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眼神!”我跟在他后面走过去,“嗨,瑟基,说真的,你不同我吵架我好不习惯呐。”
“你不会指望永远都同我吵架吧?”瑟基头也不回的说。
“为什么不呢?因为……”我顿了一下,“吵架也是一门艺术,需要对手来好好配合的。”
瑟基回过头来,哭笑不得的看着我,而我则高兴的看到,连最后一丝愁闷的神色都从他脸上消失了。
“上车,我送你回去。”瑟基简短的说。
我没有拒绝,而是伸手搭在瑟基手臂上,躬身进了他的马车。

我惦记着银匣子的事,回到家便来到了房间,从地板下拿出银匣子,放在梳妆台上。
我坐下,盯着匣子看了一会儿,终于动手打开了它。
深红色的天鹅绒内层,一叠颜色各异的信整整齐齐扎成一束躺在里面。
我取出那一叠信,解开捆绑的丝带,一封一封仔细研读。
我的眉头越皱越紧,而脸色也愈加肃穆。这些信,都是以前的蓝基娅写给公爵夫人的,有几封的内容是向公爵夫人商谈如何利用塞莱斯伯爵掩人耳目;而另外几封则是记录了关于阿玛克尼亚公爵的一言一行,甚至写到了公爵见了些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这是什么意思?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一封封看下去,希望能有什么发现。
可是估计“蓝基娅”也不明白公爵夫人的意图,她在信中明确的说:
“……夫人,尽管我不明白您为何要求我这么做,但是,我是不会辜负您对我的友谊和信任。现在马上就有一个机会,艾格拉丝公主的生日快要到了,阿玛克尼亚公爵必定也会前往。我会乘机去安其拉顿停留一段时间,关于那位公爵的近况,我会在信中向您详细描述……”
我心中一动,艾格拉丝公主的生日?不就是“蓝基娅”从阳台上摔下来昏死的那一次吗?埋在记忆河流深处的片段渐渐浮出了水面,我又想起了第一个夜晚那恐怖的梦魇,那痛苦的窒息的感受……不会吧,难道说是蓝基娅发现了阿玛克尼亚公爵的什么秘密,要被杀人灭口?
我越想心口越凉,顺带就回忆起更多的片段,阿玛克尼亚公爵最初的戒备,对我的戏弄和接近,难道不是探测我吗?
我盯着手中的信,又看看空无一物的匣子,我眼光一闪,一个念头从脑海中掠过。我拿起匣子,仔细摸索着它的每一寸内层。突然,我的手指停住了,果然,底层的天鹅绒是双层的,我伸进两根手指,慢慢从内层里面拖出一封残缺不堪的信来。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却遗憾的发现这封信明显是被水浸湿过,字迹已经变得模糊难辨,有些地方干脆就是一团团的墨迹,还有很大一只角缺失了。
我看这封信上唯一清楚的地方就是最后的签名,落款为“您的忠诚的仆人”,可以适用于一切人的笼统称呼,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如此,我还是没有放弃,努力的看着,连猜带蒙的揣测着信中的词句。
“……这…危险的…谨慎…一切要……”
太困难了,我使劲眨了眨眼睛,终于辨认出在一团黑色墨迹后面的单词是“陛下”两个字。
唉,徒劳无功,仅凭这些破碎的单词我实在无法推断出更多的信息,我长叹一声,躺倒在椅背上,用手轻轻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德·瓦尔公爵夫人什么意思,仅仅是把“蓝基娅”以前和她密谋的信件还给我而已吗?
不想了!我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还是去陪菲拉斯好了。
草草收拾了一下,把银匣子重新放回去,我打开门去到隔壁菲拉斯的房间。
菲拉斯安静的睡着了,想必昨夜他也是守在我床边一夜未眠,我轻轻的坐在他身边,凝视他的睡脸。
他的嘴唇有些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应该让厨房给他熬点猪肝汤来补血;头发长长了些,在枕头上打着卷儿,嗯,想必长发也很衬他呢,不如从明天开始要求他留长发,呵呵……我弯下身去,手指尖轻轻拂过菲拉斯的眉毛,他有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现在虽然闭着,却丝毫无损他的魅力。他沉静的睡着,就让我的目光简直无法离开他的脸……
菲拉斯,我的菲拉斯……我面前这个人是属于我的,我一个人的……我笑得傻傻的,不由轻轻握住了菲拉斯的手,细细的抚摸着。这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手掌有着薄薄一层茧子,那是惯于握剑的原因……保护我,他要保护我一辈子呢……我微微握紧了这只手。
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情景,我又一次无声的笑了,那个时候他就守护着我了呢,从我出现在这个世界开始,不管我遇到什么危险,他都一直一直在我身边陪伴我,而且会永远如此……
突然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进入了我的脑海,我一下子惊跳起来,又反应过来,轻轻放下菲拉斯的手,尽量轻的走出了房间,来到自己的卧室,反手关了门,靠在墙上,好半天才慢慢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难道是这样的吗?我咬紧了嘴唇,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
原来,刚才我无意间回想起“花冠贵夫人”的那个夜晚,我受到了严重的惊吓,菲拉斯也是陪了我整整一夜,驱散了我心中对树林那一幕的惊恐害怕。
这本来没什么,但思维竟自顾自跳开了,我想起经由那一晚而来的风波,王后的秘密情书,被我掩盖而不了了之的结局。
其实,那件事之后,我心中不是没有怀疑过,如果信是真的,那么王后的情人是谁?这种念头时不时跳上我的心头,只是被我故意忽视了下去。而现在,德·瓦尔公爵夫人对阿玛克尼亚公爵的关注让我突然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这个想法令我颤抖,我拒绝相信,却又忍不住想要去验证。

绿袍

  天灰蒙蒙的下着小雨,先王的葬礼仪式在沉闷的气氛中宣告完成。国葬一结束,现任国王就迫不及待的召见了大批宫中廷贵,宣布了好几个重要职位的任免。这样突然的举措后面,任谁都知道是太后的授意,而摄政王一伙也立即做出反应,公然抵制国王的任命。理由是国王现在刚刚登基,病体未愈,朝廷里的事还是应该交给摄政王来处理,不应让女人插手,矛头直指玛莎王太后。
现在朝廷的局面逐渐明朗,太后控制国王,而索瓦公爵掌控权臣。两大派系的斗争也越发激烈,进一步拉开了宫廷动荡的序幕。
身处漩涡中心,或者说身处漩涡中心的旁边,我知道自己是无法躲避的,不论真相到底如何,至少在外面所有人眼里,我是太后一党的人。
虽然我丝毫也不想掺合到政党斗争中去,但也没法做鸵鸟似的笨人。看这情况,只能是成王败寇,就压根没有第三者来渔翁得利。算了,算了,太后党就太后党,反正我这位姨妈本事不小,要搬倒她也不容易,况且阿玛克尼亚公爵……
一想到这里,我就要皱眉头,自从那一夜之后,我整天被自己可怕的想法纠缠。我知道自己不单单是好奇心而已,单纯的好奇和探究不会令我长吁短叹,不会令我食不下咽,不会令我愁眉不展。连爱迪斯都看出来我心中有事,只是以为是侍女的事惹我心烦,私下吩咐仆从们要更加小心翼翼的侍侯。
理智上,我知道如果探求真相就会很危险,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更不必说自己去挖这堵墙的墙角了;情感上,我却渴望了解真相——我被自己复杂的心思吓住了,一方面我希望是自己胡思乱想出了错,另一方面我又鄙视自己的这种希望。我带着几分痛苦几分决然追溯这思绪的源头,然后不得不承认我确实还是存有私心……
从最开始一厢情愿的借阿玛克尼亚公爵怀念周明扬,到后来不知不觉、莫名其妙的被他的魅力所吸引。我知道那时候的我是喜欢他的,喜欢他的脸,他的外表,他的翩翩风度,甚至是那优雅外表下看不真切的狂野灵魂……可是,越是靠近,这个男人却越让我却步,就在他提出让我成为他的情妇那一刻起,我想我终于明白,这个男人根本不值得我付出感情。
至此,决裂,既然了解他冷酷无情的本质,失却依托的感情是不可能存活下来的,况且是远远没有成熟的感情。
可是,我还是觉得无法容忍…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阿玛克尼亚公爵就是王后的秘密情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接受这件事。
因为那实在太可怕,可怕得超出了我的想象和承受范围。我宁愿他是为了权势娶他本来不爱的女子也好,宁愿他用成为他情妇的建议来侮辱我也好,这些我都可以忍受,并且一笑置之。因为这些东西想清楚了,不过是一般男人身上找得到的劣根性,我可以承认自己的失误,却并不会因此而沮丧难过……但是,如果他竟然冒大不韪做了王后的秘密情人,却又娶了王后仇敌的侄女,还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把这么多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这意味着什么?
我打了个寒噤,何其可怕的人啊!处心积虑,无所不用其极,我见过的人中竟然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手段和心思!
我内心并不愿意把他当作这么可怕可憎的人,可事实如果真的如此,我会连带自己一块儿鄙视上的,尤其是他还有可能是叫“蓝基娅”死亡的凶手,我却对这样的人曾经心动,即使是曾经,还是叫我情何以堪?
可是找到真相又怎么样呢?我呆了半天,然后噗哧一声笑了,我怎么变笨了,如果阿玛克尼亚公爵是太后的情人,那么说明太后党起码有百分之七十的胜算了,我这个阵营可是稳当了。
我收起最后一丝有些发苦的笑容,脑海中开始自动盘算如何才能搞到“真相”。

玛莎王太后独自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身边没有一个侍女,她把手肘支在桌上,手掌托着头,似乎陷入到无尽的沉思中。
她不过四十岁的年纪,身材显得有些丰腴;她穿着黑色的丧服,却意外的显得脸色十分娇艳;在她白色的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因沉思而形成的皱纹;她的眼睛微微闭合,掩盖了她灰色的眸子;同样深灰色,泛着金色的头发被一幅点缀着钻石的发网兜住。这是一个正当盛年的女人,也还依然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我默默的看着,在心底暗暗做出评价。
太后抬起头,看见我站在套房的门前,脸上一副犹豫不决的表情, “您来了,请进来吧。”
我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轻快的走上前去,亲吻她的手:“我打扰您了吗,陛下?”
“当然没有,我正在思考一件和您息息相关的事情。”
“和我有关?”我惊讶的说。心头哀嚎一声,难道又没好事?
太后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一张扶手椅上坐下。
我环顾四周,太后的房间现在已经撤去了一切奢华闪亮的装饰,布置得跟她的衣服一样的阴沉灰暗。也许是到了初秋的关系,连房间里的空气都是凉飕飕的。
我觉得太后今天有点异常,她紧紧攥住我的双手,仿佛从来没有看见过我似的打量着我。我能感觉到她转动着她那双灰色的眸子,眼光在我脸上扫来扫去。
“您象他,我早就看出来了,您和他从外表到性格都相似到极点。”
“他是谁?”我天真的问。
“您的外祖父,我和安妮的父亲。”太后笑了笑,放开了我的双手。
这对话太奇怪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了。怎么突然凭空扯到我的外祖父上面去了?
“您很有头脑,做事也很有技巧,必要的时候也拿得出勇气来,你们这一辈的孩子中,只有您最肖似他。所以我一直都很放心您,也非常喜欢您。”
这称赞可听得我一头雾水外加一头汗水,她到底要同我说什么?
“我的孩子,您应该明白我是多么希望能看见您得到幸福,尤其是在我那可怜的妹妹去世以后。”太后慢慢的看定了我,灰色的眸子放着光,“如果您做出毁掉自己的事,我是不会允许的。”
我的心跳得很厉害,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知道了?不可能,应该没有人知道我放银匣子的地方!况且,就算有人看了匣子里的信,也不会这么快就猜测到我心中的怀疑啊……
“毁掉我自己?我不明白……”我惊慌的低语。
“可怜的孩子!”太后用一种很特别的语气说,满意的看着我的脸色一变再变,“的确,对您的婚事,我和先王是站在统治国家的立场上,希望兼顾更为广泛的利益……”
我的婚事?这是哪儿跟哪儿?我呆呆的看着太后,竭力想要理解她话语中的意思。
“但是现在,您看,权力还是让位于亲情,先王临终前出于对瑟基公爵的爱,答意了他同您结婚的请求;而我更是出于对您和瑟基双份的爱,唉,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孩子啊,现在您可以来亲吻我的脸,亲吻您的姨妈和母亲了……”
“陛下!”我猛地站起来,又马上跪在她的脚边。
“您这是什么意思?”太后的脸冷了下来。
“……”我搜肠倒肚,居然没有一句适合的话来应对面前的状况。汗水,一颗颗的从我额头上冒了出来。
“您曾经说瑟基公爵得娶奥多亚的苏菲公主!”
“我现在认为那决定并不合适。”
“……”啊,我现在明白垂死挣扎的感觉是什么滋味了,我根本是退无可退!
“天啊,此刻我相信您如果不是根本没有野心,就是怀着无比巨大的野心,否则又怎么会拒绝一位公爵,一位萨克维撒的王子?”
“您知道,我同样也拒绝过艾尔文王!”
太后沉默的看着我,仿佛看着一个违背上帝意志的狂徒。
“啊,陛下,请不要逼我。”我把头埋在她的双手间。
“那天比武场上的年轻人是叫菲拉斯?”
我如遭雷击,霍然抬起头来凝视着太后。
“怎么,您是真的打算毁掉自己吗?”太后站起身来大声说,锐利的眼神似乎要把我看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血液一下子从我脸上褪下去,浑身上下渐渐的变得冰冷。
她早就知道我不愿意嫁给瑟基公爵,也知道未必能强得了我。为了逼我就范,少不得用些手段,她竟然用菲拉斯,竟然……
房间里很安静,越发显得我呼吸沉重。我坐在地上,觉得呼吸从来未有过这般艰难。
门突然开了,一头体型巨大的猎狐犬窜了进来,我被这突然出现的东西吓得惊叫一声,却反而吸引了那狗的注意力,使它直接向我扑过来。
我在现代是出了名的恐狗,而现在往旁边奋力一闪的结果就是:伴随着“嚓啦”一声,我的半截衣袖留在了猎狐犬的牙齿上。
我正在惊魂未定,后面传来一迭声的呼唤狗的声音,王后阿米达拉红扑扑的脸蛋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是在干什么?”太后板起面孔,严厉的说。
“啊,非常抱歉,夫人。”阿米达拉也被吓得不清,“我想让陛下看看我新的猎狐犬……”
“国王在书房里。”太后又象想起什么的问道:“这条狗是谁送你的?”
“阿玛克尼亚公爵。”王后回答。
“很好,您可以出去了。”
王后带着猎狐犬走出了房间。突如其来的插曲改变了气氛,太后转过身来对着我,叹了一口气:“我是否对您太严厉了?”
她看着我的半截袖子,皱起眉头,大声呼喊起来:“科特琳,科特琳!”
套间的另一个门开了,科特琳走了进来,行了个屈膝礼:“陛下,有什么吩咐吗?”
“带蓝基娅公主到我的衣帽间去,替她换件衣服。”
“是的,陛下。”
我巴不得离开喘口气,当下就跟着科特琳走出房间,来到太后的衣帽间。
我满腹心思,哪里还有心情挑选衣服,随便拿了一件绿色的绸裙换了,想到还要回去面对太后我就有点怕怕,但是怕有什么用,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只能面对,不能后退。
我回到太后的套间,行了个屈膝礼,规规矩矩的站在边上。
半天没听见太后的声音,我忍不住抬起头来,只见太后只是看着我,眼中竟有一丝怀念。
“您竟然选了这件……”
不会吧,难道倒霉又是连锁反应,我选这件衣服错了?
见我瞪大了眼睛,太后笑了笑:“真是我们家的女儿,这是我年轻时候最喜欢的衣服。”
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太后,由衷的说:“您才适合穿绿色,和您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很般配。”
“您的肤色白,很能衬这件袍子,很少人能把绿色穿得这么漂亮,我就把它送给您了。”
“谢谢您,陛下。”
两个人又沉默了,良久,太后说:“您今天先回去吧。”
“是的,陛下。”
我恍如被释般行礼退下,门在身后合上了,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叹息。
有一些模糊的东西在我脑海里飘来飘去,每次在我即将触及的时候就消失不见,是什么呢?
鬼迷心窍般,我突然在楼梯拐弯处停了下来,他的旗帜是绿色和白色呀!大比武上,阿玛克尼亚公爵的旗号是绿色和白色。我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我对绿色的喜好,而且在那天看得分明,这也不是艾格拉丝的喜好,那么,是太后喜欢的颜色?真相果真如此么?

真实之镜

  秋天的风,吹在身上已带着七分的凉意,我用力夹紧马腹,“暴风”在马刺的作用下负痛狂奔,风猛烈的灌进口鼻,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我没有更衣,没有带随从,一个人一匹马,漫无目的,策马疾驰,让头脑在寒风中渐渐冷静,渐渐清楚起来。
我现在迫切需要一个人静静的呆一会儿,好好的想一想。发生的事情太多,太突然,而且太让人心乱……
这一次真的是被逼入死角,在劫难逃了。我清楚的知道,同瑟基的婚事需要一个答案,这个答案还必须是明确而刻不容缓的。
对太后的转变,其实我真不该惊讶,为了巩固她的势力,笼络这个同她一向疏远的幼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我嫁给瑟基公爵。既显示了一个母亲对心爱的儿子的慈爱,又可以借我来控制瑟基。
该怎么办?拒绝吗?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先王的遗命,太后的威胁压在头上,现在我说“不”的代价也许就是菲拉斯的性命……我当然明白她的威胁决不是空穴来风,毒药、刺杀,甚至你能想到的所有手段,这在宫廷是毫不稀奇的事……连全身而退都无法实现了。
如果我低头屈服,那么无疑,我依然将保持锦衣玉食的生活,拥有比现在还要高的身份地位;瑟基会爱我,甚至也许会长久的爱下去,而我对瑟基有感激,有感动,有喜欢,更有答应安妮罗琳的承诺——爱护他,照顾他……
我清楚,如果按照世俗的观点来判断和选择,我想我真的没有理由拒绝。如果我还要结婚,如果我势必还要在朝廷中寻找一个男子来结婚的话,瑟基无疑是最好的人选。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我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况且,还有爱。
但是,我就此让权力操纵我的生活吗?
啊,是的,是的!如果我要继续保持这种生活,我就必须服从,我就必须习惯。我必须让宫廷融入到我的血脉中,我要时时算计,玩弄阴谋,并且乐此不疲,才能让自己,让自己的家族永葆繁荣。
而菲拉斯与我,我想我早就应该知道答案,他是侍从,而我是公主,我们无法逃避这个事实,即使在我们梦想的最深处。
纵然我能给他身份和地位,但是,难道我要菲拉斯现在做我第一的侍从,将来做我第一的臣仆吗?
终于到了做决定的时刻,虽然我在潜意识里恐惧害怕,并且不自觉的把这个时刻一再推迟,但是它还是不可避免的到来了,
对于我来说,要做出这种决定的艰难程度,丝毫不亚于强迫一个身体孱弱的人去攀登珠穆朗玛峰。
想是一回事,说是一回事,真正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我太清楚自己是怎样一个人,我不愿意让自己后悔,不愿意匆忙听从感情的召唤做出轻率的决定,给未来留下后患无穷的遗憾。我也不愿意随便屈服于强权之下,因为他人的利益而委屈自己,说白了,我爱我自己,所以我要给自己一个最好选择。
我承认我是自私的,我只是为了我而活,我只想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真正喜欢的是什么?是什么叫我快乐?什么能给我幸福?我在乎什么?从而,为了得到我认定的幸福,我愿意付出何种程度的代价?
选择不后悔的,然后不悔于自己的选择,即使所有人都说我错了,我也要坚持走下去。

那一晚,我坐在草地上,望着天边时明时暗的一轮弯月,彻夜未归。
第二天,我披散着被露水打湿的头发,浑身因寒冷而哆嗦着站在客厅的地上,对着因惊吓过度而目瞪口呆的爱迪斯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好难受,爱蒂,我想我快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