自己融入进去,可是后来却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外来者而已。
而现在,她终于有了家,灵魂终于有了依托的地方,外在的东西剥落了之后,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其实一直以来,她只是一个渴爱的少女而已,因为年少时代父爱和母爱的同时缺少不完整,让她的心里对爱有着极深的渴望,所以她付出自己,对自己认为值得的人好,所希企的,就是能够得到爱,能够让飘零的灵魂有所归一,现在,她终于得到。
沉熏盈盈回过身看向阴夜辰。
红色的枫叶静静落下。
云层不知何时裂开,太阳光从裂开的云层中泻出,洒落在身旁的人身上,淡红色的阳光里,沉熏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如同烟花一样盛放:“我们的家。”她轻声重复,话出口的瞬间,有温热的液体汹涌而出。
喜极而泣。
阴夜辰知道她为什么哭,但是还是慌了,她的眼泪如同断珠一样散落下来,滴落在他的手背上,那泪水仿佛是滚烫的,烫得人的心都疼起来,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泪水,晶莹的泪水,如同珍珠一般,有种极致而悲伤的美,让人愿意倾尽世间所有的一切,只为了博得她展颜。但是此刻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唯一能做的,就是抬手轻柔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轻声哄道:“娘子别哭了好不好,我们有家了,应该高兴不是吗,你知不知道,你流泪的样子我会很心疼的?”
那般手足无措的样子,那般的温存软语,终于让沉熏破涕为笑,忽然想起当日她昏迷中听得他说的那些话,那么多个的知道不知道,每一个都让人的欢喜增加一分,手指抚上他的眉目间,笑得有点儿窃窃的,“夫君,原来我不知道的事情这么多。”
眉宇的间的手指若即若离,让人的新也忽上忽下的,阴夜辰干脆抓住她的手,没好气道:“现在你知道了。”
“嗯,知道了。”沉熏点了点头,板起手指熟络起来,“我知道夫君喜欢我,我知道我流泪夫君会心疼,我知道我是你的救星,我知道你对我的笑容上了瘾……”沉熏数着数着,细眉一皱,忽然叹了口气,道:“算了,不数了。”
阴夜辰不由奇怪她为什么皱眉,道:“怎么了?”
沉熏眉头皱得更深了,“因为数也数不完。”她说罢叹了口气。
阴夜辰眼眸微凝,“知道了这么多后你叹什么气?”
“我只是奇怪我何德何能,能让夫君对我产生这么深的情感。”非常惭愧的语气,眼底却是狐狸般狡猾的得意,阴夜辰哪会看不透,这个小女子。
眼眸一转,阴夜辰嘴角微扬,语气低柔道:“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他微微一顿,又道:“纯粹是我眼光有问题。”
呃?
沉熏眼中的得意当场凝住,继而危险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阴夜辰无视她眼里的火苗,拍了拍她的头,道:“我的意思是娘子不用觉得愧疚,一点儿也不用,都是我的错,谁让我就看上你了呢。”
意思是他看上她是个错误。
沉熏那一点儿得意全被打击掉了,气得伸手就锤。
阴夜辰闷笑出声,一只手抓住她的手,嘴里闲闲吐出四个字:“技不如人。”
第十章:人间自是有情痴 1
秋意益发的深了。
站在清王府的庭院想起那日红枫山一游的场景,沉熏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日的景太美,情太浓,和此时这处庭院的寂寥清冷比起来,确实宛如是天差地别。
沉熏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清王府的衣香园,姐姐黎画衣住的地方,清王自十岁封王起就有自己独立的王府,成年后就搬入王府,当然,在宫里也有自己独立的居所流韵宫,上次凝碧看到黎画衣被陈天瑶刻意羞辱的流云苑,就属于流韵宫的范围。
踏入庭院,映入眼帘的就只是满目凋残的落叶,花木颓败,园中有个小河塘,水面上漂浮的亦是枯黄的落叶,有的叶子已经腐败,和着恹恹的荷叶,有种说不出的凄凉。加之今日阴沉的天气,益发的让人心情低落下来,一切都昭显着园子主人的不得宠。
沉熏视线转了一圈,眉头微微一皱,道:“连打扫庭院的下人都没有吗?”
绯红闻言,有些心酸道:“瑶主子怀孕了,府中所有的下人都被管家调去天然居伺候她,说是闲着也是闲着,本来连奴婢和绯叶都要被调遣过去,最后是奴婢苦苦哀求了许久,才恩许奴婢留下来照顾大小姐。”说罢有些愤愤的,“她根本就是故意给我们大小姐难堪,其它地方的下人都不调,偏偏调衣香园的,大小姐去找王爷理论,却被王爷一顿呵斥,大小姐从小金枝玉叶,如今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妾室爬到头上作福作威,这口气哪里忍得下,一气之下,就病倒了。”
是了,病倒,这就是沉熏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什么时候你多了个瑶主子?”沉熏听完绯红的话,忽然淡淡问。
绯叶一愣,呐呐说不出话来,这几个月来被陈天瑶一番手段,她和绯红哪里还有在黎府时的嚣张气焰,虽然恨陈天瑶恨得牙痒痒,但是每次碰见,都是垂首恭恭敬敬叫一声瑶主子。
“堂堂正正的清王妃身边的第一侍女,竟然连安然对一个侍妾的气势都没有,他日姐姐掌管府中大权,你如何辅佐她?”沉熏见眼光微冷,语气带了淡淡的嘲讽之意。
绯红一愣,这些日子的受尽欺辱,她方才明白当初在黎府的时候自己和绯红是多么的恶劣,听得宫中对南王妃的聪慧赞口不绝,想起当日在黎府时她和绯叶的那些行为,方才真切明白当初在黎府的时候这位二小姐对她们是何等的忍让,她也看出了自家小姐早就想向二小姐求助,绯红不止一次的提出去向二小姐求助,然而每次黎画衣都是冷声拒绝,她拉不下这个脸,直到这次病了,绯红自作主张去了景和宫,去之前早就做了被二小姐狠狠羞辱的准备,不曾想刚说明来意,这位二小姐连想都不想,立刻跟随她而来。
听得这句话,绯红半响反应过来:“二小姐,你愿意帮大小姐。”
沉熏淡淡别过脸,“我答应过爹爹,会尽力护得姐姐周全。”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姐姐黎画衣的那一刻,沉熏还是怔住了,那个人,躺在床上气脸色苍白气息奄奄的那个人,是她的姐姐吗?一直以来,除去那次决裂时的失态,黎画衣展现在人面前的形象,一直是温婉而有大家闺秀风范的,妆容精致得恰到好处,精通琴棋书画,为人礼节周到,不同于秦紫芫美得咄咄逼人,黎画衣的美给人一如沐春风之感,京城双璧的封号,并不是凭空得来的。
而此时,恹恹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满脸具是绝望之色,哪里还有半分让人如沐春风之感,有的,只是心酸。
虽然两姐妹之间有过那么决裂的对话,但是血液里流传了一分相通的血液,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血缘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让沉熏在看到姐姐的这番模样时,原本来的时候的那一丁点儿的迟疑完全的消散了,不管怎样,眼前的这个人,黎画衣,是她的姐姐,是她的亲人,在她要守护的人范围之内,不可以让人欺凌的。
黎画衣看到妹妹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悯,忽然冷冷一笑,道:“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对吧,觉得我很可怜,但是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说罢,倔强地别过头去。
绯红忙道:“大小姐误会了,二小姐是来……”
“没错,我是来看姐姐的笑话。”沉熏淡淡接过绯红的话,微微一笑,道:“姐姐自己都不觉得好笑吗?堂堂的清王妃,被一个小小的侍妾爬到头上,还被气病了。”她一把拿过一旁的镜子往床上一摔,“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自己都不觉得可怜吗?”
画衣呆呆愣住,镜子里照射出她苍白暗淡的一张脸来,发丝杂乱地堆在肩头,就宛如一个疯妇一般,透明的液体慢慢从眼角滑落,她凄然一笑,“对,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自从成为清王妃以来,我每天都觉得自己可怜。”
“这样就够了吗?”沉熏平静道。
画衣忽然歇斯底里哭起来:“那你还要我怎样?嫁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更可悲的是我爱他,这种惩罚还不够吗?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好命,可以博得所有人的喜爱,可以有一个一心一意对自己的夫君,今天你是来炫耀是吧,宫中谁人不知,南王虽然痴傻,但是对自己的王妃一片痴情,而我,是一个空有王妃的虚名但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垂青的可怜人,只怕过不久,连王妃的虚名都快要保不了了,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怎样?”
说到最后,画衣语气减弱,近乎于呜咽了。
“我要你怎样,是你自己要你怎样吧?”沉熏看得黎画衣这般的样子,心里微酸,表面上却是平静的,“每天抱着这种自艾自怜的情绪,怪命运的不公,可是当初两份圣旨一起到达黎府的时候,你怎么不怪?”
人间自是有情痴 2
画衣呆呆愣住。
“你从来都只看到别人的幸运之处,也从来只看到别人的幸福,而你自己呢,对,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可悲,但是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我当初告诉过你,你一早不是应该有觉悟的吗?”
画衣忽然出声打断:“你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沉熏一愣,看向黎画衣。
黎画衣的脸上浮起某种奇异的笑容,“是,是我自己的选择,从当日在柳堤上再次看见他的那一刻,我就只有一个念头,嫁给他,成为他的王妃,站在他的身边,你看,老天对我很好,真的让我成为了他的王妃。”她的笑容忽然一黯,“可是老天又是多么的残忍,让我嫁给他,可是,他已经有爱的人,他娶我,不过是看中我黎家大小姐的身份而已,他已经有了所爱之人。”
“我爱他,为了讨好他忍受一切,他爱陈天瑶,所以,陈天瑶可以肆无忌惮的羞辱我,可以爬到我的头上,这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因为我不能发作,他跟我说,如果我真的爱他,那就要连他所爱之人一起爱,不然,那份爱就是假的。”
“所以为了证明你是真的爱他,你就甘愿的忍受这一切。”沉熏不知道是该怜悯还是气愤,她就奇怪姐姐虽然有些事情上做法她不赞同,但是依姐姐的才智,为何会落到这般的境地,原来是因为爱,爱一个人,连所有的一切都放下了,包括自尊,这般的不顾一切,真真可怜又可叹。
“姐姐,这次你错了。”沉熏叹了一口气,坐到床沿,“清王他从一开始就骗了你,他根本就不爱陈天瑶,他也不爱任何人,他所谓的‘爱’,只是陈天瑶有值得他爱的价值,在他的眼中,就只有两种人,有用的棋子和没用的棋子,姐姐如若真的想得到那种爱的话,所要做的,是变成他眼中有用的人。”
画衣一怔,撑起身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沉熏认真看向画衣,不答反问:“我的意思是,你确定你真的爱清王,不管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不是他的权势和地位。”
画衣坚定地点了点头,脸上又泛起了刚才那种奇异的笑容,“其实早在百花宴之前,我就见过他。”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加深了,视线慢慢看向窗外,满目凋残的树叶,不堪入眼,可是如果是枫叶的话,即使凋残,也是别有一番景致的吧,片片红色的枫叶漫天落下,美得不可思议,而她就在那样的枫叶里,洒落了自己的相思。
那一年,她十六岁,跟京城大多数的闺阁千金一样,向往才子佳人的传奇,终于得了出游的机会,她那时候还保持了相对天真的个性,对身份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甩了了随从的侍女,却不曾想正游玩得兴起的时候下起雨来,只得一路跑到亭子里去躲雨,于是,她就遇上了他。
直到现在,画衣依然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阴夜冥的场景,他靠着红木栏杆,头微微垂着,有几缕发丝柔软垂落,白皙的手指间夹着一片枫叶,红的枫叶衬得那手指莹白如玉,一点儿也不像是男子的手指,听得人走进的声音,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来,看到她,狭长的丹凤眼轻轻上挑,嘴角慢慢浮上一抹勾人的笑意,忽然把枫叶递到她的面前,饶有兴致地开口:“小姐,知不知道为什么枫叶是红色的?”
她当时完全的愣住了,自从十五岁以来,她的美貌才智慢慢在京城传播开来,一般的男子遇上她,只觉得她气质清雅得让人不敢亵渎,即使搭讪,也都是斯文有礼的,先自报家门,而他,一开口就是毫无章法的问题,她忘了平时所受到的任何关于矜持的教育,只是下意识答道:“相思枫叶丹。”
相思枫叶丹。
他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嘴角的笑意加深了,把枫叶随意扔到她的怀里,忽然道:“到有几分情趣,只是未免有失端庄。”说罢便扬长而去,如同他的话一样的突兀。
她愣在当场,看着手中凭空多出来的枫叶,同时多出来的,还有心里的什么东西。
后来的两年,她学会了怎样端庄,端庄到百花宴上再次看到他的时候,她都可以让自己表面上平静如常,端庄到那日他对她说让她连他所爱的人一起爱都没有失态。
可是这些,都还不够,直到昨日,连贴身的陪嫁侍女都要被调去伺候别人的时候,她终于端庄不下去了,她去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既然对她一点儿的感情都没有,为什么当初还要娶她,而他对于她激动得几近失控的情绪,神情是一贯的漫不经心:“王妃,这是你自找的。”那一刻,她终于崩溃了,她一直以为有当初的偶遇,他对她多少有一丁点儿的特别,心里甚至偷偷在想,他这样对她,是不是在测试她呢,测试她是不是能够端庄大度到可以包容一切的地步,会不会他说爱陈天瑶,就像是《飞天》,只是一个测试,可是事实证明了,那只是她自己的空想。
“你并没有在空想,他确实是在测试你。”沉熏叹了一口气,不曾想到姐姐居然把心事藏得这么深,顿了一下,又道:“只是姐姐,这次清王测试的,是你有没有当好一个清王妃的能力,一个有能力的清王妃,是绝对不会被侍妾爬到头上去的,你忍让,只会让清王觉得你连对付一个侍妾的手段都没有,他当然说你是自找的。”
“清王所要的,是一个身份匹配,能够妥善的处理好清王府的事情的王妃,而不是一个爱他或是他爱的王妃,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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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自是有情痴 3
黎画衣神情犹自愣愣的。
沉熏不自觉摇了摇头,忽然想起当日她狼狈逃出宫的样子,应该也是这般迷茫的吧,果然,在感情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站在她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明白的问题,而当局者却是摸不着头脑。
“如若就像他所说,他爱陈天瑶,依清王的能力,大可以给陈天瑶安排一个恰当的能够匹配上他的背景,让她堂堂正正成为他的王妃,可是他没有,而是用一幅画来测试你,你看,如果他看中的只是姐姐的身份,那大可不必费神用画来测试姐姐,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看一看姐姐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有没有能力看清表象下所隐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