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那个人,凝烟眉心皱了一下,道:“已经回国了,没想到德治帝对他倒是极为重视,愿意割让五座城池,只求让他儿子安全回国。”又道:“说起来,那五座城池也是先帝神武帝在位的时候丢失的,现在划归为我国,也算是物归原主。”
沉熏闻言释然一笑,心里一阵轻松,没事就好,整件事情说起来根本理不清谁对谁错,他当时会对凝碧那样,也只是为了自保,更何况整件事情掺杂了政治的因素在里面,她最讨厌的因素,而她那样对他,虽说也是为了自保,虽说是为了不让自己沦为人质,但是手段未免有失磊落,心底微微有些歉意,如今整件事情就这样落下帷幕,不由放下心来。
“对了,有件事情忘了跟小姐说了。”凝烟道:“那个叫沁芳的宫女,我已经请安公公把她带走了。”
沉熏眉尖一皱,道:“发生了什么事?”
凝碧嘴角微扬,眼里却没有笑意,只说了两个字:“弃子。”
“弃子。”沉熏眼眸一沉,道:“送了两个人来景和宫,如今弃了一子,那就是为了保另外一颗棋子。”她忽然朝某个地方笑起来:“看来夫君有麻烦了。”
凝烟回头一看,忙给阴夜辰行礼,随即退下,顺手带上门。
“娘子说说看,我有什么麻烦了?”阴夜辰今晨就被皇帝密诏过去,到了现在方才回来,原本因为和皇帝的谈话,心下有些不舒服,看得沉熏盈盈的笑脸,不由笑起来,坐到床沿,道:“那娘子说说看,我有什么麻烦?”
沉熏温顺靠到他的肩上,这个动作如今仿佛已经成为习惯了,阴夜辰也是,手随即环住她的腰,沉熏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却转移道:“你的麻烦可多了,现在最烦恼的,是怎样逗我开心,我整天呆在屋子里都快发霉了。”眼珠一转,仰起脸道:“夫君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好。”答得好不爽快,阴夜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即道:“等娘子休养好了之后去哪里都可以?”
沉熏亮起来的眼睛听得后面一句话又暗下去,闷闷道:“我真的已经没事了。”说罢拍了拍自己的脸,道:“你看,这几日一直不停地补,脸都长肉了,身体更是已经恢复了,再说,躺在床上也不是休养的好方法。”一面皱了皱鼻尖,表示自己确实已经讨厌死了这样的日子。
“你前天也这样说,结果呢?”阴夜辰拿开她拍自己脸的手,她的脸这几日确实长了点肉,显得有点儿圆润了,有种婴儿的娇嫩,总让人有种想要亲吻的冲动,他也没有阻止自己的冲动,低头亲吻了一下,放道:“结果一下地连站都站不住。”
便胜却人间无数 2
“那是因为在床上躺久了的关系。”沉熏理直气壮,随即一掀锦被,就要下地,证明自己确实是已经无恙了,刚下地就觉得身子有点儿飘,忙强自撑住,阴夜辰哪有看不出来的,沉熏只觉得身子忽然腾空,已经被人抱起来了。
“想去哪里?”阴夜辰无奈问。
沉熏勾住他的脖颈,看着他,有些闷闷的,道:“在这个宫中还能去哪里?也只能在庭院里转转。”
本是无心的一句话,阴夜辰却是眼神一黯,都是因为他的关系,以前都没有注意到的很多东西仿佛一下子都涌过来了,因为他,她时时受到宫人的白眼,走到哪里身后都有一片嘀咕议论的声音:“看,我们痴王爷的王妃。”这几个月来,除了给各位长辈请安和不得不出席的宴会之外,她一直都甚少出景和宫,他知道她并不是介意,只是不耐烦听那些闲言闲语而已。
因为他,连纵情一回都不能,因为害怕那些躲在暗处的眼睛会时刻注意到,会察觉到他的异样。
沉熏察觉到自家夫君的沉默,不由道:“怎么了?”看见他眼底的黯然,她瞬间明白过来,并没有劝解,而是睁大了眼睛,急道:“夫君,你不会又变了主意吧?连庭院都不准我去了。”
阴夜辰点了点头,知她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眼底忍住笑,道:“娘子还真是贴心,为夫都还没有说出来娘子已经猜到了,说得不错,,我想了想,还是不要去了。”
沉熏原本说那句话是为了引开阴夜辰的注意力,免得他在自己的思绪里越陷越深,没曾想他竟然顺口说不去了,不由愕然。
阴夜辰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她瞪圆了眼睛,错愕的样子,嘴巴因为哑然而微张,露出细白的贝齿来,忍不住轻啄了一下,道:“我们出宫去。”
呃?
沉熏更是哑然了,反应不由眉飞色舞,这几日她确实闷坏了,她向来不大喜欢宫里压抑的气氛,上次出宫却是逃一样的,根本连放松一下的机会也没有,听得出宫两个字,高兴得忍不住亲了一下阴夜辰你的额头,盈盈道:“夫君真是太好了。”
夫君真是太好了。
秋天的阳光微暖,如同碎金子一样洒落下来,一线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在地上落下白色的小圆点,阳光里,有细小的灰尘在悠悠舞动着,窗台上的菊花在阳光里益发的楚楚动人,随风左右摇曳着,仿佛有点儿不胜秋风的感觉。
而她脸上是比之阳光更加灿烂得笑容,一双眼睛澄澈见底,比菊花更加的楚楚动人,她微微仰着头看她,她的瞳孔中倒映了他的影子,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就只有他的影子,看得人心里一动。
无知无觉的一句话,却让阴夜辰身子陡然的一怔,心里五味杂陈,歉疚,感动,心疼……这就是他的娘子呵,从来都看不见自己对别人的好,而只要是别人对她一丁点的好,她都会心心念念,就会笑容如同花朵盛放。
就像那日她醒来,从来没有问为什么当初去救她的人不是他,这个一直是他心里最隐痛的问题,他害怕,害怕她会问他,他是她的夫君,她出了事情最应该赶去救她的人是他,不管出于何种的理由,都是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他当时并没有去。可是她一个字也没有提,她甚至根本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她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夫君,我回来了。”
阴夜辰一直记得那个笑容,不同于她一贯的笑容,纯美如花,灿烂得让世间的一切都失色的笑容,而是微弱,因为刚刚醒来,身体还是非常的虚弱,连带那个笑容也是虚弱之极的,像是从尘埃里开出来的花朵一般,看得人心里发酸。
“娘子,我们先去换装吧。”阴夜辰微微一笑,让眼底的水雾散去,恢复一种孩子般的嬉皮笑脸,“虽然是出宫,但是也不能让别人认出来了。”
沉熏闻言笑意更深了,一双眼睛忽然奇异地亮起来。
换装?不让别人认出来是吗?她有的是办法。
阴夜辰看着沉熏的神情,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半个时辰后。
房门打开。
凝烟和凝碧已经安排妥当,正在门口候着,听得声音,双双抬起头来,一看之下,两个人都楞住了。
真真是两个翩翩佳公子。
不错,两个。
沉熏已经换上了一身男装,那衣服是阴夜辰的,穿在她的身上不免有些宽大,益发显得文弱而身姿楚楚,任是是谁家的姑娘见了,都会忍不住心疼一把,一双澄如秋水的眼睛,眼底蕴了一抹窃窃的笑意,头发极其随意地束起,手中还拿了一把贵公子常用的骨瓷折扇。
而她的旁边,阴夜辰亦换下一贯华贵的玄色衣服,着了一件月牙白的外衫,他身形修长,光是看背影都觉得俊逸无比,那种俊逸比之沉熏的文弱之美不同,更能勾得女孩子的芳心,凝碧不由道:“小姐,你们这样上街去,万一王爷被哪家姑娘看上了,且不糟糕了?”
沉熏抿嘴一笑,并不回答,而是用折扇敲了敲阴夜辰:“夫君,别害羞了,转过身让烟儿和碧儿看看是不是会有哪家姑娘看上你?”
贼兮兮的语气,让阴夜辰骤然有种想扁人的冲动,当然,扁的是自己,因为扁她会舍不得,他只怪自己干嘛提出出宫的主意,这下好了,一世英名全都毁了,又有些自嘲地想,算了,反正他从一开始在她面前就是一副不英明的样子,自我安慰良久,他终于克服了自鄙心里回过头来。
便胜却人间无数 3
金色的阳光从门外洒落进来。
阴夜辰正对着阳光,剑眉星目,幽蓝的眼眸闪着懊恼的光芒,一袭月牙白的袍子被风轻轻吹起,在空中翻飞,玉冠高束,露出饱满温润的额头,整一个浊世佳公子的架势,除了——
除了嘴角的一大粒黑痣。
本是俊逸非凡的一张脸,突兀地长出那么一大粒黑痣,美与丑的强烈对比是如此的鲜明,比之长在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上更难以让人接受。
凝烟和凝碧忍不住双双扭过头去,不忍观看,大脑里同时想起那句话,愿望多么美好,现实就有多么残酷。
沉熏忍不住笑出声来:“碧儿,这下你不用担心了吧。”
被这么一闹腾,凝碧反倒忘了之前和小姐之间的那点小小的不愉快,哈哈大笑:“王爷,我算是看出来了,小姐在惩罚你呢,小姐嫉妒你长得比他俊逸,所以故意这么作弄你的。”
一向沉静的凝烟也笑起来,跟着掺和:“碧儿说得不错,小姐,不对,是少爷怕你抢了‘他’的风头。”
沉熏佯怒,用折扇敲了敲凝烟和凝碧,道:“说清楚,究竟是我长得好看还是他长得好看,什么嫉妒?我会嫉妒他,本少爷可是从来都是只有别人嫉妒我的份,倾倒在本少爷脚下的人排一排都可从皇宫排到东湖去了。”
那副自信满满的表情,真真如同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子弟一般,谁会想得到这人是南王妃,益发让凝烟和凝碧笑得喘不过气来。
阴夜辰也笑起来,抬手抚了抚下颚,一本正经道:“我就排在第一个吧。”
呃?
两个丫环这下直接笑得直不起要了,沉熏这下装不下去,脸上飞红,笑倒在阴夜辰的怀中。
闹了一阵,车驾出了宫门时已经是正午了,一出皇宫,阴夜辰的神情明显一松,问:“娘子,你想去哪儿?”
沉熏瞪了他一眼,道:“叫谁娘子呢?”
阴夜辰失笑,忙改口道:“熏弟,咱们去哪儿?”
沉熏方笑起来,忽然有些奇怪问:“夫君为什么会从一开始就叫我娘子呢?似乎皇家的人都不是这么叫的。”随即脑中忽然闪过一抹临窗而立的倩影,沉熏下意识道:“从一开始就叫我娘子,也是受母妃的影响吗?”
“恩,母妃说一个女子最希望听到自己夫君叫她娘子,像是平常的小夫妻一般,有一种家常而平凡的温暖。”说到这里阴夜辰眼眸微微沉了沉,大脑中浮起母妃说这句话的神情。
那是他在即将要大婚的前夕,春意尚浓,母妃站在藏春殿的窗边,看着窗外随风飘荡的柳条,顺手折了一根柳条,挽成环状,眼神怔怔看着手中的柳环,过了良久,方才开口:“辰儿,以后叫你的王妃娘子吧,这个称呼,她定然会喜欢的。”她脸上不知为何浮起飘渺的笑意:“娘子。”她忽然把柳环往桌上一扔,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可是已经不止是十年,而是几十年了,我怎么还是忘不了?”说到最后,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了。
“母妃真是非常睿智的人呢,对女子的心思更是猜得精准。”沉熏眉间一动,道:“或许——或许父皇曾经这样叫过母妃呢,那么父皇一定非常的喜爱母妃,因为能够这样放下帝王的身份去叫一个娘子,必然是喜爱之极了。”说罢忽然一拍掌,道:“我明白了。”
一句话说得没头没脑,阴夜辰不由问:“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当年母妃为什么会‘失宠’了。”沉熏说得毫无顾忌,凑近阴夜辰的耳朵道:“父皇一定是因为夫君被害的事情怕了,害怕那些人会继续迫害你和母妃,所以就把宠爱转移道玉贵妃和清王的身上,也是间接把所有人的嫉恨和迫害转移到玉贵妃和清王的身上,以保全你和母妃。”本是照思维推论而出的结果,但是话一出口,沉熏自己就楞住了,忽然打了个寒战,为玉贵妃心寒。
那个玉贵妃,沉熏也只是远远的见过几次,长得确实非常的美,正所谓的美人如玉,身上自有一种雍容华贵得让人不敢逼视的气势,又是常年‘受宠’,娘家的势力又是非常的庞大,可以说是权倾朝野,更是傲气非凡,连皇后都都得礼让她三分,轻易不敢与之为难,反是玉贵妃常常给皇后难看。
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如果知道所谓的宠爱只是为了保护另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儿子的计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还有那个清王,那种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许天下人负我的蛮不讲理与邪恶,如果知道……大脑浮上那个人阴柔妖娆的面容,沉熏心里猛然沉下去……
阴夜辰一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当年他被御医宣布为患上痴疾之后,母妃随即失宠,这些年来他当然知道父皇的用意,可是奇怪的是母妃的态度,那样子,仿佛……仿佛是求之不得的神情,脸上的笑容竟然渐渐比以前受宠的时候多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过了许久,沉熏才感叹出声:
“为君者,大概是这个世上最可怜的人了,就像是父皇一样,贵为帝王,但是却连自己喜爱的女子都没有办法大大方方的对她好,而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守护。”说罢抬头对夫君一笑,“现在我真的好庆幸夫君的‘痴’,这样,就以免卷入朝堂的争斗,也就能够离那个位置远远的。”
便胜却人间无数 4
明亮如水的一双眼睛,眼底蕴了真心的欢喜,阴夜辰只觉得亮得有些灼人,让人不敢逼视,视线轻轻转开,下颚抵住沉熏的头,道:“娘子,难得出宫,我们不要谈论这些让人扫兴的话题好吗?”
沉熏轻笑出声,不疑有它,甜甜一笑:“好,都听夫君,不对,都听辰哥哥的,一切由你来安排。”
“好。”阴夜辰轻柔应声,手指爱怜地抚了抚她垂落的发丝,嘴角扬起一抹奇异的笑容:“我们先去会宾楼。”
虽然不是用餐的时间,会宾楼依然客满为患,还有许多客人在登着座位,会宾楼向来有个规矩,无论是什么样的身份,除非先行预定过,否则都按照先来后到的秩序,这家酒楼沉熏曾经和两个侍女来过一次,光是等就用了半个时辰,但是味道确实不错,服务也极其的周到有礼,让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沉熏从小窗口看了一眼,有些失望道:“算了,换一家吧,这一等不知要等多久呢?”
阴夜辰却微微一笑,也不多言,掀了帘子就下车去,反身伸手来牵沉熏,沉熏不知其意,就着他的手轻盈跳下车,凝烟凝碧也随即跟上,一行人进入大堂,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也难怪,一个文弱翩翩的少年,一个从背影看俊逸非凡从前面看不堪入眼的成年男子,还有两个明显看起来丫环打扮的娇俏少女,怎么看怎么怪异,连来招呼的小二笑容都是一愣,这小二正是王进,心里直嘀咕: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前不久才遇上一个有幻听症的人,这才隔没多久,又遇上一群怪异的人。
想是这样想,他的专业素质却立马让他迎上去,扬起标准的笑容,道:“几位客官好,不巧得很,今天客人满了,请先到一旁稍坐片刻,有空位了马上给您们安排。”
阴夜辰不理他,只是板着一张脸道:“我要见你们掌柜的。”说罢指尖不经意掠过腰间,正好碰到腰带上垂挂的一块玉佩,上等的羊脂玉,看不出任何的图案。
王进一听这话顿时眼底微变,以为又是一位想要开先例的公子哥,脸色不由微变,不卑不亢道:“很抱歉公子,我们掌柜的很忙——”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你确定。”
王进听得这句话,不由一愣,又打量了一行人一眼,他素来有几分机灵,视线看到怪异男子衣上的玉佩,脸色忽然大变,那块玉佩,和掌柜身上的那一块一模一样,别的人看不出玄机来,只有会宾楼的人才明白,其实那玉佩的图案就是一个相互交融的‘会宾楼’三个字,王进随即恭恭敬敬道:“小的糊涂了,公子先到楼上稍坐,小的马上去请掌柜来。”
沉熏见状,不由哑然,待到了特别的雅间坐下之后,斜睨阴夜辰,拿腔拿调道:“辰哥哥,小弟有一事不明。”
阴夜辰知道她想问些什么,笑道:“熏弟别急,等会儿为兄定然会为你解惑。”
果然,不多时,沉熏的疑惑得到解答了。
“这个月的进账又比上个月多了两成,我打算在其它的地方开分楼,正巧你这个幕后的楼主今日来,就一起商量商量。”纪旭听了王进的述说,立刻知道是谁,一到雅间便如是说,待看清里面的人,不由大笑出声:“几个月没见,你竟然变得如此的斗‘痣’昂扬。”
一句话说得沉熏忍俊不禁,凝碧更是笑出声来。
纪旭坐下,不多时,各种菜色立刻端上桌子,因为在外面,不用顾忌那么多的礼数,沉熏让凝烟凝碧也一同入席。
坐定之后,阴夜辰方向沉熏介绍:“这是会宾楼的楼主纪旭,他是自家人,算是我师兄,不必拘礼,叫他纪大哥就成。”
沉熏听这话,知道这人定然是知晓阴夜辰身份的,对他的真实性情更是了解甚深,她看他面容俊朗,眉目间更是有几分淡然,那是武术修为到了一定的境地之后才有的神色,知道此人定然不是等闲之辈,又加之刚才那一句话,觉得他是个磊落知趣的人,沉熏向来也不拘礼节,微微一笑,随即落落道:“纪大哥。”
纪旭也在暗中打量他,他是聪明人,虽然阴夜辰没说,但是只一眼就看穿了沉熏的身份,道:“原来这位就是名动天下的南王妃,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能够光临我会宾楼,真真让纪某这块地方蓬荜生辉,只可惜不能拿去坐宣传,要不然,我会宾楼的生意定然又更上一层楼。”
沉熏微晒,斜睨了一眼阴夜辰,却对纪旭笑道:“纪大哥何必觉得惋惜呢,你会宾楼不是本身就有一块宝吗,这块宝可比南王妃的身份还要能够起到宣传的作用,要是把这块宝端出去,保准万人空巷,都全跑到会宾楼来了,什么名动天下那只不过是虚名,南王的不鸣则已,一名惊人才是最引得人想要探究的。”
阴夜辰知道她说这话当然不是夸奖,大概是对他的隐瞒有些微恼吧,当下笑嘻嘻道:“娘子,为夫早就知道自己是块宝,不用特意夸奖,说多了为夫可是会骄傲的。”
一句话说得纪旭扭头做呕吐状,吐完了愤愤道:“王妃这话说错了,要是我告诉别人这会宾楼的主子是南王,确实会万人空巷,没错,不鸣则已,但是一鸣就惊死人了,都来看会宾楼的掌柜发疯了。”说罢没有礼貌地用玉箸指向阴夜辰,“你看看他这模样,刚才我就说怎么从大堂走过的时候宾客的样子非常的奇怪,有的拿着筷子正愣愣发呆,有的小姑娘一脸悲痛欲绝的样子,原来都是这个人害的,没见过老板会这么砸自己场子的,幸好他上楼了,要是在大堂多站一会儿,会宾楼今天就不用做生意来了。”
便胜却人间无数 5
纪旭本是有啥说啥的率直个性,当年阴夜辰在父皇的安排下暗中向被称为剑痴的纪祯学习武术防身,这件事本是秘密之极的,但是百密一疏,却被纪祯的儿子纪旭无意间撞见阴夜辰在练剑,纪旭也是个剑痴,看见一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一招一式练得颇有水准,当下提了剑就要去比试,阴夜辰当然不应,纪旭却不依,挽了一个剑花,随即逼近阴夜辰,阴夜辰只得回防,也只是只守不攻,被逼久了,少年的血气方刚也被激起,当下招式变味凌厉,两个人对打起来,那一次比试过后,两人对彼此都暗自欣赏,渐渐成为朋友,纪祯知道后,也只能叮嘱儿子如此这般,纪旭当时虽然小小年纪,也知道事情的严重,当下郑重向父亲起誓,绝对不会让别人知晓二皇子的真实面目。
这么多年来,除了父皇和母妃,阴夜辰就只有纪旭一个朋友,所以从来不会介意纪旭的话,纪旭也知道这个皇子也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是全然的自己,所以也从来不会有所顾忌,他每天都在作假,在唯一的一个朋友面前,当然需要的是真。
阴夜辰是习惯了不介意,只是说得沉熏头越埋越低,都快低到桌子上去了,纪旭后知后觉,惊异道:“这——这不会是王妃你的杰作吧。”
一句话说得沉熏更是无地自容了,她本是图一时的好玩,也有一点儿恶作剧的心里,谁让她夫君属于那种越看越好看的人,自从醒来之后,她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有时候她看着自家的夫君,看着看着,居然就别不开眼了,后来听说了沁芳的那一节,心里陡然生出不舒服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吃了没熟的杨梅一样,直泛酸,所以才这么一招,防范于未然,狰狞得让别人不敢看了,自然就不会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