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休止的黑暗中,我哭泣着一次次恳求他不要离开我,但我的手脚被一股力量束缚着,我的嗓音渐渐地微弱下去,直至听不到了……
我满脸泪痕的醒来,我记起来了,我记得那一刻他紧紧抱着我;我记得他放开我的时候,他吻了吻我;我记得他拨开我的头发,最后在我耳边说爱我……
我爱你,蓝基娅!
我爱你呀,蓝基娅!
……
我怀着一种莫大的悲痛哭泣起来。

给我看你的真心

  指尖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我动了动嘴唇,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
“醒了!醒了!她醒了!”旁边有声音在说。
全身奔涌的血液似乎找到一个出口,渐渐平息下来,胸中的烦闷和燥热似乎也顺着我的手指往外流去,我反而觉得轻松了。
一下,两下,我眨动眼皮,慢慢张开眼睛。眼前晃动着灰色的人影,我竭力把视线集中起来,渐渐看进一双黑曜石的眼眸里。
深渊……只看了一眼,我就紧紧闭上了双眼;忍耐不住的,两股酸涩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到枕头上。
周围传来衣裙悉悉嗦嗦的声音,渐渐变得安静了。
一只手落在我的脸上,轻轻的,几乎可以说是极度温柔抚摸着我的脸颊,用指腹抹去我眼角的泪痕。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传来:
“真奇怪,您用这种方式平息了我的愤怒,当他们把您象一个死人一样的送回来的时候,那燃烧着我心脏的,连最深沉的睡眠也无法释怀的怒火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熄灭了,连一丝丝灰烬也看不见……”阿玛克尼亚公爵低沉的嗓音带着动人的音律。
“呵,您在哭,您还在伤心什么呢?我不会让您死去,我会救活您,没有我的允许,即使是死神也不能把您从我手中夺去……”
一个吻落在我颤动的眼皮上,吮吸着我滑落的一串串眼泪。
“啊……这么说…您原谅我了?”我紧闭着双眼,发出暗哑颤抖的声音。
“是的,我原谅您了。”阿玛克尼亚公爵亲吻着我的面颊,在我耳边轻声说。
“那么,请您不要伤害他……”我微微睁开眼睛,目光越过阿玛克尼亚公爵的肩膀看着某处。
“他!”阿玛克尼亚公爵猛地抬起身体,居高临下的低头看着我,“呵,他!”
他脸上的表情象突然蒙上了一层寒冰,眉宇间的深沉和阴冷看得人的心直发抖。
“现在,这儿,您!”阿玛克尼亚公爵用厌恶的语气说,“……竟然还惦念着为您的情人求情。”
我闭了闭眼睛,让一丝微弱的声音逸出我的嘴唇:“别伤害他……”
“……”阿玛克尼亚公爵沉默的看着我,露出复杂深思的神色。
“我可以答应您,但是……”阿玛克尼亚公爵俯下身来,一直看进我的眼睛里,那黑曜石的眼眸蓬出一簇火焰,仿佛要把我放进去整个燃烧……我觉得心脏的位置凭空压上了一件重物,令到我喘不过气来。
“……给我看您的真心。”
阿玛克尼亚公爵的手掌覆在我胸口上,用力压下去——
“啊——”我痛苦得呻吟出声,从他的掌心传来的热度穿透了我的衣服;冷汗,却顺着额际向下流去。
“蓝基娅,别忘了,我要看您的真心……”

是夜,恶梦连连,我疲于奔命的从一个梦魇逃进另一个梦魇,然后再虚汗淋淋的惊醒过来。头,痛得象要裂开;身体,没有一处象是属于自己的。疼痛、乏力、恶心、呕吐……这所有的感觉控制了我,让我加倍记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并不算最糟糕的情况,不是吗?我苦笑着对自己说,起码我和菲拉斯,……我们都还活着……

清晨给我带来片刻的宁静,却不幸的被一阵似乎近在咫尺的吵闹声打断。
“夫人!夫人!请您不要冲动。”
“让开!”
门砰的一声开了,一个女人的影像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她在哪里?那个你们小心翼翼的侍侯着、好像她才是公爵夫人的女人,在哪里?”
那影像越来越近,近得让我可以辨认出她淡黄色卷发的脑袋,一双满含着愤怒和嫉恨的蓝色眼睛——是艾格拉丝,正牌的公爵夫人。
被嫉妒扭曲的复仇女神走上前来,一把扯开了床幔。
“您!”一声惊愕的叫声震痛了我的神经,艾格拉丝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脸色渐渐转为赤红,“竟然是您!蓝基娅!您竟然在这里,在我的府邸里,勾引我的丈夫?!”
她在说些什么?我冷冷的看着她,看来这个女人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也许是我一副冷漠无礼的样子刺激了她,而我虚弱的现状又助长了她的气焰,她上前一步,似乎想要动手把我从床上揪下来。突然,她停止了动作,慢慢张大眼睛,露出恐怖惧怕的表情:
“天啊!我的天!”她伸出一只手指指着我,声音奇怪的变了调,“你…你……”她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向后退去,好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怪物。
“来人啊!来人!快点把她给我弄出去!”艾格拉丝高声嚷道,脚下一滑向后倒去,门外顿时乱作一团。
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臂,仿佛失去了全部的感官,头脑几乎一片空白。在那原本白皙光滑的手臂上,出现了一颗颗红色的疱疹……这怎么可能?!
“镜子……”我喃喃的说,“我要看镜子……”
是的,我要看镜子,我要看我的样子……我神思恍惚的想着,向前迈出脚去,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扯回了我的点滴神志,我发现自己滚落到了地上。
“蓝基娅!”门开了,阿玛克尼亚公爵快步走进来,扶起在地上的我,抱起我重新回到床上。
“我的天!您怎么了?”一只手伸过来,触摸我的脸颊,“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是天花,殿下应该是感染了天花。”
天花?这个词语点醒了我,我颤抖着摸上脸颊:“镜子,拿镜子过来……”
“安静点,蓝基娅,您没事,不会有事的,”阿玛克尼亚公爵一只手揽着我,“一定有办法,你们必须治好她!”
“这非常难,公爵,原谅我说一句,应该把病人进行隔离……”
“镜子!给我镜子!”我尖叫起来,突然挣脱开来,疯了一样想要跳下床来,状极癫狂。
“抓住她!”
“不!”
我感觉自己手和脚都被人抓住,我用尽了全力拼命挣扎,但不一会儿就耗尽了力量,在最后的光明中,我看见阿玛克尼亚公爵放大的脸,嘴唇一开一合的在说着什么,我全部都听不见了……

沉闷的夜,只有我逐渐急促而清晰的喘息声。
“嗯……”
一种火辣辣的感觉从皮肤上传来,仿佛有人在我身上涂了辣椒水,那种刺痛感令我忍不住呻吟扭动起来。
“别动!”一只手突然搭在我的臂上,床侧坐起一个黑黝黝的身影,跳动烛光照亮他的侧脸,——阿玛克尼亚公爵?
最初的惊愕过后,身体上的痛苦使我猛地醒悟过来,同时在我的心中唤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的绝望——一种丧失了所有希望、连愤怒都不再有的感觉。
“别…碰我!”我蜷缩成一团向床那头退去,那只手却紧抓住我不放,把我轻轻团过来安置好。
“难受吗?忍耐一下就好。”
我咬住嘴唇,别过头去,不看那烛光下的身影。
啊,太难受了,皮肤上的刺痛感愈来愈让人难以容忍,不管是什么也好,只要能解脱这种痛苦……
“别动!你不能抓破皮肤!”
我什么都听不下去,也不想再忍耐了,此刻,我只想用一种痛来代替另一种痛。
“啊……”
不知什么时候,阿玛克尼亚公爵已经在我床上,他拉开我的双手压在两边,阻止我继续抓挠自己的皮肤。
好难受啊!我拼命在他怀中扭动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叫声。可是,他的身体压着我,他的力量钳制着我……啊,我重重的喘息着,像一头不得不被困住的小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兀自在他身下挣扎。
“安静,安静,蓝基娅,好姑娘,”他贴在我耳边微喘着的说,“蓝基娅,蓝基娅,我亲爱的花儿,你会好的,你会好的……你将永远是我的……你属于我……你听见了吗?……”
我说不出话来,空气中传来激烈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了下来。
阿玛克尼亚公爵放松了对我的钳制,侧身在我身边躺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温柔的拂过我的脸,拨开我汗湿的、粘贴在脸上的头发:
“傻姑娘,哭什么呢?”
心底有个地方突然崩溃了似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软弱得无以复加,泪水比任何时候都汹涌的把我淹没。
黑暗中,我能感受到一双同样漆黑的,却足以划破黑暗的眼睛在看着我:“蓝基娅,你会好的,我亲爱的,玫瑰花做的姑娘……金子一样的姑娘……像蜜一样的姑娘……”
夜,很长……茫茫的夜,漫长得象一个世纪的夜,他轻轻的拥着我,用低沉悦耳的嗓音在我耳边反复的说着话。我好像着了魔一样,仿佛被一种外来的不可抗拒的力量所征服,安静了下来。

过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候?身体上的痛楚奇迹般的减轻了许多,只是咽喉像被火烧过一样难受。我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从未有过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的,彻彻底底的黑暗。我动了动,旁边立即传来细微的声响。
“水……”我嘶哑着开了口。
马上有人抬起我的头,一个冰凉的器皿倾斜着递到我嘴唇边。我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感觉一股清凉滑下焦灼的咽喉,缓解了心中的燥热。
我微微把脸侧向一边,水杯立刻被移开了,一只手臂托着我的头,轻柔的把我往后移去。
“天好黑……”我低声说。
托着我头的手停顿了一下,缓慢的落了下来。紧接着,一个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从我正上方传来:
“蓝基娅,睁开眼睛看看我!”
“嗯?”我迷茫的应了一声。
“看看我,蓝基娅,睁开眼睛看看我……”
我慢慢的张开眼睛,在无边的黑暗中搜寻:
“天好黑……”
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连旁边的呼吸声都静不可闻。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心像突然从迷蒙中脱离,一瞬间抓紧了——我怎么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吗?!
我攥紧了双手,黑暗中,我把眼睛越睁越大,试图穿透这可恶的黑暗,看到一丝光亮……可是都是徒劳,我突然间想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古人诚不欺我……
一只手覆盖上我的眼睛,一个温热的气息渐渐靠近,两片嘴唇贴上我的,轻柔的吻着……我慢慢闭上眼睛,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眼泪?我欠了谁?这一生我要用来还给谁……

在黑暗的河流上

  在一阵紫罗兰的芬芳中,我慢慢张开眼睛。房间里有人在小心的走动,衣裙互相摩擦着发出轻微的响声。一会儿传来拉动窗帘的声音,窗户似乎被打开了,一股冷空气涌了进来,给我的面颊带来一阵清爽的凉意。
我向着发出声响的方向试探的呼唤着:“爱迪斯?”
“啊,殿下,您醒了吗?”
随着一个清脆的嗓音,我能感觉到我生机勃勃的侍女快步从窗边向我走来。
“殿下,需要为您把早餐端上来吗?”
“不,你过来!”我几乎是急切的说,“过来,把手给我!”
“是的,殿下。”
一只有些粗糙,但是温暖的小手搁在我伸出去的手掌上。
“爱蒂!”我神经质的抓住爱迪斯的手,语气中有着莫名的惊惶,“告诉我,再对我说一遍,我现在的样子怎么样了?”
“您很好!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爱迪斯忙不迭的说,“我可以发誓说,您现在除了消瘦一些,脸色苍白一些,完全和以前一样美丽。”
“是吗?”
“是的。”
“你没有骗我?”
“啊!殿下,”我感到手中的胳膊向下沉去,爱迪斯跪倒在我的床前大声说,“我怎么能骗您?您叫我说一百次、一千次还是一样,凭着我母亲的名字起誓,那场可恶的疾病丝毫也没有损害您的美貌,您还是和一朵百合花一样,我甚至要说,全国上下所有的贵妇人加起来都比不上您的美丽!”
听了这样坦诚直接、真心真意的维护和偏坦,我不由得微笑了,我可爱的,忠心耿耿的小爱蒂……
“亲爱的爱蒂,你的话叫我心安……我亲爱的镜子,从不说谎话的镜子,现在,你可以叫早餐进来了。”
爱迪斯的声音消失在房门后,我向后靠在松软的枕头上,闭起眼睛。可怜的姑娘,自从五天前大哭着出现在我的床边,几乎每天都要被我逼问同样的问题。看来,治愈天花的我,快要患上非典型性强迫症了。
我的手指慢慢爬上左臂,轻轻抚摸着那个十字形的伤口。伤口已经结疤,突起的疤痕磨过我的指腹,存在感十分强烈。
我的心中涌起一阵悸动,那些狂乱的夜,漆黑的空间,混乱的声音……冰冷的刀锋切割开皮肤的惊栗,尖锐的疼痛……紧贴在耳边的呼唤,紧握的双手,昼夜不离的守护……
那真的是我吗?是我所亲身经历的吗?现在看起来,都象一场梦,一场逐渐远去,逐渐模糊的梦。但痕迹确实是存在的,比如左臂上这十字形的伤痕,每次午夜惊醒过来习惯性的伸手,又比如这掩藏在沉默中、被我归结于失明后心情失调的、莫明其妙的心烦意乱。
但是,能够继续拥抱生命毕竟是喜悦的。至今,我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在死神的马背上兜了一圈又回来了;也不敢相信,他们竟然用那样的方法把我从天花——在这个时代几乎可以说是无可救治的烈性传染病中给救了回来。
划开我的手臂,灌进从痊愈的天花病人身上取下来的痘痈磨成的粉末,然后在持续几天的高热过后,我奇迹般的显现出康复的迹象……
是的,我还活着,好好的,活生生的,甚至是完好无损的,我已经非常满足了。即使是付出了失去光明的代价,我依然愿意虔诚的感恩,并大声赞美上天对我真是太仁慈了。

我依然住在公爵府邸,只是被挪换到另一个房间,被恭敬的,小心翼翼的侍侯着。和我打交道的,都是些熟人,管家珀纳克,女官长德·康斯汀男爵夫人。骄横无礼的艾格拉丝再也没有出现过,看样子,我也不必担心她会掀起什么风浪了。
我静静的康复,长了肉,也长了力。
没有人来打扰我的安宁,阿玛克尼亚公爵数天前被召唤到国王御前,卧床已久的国王似乎已经病入膏肓,虽然丧钟并没有敲响,但那折磨着他的可怕疾病不会拖上更长的一段时间了。
想到国王的死,我不禁打了个寒噤,多可怕,事情终于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而去了。而他…阿玛克尼亚公爵,他长久以来的愿望,是不是终于可以实现了?……成为整个王国的无冕之王?
一股烦闷之气涌了上来,令我焦躁不安。
窗外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在我的脸上和身上,我贪婪的呼吸着,不由想进一步靠近这清凉的源头。我睁开漆黑的双眼,慢慢摸索着,赤足踏上地板,按照臆想中的方向,向着迎面而来的清风伸出手去……
几缕长长的发丝缠绕在手指上,风在指间穿行,长发在身后凌乱的飞舞,丝绸的睡衣簌簌作响。
“你的心病得厉害,”我喃喃的说,“这颗盲目的、丝毫没有从高温中褪烧的心,就这样搅动我的胸口,是想要让我疯狂吗?”
空气中自然没有传来任何回答。我痴痴的凝望着风的方向,仰起头,张开双臂,似乎要把自己融化在风里……冰凉的风,虽然冷冽,但是有春天的气息……春天,春天,呵,是谁说过,冬天已经过去,春天还会远吗?
我扯起嘴角微微一笑,低下头,靠在窗子边上,记忆无可抑制的开启了门扉,回忆带着无比的甜蜜和酸涩,怀想起我生命中曾经有过的、开满了紫丁香的那个春天……好怀念,风鼓动衣裙,在耳边呼啸而去的感觉;月夜下的奔马,林中漫步……好想看啊,那铺满拉西法尼亚高原上的紫色海洋,那些我曾经流连过的峡谷湖泊……那只要我回过头去,总能找到的身影……
不哭,我不哭,我抬起泪水盈眶的眼睛望着天空,固执的不让泪水掉落下来,似乎要把眼泪流到心里储存起来。
门在身后打开,我没有回头,依然泪眼模糊的仰望着天空。
一只大手从背后伸过来,盖住了我的脸,我微微颤抖了一下,向后退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他的手指微凉,带着清晨第一片草叶的气息,似乎刚从外面走进室内,甚至也许刚从王宫返回府邸。在他的掌心里,我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记得,我的蓝基娅不是这么软弱的、喜欢一个人躲起来流泪的姑娘。”
“……也许,有时候软弱更适合一个象我这样处境的人。”
“是吗?”阿玛克尼亚公爵轻轻的笑出声来,“来吧,您已经在冰凉的地板上呆得太久了。”
他侧身抱起我走到床边,把我轻轻的放在床上,却并没有放开手。他静静的坐在我旁边, 继而伸手抬起我的下颌,指腹在我嘴唇上摩擦,:“您的眼睛……我会让它们重新恢复美丽的神采,我保证!”
我微微侧过脸去,咬着嘴唇,半天才说:“……谢谢,我感激您……”
“感激?”
“是的,对于您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感激您……”
“您感激我?”阿马克尼亚公爵重复着问了一遍,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静得我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一种说不出来的压力扩散开来,不由得,心跳加快了,我的手突然动了动,碰触到一个同样温热的、有生命的肉体。
手被握住了,拉扯着贴在丝绸的衣衫上,手掌之下传来轻微的心脏搏动,我飞快的想要缩回手去,却被紧紧拉着不放。
“那么,”阿玛克尼亚公爵的声音低沉温柔得如同一声叹息,却在瞬间绷紧了我的神经,“您不愿意让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吗?作为报答我对您的救命之恩?”
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啊?
我垂下头,突然微笑了:“啊,公爵,我不得不说,您也许找了个错误的对象,我是无法让您幸福的,而您…您也不可能让我幸福,无论过去与现在,即或是遥远的将来,也……”
我突然说不下去了,阿玛克尼亚公爵用吻封住了我的唇……激烈、痛彻的吻,仿佛要抽走我肺里所有空气的似的,逼迫我步步后退,却在他的手掌中无路可退。
渐渐的,我在他怀中瘫软,双手无力的撑在他的胸膛上,身体向后仰去。而从什么时候起,原本充满侵略性的吻变得绵长而细腻,竟令人有一种被珍视和爱惜的错觉。
心,立刻乱了,无以复加的乱了。
一只手划过我的脸颊,带走眼角的水痕。耳边却响起阿玛克尼亚公爵冷峻的声音:
“我已经厌倦您的拒绝,您的反复就像是那些狡诈的猎物,总是在计算着逃离猎手的套索。现在,即使是您的眼泪,也再激不起我的半点怜悯,我不会再陪您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无聊游戏了,我现在就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得到您承诺给我的一切……”
门口,传来爱迪斯惊恐的声音:“殿下?”
“出去!”阿玛克尼亚公爵厉声说。
“爱蒂!”我大声叫起来。
“珀纳克!珀纳克!”阿玛克尼亚公爵紧紧抓住我的胳膊,高声叫着他的大管家,“把这个愚蠢的侍女带下去,还有,没有我的吩咐不准有人来打扰这个房间!”
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局面的发展突然脱离了控制,如同乘坐的云霄飞车冲出了轨道,一切都朝着灾难性的后果突进。
“这个伤痕……”阿玛克尼亚公爵举起我的胳膊,“恐怕会跟随您一辈子了,但是,但愿它会提醒您记得,我不允许您忘记,记得您最痛苦的时刻是同我在一起,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
温热的吻,落在我的手臂上,在十字形的伤痕上辗转反侧,濡湿了我的皮肤。
他的吻渐渐变得灼热,顺着手臂移到肩胛骨上,一寸一寸的侵蚀着肌肤。我握紧了拳,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