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微红的火光间,她披着他的衣服,微红的火光里,益发衬得她的眼眸纯净如水,头发和衣服有些凌乱,但是却没有半分的扭捏之态,眉宇间是淡然,神情自然放松得如同在家中一般,仿佛坐在她对面的不是一个差点害她丧命的人,而是一个朋友一般,她甚至跟他说谢谢。
端康晟心里升起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同时忽然又觉得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一点儿也不奇怪,看着她盈盈的笑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安宁祥和的感觉,这种感觉隐隐让他觉得危险,比之刚才她对他施行迷魂咒的时候还觉得危险。
山雨欲来风满楼 4
木柴燃烧发出的声音唤回了端康晟的思绪,他不自觉摇了摇头,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大脑中摇掉一样,看到鱼已经烤熟,有些粗声道:“可以吃了。”
沉熏闻言脸上出现雀跃的神情,伸手过来接端康晟递过来的木棍,木棍上串着的鱼正散发着香味,她不由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
初秋夜晚的风微凉。
谷里很安静。
她的声音清清浅浅,带着无限的欢喜和雀跃,嘴角不自觉绽开了一抹小小的笑容,像是初春正要绽放的花蕾一般,有种不胜春寒的娇怯在里面,虽然春色尚浅,已无限醉人,而艳红的火苗被风吹得摇曳,飘摇的火光衬得她莹白无暇的脸上,整个人像是染上了一层浅红的微光,莹白的肌肤宛如吹弹可破一般,她正伸手接过他递给她的木棍,指尖不经意碰触到他的手掌,素白的五指,因为夜晚的缘故,指尖微凉,像是上等的羊脂玉一样,那凉意仿佛会从掌上一直传到心里去一般。
端康晟看得一呆,直到她把疑惑的视线投向她,他方才反应过来,慌忙粗鲁地把木棍塞到她的手中,别过脸去。
沉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的心思很快被手上的食物转开,小心地剥开烤焦的外层,露出里面白嫩鲜美的鱼肉来,她迫不及待就口咬了一口,刚烤好的鱼很烫,被烫得直吸气。
“小心烫。”端康晟看不过,语气仍然是粗声粗气的:“等它凉了点再吃。”一面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沉熏,嘉明王朝一向自诩为宗主之国,在吃上面就有一套繁复的程序,以彰显贵雅的气质,贵族的公子小姐们更是讲究吃像,既要吃得文雅,又要从容自然。更别说是皇族的人员。
而对面的这个人,贵为王妃,却一点儿吃相也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等不及温度适中才吃,嘟起嘴来使劲吹气,那副心急的模样,到有几分小孩子的心性,待温度终于适中,眼底微微露出高兴,开始大快朵颐起来,虽然没有吃相,但是看她吃东西却有种强烈的感染力,本来十分平凡的一条鱼,在她口中仿佛变成了最上等的美味佳肴一般。
发觉自己不自禁又盯住那人看,端康晟忙别开脸,定了定神,低头开始吃鱼,味道确实不错,这鱼是他从山涧的一条小河里捞上来的,没有任何的调味,就只是鱼肉的香味,非常的清甜,心里却是隐隐觉得,或许,是因为对面的那个人的关系吧。
沉熏吃完一条鱼,满足喟叹一声,嘟哝出声:“好饱。”
端康晟拨了拨柴火,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应声。
天色越来越黑,因为黑,所以显得特别的安静,静得人心里有点儿发虚,沉熏视线随意扫了一下四周,陡峭的崖壁像是狰狞的怪兽一般,她其实并没有表面上表现的这么淡然沉静,只是一贯的心性,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软弱情绪,可是现在,脸上的沉静难以保持下去,不由想借由其他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道,朝端康晟道:“喂,我们来聊天吧。”话一出口,自己就先愣住,大婚那日她也曾对夫君说过这样的话,想起夫君,她的眼底不由温润。
端康晟听得她突兀说了一句话后就没有下文,不由疑惑抬头看了她一眼,夜雾已经升起,或许是夜雾的关系,让她的身上笼了一层淡淡的近似于悲伤的神色,这个一开始就原本出现在她身上的情绪,此刻出现了,端康晟只觉得心里一乱,仿佛微疼。
“你想聊什么?”本来是不打算理她的,这下却主动说起了话。
“随便什么都行。”沉熏听得他开口,立刻应声,眉间忽然一动,“不如我们聊一聊你怎么会在山顶?”
端康晟眼眸一冷,眼里浮起戒备的神情,“南王妃真真‘雅兴’,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不忘刺探情报。”
“你那叫什么情报?”沉熏语气直白,“刚才看到山下的士兵,说明你的身份早就暴露了,我不过有些好奇,随口一问而已。”
端康晟呼吸一滞,却是不能反驳,过了一会儿才讥诮道:“王妃这么聪明,应该能自己猜到不是吗?”
沉熏微一沉吟,随即一笑,却说:“现在梁主使大概快要急疯了。”
端康晟脸色微变,道:“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沉熏伸出一根手指,悠然在眼前晃了晃,道:“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顿了一下,又道:“那日在宴会上我当时就觉得你有些奇怪,梁主使跟我说话的时候,余光不时注意你,而后来,你更是可以不经主使大人的准许出位说话,其它的使者竟然没有一个觉得奇怪的,那只能有一种可能,你的身份地位比他们所有人都还要高。”说罢轻轻一笑,“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你是乌真国的王子。”
轻快的语气,却让端康晟心里蓦然沉重,想起自己这次竟然是败在这个细节上,说不出是气馁还是不甘心,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端康晟眼睛忽然如同闪电一般看向沉熏:“那我的身份会暴露是你告密的?”
质问的口吻,在静夜里传开,落入耳中只觉得刺耳,沉熏眉心微皱,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掉,冷哼出声:“我对你们男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没有兴趣。”
山雨欲来风满楼 5
端康晟闻言心里不知为何微喜,心里生出一种模模糊糊的意识,不是她就好,因为,害得他落到此间地步的人,他一他日一定会报仇雪恨的,而只要不是她,他就可以无所顾忌。
而此时,他没有深究,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山崖上。
“大人,这断崖太险了,下不去,而且天色这样黑……”士兵看着这个平素十分好说话的统领越来越冷的脸色,说出的话越来越小,及至消失。
“万一跌下去会没命是吗?”徐枫视线凌厉扫射士兵,向崖底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满目的飘散的夜雾,“那我告诉你,找不着南王妃,就不是万一会没命,是一定会没命,还不快给我找绳子去?”
士兵一惊,赶紧道:“是。”走了两步,却又停住,徐枫正心头火起,蓦然听见士兵惊喜的声音:“是雪澜公子!是雪澜公子!!”
人群听到这句话,都愣住,继而脸上出现狂喜的神色来,都在想:这下有救了,雪澜公子武艺高强,定然可以安然到达崖底。徐枫心里也是一松。
山崖旁的空地上,凝碧双眼呆愣地跌坐在地上,凝烟在一旁看着她,两个人的旁边还有两个士兵守住,要不是这两个士兵拉住,凝碧早就跟着沉熏一起跳下山崖了,此时她心神涣散,身子不由自主地微颤,惊恐到了极致后留下的余悸。听得士兵的喊声,她忽然间从地上一跃而起,动作快得两个士兵和凝烟都来不及反应,她已经冲出去,凝烟心里大骇,却见凝碧跑的不是崖边,而是众士兵翘首以望的方向,凝碧看见那一袭白衣的身影,涣散的眼神渐渐重新凝聚起来,眼里有泪水滚落,无意识叫出声:“雪澜少爷。”
雪澜一路疾行,见到凝碧的模样,心下一沉,不由看向素来较为稳重的凝烟,凝烟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是强忍住,一边是小姐生死不明,一边是妹妹的失魂落魄,她只得压下心里的软弱的情绪,逼迫自己冷静,现在看到熟悉的人,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角滚落。
雪澜的心又是一沉,声音失掉了平素的温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南王妃武艺也不弱——”意识到徐枫有些奇怪的眼神,他没有再说下去。
“是迷魂咒破,反噬力击到小姐身上。”说到此,凝烟的声音里都带了哭意,“如果……如果小姐十二个时辰之内没有人为她疗伤的话,那就糟糕了。”
雪澜脸色一变,他当然知道迷魂咒失败的后果,如若十二个时辰之内没有人为她疗伤,轻则武功尽失,重则心脉尽断。
顾不得其他,他几步走到断崖前,一望之下心里倒吸了一口气,根本看不见底,远是人力不可到的,脸色豁然没有半分血色,微微闭上眼睛,掩住了眸底流过的剧痛。
徐枫看他的样子,以为这个驸马定然是害怕了,隧道:“这断魂崖都是绝壁,一般的士兵根本下不去,这样吧,卑职决亲自带一对有些轻功底子的人下去,上面的事情,就交给您来照应……”
“不——”一声清浅但是决绝的话打断了徐枫的话,雪澜深吸了一口气,眼里的担忧退却,他现在需要的只是镇定,睁开眼睛时,他的眼眸已经恢复了淡然,“我下去,我一个人下去。”
徐枫一呆,随即道:“驸马爷,下面还有……”
“够了,我知道。”他眼眸一冷,也没有解释,顿了一下,回头道:“或者,你们两个要跟我一起下去?”
凝烟凝碧一楞,随即明白过来,各自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眼底透出坚决的神色:“我们要去。”
崖底。
雾气渐浓。
尽管火仍然烧得很旺,但是凝露的冷气还是让肌肤起了细小的疙瘩,沉熏又挨近了火堆一些,努力摇了摇有些发晕的大脑,保持清醒,那副模样落在端康晟的眼中,便是一副为了防备他而努力保持清醒的模样。
冷哼一声,端康晟讥诮出声:“想睡就睡,不用在那儿强撑着,我还没卑鄙到会趁你睡觉时对你怎么样的地步。”
“呵呵。”沉熏轻笑出声,并没有解释,只是强自压下心口翻涌的腥甜味,转移道:“你猜猜我们多久会获救?”
“也许……明天就能获救了。”此话一出,不知怎的心口浮起淡淡的惆怅,他赶紧添了些柴,转移开注意力,过了一会儿才道:“如果南王足够在乎你的话。”
“不用等明天。”沉熏微微一笑,“我确定,我们今晚一定能够获救。”想起什么,嘴角的笑容加深了,自言自语:“夫君一定会想办法来救我的。”
很轻的声音,端康晟却听得清清楚楚,那般信赖的口吻,陡然让他心里生出一种不舒服的柑橘,冷淡道:“你口中的夫君真能有好法子的话,就不会招来如今的名声。”
沉熏脸色有些不悦,不以为然道:“名声算什么东西?”语气里透出不屑来。
端康晟道:“算什么?这个世间几乎每个人都想要一个好名声,上位者想要名垂青史,死后仍然受万人的敬仰,为臣者只有博得一个好的名声,才容易上受到重用,下得到拥戴,是平民百姓,也都希望有一个好名声,可以抬头挺胸的做人。”停了一下,又道:“听南王妃的语气,仿佛自有一番见地。”
山雨欲来风满楼 6
沉熏微微一笑,道:“我相信的是自己的眼睛和心,名声那种道听途说的东西,我不会在意。”
道听途说。
端康晟闻言心里蓦然闪过什么东西,太快了,抓不住,正要开口,忽然听得沉熏的声音:“如若救我们的人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有南王妃在手,我还用担心吗?”
正说间,忽然一片树叶子从空而落,眼看就要落到对面人的头上,沉熏手指一紧,脸上的神情却是丝毫不变,淡淡反问:“是吗?”
沉熏闻言轻笑出声,星如点漆,微微上扬的尾声,带着魅惑般的味道,端康晟神思一闪,心底划过一丝奇怪的感觉,忽然对面的人脸色一正:“不要动。”
端康晟脸色一变,全身的肌肉具是一紧,整个人立刻处于戒备状态,树叶子恰好飘落在他头上,因为全身处于紧张状态,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只是眼神转为凌厉地看向沉熏。
沉熏只是悠然一笑,对他的眼神毫不畏惧,“你头上有东西,我帮你拿下来。”
端康晟闻言身体一松,不由自主轻呼了一口气,随即鼻尖盈满了清雅的香味,沉熏已经站起身,从容走到他的旁边,两根手指从他头顶拈起一片树叶子来,眼角余光扫射到某处的时候,嘴角的笑意蓦然间加深了,随即一双眼睛盈盈地看向端康晟:“早就想拿下来了,看着就碍眼。”
有些愤愤的语气,像是和那片树叶子有深仇大恨一般,让端康晟不由笑起来,忽然那笑容又顿住,想起自己居然顶着一片树叶在她面前这么久的时间,只觉得丢脸可笑之极,心里懊恼起来,愤恨地拿过她手里的树叶子,猛地往火堆里扔去:“确实很碍眼。”
“我要的就是碍眼呢!”沉熏身子后退两步,脸上浮起奇异的笑容。
端康晟听得她奇怪的一句话,电光石火间想到什么,蓦然转头,但是——
已经晚了。
脖子上被一柄利剑架住。
白衣胜雪的武状元剑尖流转,跳跃的火光下,衬得通体青碧的剑身有种异样的冷凝,雪澜宁静祥和的眸子如今只余了冰冷,比剑身上闪出的光还要冷凝,语气更是如同在冰水里浸过一样:“晟王子,得罪了。”
端康晟身子僵住,眼里闪过不知是失望还是怨恨的神色,“你故意迷惑我。”
沉熏轻笑出声,“迷魂咒失败,这一招美人计怎么样?”说罢轻轻拍了拍手掌,懒懒地伸了个腰,像是解决了一件事情般,轻呼了一口气,视线再转回时,没有了从跌下山崖以来的柔和,而是有些发冷,语气掷地有声,“沉熏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其次的是拿我威胁别人,而你刚好两条都犯了。”她盈盈一笑,“怎么样?晟王子,现在你该担心了吧。”
端康晟胸膛起伏不定,琥珀色的眼睛灼灼看向沉熏,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这个人,原来从醒来的那一刻起,竟然一直不动声色对他做戏,什么孩子气的模样,什么娇弱的神情,都是装出来的,为了博得他的怜悯,好让他放松警惕。
“黎——沉——熏——”端康晟顾不得脖颈上的剑,咬牙切齿叫出来,心里不是被俘后的羞辱与有可能性命不保的害怕,而是如潮水般涌来的失落,那些笑容,那些明亮而动人的笑容,原来,她对他的那些笑容都是假的,都是为了迷惑他的,这样的认知,让他忽然间生出一种无可言喻的愤怒和失落。
“放肆,南王妃的名讳且是你能唤的。”雪澜剑尖又递进了一分,一边示意凝碧吧绳子拿过来,以防点穴后他还会冲破穴道。
凝碧恨极,红了眼睛,没有理会雪澜的示意,反是走过去,一双眼睛怨毒看着端康晟:“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杀了?”
“碧儿,不得冲动。”沉熏害怕凝碧冲动之下真会痛下杀手,忙出声惊呼,情急之下她忘了自己此时的情形情绪丝毫不能波动,话出口的瞬间,心口一直翻涌的腥甜味再也抑制不住,一缕血丝从嘴角流出。
“小姐……”凝烟正在旁扶住她,见到此景,魂儿吓掉了一半,“小姐……出事了。”
雪澜手中的剑一颤,顾不上其它,几步走过去抱住沉熏,凝碧眼中哪里还记得其他的事情,立刻奔到沉熏的旁边,“小姐……你别吓我……”
沉熏只觉得头发晕,加上危机解除后精神一松,更是意识模糊,身体半分力气也提不起,只是无意识道:“不要……杀他……”
眼皮一沉,她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雪澜只觉得心里一抽,鼻尖只有腥甜的味道,她脸上苍白得吓人,宛如透明的一半,半分血色也没有,嘴唇却是艳红得妖异,嘴角尤残留着几缕血丝,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一样,手指冰冷得可怕,呼吸若有若无的,微弱得人的心一阵阵的发紧。
雪澜慌忙抱起沉熏,沉声道:“你们两个都来帮我。”忽然他又顿住,动作轻柔地放下沉熏,让凝烟凝碧扶住,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换下她身上那件男子的外衫,把换下的那件衣服猛地一抛,衣服落在火堆上,很快,衣料燃烧味道在空中弥漫开来。
被点穴定住在原地的端康晟,看着渐渐烧成灰烬的外衫,琥珀色的眼里透出不只是悲伤还是自嘲的神色。
都烧成灰,真好。
如果今晚的一切也都能烧成灰,风一吹,灰飞烟灭,什么也没有留下,那该多好。
可是,有什么东西已经落在了心里,再难拔除。
山雨欲来风满楼 7
三天后。
景和宫。
秋意渐浓,树叶子开始发黄,风一吹,随风掉落,翩翩如同蝴蝶——死掉的蝴蝶,没有半分的生命气息。天空从清早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秋天的雨总是有种莫名的凉意,和着掉落的树叶,让人不由从心里生出丝丝凄凉的感觉。
廊檐下,两个小宫女懒懒地靠墙而立,没什么精神,这几日没人管,免不了偷闲一番,年纪稍长的一个名叫沁芳,踮起脚尖偷偷往里间看了两眼,视线却被纱幔阻隔,什么也看不见,嘟哝道:“也不知在装神弄鬼些什么?三天了,都没有人出来。”
年纪小的宫女名叫安染,天真无知,闻言突发奇想:“也许王爷正和两位凝姐姐和王妃一起玩游戏呢。”
游戏两个字触怒了沁芳,她撇了撇嘴,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你懂什么?”
安染虽然天真无知,却是个不愿平白受辱的人,但是看到沁芳不屑的眼神,只觉得受辱,她向来说话不知轻重,也不懂得避讳,当下反唇相讥道:“是,染儿年纪小不懂得什么,不像芳姐姐一样,懂得魅惑之术,妄图趁王妃不在的时候去迷惑王爷,飞上枝头当凤凰……”
话音未落,脸上就被‘啪’的一耳光,沁芳羞怒交加,骂道:“原来是你,凭你一个小白痴也敢说我,别以为整天凝姐姐长凝姐姐短的灌迷魂汤,那两个人小妖精就给你撑腰,姐姐我告诉你,我的后台可是比你那为人奴婢的凝姐姐硬多了,惹我不高兴,弄死你也没人敢放一个屁。”
开骂的同时,心里暗自惊心,这本是一件极其隐秘的事情,那日她看见王妃带了两个丫环一大早就离开了景和宫,而王爷没有去送行,认定两人一定是吵嘴了,当下决定机会难得,趁执事的宫女不备的时候,偷偷溜进内屋,试图勾引,这个王爷虽然痴傻,但是长相俊逸,更难得的是现在圣眷正浓,攀上他,至少可以脱离奴婢的身份,哪知那个痴王爷果真是如同其名声一样,她脱得精光站在他面前,他却是笑嘻嘻地直说好玩,她一咬牙准备扑上去,却听得窗外轻微的声响,不敢造次,慌忙穿了衣服匆匆出门。
“你说,那日在窗外偷看的人是不是你?”沁芳眼神凶狠看向安染。
安染是直肠子的人,因为无知,所以无畏,对沁芳的威胁根本没听见,被打之后先是懵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猛身扑过去,口中嚷道:“对,就是我,你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好啊,你骂我白痴,我告诉王妃去,在景和宫里谁都不准提这两个字,看凝姐姐不掌你的嘴。”一边说一边拼命要沁芳还回来。
沁芳不曾想到这个看似好欺负的人却是这般的难缠,不由暗自叫苦,口中听得她说的话,怒气更盛了,一面慌不迭躲开安染的攻击,一面口不择言道:“好啊,你去告诉王妃,有本事你就去,我就怕你即使有本事讲,王妃也没那个本事听。”说罢还哈哈得意笑出声,只是那笑容到达一个高点的时候,忽然噎住了,像是一只正呱呱叫的鸭子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脸上顿时涨得通红。
安染被她的模样吓住,当下也住了手,看见不知何时出了房门的凝烟,心下一喜,急急道:“凝姐姐,她诅咒王妃。”
凝烟面色疲惫,只有向来温婉含笑的眼睛里现在正透出冰冷,淡淡道:“刚才你说什么?”
沁芳已经吓得面无血色,唯一的庆幸是出来的人是凝烟而不是凝碧,不然,依那个小姑奶奶的性格,她怕不是已经被掌嘴了,心里也不知凝烟听了多少,当下干笑两声,脸上堆满了笑,道:“我和染儿闹着玩呢,我是说王妃身体尊贵,这等小事情,又怎能惊扰到王妃呢?”想着先把话题转开,当下关切道:“凝姐姐,王妃醒了吗,还有没有危险?”
凝烟且会不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从她来的第一天,她就对这个女子留了意,自请来景和宫的宫女,也早就从她乱飘的眼神里知道了她心里所想,只是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没来得及理会,眉心一动,当下道:“应该快要醒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