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诺林静静地望着我,湛蓝色的眼眸宛如最美丽的晴空:“只要您觉得快乐幸福,我就幸福……”

永恒的未来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梳洗停当,用过早餐,我叫来一个侍女:
“去请瑟基公爵到我房间外面的花园里来,说我有事找他。”想了一下,我又补充说,“如果公爵正在会见什么人或者忙别的什么事,就请他做完了他的正经事再来,我会一直在那儿等他。”
侍女答应着,行了个屈膝礼走了出去。
我从椅子里站起来,踱到镜子面前,对着里面的影像沉思片刻,便转身推开阳台的门走到花园里。
七月的阳光像流水一样倾泻在我身上,立刻使我眼前发花,我慢慢走过去坐在核桃树下面,静静地等待着。
很快,瑟基的身影便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你来了,瑟基。”我沉静地向着他微笑。
“外面这么热,你不应该呆在太阳下面。”瑟基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抚上我的脸颊,“瞧,你的脸色发红。”
“瑟基,我想回拉西法尼亚。”我拉下他的手,正视着他的眼睛说。
瑟基飞快的移开他的目光:“现在暂时不行,等我们举行完仪式……”
“不,瑟基,”我打断他,“我要回拉西法尼亚,远离宫廷,而且永远不再回来啦。”
瑟基猛地抬起眼睛看着我,脸色倏然间变得苍白:“你在说什么,蓝基娅?”他的手指握得我生痛,“为什么?!”
“我累了,瑟基,”我安详的看着他,“我的心已经厌倦了宫廷的一切,如今,它渴望与大自然的峡谷湖泊作伴,过自由平实的生活。”
“所以……你要离开我,离开宫廷,再也不回来了吗?”
“是的。”
瑟基紧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我站起来,费力地从他手中抽回那只被疼痛折磨得发红的手,退后几步。
瑟基依旧站在那里,一声不响,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宛若一尊石雕。
我狠心转过身,向房间走去。
“蓝基娅!”身后传来一声呼喊,仿佛忍受着极大痛苦的人脱口而出的一声狂呼。
我的心一颤,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
瑟基靠在树上,倔强而绝望的望着我,眼里隐隐有泪水的闪光。
心中有个部分不可避免地疼痛起来,我走过去,张开双臂温柔的抱住他:
“呵,瑟基……我多么爱你!我多么想使你幸福!但是,我却不能成为你的王后……”
怀中的少年身躯战抖起来。他的重量靠在我身上,逼迫我向后跌坐在一张长椅上。
“蓝基娅……”他拥着我的膝盖,头埋在我的双腿之间,声音变了调,“这片冰冷的石头做成的王宫,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蓝基娅,你都不肯留下来陪我吗?”
“对不起,瑟基,请你原谅我,原谅我……”
“我怎么能忍受没有你啊?!”他发出一声颤栗的低吼。
我叹息着,双手抚摩着他的鬓发:“瑟基,你得到的将比失去的更多,而我会在这里一直看着你,你永远不会失去我……”
“蓝基娅……”他像个孩子一样哭出来,泪水粘湿了我单薄的裙子。
此情此景也逼迫我涌出眼泪,瑟基,瑟基,我呼唤着他的名字,喃喃重复着无意识的话语,俯头不断亲吻他的头发……
正午的太阳透过头顶浓郁的枝叶照射在我们身上,空气中飘来洋槐树的芳香,我们彼此默然,却都思绪万千,激动不已,今天的一幕已经注定要在我们的生命中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可是,瑟基啊,感情的痛苦,是生命中无法衡量的沼泽地带,那最艰难的部分,谁都要独自去完成,独自去完成啊……
我站在马车前面,回身打量了一眼巍峨的奥雷布鲁城堡,算是为自己向宫廷作了最后的告别。
我举步向前,躬身准备登上马车。
“您果真要抛弃一切?包括王后的荣耀和王国的爱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我转过脸向着来人露出微笑:“您来向我告别吗,维歌元帅?”
维歌元帅哼了一声,缓步走下台阶。他的脸上紧绷着一副奇特的神情,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感情压抑在他岩石般的内心里面,而现在要挣扎着从他坚硬的心坎上冒出枝叶来。
他走近我,猝不及防地捏住我的下颌,迫使我抬起脸来看着他:“哼,”他说,“您看上去完全恢复了,所以您那见鬼的力量、您那狂妄心灵里的执扭也全部都回来了?”
“如您所见,”我保持着笑容,“我狂妄而自负的要摆脱宫廷的一切束缚,正准备急不可待的享受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驰骋的乐趣。”
他眼中掠过一轮闪光,松开手:“您确信您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我没有拿自己的自由去交换一副黄金的枷锁?”我轻声笑出来,“哦,不,维歌元帅,我决不会后悔!”
他盯着我,瞳孔微微放大:“多傲慢的言辞……您有蔑视虚荣的骄傲,也同样有对抗世俗的勇气吗?”
“谢谢您的提醒,勇气这种东西,如果有必要,我会为自己多准备一些。再见,元帅。”
我转身走到车门口,停了一下又重新折了回来。
“得啦,维歌元帅,”我露出嘲讽的笑容,既是在嘲笑自己又是在嘲笑对方,“和解吧,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这样针锋相对?我记得您还曾经救过我,就让我感激您吧!”
我向他伸出右手。
他的身体一震,眼神莫测的看着我,却没有立即接过我伸出来的手,突然他大笑起来,猛地抓起我的手吻了一下:“我接受您的提议,蓝基娅,但是请记住我说过的话,我等着看您的选择会把您引向何方。”
马车沿着大路,隆隆向前行驶,沿途变换着不同的风景。或是丰沃的田野,远近点缀着农舍茅屋;或是起伏的缓丘,绿意盎然,绵延至天际;或是一片乱石遍地的荒野,石缝间顽强的生长着荆棘;或是铺满绿苔的沼泽,水面上停歇着灰色的水鸟……我倚在窗前,贪婪的看着,心中涌起归心似箭的感觉。
马车驶进阴郁沉默的森林,沿着狭窄的林中道路继续前进。金色的阳光穿透厚重树荫的空隙,形成道道光柱,投射在前方的道路上。明晦相间,光影斑驳,宛若圣境。两侧的树丛中不时掠过被惊动了的动物的身影,鸟雀鸣叫着冲上天际……
当马车驶出森林,雄伟的大峡谷展现在面前,我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
啊,我的拉西法尼亚……
马车冲下高岗,风雷电驰一般奔跑在平原上。紫丁香已经开过了,原野上到处是茂盛疯长的草叶。在它们中间,野玫瑰和野百合展露出身姿,矢车菊随处可见。
远远的,已经可以望见贝利亚特城堡上方的尖塔。
“停车,停下来吧。”我对车夫喊道。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我走出车厢,高原的风携着新鲜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顿时吹乱了我的头发。
我迎着风仰起头,深深的呼吸着,啊,我的心灵之所,我的灵魂之地,我的拉希法尼亚!
良久,我转过身,平静的吩咐车夫和侍从:“你们先回去吧,留下一匹马,我想要单独呆一会儿。”
临近黄昏,夕阳笼罩着整个大地,几条金红色的云带横贯过天空,呈现出不可思议的壮美。
我沐浴在夕阳之下,独自在荒原上漫步,白色的裙踞轻轻拂过蓝色的勿忘我,穿行在一片低矮的紫蓟中间。
一株盛开的欧石楠,孤傲的挺立在爬满青苔的岩石缝中,红黑两色的花瓣伸展着,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我在那里停下脚步,俯下身长久地凝视着它。
渐渐的,我的眼睛盈满泪水,这孤独的生长在岩石间的欧石楠啊,带着洞晓一切的纯真,宛如澄空,宛如清泉,在我的心中唤起纯粹的感动。好像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任何最微小的、最平凡的东西,都那么美好而令人着迷。
我有一种觉悟,仿佛人生的河流已经越过布满暗礁和涡漩的险滩,来到广阔的平原上。河床拓宽了,波浪平息了,虽然暗流仍在不可预测的深处涌动,但我将急切而喜悦的奔向大海。我的过去……结束了,而我的未来,现在就要开始。
我站起来,百感交集地眺望着远方。夕阳的余晖在尖塔的顶上闪着光,风涌动着,带来馥郁的花香。这是难以描摹的时刻,一切都安详而柔和,清澈而又深邃,洋溢着微微的喜悦和悲伤……
听,在令人惊异的寂静中,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仿佛马蹄踏着大地,由远及近的翩然而来。我眯起眼睛,注意到有一个白点飞快的向我移动过来,我的心颤动了一下,泪水流下我微笑的脸颊,是他……
菲拉斯向我疾驰而来,金发闪耀,仿佛夕阳把余下的光辉全部汇集在他身上,令人目眩神迷。
不再迟疑,我迎着他奔跑过去……他远远地向着我张开双臂,纵身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紧紧的把我搂在心口上……
“蓝基娅……”他的心跳那样快,他抱得那样紧,而他的嗓音中,显露出那样深的感情,令我快要忘记呼吸了,“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菲拉斯,我回来了。”
他的怀抱颤栗,他的胸腔起伏着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探索我的脸庞,然后将自己的双唇紧贴在我的双唇之上……激烈、痛切的吻,急切地要将时间掩没……
我睁开眼睛,菲拉斯凝视着我,眼中跳跃着动人的火花,仿佛把他的全副灵魂和整个生命都放在里面燃烧;他凝视着我,目光那样纯粹、直接而毫无保留,仿佛要把他心灵里散发出来的全部热情和爱恋都凝聚到我身上。
呵,在它们面前,任何形式的保留或者隐瞒都是欺骗,因为这是一双不容亵渎的灵魂之眼!
我轻轻推开他,流着泪,用指尖指着自己的胸口:“这里,这颗心已经不完整了,菲拉斯……你还要它吗?”
他毫无所动地凝视着我,仿佛并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对我来说,即使再怎么不完整,你还是你,蓝基娅,永远是你!”
“菲拉斯!”我叫着他的名字,眼泪流得更凶了。
他上前一步抱住我,把我泪流满面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震动着发出颤音:“蓝基娅啊,我想要的……只有你!……我一直……都只有你啊!我的蓝基娅!”
他的话语撞击在我的心坎深处,引起阵阵战栗。我忍住眼泪,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拉起他的手,指着拉西法尼亚美丽的原野,庄重的说:“菲拉斯,我现在站在这里,以我自己,以整个拉西法尼亚,我起誓,我将做你忠诚的妻子,我心中最纯洁的感情属于你,它将永远照耀在这片土地之上!”
菲拉斯握紧我的手,从他的眼中迸发出无可比拟的光芒,那光芒足以使最狂妄的人缄默,使最不相信感情的人垂下眼帘,也使得我在这光芒面前,完全臣服了。
夜幕降临了,无数的繁星点缀在暗蓝色的苍穹之上,空气中缓缓流动着神秘的芬芳。我们倚在无花果树下,静静地倾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啊,这是属于我们的世界,心灵在叹息,灵魂绞缠着在广袤的夜空中飞翔,乘着夜风,越飞越高,直到触摸到星辰的边际……又坠落下来,一起沉入深深的水底……
心中有个旋律,在反复吟唱,我的眼睛闪着泪花,菲拉斯温柔的看着我,低头亲吻我的眼睛。
我对着他微笑,伸出手去和他十指相扣,我知道我要得到的那种幸福,已经握在我的手中……
(全文完)

番外 菲拉斯 紫丁香之恋

  1 沉睡的公主
我,菲拉斯·德·莫顿,出生在埃特拉一个中等贵族家庭,作为莫顿伯爵的第二个儿子,十二岁那年,我离开了家人,跟随父亲来到拉西法尼亚的贝利亚特城堡。
城堡的主人,尼克拉斯·诺·法玛公爵,是撒克维萨几大显赫的世袭大贵族之一。四三年的海特拉战役期间,父亲作为他的侍从,曾经从战火中救过他的性命。
父亲带我来到这里,是希望法玛公爵能成为我的保护人,让我学习应有的礼仪和规范,以便将来能留在公爵身边或者在宫廷里任职。
法玛公爵年纪不大,面容温和,神情愉快。父亲对着他深深的施礼,公爵笑起来,亲切的扶起父亲:“德黑兰,您终于记得我了吗?”
父亲感激而恭敬的应答着,随后不失时机的把我从身后推了出来。公爵打量着我:“这就是您对我说过的那个孩子吗?”
“是的,公爵。他虽然年轻,但是却有一副好身手,我的那些武士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父亲露出自豪的笑容。
“您想让他成为骑士吗?”
“比起赢得称号,我更愿意让他呆在您的身边,为您效劳。”
公爵愉快地笑起来,扭过头去,对一位正朝着我们走过来的、雍荣华贵的贵夫人说:“来吧,夫人,把您的手递给他,喜欢他吧!”
公爵夫人把手递给我亲吻,她的手十分温暖,柔软得就像是最好的丝绸一样。我抬起头来,瞧见她脸上亲切的神情,一下子就想起了去世的母亲。
安妮帕莎·唐菲力克斯,王后的亲妹妹,出生高贵的唐菲力克斯家族,一如传闻中所描述的那样,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她穿着淡绿色的、装饰着绿色宝石的裙子,腰间系着一条银色的腰带,在我眼中恍若林中仙女一样。
“漂亮的孩子,”她赞叹着,“蓝基娅有了一个多么可爱的伙伴啊!”
我看着她,她微笑着对我解释道:“我的女儿蓝基娅,和你年龄相当,她一定会很乐意有你的陪伴。”
我垂下头,比起陪伴一个小女孩玩耍,我更愿意为公爵牵马拽鞍,不过想到可以侍奉公爵夫人,亲近她,不禁使我稍稍感到有几分安慰。
但父亲却显得很高兴,因为公爵夫人表示将亲自教养我。当侍从前来把我带下去的时候,我默默的对着父亲鞠躬行礼,抬头看见父亲的目光,里面有一丝不舍,但更多还是欣慰。我清楚那里面的含意,从今以后,我就将是独自一人,不能依靠任何人而活下去了。

蓝基娅·奥拉尼克拉·法玛,法玛公爵和公爵夫人的独生女儿,一个一出生就几乎拥有一切的公主。对于这个和我同龄的女孩,我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好奇。作为那样温柔美丽的公爵夫人的女儿,也应该是像我的妹妹玛德琳一样可爱吧,虽然她的身份比玛德琳高多了。
这样想着,第二天的上午,我跟随着侍从来到一个装饰得清新雅致的房间。
公爵夫人坐在一张椅子上,身边倚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应该就是蓝基娅公主了。
出乎我意料的,她长得一点也不像她的母亲,而是继承了她父亲的大部分特点。黑色的眼睛和头发,脸容娇小清瘦,肤色带着病态的苍白。明显瘦弱于同龄女孩,毫无血色,一看就像是有病的样子。
我默默的行礼,然后就站在原地,等待着。
公爵夫人把那个小女孩搂在怀里,极其温柔的叫着她的名字,指着我对她说:“蓝基娅,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位骑士吗?这下,你可有了一位了。”说着,又叫我上前对公主行礼。
我走上前去,单膝跪下,亲吻她的衣裙。她低头看着我,突然往后一闪,然后咯咯的笑起来。公爵夫人温柔的责备她不懂礼仪,她立刻摆出一脸不乐意的样子,小小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公爵夫人试图让她理解她的行为对于一个贵族来说是非常不适当的,而她却显得很不耐烦听。这时,一位女官推门进来,行了个屈膝礼,附在公爵夫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夫人便起身离开了。
公爵夫人一走开,她便叫道:“你叫菲拉斯,你多大了?”
“十二岁,殿下。”我沉静的回答。
“和我一样啊,”她点了点头,“夫人说你是我的侍从了,你是吗?”
我微微挺直了身体,看着她,没有回答。
她涨红了面颊,看上去一副很恼火的样子,正要发作——门开了,另一位女官走了进来,匆匆忙忙的伸手来拉她,嘴里一迭声的说道:“天啊,殿下,您的语言教师已经等了您大半个钟头了,我看您再不出现,她就要告到公爵大人面前去了。”
显然,公爵大人的名号对她还是有足够的威慑力,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走出去了。
这就是我第一次看见蓝基娅,那时,我觉得她远没有玛德琳可爱,如果玛德琳是公爵夫人的孩子,那该会得到她多么多的宠爱啊。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对于蓝基娅公主,仅仅用“不可爱”来形容是完全不够的。
她是一个脾气暴躁,性格古怪的女孩。在她的脸上,常常挂着一种似乎因为什么东西惹得她不开心而阴郁的表情,这使得她的一举一动总是带着那么一点急躁和不耐烦;她经常突如其来地大发脾气,吓得一屋子侍从战战兢兢;她喜欢发号施令,而且决不允许有人违背她……她的面貌、她的性格、她的整个人都显示出和她母亲完全相反的特征,让人不敢相信她就是安妮帕莎夫人的亲生女儿。
她的身体很虚弱,还时常被一种奇怪的疾病所折磨。这使得所有人都用一种溺爱的态度来对待她,尤其是公爵夫人。后来我才知道,据说,公爵夫人怀孕的时候受到了惊吓,致使蓝基娅没有足月就出生了。刚生下来的婴儿特别瘦小,还差点死掉。为此,安妮帕莎夫人一直心怀愧疚,认为是自己没有给女儿健康的身体,这种亏欠感使得她对蓝基娅几乎是有求必应,千依百顺。
虚弱的身体和折磨人的疾病叫蓝基娅吃了不少苦头,而她则以折磨周围的人作为唯一的乐趣。当她发现我是唯一一个不为她所动,不受她驱使的人时,如何使我屈服就成为她日常生活中考虑的最主要的事情。

一天下午,她带着几个侍女在花园里玩耍,我陪伴在一边。过了不到一会儿,她就以蛮横无理的理由赶走了侍女,自己爬上雕花的石栏杆,傲慢的叫我过去。
她的那些花样自从前几次在众人面前失败,徒然惹得她发了好大一通火之后,她就再也不肯当着别人的面做了。
“你如果不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她看着我,大声威胁。
我看了看她,估量了一下石栏杆的高度,没有动。
她跺着脚,大声咒骂着,用那些她从仆人那里学来的语言,完全像个没有教养的粗俗女孩。
突然,她脚下一滑,尖叫着向后倒去。我几乎来不及思考,便冲上去把她接住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吓到了,脸色白得像纸一样,我害怕她会发病,便赶忙把她抱了回去,交给那些满脸惊恐的侍女。
她果然病了,一躺就是两三天。惹得安妮帕莎夫人又是忧心忡忡。不过,这次她病好之后,对我明显收敛了许多,至少不再玩那些整人的把戏了。
而经过这一次事件,安妮帕莎夫人对我更加看重起来,不仅允许我随意进出城堡的每一个地方,还依照我的心愿亲自向公爵请求,让我得以跟随公爵身边著名的骑士,也是王国第一的勇士赛伯拉因学习武艺。我知道她为的是让我能更好的保护蓝基娅公主。而我,是想要变得更强,只有变得强大,才能生存下去吧。

随着年龄的增长,蓝基娅的暴虐行径也越来越明显了,弄死饲养的动物,或者故意毁坏各种器物,仿佛从这样残虐的行为中能获得快乐似的。而这一切都被小心翼翼的掩盖着,即或被发现了,面对公爵夫人的责备,她就用默不作声和眼泪来回答。这个女孩,已经从多次实践中明白虚弱和眼泪是对付自己父母的最有效的武器。
而她的健康状况,始终还是令人担忧。在她十四岁那年大病了一场,几乎要了她的命,最后还是拖过了冬天,慢慢的好了起来。
她的父母很担忧,害怕他们唯一的孩子随时可能先他们死去。可是,不久他们就不用为此烦恼了,春天的一场热病双双要了他们的命。拉西法尼亚突然失去了男女主人,宫廷失去了两位显赫高贵的人物,就连整个王国都震动了。
安妮帕莎夫人临终的时候,派人把我叫到她的床前。她的眼角噙着眼泪,拉着我的手挣扎着对我说:“菲拉斯,你能答应我保护她吗?蓝基娅,可怜的蓝基娅,从此就要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了……啊,这叫我怎么能够忍受啊!……可怜的孩子……”她反复的说着,眼睛里滚出大滴大滴的眼泪。
我被这悲怆的语气打动了,我望着公爵夫人温柔而哀伤的容颜,想起了早逝的母亲。于是,我在她面前跪下来,发誓会永远保护蓝基娅。

十五岁的时候,蓝基娅继承了法玛公爵的爵位,成为她自己和城堡的女主人。而我,遵守在安妮帕沙夫人病床前最后发下的誓言,成为蓝基娅公主的侍卫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