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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天气晴好,周寒的伤也渐渐好了,身上觉得舒爽了不少。早上吃过了饭,刚想差遣小海去小洞天那边问问,就听到外头小海掩饰不住的兴奋的声音:
“少爷,少奶奶来还你书了!”
周寒从窗口往外看,正看到方青梅站在院子东面一丛竹荫里,身后跟着小凤,捧着那套书。
他对方青梅的性格脾气多少有了些了解。
只是一套书,不值当亲自送回来,想必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他沉吟着,放下手中的茶,慢慢的走出门去。
方青梅看到周寒走出门,不由得怔了怔。
相识半月,她还没见过周寒整整齐齐的模样——不是趴在地上、倚在床上,就是让人抬着、搀扶着,不是鲜血淋漓,就是有气无力,无一不狼狈万分。
此时见他一身素净缎袍,玉面长身,眉清目朗,倒有些不敢认了。
她还以为当时父亲夸赞周家二公子周渐梅人物好气派好,是记错了人呢。
只是他的伤好像并未痊愈,走路依稀能看出腿脚不大便当。
竹荫下有石桌石凳,小海早殷勤的奉上茶来,想到两位主子一个旧伤未愈,一个风寒刚好,还特意在石凳上铺了软垫。
方青梅示意小凤将书放到桌上,小海已经麻利的托过茶碗,附带一个大大的笑脸:
“少夫人,喝茶!”
方青梅便推辞:
“大夫说茶和汤药犯忌——”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这不是普通的茶!”小海殷勤掀开茶碗,“你看,是少爷昨日专门让人配的当归百合茶!能安神益气!你大病初愈,喝这个是最好的!”
“……”
小海这越俎代庖的热情表白,简直比六月天还要火热,搞得方青梅和周寒一时都有些尴尬,连小凤都有些看不下去,清清嗓子笑道:
“我正不知道这几天给少夫人喝什么茶好呢,你这茶来的正好。小海,你陪我去取些这茶吧,我好带回去泡给少夫人。”
说完便不由分说,扯着小海往院子外头去。
余下周寒和方青梅,都松了口气。
方青梅捧着茶,慢慢在石凳上坐下。周寒也扶着桌沿缓缓坐下。
方青梅看他一眼,微笑道:
“二少爷的伤还没大好呢?”
周寒提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碗茶,不紧不慢说道:
“那天打的不过皮肉伤,早就好了。只是左腿膝盖上的旧伤,还未曾痊愈。”
方青梅猛然想起那日早上她溜出周家别院,在早点摊子上听来的闲话——周家少爷年前出了什么事,把腿给摔瘸了。
前几日何氏来探望她,好似也提过他腿受伤的事。这二次她都心烦意乱,这事也并没有认真往心里去。
看她神色,周寒垂眸:
“我的腿瘸了这件事,方姑娘不知道吧?”
“这个……不曾听说过。”
周寒喝着茶,口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去年入冬,扬州奇冷,十一月下了场大雪。我骑马外出,不慎坠下马来,将左腿给摔断了。至今走路仍不利索。恐怕以后,也不能好好的走路了。”
方青梅诧异。
周家在提亲的时候,确实不曾说过这事。
周寒放下茶杯,又慢慢说道:
“当时小海正好出门办事。我摔在路边不能动弹,正好醉春楼的令晚秋姑娘路过,把我救了起来。我与令姑娘,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原来是“美女救英雄”的戏码,太老套了吧?方青梅心里想道,看来是因为救命之恩,两个人认识了,又生出了情谊。只可惜即便令晚秋对周寒有救命之恩,周家却看重门第,不愿意结纳令晚秋进门。
想到这里,她反而对周寒有些佩服起来:这个人也算是不拘世俗,重情重义了。
周寒又轻声道:
“总之这桩桩件件的事,我大哥固然是为了我好,但将这许多事瞒着方姑娘和陈家。终归这婚事,是对不住你了。”
方青梅笑笑,从袖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放到周寒面前:
“二公子,这件事我想好了。缘分天定,强求没什么意思。与其两人心有戚戚,倒不如各自海阔天空。这个你收着吧,什么时候你觉得合适,我也愿意同你一起向周老爷夫人说明,劝说他们接受令姑娘。”
周寒拿起那一纸字书,看到头三个字,就愣住了。
和离书。
☆、第9章 周渐梅低头
“夫妻之缘,盖伉俪情深,恩深义重。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既二心不同,难归一意,累及诸亲,何如一别,各还本道。愿周寒公子相离之后,巧娶窈窕,选聘佳人,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京城人氏方青梅,有夫扬州周寒字渐梅,情愿立此和离之书,任其改婚,永无争执。方青梅,于时某年某月某日。”
方青梅丢下一纸和离书,说完话便轻飘飘离开了。
周寒却守着一纸和离书,恍惚了一整天。
直到第二天周大公子周冰回了扬州,回老宅报了个平安就直奔别院,一到别院便直奔山高月小。进门正看到周寒坐在桌后对着桌上字纸发愣,立刻拍手笑道:
“周二公子,这阵子不见,这浑身缭绕的冰寒仙气,越发飘逸出尘了。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
周寒抬头,看到自己大哥,脸色冰冷:
“大少爷谬赞。”
周冰笑嘻嘻道:
“怎么是谬赞?我可是一进扬州城就听说你的事迹了——能逼得老头子动手,也就你有这本事。我跟你比可差得远了,老爷子一瞪眼,我就吓得恨不能跪下求饶了。”
“大哥你也不容易。在外头东躲西藏这么些时候,着实辛苦。”
他如果在家,恐怕也轮不到自己做了父亲的出气筒。
“哎你这话说对了,这阵子跟着灾民颠沛流离,我可受够了。”周冰随手拿起摆在桌上的桃子啃了一口,往窗下塌上一靠,皮笑肉不笑,“不过亲兄弟嘛,为了你终生幸福,我受这点罪算什么?都是应该的。”
周寒往椅背一倚,脸色漆黑,抬手把那纸和离书拍出去,冷笑道:
“真是亲兄弟啊!你玩我就算了,何必拿人家姑娘的终身开玩笑?”
周冰这才觉出周寒是真的很生气,收敛笑容,丢下桃子转到桌旁:
“怎么真生气了?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他拈起纸张逐字看过,先是惊奇,随后拍手大笑起来:
“哈哈哈!真是好一个方青梅!我当是谁呢,能把你气成这样!——你既然不同意这门婚事,她写下这一纸和离书,岂不是正合你意?”
“大哥!”周寒冷着脸,“这么大的事,你连问也不问我一声,未免太欠考虑了!”
周冰放下和离书,也端正了脸色:
“我这事做的哪里欠考虑了?渐梅,我倒觉得是你,自年前腿受了点伤,整个人都颓废了。这桩婚事,一来,于你,人人都要成家立业,你是我兄弟,我奉父母之命为你操办婚姻大事,有何不可?她方青梅乃是大将军之女,虽然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却出身清白,教养良好,怎么入不得我们周家的门?二来,于弟妹,朝中黄齐之势日盛,她养父陈禀被打压,陈家出事也就眼看着的了。覆巢之下无完卵,方青梅是陈禀养女,难免受牵累。如今她嫁入我周家,尚可保全清白名声,也能为陈家留一条后路,她又有何怨言?三来,你的腿受了伤的事,我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俊秀的人物,放到京城去也不输给那些世家公子少爷,不过是走路慢了点,再养个半年说不定就好了。我们周家的子孙,就算将来做不了官,也不用去骑马打仗,也不用上台唱念做打,不过走路稍微慢了点,有什么要紧?”
周冰越说越激动,曲起手指重重敲敲桌子,也冷下了一张脸:
“至于那个令晚秋,你迟早死了这条心吧!别说祖母和父母亲不同意这事,就是他们同意了,我也不会让个青楼女子进我周家门的!”
周寒被周冰这番无理蛮缠的话气得脸色铁青,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拂袖便往外走,还没走出门,就听周冰在身后说道:
“哎你真是,说不过我就跑算什么本事?还有要紧的事呢,你不听一听?”
周寒停住脚步,冷道:
“有话快说,我懒得再听你瞎扯。”
周冰要笑不笑的:
“我来时绕道京城,听说京城陈家被抄家了。”
这边周寒进退维谷,那边方青梅却满身潇洒的写好了书信,寄给跟自己陪嫁到周家的陈方夫妇。陈方祖籍苏州,本是从小跟随陈禀多年的随从,后来娶了陈夫人身边的丫头,被方青梅称为陈嫂。夫妻二人一向协助陈夫人打理经济事务,陈方还在扬州有几门远方亲戚。陈夫人给方青梅陪嫁了扬州和苏州的田地,还有两处田庄,同时将陈方夫妇随着陪嫁了过来,正是为她打理这些经济事务。
方青梅打定了主意,与其和周寒拉拉扯扯闹得难看,倒不如潇潇洒洒来个痛快。此时陈家多事之秋,与周寒和离的事不能告诉陈家父母和陈凤章。等周寒把这事了断清楚,她便带着长寿和嫁妆,跟陈方夫妇搬到苏州的田庄去种田,等安顿好了,再慢慢作打算。
她将信给周管家,让他帮忙寄出去,顿时觉得一身轻松,只觉得连日来堆积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周寒所作所为,固然对那个令晚秋姑娘有情有义,却无端端的殃及她这条池鱼;自己那样低声下气的跟他商量暂且做假夫妻,也被他毫无同情心的拒绝,方青梅就算再大度,毕竟是要强的性子,怎么可能完全不当一回事?
想想昨日将和离书拍到周寒面前的时候,周寒那张小白脸上的震惊尴尬和不可思议,觉得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心情一舒爽,方青梅便恢复了往日跳脱的性子。想想等陈方收到信,再赶来扬州,应该至少也需要三五日。这三五日她也没什么事,到不如去扬州逛逛玩玩。将来如果不出意外,她打死也不会再来扬州这所倒霉催的地方了!
想着她便笑眯眯凑到小凤跟前:
“小凤,我今天精神好多了。只是这阵子关在这园子里头实在闷得慌,不如我跟周管家说一声,你陪我去街上转转吧?”
临近中午,周寒到小洞天找方青梅,得到的消息就是,方青梅和小凤由小海和一个家丁陪着,乘马车到外头逛街去了。
周寒顿时满脸黑线。
一个是自己的随从,一个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俩人都出了门,他竟然不知道?
听到消息赶来的周管家赶忙解释:
“二少爷,少夫人说病了这么长时间,在家闷得久了,想和小凤去街上采买些吃的用的东西,顺便散散心。”
“什么时候出门的?”
“一大早就走了。少奶奶说今日阴天,正好太阳不晒,趁着早上天凉快。”
“那为何没有告诉我一声?”
周管家看看周寒脸色,小心翼翼解释:
“我去山高月小通报来着,当时你没在房里,正好大少爷和小海在。大少爷说他回头转告你,让我安排一辆马车,还给了小海一把银票,让他跟着付账,我就照办了……”
周寒头上青筋跳了几下,忍住忽然涌上来的满腔怒气。
他哪有听到什么转告?
真是哪里都有他这个大哥胡闹的身影!
他打发了周管家,便缓步溜达着到小洞天院里。
藤萝架子下的桌椅上,零星落着开败的紫藤落花,还有一叠草纸。周寒信手拂去落花,拿起那叠草纸,一张张翻着看,原来是方青梅病中时候,闲来无事对着三国的绘本描的人像。有一张铜铃眼眉毛胡子都朝天飞舞的应该是张飞,有一张唇角微勾笑里藏刀头戴冠冕的应该是曹操,翻到最后看到有一张画着个似鹿非鹿似马非马的营生,身上毛飕飕,说是像老虎吧,腿又太长,说是毛驴又威武许多。
周寒好奇的拿近了草纸细看,才看到最底下几个草草的小字:卷毛赤兔马。
卷毛?赤兔马?这是什么品种?京城新出的吗?
周寒仔细想了想,一下明白过来,忍不住轻笑起来。
三国七擒孟获里,孟获夫人骑得便是一匹“卷毛赤兔马”,只是现实中还从来没听过有这样的马。谁知方青梅还绘影绘色的把这卷毛赤兔马给画出来了,想不到她还有这一手,真不知道这姑娘脑子装的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货色?
正欣赏着这画风清奇的描像,外头一阵说笑声传来。周寒起身,远远就见方青梅带着小海和小凤,满头大汗风风火火往院子里来。
三人手中大包小包,周寒搭了一眼,里头有吃的有玩的有用的,扬州本地特产还不少,完全是一副要出门远行送礼的节奏。
他皱皱眉,还没出声,小海先看见了他:
“少爷怎么来了——是来看少夫人的吧?”
方青梅随后看见了他,停住脚步,笑笑的点头,跟着喊了一声:
“周二少爷早啊。”
氛围顿时有些尴尬。
小凤反应快,忙笑着圆场:
“都是一家人,二少奶奶对着二少爷怎么还这么客气呢?”
说着一拽小海,接过方青梅手里东西便往后院躲了去。
周寒和方青梅一个站在紫藤架子下头,一个站在外头树荫里,周寒清清嗓子:
“你们这是逛什么地方去了?”
“小海带路,走了好几条街,扬州出名的物件儿都看了看,买了点。”方青梅笑眯眯答话,“让二少爷破费不少银子。我手头这没带银子,先欠着,回头点点数再给您补上。”
周寒被噎的点头不是摇头不是,只好说正事:
“方才老宅那边二管家带了父亲的话过来,说让我们——你跟我,晚上过去一起吃饭。”
方青梅疑惑的挑挑眉,看他一眼,随即点头:
“吃饭?我能去。二少爷愿不愿意去呢?要是去了,怎么跟长辈们说呢?”
周寒一下又被噎住。
紫藤的落花扑朔朔落到地上,周寒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
“方姑娘,和离的事,请暂且不要让我母亲知道,她的身体只怕受不住。”
方青梅不做声。
这阵子卧床,她也听小凤说了不少周家的事。
周夫人何氏有心疾,正是生周寒的时候落下的病根,二十年来没断过药石,身子一向孱弱。周家两位少爷都是有主见的,平日作天作地没少惹家里生气,唯独对母亲何氏言听计从。
所以周寒顾及母亲身体,想瞒着这事?
她忍不住皱皱眉:
“可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总瞒着也不是办法。二少爷,长远你到底什么打算呢?”
周寒叹口气:
“青梅姑娘,这次轮到我来求你了。面上你且安稳做着这周家二少奶奶,我对你也以礼相待,如何?”
方青梅诧异的看着他。
之前她低声下气恳求于他周二少爷,被他拒绝;现如今,他却转过头来,对自己提出同样的建议?
只是好马不吃回头草,她已经做好打算了,何必回头受这个冤枉气呢?
周寒看她神情,又说道:
“今天我大哥从京城回来,带回陈家的消息了。”
☆、第10章 真戏扮作假
当晚方青梅便跟周渐梅乘马车回到周家大院。
消息传回周家老宅,一家人便有些疑惑:周寒那样倔强的性格,竟也转圜过来了。大少爷周冰便在一旁猜测和解释:想必先是周寒受伤,方青梅照顾了几日;接着方青梅生病,周寒又关怀几日,经过相处,两人于是尽释前嫌,夫妻和睦了吧?
这个猜测获得了周家的一致认可,对周家来说,这实在是大喜事一桩。
二人到家时正好错过一天最热的时候,周夫人何氏却正亲自等在门口。看方青梅先跳下马车,精神不错的样子,风寒应该是好利索了,便放了心;又看到方青梅回头,搀着周渐梅的胳膊,小心将他扶下马车,何夫人便忍不住高兴的笑起来。
她最不放心就是这个小儿子,先前周寒闹了一出,她这会又怕儿子不喜欢这个媳妇,又怕方青梅嫌弃周寒的腿是跛的,如今看二人和睦的样子,心里顿时放下一块大石头,快步迎了上去,先握住方青梅的手细细关切:
“这两天可受罪了,没有再觉得头疼咳嗽吧?”
“都没事了,”方青梅笑眯眯的,“听说娘前两天身子不舒服,怎么还出来呢?”
这声娘喊得何夫人眉开眼笑,连周寒也忍不住看她一眼。
“没事没事,”何夫人连声应道,“你们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又转头去看周寒,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寒儿精神也好多了。”
一家人高高兴兴进了宅子,周老妇人正指点周冰和周冰夫人林氏摆菜,看到何氏一手牵一个领进一对新人,也是高兴异常:
“快去书房请你父亲来入席,这就开饭了。”
一家人和乐融融吃了一顿饭,又说了几句话,周家老爷周毅便点名叫周冰,周寒,方青梅:
“到我书房来一趟。”
方青梅跟着周寒出了厅门,脸上强做的笑容便垮了下去。
听到周寒说陈家出事,她早已心急如焚,忍到现在实在不容易。
三人进了书房各自坐下,周毅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封信,看向方青梅:
“我前日收到老友从京中寄来的信,信中提到陈家消息。考量再三,我觉得还是不能瞒着你。”
方青梅一向明亮的双眸此时颤颤巍巍,声音也有些微颤抖:
“我爹娘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你放心,陈侍郎夫妇二人和陈公子都安全无事,”周毅慢慢说道,“只是半个月前,陈家被抄家了,陈侍郎和陈公子暂且被收押在陈府后院佛堂,由刑部着人看管。”
方青梅的心先是一沉,随即松口气:
“人没事就好。”
“对,人没事就好。”周冰出声安慰,“二十天前我从西北回来路上特意绕道京城,去探望了陈侍郎夫妇。陈侍郎心中早有准备,还托我给弟妹带了句话,说他心中有数,陈家就算出事,也罪不至死,不过受一阵子委屈罢了,叫你不要太挂念。”
方青梅默默的点点头。
“既然是一家人,出了这么大事,周家没有不管的道理。”周毅收起书信,看看周冰,“寒儿刚成亲,冰儿,我看你这两日收拾收拾,再去京城一趟吧,能打点的就打点打点。”
周冰点点头:
“知道了,父亲。”
方青梅看看周寒,又看看周毅,酝酿一会才喊出口:
“父,父亲……”
周毅直接打断她的话: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的想法。只是京城路途遥远,你大病初愈,寒儿腿伤未愈,还是不要折腾了。二来,你哥哥在京城认识的人也不少,打点起来也方便。等事情再明朗些,你和寒儿入京探望也不迟。”
周冰带头,三人从周毅书房出来。
周寒的腿不好使,走在最后,到了院子里,周冰停住脚,对方青梅道歉:
“弟妹,是我对不住你。”
方青梅愣了愣。
“不瞒你说,”周冰语气恳切,“你跟阿寒的亲事,是我同家里人提议然后定下来的;代他成亲,是我的主意;瞒着他腿伤的事,也是我做主的。你要怪就怪我,阿寒对这些事,从头到尾都毫不知情。”
方青梅因为陈家的事神正在担忧,听他说话也有一搭没一搭,“嗯”了一声道: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与二公子会想办法解决的。但是陈家的事……还要辛苦大公子多费心了。”
“都是一家人了,这是应该的。”周冰只装作不知道他二人和离的事,“不过你要明白,陈家的事此时正在风口浪尖,想平下去是不可能的。我跑这一趟,顶多就是打点打点,尽量让伯父伯母少受些委屈。”
“这些我都明白,不论怎样还是感谢你。”方青梅说道,“这些打点的事我不太懂,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尽管告吩咐我不要客气。”
“这个好说,你不懂可以问阿寒,”周冰笑着,不放过撮合二人的机会,“他对朝廷的事一向关切,没有他不明白的。”
方青梅抬头看看周寒。
周寒背着手站在一旁,清瘦身影淡淡的,听到这里也不说话。
周冰只好又打圆场:
“你二人今天累了,早点回梅园休息吧。我明天早起去商行巡一遍,收拾收拾后日便入京去,弟妹你放心吧。”
说完便先走了,走之前还悄悄冲周寒眨眨眼。
只剩下方青梅和周寒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周寒先迈步道:
“走吧。”
方青梅不肯动身:
“……走去哪里?”
“回梅园。”
方青梅定定的看着他。
周寒站住脚,回头看她,无奈道:
“家里来来去去都是人看着。不住在一起,怎么瞒住家里人呢?或者你有更好的办法?”
方青梅低声道:
“我不在乎这个。名声什么的,随他去吧。”
“那你是为什么?”
“你……你是不是为了陈家的事,”方青梅欲言又止的,“才跟我假扮夫妻?你是为了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