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烈冷哼一声,心中对他们失望至极,便转头看向那刚刚出声的女人,“你呢?你有几分把握?”
那女人见北风烈问话,想开口,却又碍着江浦在一旁,便轻轻地看了江浦一眼,江浦轻叹,便是放开了她的手,那女人这才向前走了一步,冲着北风烈轻轻福了福,“民妇乃江浦的妾室肖氏,幼时曾随着一位医者学过几年的医术,后来医者去世,卑妾没了依靠,才入了王家去做了丫鬟的!卑妾自认跟众位大夫相比,医术自是不精的,可卑妾对那针缝之术却尤为感兴趣,几十年来更是一直都不曾荒废过,我虽不敢说有十分的把握,可五分的把握却还是有的,但卑妾却不得不多说一句,依着目前的情形来看,大姑娘定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需得马上动针缝术,否则,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大姑娘了…”
北风烈闻言当即便皱了眉头,回身抬手指着一众大夫说道:“这里面坐堂的都是医术高明的大夫,他们都说江小姐没有明天了,凭你这片面之词又让我如何能相信你救得了她呢?”
肖姨娘抿着唇,只是垂目回道:“世子爷,现下众位大夫都没了法子,说句不中听的话,大姑娘如今这情形实在是凶险,那脖颈上的血一直都止不干净,照这样的流法,怕是连天亮都挺不过去的…既然众位大夫都没有办法,世子爷何不就让卑妾试上一试,死马当作活马医也总好过等死的强!再则,若是卑妾今儿个救不了大姑娘的命,卑妾便随了世子爷处置便是,若是幸运地救活了大姑娘,那便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姑娘命不该绝!时不等人,还请世子爷早作打算。”
江浦耳听这番话,却是当即怔住,这肖姨娘做了他十多年的小妾,怎么他从未听说过她还懂医术,且还是这等甚难的针缝之术?
陈妈妈耳听肖姨娘这番说词,当即便扑通跪在地上,“老奴逾越,既然众位大夫都没了法子,世子爷何不就让肖姨娘上去试上一试呢?求世子爷就让肖姨娘去救救大姑娘吧,大姑娘如今是等不得了,也没时间等了,老奴求求世子爷了,求求您了…”
陈妈妈泪眼朦胧,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北风烈猛磕头,额头撞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没几下下去,石板上就已经血迹斑斑,陈妈妈的眼泪和着血水跪求着,那额头上的伤处,血珠子顺着额头滴滴答答地淌下来…
江黄氏见状,忙是使了丫鬟强行的扶了她起来,江黄氏明白世子爷这样问,自是因为谨慎才如此多问几句的,若是他不把江雪歌放在心上,又何必在意肖姨娘到底有没有真功夫!
北风烈心里其实是比陈妈妈还要急,若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都不愿放过,但是他不能拿江雪歌的生命来冒险,不冒险,江雪歌兴许还能多活一些时辰,如果冒险一试,那兴许便就立时要了江雪歌的命。
“的确时不等人,江小姐的情况更是拖延不得,但本世子不能把江小姐的生命就这样草率地交到你手上,你且说说你要如何为江小姐缝合伤口止住血保住命!”
此事人命关天,北风烈不敢轻易的赌,更不能赌,若是这肖姨娘真有几分本事,她自是能回答得出来。
肖姨娘自是知道北风烈心中所想,当下也不乔情,便是回道:“在山中打猎的猎户在林中是常遇到飞禽猛兽的,就算身手再是了得,也免不了被抓破撕咬的情况,而那种伤口大多都是深及骨间,卑妾小时便为好几个猎户做过针缝之术,无一人因感染而丢命的!卑妾从老师那里习得的针缝之术与旁的医者有些不一样,旁的医者都是用丝线缝合伤处,那样极易让伤口感染不说,丝线还会腐烂在肉中,因此大多数患者都经常因伤口感染而丧命,而卑妾从小练就一套独特的缝合技术,能让伤口的创处贴合得更加紧密,还有一个重要的便是用来缝合伤口的线是羊皮线,自是不必拆丝,针法也不会伤动到骨头,只需要层层缝合伤口,便能令伤口不易感染且痊愈后肌肤恢复如初,大姑娘被割破颈上,也只有这等医术才能救她!”
肖姨娘刚说完,屋子里便忽然间又传出阵阵哭声,却是灵儿和两个丫头又哭了起来,北风烈的手一抖,他惊慌的回过头去看,不知道这样的哭声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想,更不愿意去想,江雪歌…江雪歌不能死,她不能。
肖姨娘自是听到了灵儿几人的哭声,立时便跪在了地上对着北风烈磕头道:“世了爷,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大姑娘是大小姐在这个世间唯一留下来的血脉,还求世子爷怜惜大姑娘,给卑妾一个机会,给卑妾机会去救救大姑娘,只要能救活她,让卑妾做什么都成,求世子爷了,让卑妾救活大姑娘,只要她活着,卑妾就算是死了也甘愿了,求您了…”
北风烈冰冷的脸上,在午夜时分的灯火下,眉头都快皱在了一起,其实他耳听了肖姨娘这般说词心中已经是信了几分,可他心中的纠结却让他始终下不了决心,他那样一个杀伐果断的人也会有怕的时候,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太在乎江雪歌的生死了,他非常怕,怕因为他的一时失误,便让江雪歌魂飞天外…
江浦作为大夫,已经信了肖姨娘几分,若是真能救活江雪歌,江家不止不会得罪了北风烈,且还会靠上镇南王府这棵大树,反正现在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若是连这个小小的希望都放弃掉,那便是真的只能等死了,这样想着,江浦便毫不犹豫地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北风烈跟前,“世子爷,让她去吧!”
北风烈皱紧了眉头,却是没立时答应下来,而是慢慢走到江雪歌床前,幽深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江雪歌…
床前围着的陈妈妈,江黄氏,灵儿,朵儿,平儿…还有地上跪着的江浦和肖姨娘,每个人的眼睛都直直地盯着他,他看到她就像那枯萎的花朵,静静地躺在那里,失血过多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惨白而泛着青色,就如那秋风里的落叶即将要随着风飘走…
心像被切碎了一般,他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他痛恨自己,不能代她受苦…可是他的眼泪不能落下来,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都在等着他做决定,若是成功了自是上天保佑,可若是失败了,他便真的会失去了她…
可北风烈如今已经没了退路,不救便是死,救了才能有一线希望!罢了罢了,不管肖姨娘是不是真能救江雪歌,这万分之几的希望他都不能错过,北风烈闭了闭眼,当下一个转身便向着外间走去,嘴中却快速说道:“去吧,一定要救活她。”
众人见状都松了口气,肖姨娘自是磕了个头便站起来奔着江雪歌便走了过去,江浦从地上站起身来,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眼肖姨娘,也没说什么话,只是配合地把一屋子的人都请了出去。
肖姨娘唤过站在一旁的灵儿和朵儿及平儿,便是开口吩咐道:“你们快快去打了热水,取几枚绣针来,还有一定要拿几盏烛火来,然后再用滚水烫几块布巾过来,动作要快,快去。”
灵儿几个丫头得了吩咐,连忙跑着出去准备。
江浦把多余的人请出去后,心里边担心肖姨娘出状况,便留下了沈太医和苏大夫和他自己在一旁守着,以防出现凶险的时候好应急。
肖姨娘过来之时便已备好了羊肠,待灵儿几人将东西都备齐之后,肖姨娘低下头,动作利落地将散落下来的长发全束了起来。
沈太医以前是试过缝合伤口的,自然知道该做些什么,便是从灵儿手中快速地接过中号的绣花针在烛火之上烧灼之后,又在羊肠上勒出细细的丝线,然后便用绣线系住作引,他便忙把羊肠线递给了肖姨娘。
肖姨娘回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便一言不发拿了旁边的一个陶瓷罐子过来,一掌将罐子的封口拍开,瞬间屋里便散出了一股刺鼻的药酒味,接着肖姨娘便用细软干净的棉布蘸了那药酒,一手解开江雪歌脖颈上的白布巾子,一手就把那药酒往她的伤处抹去。
白布一散开,被割开了皮肉的血肉便立即翻了开来,随即,伤口处便缓缓流出了鲜红的血来,虽然那车夫并未割破江雪歌脖子上的要害部位,但是那伤口却依然深及皮肉,江医堂所用的止血创伤药虽然能暂时帮她缓住流血的速度,但是只要一拆开缠饶在脖子上的布巾子,那伤处便有滴滴的刺目的艳红从割口处一点一点地渗透出来。
肖姨娘见状也是深吸了口气,她没想到竟是流了这么多的血,连着那伤处的皮肉都有些泛肿了,可她顾不得这些,忙是凑近了,拿起手中的绣针肠线,一手用那蘸满了烈性黄药酒的布巾子按住她的伤口,一手就捏着那绣花针往她的伤口处小心地缝了下去…
立时那针便刺入了江雪歌的肌肤里!
江雪歌此时早已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其实本身早已没了多少感觉,可就算肖姨娘担心她受不了疼痛,还在江雪歌伤口处的布巾上沾酒了不少的麻药,却依然不能止住那入骨的疼痛,针尖刺入肉中,她的身子便条件反射般立即颤了颤。
肖姨娘却是顾不得江雪歌疼不疼,若是不继续缝下去,她必定会血流不止,最后便会连命也流走了,江雪歌的情形已经十分凶险,肖姨娘早先是没想到她会这般严重的,此时肖姨娘也是在争分夺秒地和时间赛跑,针穿刺过伤处,再拉紧再刺入…
江浦与沈太医苏大夫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没人多说一句话,就连着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生怕扰着了肖姨娘刺错了地方…
屋里的陈妈妈几人也不敢说话,连着外面的人也没有半点动静,人人都在等着,都在屏神静气的候着,整个江府里安静极了,仿佛像是睡着了一般沉静。
北风烈靠在雕花大椅上,只觉得这个深夜一片幽黑,幽黑到他望不到边际,身边的人像是静止了的画面,他耳中听不到一点儿的声音,就像是所有人都成了空气,让他感觉不到存在…
慢慢的,他感觉到这屋里好像就只剩下了他一人,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这正厅里,望着那在昏黄的烛光里飘摇的火苗,他的心仿佛也跟着飘了起来,慢慢地,慢慢地…他的眼里只有那跳跃的烛火,闪烁着,闪烁着…
忽然,那昏黄的烛火晕出了一个淡淡的光晕,他微眯着眼看去过,在那光晕之后,却仿佛忽然有个人影慢慢地走了出来,越走那身影越是熟悉,北风烈定睛一看,心头立时大骇,便是猛然的站起身来一伸手便抓住了她,口中不敢置信地说着:“江雪歌,你…你怎么出来了?”
江雪歌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这才像是恍然梦醒般地慢慢转过头来看向他。
那墨黑的大眼里,似乎还有着一份迷茫,在看到是北风烈后,那表情即不吃惊,也不惊惶,就只是淡淡的表情说道:“是你。”
“江雪歌,你怎么了?”北风烈脑子有些回不过神来,只是眸子怔怔地看着江雪歌,仿佛觉得这样的江雪歌,似乎跟平时有些不一样,似乎这个是江雪歌,却又觉得这个不是江雪歌。
江雪歌的脸上扬起了几许温和的微笑,便是慢慢开了口,“没什么,我要回去了。”
“回去?”北风烈一听她这话,却是立即大惊失色,连手中的力道也不由得紧了几分,连连问道,“你要回哪里去?”
江雪歌说着这样的话,怎么能不让北风烈惊惶,这样的话,仿佛都是将要不行的人才会说出来的话,回去,她要回到哪里去?
“不用担心我,我自是从哪里来,便就回哪里去。”江雪歌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只是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别的情绪在里头。
这样的江雪歌越发让北风烈觉得陌生,可也越发让他感到害怕,他死死地握住了她的手,惊道:“回什么回,我不许你走,我不能让你走。”
“你不许我走?不能让我走?你可知我是什么人?又是什么身份?我本就不属于这里,这里的一切都让我陌生,都让我觉得阴暗得踹不过气,人人都戴着一张张虚假伪善的面具,你不好,她们便巴不得你更不好,你好了,她们便巴不得好的是她们自己,我每日时时刻刻的隐忍,每日每日的处处提防着,可还是没逃开那些阴毒的手…这样的日子我过得真的好辛苦!好累!我真的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不过好在,我终于要离开这个见不着阳光的地方了,便再也不想留下来了!你不用难过,不用担心,我只不过是累了想回家了,想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从来的地方来,回来的地方去罢了。”江雪歌的眼神一直飘飘渺渺,却越发的让人心疼。
北风烈看着她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神色,越发的心疼如绞,明明是没见过几次的人,为何偏偏就如此的上心了呢,北风烈不敢放开手,只死死地拉着她的手不放,“不行!不行!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来,也不管你要到哪里去,我也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份,你就算是那天上下凡的神仙,是人间落地的精灵,你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身边,马上就要成为我决定厮守一生的妻子了,我怎么能放了你走呢!江雪歌,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若是你累了,我便陪着你,若是你疼了,我便把你疼的地方捂好,就算这辈子你都不再醒来,我也守着你,就算这辈子你都躺在床上,我便天天陪着你,就算你累了不想说话,大不了我每天说,你每天听,就算你再也不想睁开眼睛,只要我每天能睁开眼睛看到你就好!雪歌,求你别走…别走…你若是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我又该如何办?”
北风烈这一番脱口而出的话让江雪歌微微地回过头来,那脸上温和的笑不见了,只用着那飘渺空洞的眼神淡淡地看着北风烈,说道:“你这话说得奇了,你是我什么人?未婚夫?我还没嫁给你呢,且这个未婚夫还是你算计来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算计,你也不例外,只是你不像别人一样算计的是我的命,但你终归还是算计了…罢了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不想再提了,世子爷,你还是放手吧,你不用担心没人关心你,该疼你的人自然会疼你,该陪你的人自然也会陪着你,你又何必念着我呢?再不济还有太后疼着你呢…”
“不,无论是谁,都比不得你!我承认我算计了你是我的不对,可难道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跳到那个火坑里去受罪不成么?若是你因着这个恼了我,那我向你道歉,向你承认错误好不好…你知道么,我如今的心里…只有你!既然当初你把我救了回来,那你便要对我负责,你不能就这样不负责任的想抛了我,自己快活去,雪歌别走好么?留下来,我答应你,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一起承担的。”
江雪歌怔住了,看着北风烈有些朦胧了的眼睛,她叹了口气,“哎,你这又是何必呢?天下间的好女子那么多,你又何必要把我放在心里去?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并非是这个地方的人,本就不该留在这里,有可能我的命都不是我自己都操控得了的,或许不知道哪一天,我便走了,你若真用了心思在我身上,到时候岂不更伤感,岂不更剩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难过…不如现在就让我走吧,回到我该回的地方去,大家等我死了,一切…也就干净了…”
“不行!我说什么也不会放你走的!”北风烈死死地把她的手抓在手中,如果不是想着男女大防,他简直想把她抱在怀里了,“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我也不会让你走的,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我只想你留下来,活着留下来,一定要活,我要你一定要活,否则,我便是杀光整个江府为你陪葬也在所不惜,你听到了么?你给我活,给我活下去听到了吗?你若是敢死,我就把整个江府里跟你有关系和没关系的人都杀光了,包括你的父亲,你的兄弟姐妹…”
江雪歌被北风烈这样狠厉的话给吓到了。
她墨黑的眼一直看着北风烈,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这个时候,远方忽然传来一声不怎么真切的惊叫,“啊…不好了,大姑娘吐血了!”
江雪歌闻言,不自觉地回头…
第七十七章是她?不是她!
北风烈心下一颤,当下便想也没想,趁着她回头的这个瞬间,一个推手就把她往内屋里狠狠地推了过去!
“咚!”
“江雪歌!”北风烈身子一歪,额头便狠狠地撞在了桌角上,当即痛得一声闷哼,接着额头上便有阵阵的痛感袭来,一睁开眼整个人却蓦地回过神来。
眼前烛火跳跃,外面漆黑一片。
原来,刚刚那一场,不过是午夜梦一场。
此时,他脑中陡然想起梦中江雪歌所说的话,当即便惊得站起身来,恰在此时,内间的门帘响了一下,北风烈立时看过去,便见着肖姨娘红肿着双眼,拖着有些站不稳的身子由着一个小丫鬟扶着她从里间出来,那副虚弱的模样,似是疲累至极。
肖姨娘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她是特意拖到江雪歌伤势最危极的时候才过来施救的,原因无他,只因江雪歌的伤势越凶险,旁人越是没法子救下她,便对肖姨娘越有利!肖姨娘一直在等时机,她一直在算着时间,算着江浦等人没了法子,算到大家都开始绝望的时候,她才显身来来出手相救,只有这个时候救人,旁人才会真正的感激她,才能深刻地记住,是她,在最危急的关头——救了江雪歌的命!
可她算来算去,却没算到江雪歌因失血过多,伤势竟然到了这般凶险的地步!她不由得自问,难道今儿她——做错了?
北风烈看着疲累不堪的肖姨娘,正准备上前去询问几句江雪歌的情况,肖姨娘却突然眼皮一翻,身子便跟着软了下去。
屋内顿时又是一阵忙乱,丫鬟婆子们惊呼着拥了上去,江黄氏见状忙是着人将肖姨娘扶到椅子上坐好,一个江医堂的大夫自是上前把脉,把了半晌却只道是身子虚弱及疲累过度!众人听此言不由得松了口气,江黄氏便立即着了人把肖姨娘送回她自己的小院好好照顾。
肖姨娘前脚刚被送走,江浦和沈太医及苏大夫这时候从里面走了出来,三人头上脸上都是汗水,江浦此刻正拿着湿布巾子擦着手,手指头上都是鲜红的血渍。
北风烈一看到江浦手上的血迹便觉得心头发凉,连忙问道:“江太医,江小姐如今的情况怎么样了?”
江浦稍微犹豫了一下,抬起眼打量了下北风烈的神色,见他虽还是冷的一张脸,但那脸上关心的神色似乎更多一些,他这才口张回道:“回世子爷,大姑娘脖颈上的伤已经都缝合上了,外头又涂了秘制的伤药,应该会消肿止血,但至于什么时候醒过来,能不能醒过来,也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沈太医接口道:“是啊,那伤刚刚缝合好,怕她身子太虚抗不住,便立即拿了千年人参汤给她进补,结果一口都没灌进去不说,反而还吐出了血…哎,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北风烈一听他俩毫无把握的话,咚的一声便跌坐在了椅子上。
整整三日,太阳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落下。
晨昏夜起,屋里的灯亮了又息,息了又明。
江府里的气氛压抑到了顶点,老太太对下人们下了令,说不过那天是大姑娘坐的马车受了惊,方婆子因怀恨江雪歌道出江方氏的病症,便在马车乱跑的过程中趁机刺伤了大姑娘的脖子,所以才受了伤!而世子爷偶遇大姑娘受惊了的马车,这才将大姑娘救了下来。
而老太太更是严令府中人等对大姑娘被北风烈抱回江府之事,只字不能提,府里上上下下都不得胡言乱语,更不得说三道四,不然一律按家法处置,乱棍打死。
府里的下人们自是不敢多嘴,且那天江雪歌在外发生之事,也没几个人知道详情如何,只真道是方婆子为了江方氏才报复伤了江雪歌,却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另外两个男人的事,即便有几个真知道内情的,也不过都是几个主子,大姑娘被两个大男人掠走,本就是极伤江府体面和毁江雪歌清白的事,江浦等人更是不会让旁人知晓了此事,让江府丢脸。
北风烈也派人去回了太后,对太后也是如此说法,太后得知此事后,甚是不悦,先是派了刘公公送了很多珍贵的药材给江浦,叫他给江雪歌用上,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得江雪歌的性命。随后又下了口喻,身为皇家的侧妃,怎么能有如此身患恶疾的嫡母,岂不是给皇家丢脸,着江浦立即休掉上不得台面的江方氏,并即刻去了江夜月的嫡女身份,降为庶女。
江浦早就想休掉让他丢尽脸面的江方氏,若不是老太太顾及着多事之秋不想再增烦扰,怕是江家的大门都不会让江方氏进!
不过对于降江夜月为庶女的身份,江浦多少还是有些不舍的,毕竟江夜月是从小在他跟前长大的女儿,曾经也是疼过十来年的,且嫡女和庶女的身份相差太多,若是江夜月仍是嫡女身份,将来自是能嫁到一户对江家利益上有帮助的家族,可如今江夜月被降了身份,自是没了太大的利用价值。
太后说出口的话,江家自是不敢违,也不能违,在得了令的当天,江浦连面都没有出现在江方氏跟前,便一纸休书扔到了锦绣苑中。
锦绣苑里,江方氏在一眼看到休书的那一刻,当即便气得一口浊气没上来立时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