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太医把自己的东西收进医药箱,福了福身子退出屋内,与他一起出来的还有李美人的贴身宫女,她是要跟着太医去太医署抓药的。
李美人目送太医离去,躺在床上愣了愣神儿,直到那个管事儿太监咳了咳嗓子才把她咳回神:“哦,麻烦公公了,还望公公回去后代臣妾谢谢皇后娘娘。”
她说着,从枕下掏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永安宫的管事儿公公哪儿瞧得上她那点儿不够塞牙缝儿的银两,他退后几步,垂首含笑道:“您言重了,奴才定当转达,若没什么事儿,奴才便回了。”
李美人乐得不破费,收回手把荷包重新塞回枕下,又目送那太监出去。
她得好好想想,为什么会得花粉病。
难道宫里有地方种植了藤萝?
不会的,应下赏花宴之前她就找人问过了,宫中连一株藤萝都没有,而她,除了藤萝,别的花儿也染不上花粉病。
那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李美人想不通透,又觉得后脑疼得慌,浑身也都发热,她家乡是有很多藤萝的,自从弄清楚每到春天她就浑身泛红长小点儿的原因是因为藤萝的花粉后,她就再也没在藤萝盛开的时候出去过,她被藤萝折腾的很惨,所以记忆格外幽深,她并不记得病发时,会有这么、这么难受。
脸上还有胳膊,都好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真的是花粉中毒吗?
李美人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指甲深深掐进手心的嫩肉中,刺刺的疼痛不能使她身上的麻痒得到一丝一毫的缓解。
她忍不住转了个身子,缩起膝盖,这个动作扯起罚跪带给她的疼,还是…不够…
“来人!快来人呐!”李美人惊慌的叫喊,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后急声吩咐来者:“快,找绳子将我的手绑起来!”
否则,她就要忍不住了!
来者是李美人阁中的婢女,最欺负她的那个,名为泉香。
泉香看到自家主子狼狈可怜的模样,非但没有升起一丝丝的担忧,反而呵呵笑起来,她手里本就拿着一捆儿绳子,根本就不用去找。
李美人痒得要发狂,手心流了血也没有松开用指甲刺肉的凶狠力道,她无心顾及其他,没有多余的理智让她思考为什么泉香会知道她需要绳子绑住手。
作者有话要说:每日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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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泉香手里拿着绳子,踩上脚踏坐到床头,脸上的笑容阴森森的,十分可怖。
“主子,这可是您要求的啊,并非是我以下犯上。”
床上的李美人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她甚至觉得这不是划分中毒,根本…不是,一定不是,是有人给她下毒,是想要她自己抓破自己的脸,是想要她死啊。
李美人痛苦的呜咽出声,听到泉香的话后,翻身转过脸面朝她。
泉香看到,一张原本虽然苍白可却惹人怜爱的小脸此刻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并且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冒出一些几不可见的红色小点儿,仔细了看就能看出来,那些更红的小点儿其实都是些细细小小的疙瘩。
若是长多了,小疙瘩密密麻麻遍布整张脸,只是想想就叫人心里发毛。
泉香却只觉得畅快舒爽,跟着李美人这个没用的主子,她的日子也就只能暗无天日,哼,领进屋中的皇帝陛下都能再让人走掉,得是有多没用才能达到如此地步啊?
手脚麻利地将她家主子的双手捆住,泉香看李美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就觉得心中恶气出的十分酣畅淋漓。
“主子,您痒不痒啊,要不要我帮您挠挠?”泉香不怀好意,轻轻触了一下李美人的侧脸,激的李美人浑身打了一个颤栗。
“不!出去,你给我滚出去!”李美人察觉到泉香不怀好意,往床的里边缩了缩身子,她挣了挣手,发现泉香绑的非常紧,两只手腕在绳子的缠绕下连一丝丝空隙都没有。
“出去?”泉香似乎没有听懂李美人的话,似乎她不知道‘出去’二字意义为何,低声重复了一遍,泉香手肘支到床上,靠近李美人:“主子,您确定要我出去?我要是出去了,谁为您解忧,给您挠痒啊?”
言罢,她再次用指尖轻轻挠了一下李美人的脸蛋。
“啊!”
面上痒的想要人用力抓挠,却在被触及后又疼的更令人发颤,李美人已经可以确定她这是中毒了。
并且,将要死去。
刚刚太医说如果痒则要不抓不挠,花粉病从未出现过痒的症状,她在那时候就应该起疑的,太医也有问题,他是与害她之人一伙儿的,他们都想让她死,她总算知道了。
李美人感到心灰意冷。
就算她被绑住手能不抓不挠,也自有人助她走上黄泉大路。
泉香!
被自家主子恶毒仇恨的眼神瞪的一个愣怔,泉香随即又恢复假笑:“主子既然不想让我帮您,直说便是嘛。”她说着,坐起身来,原理了李美人:“那我可出去了哦,主子您需要什么再叫我。”
泉香说完话,踩着脚踏下了地。
她刚刚摸了李美人的脸,得要去洗手才行。
洗手的水盆儿端出去,花彩正给坐在床上的沈瑾萱擦她湿漉漉的手,那旁舫焫与戈阳也分别给叶芬仪和婉容华擦拭被水洗过的手。
趁着她们参加赏花宴的功夫,留在茗萱阁看家的明燕做了些清热解暑明目滋润的冰糖银耳莲子羹。
墨绿色半圆的小瓷碗,一圈儿圈儿的暗纹,碗沿儿是似乎掉色的深浅不一的棕色,盖儿是比碗身浅色的圆盖儿,也有纹路,深一圈浅一圈的纹,碗盖儿斜斜的搭在碗沿,碗的下方另一侧紧紧贴着深棕红色的小木勺。
碗中的颜色清亮干净,飘渺的香气沁人心。
银耳是淡淡的银色,莲子滚圆且纯白,糖水透明无色,银耳团团簇簇挤在碗中,犹如轻纱碎布,浸在透明的冰糖水中好似一团久经不散的烟。
“只是看着就觉得味道定然绝好。”叶芬仪率先抬手将碗盖儿拿开,防止宫女捧着的端盘上,又小心端起纳碗冰糖银耳莲子羹,右手拿起小木勺儿,迫不及待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果然清新可口。
银耳丝滑,糖水细甜,莲子甘涩不至于腻。
“好,萱妹妹身边真是人才济济,我吃着比御厨做的还要好许多呢。”叶芬仪品一口,评价道。
明燕笑得灿然:“芬仪娘娘缪赞,奴婢可不敢与御厨相比,您要是喜欢奴婢做的吃食,以后想吃什么就唤人叫奴婢过去,只要是奴婢会做的,包给您做。”
“要是你家娘娘不同意,不愿放你来可怎好?”瞅着那双水灵灵清澈的大眼睛,叶芬仪忍不住想要打趣一二。
明燕听她说的话,两只手举到胸前左右摇摆,头也摇:“不会的、不会的,我家郡主可喜欢您了,肯定愿意的。”她将脸一扭,看向她家郡主,眨着眼睛问道:“是吧,郡主?”
沈瑾萱知道叶芬仪她的性子,咽下一口冰糖银耳莲子羹后含笑点头:“自然愿意,婉姐姐,你吃着呢?可合你的口味?”
她可算是记着了,婉容华不喜欢吃甜食。
不过明燕做的冰糖银耳莲子羹,糖水稍甜,银耳无味,莲子甘涩,并不能那个算作‘甜食’,应该是能让她吃下去吧?
婉容华也已经浅尝几口,她挑食得很,难得喝道如此趁她心意的小甜点,她点了点头,柔声肯定道:“合,合得很,别说琳儿了,连我都羡慕你有这么个厨房小能手呢,长相甜美标志,手艺还这样好,你身边儿可真真是人才济济呢。”
沈瑾萱笑得见牙不见眼,她瞅了一眼她的另一个人才花彩,不由觉得暖心满足。
这孩子是皇帝陛下指给她的,一如方宇,不管他最初的目的是什么,现在花彩和方宇都是一心一意的对她这个主子好,他们对她好,就是穆琰对她好.怎么能不满足,不觉着暖心呢?
三个姐妹互相之间调笑着,除了沈瑾萱由于在赏花宴上吃了太多干巴巴的点心以外,叶芬仪和婉容华都各自喝了两小碗冰糖银耳莲子羹。
也不知她们正说着什么呢,一个小宫女从屋外走进来,俯身到沈瑾萱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随着她嘴唇的上下启合间,沈瑾萱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小宫女禀报完毕,站直了腰等待发落。
“好,做得不错,下去吧。”沈瑾萱话音落地,明燕打赏的细碎银钱已经递到了小宫女的手心中。
待那小宫女领了赏钱退出去后,叶芬仪先开口问她:“怎么了?”
“是李美人。”
沈瑾萱沉吟半晌,才又徐徐道来:“说是李美人花粉中毒,痛苦的咬舌自尽了。”
婉容华惊了一下:“怎么、怎么会花粉中毒呢?既然会染花粉病,她还来参加个什么赏花宴啊?!”
难道真是自作孽不想活么?
“这…我也不晓得,但肯定不会那么简单的。李美人又不是痴傻,她知道自己会染花粉病,怎么还愿意参宴?她肯定事先确定了御花园没有与她相克的花儿,所以才参宴的。可她还是染了病,是有人要让她…中毒啊。”
沈瑾萱沉声说着,心中的答案也已经冒出了出来。
怪不得,怪不得她总觉得不对劲儿,没事儿摆宴赏花,分民就是有鬼。
刘皇后也真是好大的手笔,够大的排场,就为了让李美人中个花粉毒,居然宴请后宫所有妃嫔。
她这是警告呢。
沈瑾萱相信刘皇后想要警告的人中,有她。
叶芬仪和婉容华,也是这么相信的。
“萱儿…你一定要小心。”早在赏花宴上,婉容华就觉得刘皇后那番话话中有话,她故意将皇帝陛下特意嘱咐的着重说出,还把所有的矛头还都指向了沈瑾萱腹中的孩儿身上,刘皇后不坏好心,她想用言语刺激众妃,尤其是刺激一直未孕的怡昭媛。
她想借别人的手,让沈瑾萱的孩子无法顺利出世。
在这个皇帝陛下不在宫中的特殊时间里。
婉容华一波心惊未平,又迎来一波动魄,当初她能顺利产子,十个月,完全依靠皇帝陛下天衣无缝的保护,还有沈瑾萱当晚的出手相救,如若不然,大皇子穆瑞就无法睁眼看这个世界,更无法成长至今。
然而现在,皇帝陛下在京中。
哪怕沈瑾萱仅仅是稍有不慎,那么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就会消失殆尽。
她简直不敢想。
婉容华只有这样反复嘱咐沈瑾萱,才能让她自己平静一些。
她清心寡欲,甚至无欲无求,但她清楚知道后宫里的妃嫔们除了叶芬仪与她一样之外,她们都如狼似虎。
用时五年,她才获许拥有皇帝陛下的孩子的资格,以至于陛下当初为了大皇子的安全出世,还让韩婕妤也有孕了,就为了让众妃的目标转移,将她身上的压力减少。
婉容华深深了解后宫中可怕复杂的黑暗阴谋,可她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沈瑾萱及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避免这些阴暗。
叶芬仪就不同了,她没有说话,静心思考了许久。
很多事情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事情发生之前,很难百密无一疏的抵挡,只能尽所有可能去预防、避免。
“花彩,明燕,你们今后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否则,后果你们难以承担,知道吗?”叶芬仪颇有几分语重心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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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两个姑娘重重点头。
沈瑾萱只觉得她们这样可真暖心。
“好啦,尽管放心,你们觉着我像是那种会被旁人算计到的人么?尤其还是事关TA。”她站起身来,左手牵住婉容华放到她自己腿上正胡乱绞帕子的手,右手向叶芬仪伸出。
叶芬仪将自己的手递过去,与沈瑾萱的握在一起,她走近她,说:“孩子没有平安出世之前,你让我们如何能够放心?”
“是啊,总之你可千万不要放松警惕。”婉容华也站起来,与她们两个靠在一起:“我与琳儿都十分期待TA的降临呢。”
沈瑾萱似乎是笑了,但又没有笑出声音,她抓着她们两个人的手,三人顺势向外走:“我知道,我保证不会让TA出事的,保证。”
“嗯,那我们就回去了。”叶芬仪收到她的保证,可一点儿都没感觉到放心,但她还是浅浅一笑,与差不多反映的婉容华对视一眼后,两个人在沈瑾萱的注视下渐行渐远。
天上太阳挂的很高,光线亮灿灿的,沈瑾萱站在门前,看着她们两个走出茗萱阁,临出阁前,还纷纷回头望了她一眼,她只好笑着朝她们摇了摇手。
待人都走不见之后,她靠着门框怔神许久,刘皇后对她腹中的孩子起了必除的念头,陛下临行前为她拉得保障反而逼急了刘皇后。
沈瑾萱真真实实的厌恶宫中的这些勾心斗角了,前世斗得名声恶臭,手染鲜血,负罪连连,噩梦不断,今生她希望若能活的简单一分,那便简单一分。
皇帝的宠爱她已经弄到手,而且还意外收获了他们的爱情,那么他们的孩子的平安降生,她也一定要保证。
如果按照前世的沈瑾萱的性子来算,遇到这种事情时,她肯定会想要先出手为强,在敌人的小念头刚刚冒出一个小尖芽儿的时候,就毫不迟疑的斩断,连根拔起,管他到底是什么念头什么阴谋,没有性命的人还能如何呢?
可是,现在不行,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因为刘皇后的存在威胁到她腹中的孩子安危,就干脆杀了刘皇后。
这样是不对的。
沈瑾萱要时刻心存善念,时刻回想曾经负罪时的苦痛与折磨,才能克制住想要杀人保平安的强烈*。
“明燕,来给我换换药,”她转过身子,朝着在屋中正收拾方才她们三人闲聊时吃的甜点的明燕唤道,花彩一直在她身后,此时她伸手扶住她,一主一仆往内屋走,沈瑾萱对花彩说:“等会儿就把我不用的、旁人送来的首饰珠宝,还有屯在小库中用不上,你瞧着不讨喜的摆设玩意儿,都收拾收拾,完后你再亲自找人去宫外变卖,找个你信任的,能把事情办好的,记着没?”
“是,奴婢记着了。”
把沈瑾萱扶着走到床边,花彩也不含糊,直接拿着记库存的小账本,带了两个宫女去茗萱阁的小库子中好一顿翻找,屋中首饰桌上摆着放着的都是她家娘娘喜爱并且常用的,自然不用费力气专门找一番,还有娘娘吩咐不让她把收拾出来东西交给皇后娘娘的人去统一拿到宫外变卖,是怕皇后娘娘私吞么?
就这点儿小钱给刘皇后她还不见得要呢,沈瑾萱自然不是为了这个,而是她想着到时候再命那人去她父母那里看看,她有好些时候没听到他们的消息了,她弟弟的毒可有解,伤是否已痊愈?
还有最重要的,她父亲考虑好没有,是留在祁国与她一起呢,还是回到司国继续表忠心呢?
这个敏感的问题沈瑾萱自然是要到时候亲自问的。
对于刘皇后和即将到来的阴谋算计,她心中已有应对的打算。
她也是真的不喜欢此时围绕在她身边的这种气氛,好似她是弱者一样,不能出手,不能算计,不能伤人性命,只能被恐惧笼罩,只能坐以待毙?
沈瑾萱真想杀了刘皇后,永绝后患。
什么费尽心思只是废刘皇后的什么什么胳膊腿儿啊,让刘皇后从此只能对她起歹念却没有行动能力啊,她都不稀罕去想那天衣无缝复杂纠结的办法,快刀斩麻是她一贯的行事风格,难改。
她坐到床上,脱了鞋子把后背露给明燕,然后盘住腿,最后在心中落了一锤子,敲定她既然躲,那就躲远点儿的计划。
待换好药,沈瑾萱眼皮子也沉哒哒的想要睡觉,被明燕拦住:“郡主,等一会儿用过午膳后再睡吧,不然是要伤胃的。”
她在参宴时,还有回来后与婉容华、叶芬仪她们闲聊时,都吃了好多点心,现在肚子里一丁点儿装午膳的位置都没有的,肯定是不愿意等午膳做好的。
“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想吃,好明燕,我困极了,小宝宝TA也困极了,你让我们睡吧,午膳就不吃了,待我睡醒后再吃也行啊。”
沈瑾萱软囊囊的说着,越说声儿越小,最后直接合上了眼皮子,没一会儿就陷入沉沉的梦乡。
明燕摇头失笑,行不行哪儿是她能说了算的啊。
给她家郡主盖好被子后,明燕继续忙她手中的活儿去了,她要用刚送来的新绸缎,给她将来的小主子多做点儿衣服袜子。
五六日的时间,好似眨眼间即逝。
这一日,沈瑾萱坐在茗萱阁的院中,上半身倾在养鱼池的边沿,下巴垫在一只手臂上,另一只胳膊则漾在了水中。
这个小池子是陛下命人给她砌的,池中的水呈青绿色,鱼儿们的颜色倒是不相一的,五彩缤纷,成群成簇,游起来尾部飘逸顺滑,似是一条水中的线,鱼身游过,那条线看起来就像是被延长了一般,全是鱼儿自己在水中留下的痕迹。
沈瑾萱的手探进水中,水漫上她的手背后她又往外抽,只留指尖还触着水,挥指拨弄,手指的两侧很快泛出层层相接的波澜,温柔地扩散。
“娘娘,这是变卖的银钱,共有三百七十两。”花彩走进茗萱阁,直接寻到沈瑾萱所在,双手捧出变卖后兑换成银票的钱。
挺多的,对于民间来说。
这宫中,随便一样儿玩意儿就得值个几十几百两。
不错,各宫的加起来的总数儿,可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沈瑾萱心里盘算着,将湿了水的手抽出来,还在滴水的指尖点在银票上,很快晕出深色的水晕。
“你收着,可打听到什么有趣儿的事了么。”
花彩将银票小心收好,才掏出帕子为她家娘娘擦手,一边回话道:“娘娘,昨日陛下到饶浦了,听说第一天就到处颁发赈灾粮呢。”
那现在陛下肯定也还在忙着发粮。
沈瑾萱脸上的线条更软了几分,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脑海中想到那个男人、她的陛下,此时正在饶浦的某一处不辞辛苦地劳碌,即觉得心疼,又觉得自豪。
她的陛下大概会事事亲力亲为,待她见到他,定能发现他瘦了,获许也还晒黑了呢。
陛下…
杨太守为官四十多年,就守在饶浦这一片地州四十多年,从微不足道的小官做到如今的饶浦第一人,一生清廉,深受饶浦百姓的爱戴与尊重。
杨太守今年七十有三高龄,原本已经可以告老还乡,怎奈这几年饶浦大小洪水不断,他心系灾情,总想着等饶浦的情况稳定下来他再躲到乡村野外颐养天年不迟,怎料这么一拖再拖,就拖到今年饶浦大灾,死伤人数不计其数,被冲毁的房屋面积占了整个饶浦三分之二,痛心之余他只愿坚守在此地,与饶浦存活下来的百姓共同面对此次天灾。
对于穆琰亲自护送大批赈灾物资安全到达饶浦,杨太守激动之情简直溢于言表,当穆琰骑着胸宽鬃长体魄强健的高头大马出现在杨太守的视线里时,他瞬间老泪纵横,疾走两步跪倒在马前,以最忠诚臣服的姿态迎接他那年轻有为器宇轩昂心系百姓的君主。
穆琰见状连忙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说不尽的干脆潇洒,道不尽的风流倜傥,他弯腰将泪流满面的老人小心扶起,一双深邃晦暗不知掩了多少狠戾嗜血的眼睛看着老人,开口道:“杨太守,请起,朕定会还你一个全新的饶浦。”
临近饶浦的路上穆琰就不知道接济了多少个逃难而出的灾民,导致好些人干脆跟在赈灾队伍的最后面,就为了每天能有些干粮保肚维持他们摇摇欲坠的性命。
施粮放粥刻不容缓,连续奔波半月有余的皇帝陛下连休息都没有休息一会儿就投入新一波的忙碌之中,连思念沈瑾萱的时间都没有。
沈瑾萱远远的望了一眼南方,那个方向有她的皇帝陛下。
如今又过几日,她肩上的伤都不经常感到疼了,对陛下的思念也越发难以抑制,还好,还好今晚她的初步打算就要步入实施阶段了。
只要过了这个坎儿,那么见到他的日子,指日可待。
作者有话要说:每日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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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的,各位注意保暖。
第五十六章
明月嵌在纯黑色的天幕中,似乎院中所有的亮光都源自于它。
挂在廊下散着暖黄色光芒的灯笼轻轻地一摇一晃,其实与月亮相比,似乎灯笼更暖,也更能照亮下方长长弯绕的道路。
沈小王爷却是已经黑天白日无法分辨,月亮与灯笼的光线强弱更是无从得知。
他坐在精美绝伦宛如工艺品的木质轮椅中,一手落在腿上,一手的手肘抵在轮椅的椅臂上,整个人的身体顺势稍稍倾斜,隐隐透着慵懒肆意。
头发束的松松垮垮,飘在脸庞的几缕发丝随着廊下灯笼摇晃的频率也晃着,尚未完全长开的五官已是俊逸非凡,是他这份并不明显的稚气,让他的父母更心碎。
他的唇线抿成一条直线,好似在看路,实则两眼无神。
被推动的轮椅咕噜咕噜响着,最终停在长廊尽头。
刹那间,仿佛世界都随之安静。
沈瑾萱咬咬下唇,松开轮椅后的把手,才觉出她的掌心已沁满湿汗。抬起变得沉重的脚绕到沈小王爷的面前,看到他扬起削尖细瘦的下巴,好似迎合了她的目光,然而黑瞳里只能映出月光、人影,却没有神采、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