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做了亏心事的人,心里就总有些薄弱地地方,在这种环境下,司马炎的心理防线最先开始动摇了。
可是这几人若是出去,将要面对的不知是多少侍卫。就算墨影宣白,蓝心水锦,嵇康青衣都有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地功夫,但是终究耐不住人多一拥而上,他们迟早会输。
墨影这次的确是太过托大了,他本以为司马昭病中、曹芳回朝这两件事就已经够司马炎头大的,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个圈套,最终是要将所有威胁到政局稳定的人一网打尽,包括他,包括曹芳,甚至包括雯夏、嵇康。$
好一张大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终得利的却是身在黄雀之后的老猫。
墨影看着司马炎,既然已经到了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后者对他的拖累就远远大于保护了。墨影走上前去,一把将司马炎推出那已经倒塌了半边地门,喝道:“滚!”
司马炎尚且有些不相信墨影就能这般容易地放了自己,愣愣地看了他两秒,才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翻逃开了。
“他真难看。”雯夏看着司马炎逃离地模样,淡淡地道:“真不像是一个将要当皇帝的人。”
“这江山,今日是我地明日是你的,争来夺去,谁又能真正做的了主人?”嵇康在一旁感叹道。
“那你为什么也要搅这趟浑水?”雯夏支着身体坐起来,大概是因为那只丑陋虫子死了的缘故,她的体力恢复了些,身体也不像刚才那样忽冷忽热地难受了。
嵇康自嘲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墨影提起自己的剑,对众人道:“马上离开这里,司马炎一定会带着大队人马来搜查这里,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寻另外一条路避开他们,离开这里。”
原来墨影将司马炎放走是另有用意的,这些人的心思,雯夏是永远也猜不透看不明了。
宣白那呆在宫中的一年的确没有白过,别说是小小的通道,就连哪儿有洞哪儿有沟,他都知道地一清二楚,当此之际众人也顾不上脸面了,就跟则宣白从某个疑似狗洞的地方爬出来,离开了皇宫。
离开之后,墨影又召集了他的部下随从,却单单不见了素衣。问旁人,居然是谁也不知道素衣去了何处,只是前一刻还见着人,后一刻就失了影踪。
刚离险境,墨影也不敢多做停留,带着他的那赤橙黄绿青蓝紫中剩余的六人,匆匆离开洛阳城。只有宣白不肯走,墨影也便不强求他。
此后几日,雯夏的状况忽好忽坏,却是一点痊愈的迹象都没有。脖子上那道伤口虽然不再流血,却也一点儿没有愈合,每次换药,都能看到鲜红的伤口中那些血肉的脉动。
本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司马氏父子定然要将洛阳城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墨影找出来,谁知道他们只是安安静静地重开了城门,一如往昔,甚至连城门口的盘查都没有加人。
果然是大局为重,他们知道墨影走了,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掀起什么大浪的,反倒是曹芳这一番折腾,动了根基,所以要先安定民心。
雯夏愈发嗜睡了,一日中总有大半天是在睡梦中度过的,吃的东西确实愈发少了。雯夏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状况是什么样子,她目睹过王弼最后的时光,而她自己也好像是在走王弼的老路一般。
雯夏没有亲人,但是来照顾她的人有很多,竹林七贤那七个人不用说,自然是常常来看他,而他们的妻子便成了照顾雯夏的人,事无巨细,都由她们经手。
醒来的时候,雯夏见到了一个温婉的女子,她不是最漂亮的,但是她的那双眼睛会说话,眼神一转,千言万语就尽在不言中了。
雯夏虽然病着,却没有失去神智,甚至在昏睡中,她也能听到周围人的走动声谈话声,只是她自己没法睁开眼睛罢了。
“蓝心对我说,嵇康心中另有她人,你就是他心中的那位佳人吧?”雯夏问那女子,雯夏的直觉是这样告诉她的,她也就这样直接问了。
那女子点了点头。
雯夏疲敝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再醒来的时候,守在她枕旁的却换成了嵇康。嵇康一脸疲惫,就像是有几天几夜未曾睡觉一般,他的眼眶深深地陷下去,脸上的容光也暗淡许多,从前光彩照人的美男子,此刻却有些颓废。
“你怎么了?”雯夏奇道,难道这几日他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了么?
嵇康看着雯夏,雯夏觉得他的目光中似乎在极力隐藏着什么,但是他却装作没事的样子,道:“没什么,你安心休息便是。”
“你们在找鬼神医吧?”雯夏倦怠地闭上眼睛,问道。
嵇康静了半响,才答道:“已有了他的行踪,想必这两日就能找到的。”
雯夏无力地摇了摇头,笑道:“找到他也没用,我早就找过他了,那不过是个骗人的家伙,不知道从哪儿捡到这么一样诡异的东西,就拿来骗钱,就算找到他,他也治不好我,不用费心了。人,各安天命吧。”
“不,一定找得到的,一定会有用的。”
雯夏睁开眼睛看了看嵇康,笑问道:“嵇康,你为什么要接近我?其实你心里早已经有了佳人,不是么?就是她吧?”
嵇康那疲惫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叹了口气,道:“我是故意的,因为那时有人说,要杀了占据我心灵的女子,所以我故意接近你。”
雯夏暗暗咳嗽两声,道:“原来如此,你想以我的身份,那人总会投鼠忌器,不敢太过放肆,况且就算是有危险,冒险的也是我,不是她,对么?”说完,便不再说话,动了动身子,又睡着了。
第二百二十章 忧思独伤心
雯夏闭上了眼睛,自然不知,嵇康抬起手想要轻抚她散落在枕头上的头发,犹豫了良久,又将手收了回去,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沉睡中的雯夏。
嵇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时对这个女子动心的,最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存了将她当作挡箭牌的心思,只是这心思后来就渐渐淡了,到最后自己都快要忘记了,只想一心一意保护好她,让她受不到一点伤害。希望她的脸上再没有忧愁,只有快乐的微笑。
大概是在漫漫的路途中,大概是在她无论怎么学都学不会弹琴的时候,大概是在她一次次将自己的琴弦弹断之后,感情也随着时光变化,渐渐变得嵇康自己都不敢去直视自己的时候。
他到底喜欢谁?谁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这几日也曾寻来不少洛阳城内的名医,可惜一个个都是束手无策干瞪眼,连雯夏到底生了什么病中了什么毒也是各执一词莫衷一是。那鬼神医遍寻不到,而雯夏的身体却是以看得见的速度在衰弱。况且若如雯夏所言,真找到了鬼神医也无法医治,要如何是好?
嵇康一直以为自己是可以淡然面对生死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生就有死。不管是朋友还是亲人。有相遇的一天,就会有分离的一天,万事万物莫不是如此。可是他这次却怕了,是实实在在地怕,怕找不到鬼神医,怕鬼神医也治不好雯夏,怕她死。
嵇康收回去的手又伸了出来,想要落在雯夏地头发上。却在空中拐了个弯儿,落在了雯夏地额头上。雯夏的额头微微有些凉,那是冷敷的结果,其实她的体温比一般人要稍微热些,从雯夏那敞开的领口,还可以看到她被包裹起来的伤口。
这一切永乐其实在窗外看的很清楚,她是个温婉的女子,也是个聪慧地女子。从遇到嵇康的第一天起,她便知道,自己的人生不会再仅仅局限于一个普普通通的诸侯女儿,一个小亭主。那个能给她的人生带来彻底改变的人出现了。
一曲凤求凰,帘后佳人笑。他的心动了,她的心也动了。
永乐认为自己地爱情真的就和是诗经中所写的一摸一样。完美地找不出任何缺憾,若不是那个疯狂的女人地出现,这完美一定会继续下去的。
那真是一个疯狂的女人,放出话来,只要是嵇康喜欢地人,她就要杀了。
永乐那个时候自然很害怕的,未经世事的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害怕。嵇康对她说。“不要担心”。便走了,一走就是数月。别后再相遇,嵇康告诉她,已经没事了,还带她来洛阳。
那个时候恐怕是永乐最高兴的时候,父母也未曾反对,她便来了洛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在当时的永乐看来,就是近在咫尺的事情。
洛阳城乱了,嵇康失踪了好多天,永乐日日盼夜夜等,等到的时候,嵇康正抱着另外一个伤重地女子出现在她面前。
永乐尽心尽力地照顾那女子,那女子伤地很重,一日之中清醒的时候少昏睡地时候多。永乐发现那女子与嵇康的几名至交好友关系都很好,因为这几日他们都来看望她。永乐第一次感到了失落,因为她看得出来,这女子是可以溶入嵇康朋友***里的人,这一点她却做不到。
女人对于感情总是很敏感的,永乐自然也是如此,这么几日,她看到了那几个平时恃才傲物,放诞不羁的人尽心竭力找寻着一个名医。永乐想,那女子到底是个何样的女子呢?她虽然漂亮,但也没有倾国倾城的容颜,到底是什么,让这么多心高气傲的人甘心地为她奔波为她焦虑?
永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以做嵇康的好妻子,却没有办法做他的红颜知己,嵇康可以喜欢她,但是却不能把她当作知己一般对待。永乐甚至在想,如果自己也像那女子一般处境,生命垂危,嵇康也会如此对待自己么?也会这样费尽心力救治自己么?
嫉妒归嫉妒,永乐还是个聪明的人,嵇康是不会喜欢争风吃醋小心眼的女子的,而且那屋内的女子命不久矣,她根本不需要争夺什么。
只是看到嵇康那么温柔地抚摸那女子的散发,永乐心中还是有些嫉妒的。
雯夏睁开眼睛,看到嵇康还坐在哪儿,就像自己睡着前一样。雯夏转了转头,看到了站在嵇康身后的阮籍,她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们不用担心,若是那个老骗子没死,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找上门来的。”
“嗯?”
雯夏轻笑一声,道:“一个医生总想要看看自己的病人会变成什么样子,恐怕那个家伙也不会例外,况且我这个样子,说不定是他盼了不知多少年才想要看到的结果,他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来的。”“万一那个老家伙不知道怎么办?谁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找了这么多天,连个影子都没找到!”阮籍已经将心中的担忧照实说了出来。
雯夏耸了耸鼻子,居然没有闻出酒味儿来,想让阮籍这个酒鬼身上没酒味儿,可真是难得一见的事情。“你戒酒了么?”雯夏开玩笑道:“这洛阳城总不会连一瓶美酒都找不到吧?”
“这么着急的时候哪儿还有心思喝酒!”阮籍烦躁地挠了挠有些散乱的头发,道:“那个什么鬼神医,到底是人是鬼!找了这么多天,听说过他名头的人不少。见过他的人没有!”
雯夏喘了两下。调匀了呼吸,笑道:“他是人,我见过他,他是个糟糕透顶地老头子,脾气不好人品也不好,而且医术也糟糕地很。”
“呃?”阮籍愣了一下,道:“那我们找他做什么?”
“这要问你啊!”雯夏看到阮籍发愣的时候带出些傻傻的模样,忽然很想笑。但是还没笑出来,脖子上的伤口处忽然发痒,就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伤口爬一样,雯夏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挠,谁知一碰,这种麻痒难忍的感觉从伤口扩展到胸口、臂膀,一时间浑身上下的血管里都像是有虫子在爬。
嵇康是第一时间发现雯夏有些不对的,等他扑上来按住雯夏的胳膊时。雯夏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地身体,用力在卧榻上蹭来蹭去,还拼命地要用手抓挠伤口。
“雯夏!你怎么了?”“快,来人帮忙。快点!”嵇康一面压着雯夏的胳膊,避免她弄伤自己,一面急急喊人来帮忙。
“雯夏。你冷静点!”
“痒,好难受!”雯夏用力扭动着自己的身体,蹭着脊背,想要缓解身体内部那种难忍的感受。因为她的动作太大,本就未曾愈合的伤口又开始向外渗血。
雯夏这么一折腾,自然惊动了不少人,可是任凭谁来了,雯夏就是拼命挣扎。最后还是山涛硬把一束曼陀罗花塞进雯夏口中。强制性地让雯夏昏睡,她才算是安静下来。
雯夏的伤口被她自己方才一阵乱动弄得又裂开了。山涛拆开准备重新包扎,但见那伤口的血肉颜色更是鲜艳之极,其中似乎有东西在蠕蠕而动。山涛用银针小心挑开了伤口表面地皮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在皮肉的掩盖下,赫然是一只肥肥白白的大虫子,那虫子蠕动着,已经把雯夏的身体当成了它自己地家!
这一幕山涛看到了,嵇康也看到了,那虫子与雯夏在皇宫大殿之中一脚踩死的虫子一模一样,只是比那只小了几圈罢了。
山涛皱着眉头,用银针将那只虫子挑出来,给雯夏将伤口重新清洗上药包扎妥当。
那虫子一被挑出雯夏的身体,过不多久就死了,这一点倒不像它地前辈那么诡异,死了之后僵硬发黑,不久就化作一滩水。
嵇康暗自发愁,同时也将发生在宫内的事情向山涛讲明,如若这般,一只长起来是挑出来,万一再长出来呢?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听司马炎说道,这是一种蛊毒,既然是蛊毒,就不是中原的东西,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个西域人问问?”嵇康带着征求的目光看着山涛,遇到药理方面的事情,当然是山涛更在行些。
山涛用银针在那虫子化成的黑水里沾了沾,银针并没有变色。山涛看了看,将银针放在一旁,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宣白此刻也凑了过来,墨影走后他就一直留在这里,非要等着看到雯夏好转才肯离开,这几日找寻鬼神医,他是最出力的一个,可是就连他都对找寻那个不知所踪的鬼神医束手无策,眼看着希望是越来越渺茫了,今日又再次看到这种让人脊背发凉地虫子,宣白也感到无望。
“西域人?”宣白听到嵇康和山涛地谈话,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从前我听哥哥说起过,在中条山上,有一个叫做江渚客的人,据说他并非中原人士,而是从西域来地,要不要找这个人问问?”
“江渚客?”嵇康道:“莫不是那个从不见人的隐士?”
宣白点点头,道:“哥哥说过,江渚客并非是不愿见人,只是他容貌有异于常人,普通人见到他,总是被他的容貌惊吓,所以天长日久,他便不再见人。”
第二百二十一章 代有佳人出
宣白顿了顿,看了一眼昏睡中的雯夏,继续道:“此人身份神秘,而且精通一些草药虫蛊之学,素衣曾奉命调查找寻江渚客此人,却无功而返。我想,若是他精通虫蛊,也许会认得这东西。”
虽然宣白提出了这么一个人,可是找寻这个所谓江渚客的难度,丝毫不逊于找寻鬼神医,两个都是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只听说过名字却从未见过人,茫茫人海,要找这么两个人,是何等难的事情?更要命的是这件事不能慢慢来,雯夏还能拖得几日,谁也没把握,再拖下去,她的体力必定消耗殆尽,到那时,就算是找到了灵丹妙药,找到了能解毒治病的人,也来不及了。
垂危的女子,不知身在何处医者,等同于无的希望。
人的生命,脆弱如此。
雯夏神智一直都很清楚,睡过一会儿,积攒了些体力,她便醒了过来。刚才那种让人想要发疯的麻痒已经消失,雯夏看着守在她身旁的两人----嵇康和山涛,那二人都是一脸疲惫,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阴影,从前温润如玉翩翩君子般的人物,此刻也失却了五分神采。
“你们的脸色,怕是比我的还要差几分。”雯夏笑了笑,道:“刚才我睡着的时候,听到外面吵闹地很,都把我吵醒了,怎么现在醒过来,反倒没人说话?没人说话,我闷的很,要满满一屋子的人,才热闹。”
“你闷么?那我叫他们进来。”山涛揉了揉太阳穴,勉强笑了笑,起身走了出去。
雯夏转头看着嵇康,他此刻也正看着雯夏。
“扶我坐起身吧。”雯夏道。
嵇康微微一怔。应道:“好。”
身后垫上软垫被子。雯夏勉强支撑着坐起身子。雯夏忽然伸手拉住了嵇康那只正在帮她整理被子的手,看着他愕然的眼神,雯夏柔柔地笑了笑,轻声道:“我想,也许我是有点喜欢你的,我知道你心里是另有佳人的,等我死了以后,你能不能弹那曲凤求凰给我送行?”雯夏说着。自嘲地笑了笑,放开了嵇康地手,道:“听人说得多了,我还真是有些好奇,很想要听一次。”
嵇康背转过身体去,淡淡地道:“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出去踏青,我将此曲教给你。”
“恐怕是没有那一天了。”雯夏费力地见自己地手指举到眼前。指尖因为缺血而显出青紫的颜色,关节处都有些发黑。“我本来就不会,现在手指又笨了,一定弹得更难听些。”
听到有人进屋推门的声音。雯夏急忙将手藏进被子里,门被推开了,呼啦啦一下子进来好多人。看的雯夏都有些眼晕。
“雯夏,你好点没有?”第一个扑到雯夏榻边的是个年轻女子,她鼻头眼睛都是红红的,眼睛还有些肿。
雯夏觉得那女子有些面熟,看了半响,才恍然道:“媚儿?你怎么来了?”媚儿变化很大,不仅仅是长大了,眉间眼角。也不再有昔日孩童的模样。而是聪慧美丽的女子,宛然已成佳人。
虽然已经长大了。媚儿却依旧像小时候那样,将头挨着雯夏地肩膀,道:“雯夏,等你好了,我就要大婚了。”
“哦?”雯夏微微一怔,是啊,这个世界又不只是她一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就算这个世界变得再糟糕,也依旧会有美好的事情存在,“是谁?谁有这么好的运气?还有这个勇气?”
“勇气?”
“是啊,娶你这么厉害的女孩儿,不需要勇气么?”雯夏半是开玩笑地说道。
媚儿也笑了出来,“雯夏总是绕着圈埋汰我!”
“好了,告诉我是谁吧?”
媚儿倒是难得一见地有些害羞,脸也红了些,过了一会儿,才答道:“是王戎。”
“没看出来哦,这个精打细算的家伙,倒是很厉害。”雯夏随意地笑了笑,在人群中找寻王戎的影子,找了半天,却只看到与他年龄相仿的阮咸。阮咸地个子长高了些,他不想他的叔叔阮籍那样不修边幅,相反,他身上的衣服极为得体,他的头发整齐地束起来,有几缕散落地,也极为服帖地贴着他的脸,时间在成年人身上往往显不出什么变化,但是在少年人身上却尤为明显。
阮咸已经明显是个美男子了,甚至比阮籍更加丰神俊朗,再加上他不像阮籍那么邋遢,一身酒气,看上去就比阮籍顺眼了许多。
虽然雯夏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只是看到成长起来地年轻人,她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也许上苍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本就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她只是访客,访客是永远无法替代主人的,所以她来了,就必须要走,现在已经到了她该走的时候了。
雯夏忽然明白了王弼,人生的确来去匆匆,留恋也罢不留恋也罢,总是会有离开的那一天,若是此生庸庸碌碌,活的再久也没意思。只有真正处在生死边缘,才会感受到那份无奈之后地豁达,而这个世上,真正能达到那份虽然无奈,却可以海阔天空坦然相对地,又有几人?
“我送你一件礼物。”雯夏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璧来。
就是那款紫河暖玉,她从宫里出来,才发现这块暖玉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自己怀中,想来和钟繁都没碰触过,这暖玉怎么会回来?只是也没来得及多想,此刻听闻媚儿要大婚,她一时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反正这块玉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便取出送给了媚儿。
媚儿却不接,只是摇头,道:“不行,娘说过,这块玉很珍贵,是雯夏从小就佩戴地呢!”
“当然要珍贵了才送给媚儿嘛!”雯夏笑着将那块玉硬塞给媚儿,道:“若是日后我没法去参加你的大婚仪式,这就当是提前送了礼物。”宣白顿了顿,看了一眼昏睡中的雯夏,继续道:“此人身份神秘,而且精通一些草药虫蛊之学,素衣曾奉命调查找寻江渚客此人,却无功而返。我想,若是他精通虫蛊,也许会认得这东西。”
虽然宣白提出了这么一个人,可是找寻这个所谓江渚客的难度,丝毫不逊于找寻鬼神医,两个都是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只听说过名字却从未见过人,茫茫人海,要找这么两个人,是何等难的事情?更要命的是这件事不能慢慢来,雯夏还能拖得几日,谁也没把握,再拖下去,她的体力必定消耗殆尽,到那时,就算是找到了灵丹妙药,找到了能解毒治病的人,也来不及了。
垂危的女子,不知身在何处医者,等同于无的希望。
人的生命,脆弱如此。雯夏神智一直都很清楚,睡过一会儿,积攒了些体力,她便醒了过来。刚才那种让人想要发疯的麻痒已经消失,雯夏看着守在她身旁的两人----嵇康和山涛,那二人都是一脸疲惫,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阴影,从前温润如玉翩翩君子般的人物,此刻也失却了五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