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才觉得语气有些过于严厉了,余光扫了眼脸色有些阴沉的北风烈,方成正立时缓下语气说道:“既然是命案的关键所在,而现下事务杂乱,确是不适宜就地过堂吧?我看为了慎重起见,陈大人还是把一干人等都带回衙门再审更稳妥些!”
虽是商议的口气,意思却是明确的,陈大人本就对这些两派之争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听此一言更是巴不得赶快离开才好,可他还算有几分理智,没忘了这里还有位比方尚书更大的佛爷没开口呢,他又哪里敢不吭一声便走,当下立即恭谦的看向北风烈,口中虽没说出他想离开的想法,可他的眼神却实实在在的把意思给表达了出来。
北风烈是个聪明的,自是知道陈府尹心中是怎么个想法,反正江雪歌的嫌疑已经没了,他也不会去难为了陈府尹,当下便也毫不犹豫的点头应允了。
陈府尹心下一喜,连忙跟世子爷道了个歉,说是要回去仔细审理证人,便匆匆带着人离去了。
陈府尹都走了,北风烈只是个出来作证的人,再留在此处也是有些不妥,岂他身份尊贵,自是不想让人把他和江雪歌的关系多加惴测,让别人看轻了江雪歌去,便睇给江雪歌一个安心的眼神,只留了北一在此处继续保护江雪歌,他起身就带着人走了。
方成正松了口气,可提着的心却没有放下,因着北一还在场中,他也不好对着江雪歌发难,可北风烈留下北一在此,却让他不得不怀疑北风烈和江雪歌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待再看向江雪歌的时候,他眼中也多了许多的探寻之色,以前常听江方氏回娘家炫耀如何拿捏苛待这江家大姑娘,原以为她也不过是个蠢妇,便从来没仔细留意过她,却没想到,今儿个倒是发现她竟然也有几分急智。
刚刚若是让陈府尹继续审问下去,纵然所有的人证都指向江雪歌,可众人也不会相信了去,还只会觉得这是他们在蓄意报复,那么江方氏的病,可就要被座实了。
陈府尹和世子爷相继都走后,一些未婚的姑娘家也都退了出去,而院中那些平民老百姓更是不敢多待,一眨眼的功夫便跑了个干干净净,这可是大官家里的丑事,现下却被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看了去,若是因此让这些权大势大的官老爷记恨了去,那他们哪里还有活路,此时不跑又更待何时?
厅中一时间走得个七七八八,剩下一些名流贵妇们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事到如今,人人都看出了江方氏与江雪歌之间的嫌隙,她们今儿也只是过来看个热闹,先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却让人不得不担心自个儿会不会被江方氏连累染上了脏病!
再者,这本就是江家和方家的家事,她们这些子外人是没人愿意搅这趟子浑水的,岂还有世子爷插手其中,于是,那些贵妇人产便颇有默契的同时寻了事情去做,有的说是今儿家中有事要赶回去,有的则说是要去前殿颂经安神,还有的说饿了渴了困了之类的,总之人人拿出来的理由全都不重样儿,一会儿的功夫,原本还满满当当的大厅内,就只剩下了江家的人和方家的人,还有一个世子爷的侍卫首领——北一!
江雪歌则稍微有些失望,没人瞧热闹了,倒是能为江方氏保留一点体面,不过江方氏的病势已发,就算将来被人给查出来得的不是脏病,她也别想再有脸再出来害人了。
江雪歌以目光示意,让江黄氏先领着大房和四房的兄弟妹妹们先下去,江黄氏面容微白地颤了颤,虽不放心,但也怕江方氏真得了脏病传染给孩子们,便也只得寻了借口退了出去。
江夜明和江夜怀临走之时,看向江雪歌的目光中俱是满满的恨意,是她毁了母亲的名声,是她让他们抬不起头来,而现下却没有法子来对付她,那心中的愤怒自是压都压不住。
江雪歌却未多加理会他俩兄弟,不过是两个孩子,没必要把他们也牵扯进来,毕竟他俩也真没对自己做过什么坏透了的事儿。
方成正的脸色异常难看,他自然是想要留下那些人,等大夫前来为江方氏诊症后正名的,可那些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家太太,现下正是太子笼络人心的时候,自是不能强硬的把人家给留下来当见证人,如此一来,腿长在了人家的身上,他还能有什么办法?这下倒好,人都散了,就算济世堂的大夫过来证明江方氏身上并没有患上梅毒疮,估计也没人会信了!
江方氏这个时候也悠悠转醒,见着空荡荡的大厅,她顿时瘫倒在椅子上,今儿就算她得的不是脏病,也会被安上脏病的帽子,她一想到这些,心里头就拔凉拔凉的,早已无多余的精力再去斥骂江雪歌,又想到江浦知道此事后的震怒,她的手便猛颤个不停,止都止不住!只恨恨地盯着江雪歌的目光中,充满了咒怨和恶毒之色,脸色已是灰败至极!
“大姑娘好谋算。”方成正纵然后悔小瞧了江雪歌,却也是晚了,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眼中更是杀意迸现,已再无掩饰。
北一眼见方成正面含杀机,自是上前挡在江雪歌前面寸步不让,世子爷可是把江家小姐的安危交到了他的手中,他若是让江家大小姐掉了一根头发,那他也不用回去,直接自裁当场得了!
江雪歌却并不如方成正所想那般找借口想要离开,反而慢悠悠地坐到了江方氏对面,淡淡地开口说道:“不敢,雪歌只是就事论事,我知道,方大人心下定是以为江方氏的病是我胡诌出来的,可我却绝没有参杂半点个人的私怨在里头,你若不信,那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们一同等济世堂的大夫前来问诊便是,看看究竟是我错诊还是胡诌,不过…”
江雪歌清美的脸上忽地一笑,看着方成正似开玩笑般说道:“不过,眼下方大人目露凶光,难不成恼羞成怒,想杀人灭口?”
有北一护在一旁,她自然是可以走的,可就怕她有命走出这个门口,却没命回到京都,北一身手就算再好,可终究只有一人,这方成正一见便知道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否则又怎会以一个方家庶子的身份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她可不敢小看了他去!
方成正眼中的凶意已然显现,“杀了你?倒是便宜你了!”
“啧啧啧…”江雪歌摇摇头,“你怎么还如此固执的不肯相信呢?你不相信我,也得相信你自个儿的亲妹妹,你问问她,除了手上,她身上其它地上可还有不妥之处?这种事旁人不知道,可自己却是最明白的。”
江雪歌一再地强调江方氏的病症属实,饶是方成正恨她坏了江方氏的名声,但在面对着她这般自信的模样时,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动摇,便不由自主地看向江方氏。
江方氏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已然是气到了极点,她除了手上不舒服,下身也是隐隐瘙痒不已,此时又见亲哥哥看向她,不知怎的,也中便是一慌!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从那小院回来后,她就依稀觉得身上有些不妥,可那时她的注意力全都用在了陷害江雪歌的事情上,所以当时并没有把这种不适当成一回事,现在经江雪歌提起来,似乎那种不适感又增加了不少,不仅私密之处,连后背前胸都有了异样的感觉。
江方氏脑中猛然划过一道光亮,“你…一定是你!”江方氏陡然跳起朝着江雪歌便冲了过来,“定是你给我下药了!”
江雪歌稳坐椅中却是动也没动,因为北一早已迎了上去,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轻轻一拨,江方氏便倒向了方成正。
“越说越没劲了。”江雪歌沉下脸色,“你得的是病,不是中毒,就是随便来一个大夫都看得出来的,不过母亲可得做好心理准备才是,您现下身患梅毒疮症,这样的事,实在是丢父亲和江家的脸面,在京都之内,怕是没有大夫敢医你了。”
江方氏脸色骤然铁青,江雪歌浅浅笑道:“所以说,今儿个就算方大人杀了我也是没用的,有这个时间,母亲还不如好好想想一会儿如何应对父亲的怒火才是正理!”
说着,江雪歌话峰一转,意味深长的扫了江方氏和方成正两人一眼,“当然,还有江家和方家将来会丢的脸面,这事儿里可不只有母亲的事儿,还有方大人之子——方标也在其中呢!呵呵,姑姑和亲侄子乱来…”
“你这个毒妇…”只要一想到江浦暴怒的脸,还有外间将会流传出来的不堪谣言,江方氏的身体已经开始发颤。
江雪歌看也不看她,“恶有恶报,只是时候未到,而现今看来,母亲的时候是到了,依女儿之见,母亲与其在这里胡乱咬人,不如赶快去找大夫看看自己的病势,省得认不清事实,总是说是我污蔑了你!”
第六十六章痛下杀手
江方氏早有此意,忿忿地转入厅内一侧屏风之后,方马正便对方婆子一使眼色,方婆子咬咬下唇,抬腿也跟了上去。
“现在方大人对我定然是欲除之而后快吧。”江雪歌靠在椅子上连眼皮都未抬一下,“雪歌心里也明白,今儿个要走出这间寺庙的机会很小了,不过,雪歌还是想奉劝方大人一句,人心隔肚子,纵然你与江方氏是兄妹,可也有说不得的秘密,刚刚我虽然对众人说这病也可通过别的途径传播,但那样的机率实在是少之又少!”
“想来经由此事后,坊间定会传出不利于江家和方家的流言蜚语,我江家嘛倒是无所谓,毕竟说起来我江家也只是被江方氏连累了的受害者,不管流言如何个传法,同情的定是会比那此中伤的要来得多,再说了,江家也断容不下一个失了妇德贞节的女人继续留在府里丢人现眼,最后的结果,大不了就是江家一纸休书弃了江方氏而已,江家就算这样做了也断不算过份,别人说不定还会拍手称好呢,所以,这事儿对江家来说,根本就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江雪歌说着微微往前靠了靠,半笑不笑的抬起眼皮看着方成正,又道:“可方家却不同了,江方氏可是从方家出来的女儿,得了那种见不得人的脏病,一旦外间的人知道了这事儿,第一个想到的定是方家育人的品性,第二个想到的更是方家其他女人的妇德操守,再则,今儿江方氏的病又恰巧与方大人的儿子之死扯到了一块儿,且方三公子还是那种不堪的死法,光这点,这就不得不让人往深了想去…方大人觉得雪歌说得可有几分在理?”
方成正心中一惊,江雪歌说的这番话句句切中要害,单不论江方氏得的是不是脏病,就舆论而言,便会连累了方家所有女人的名声和方家男子将来的富贵前程!再则,如果江方氏所患的确实是梅毒疮,那也不必去管她到底是怎么被感染上的,因为这本就是说不清楚的事,依着那自喻清贵把体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江家老太太和江浦,到时候,确实做得出一纸休书赶了江方氏出江府的事情来,到时江方氏无处可去,便只能回方家来求个自保,那方家可就更会被她连累了去…
如此这般,不如…
才想到这里,屏风后突然传来一声方婆子的惊呼,接着,便见方婆子仓惶失色的跌坐在地上,半边颤抖着的身子自屏风后露出来。
紧跟着,又听到一声江方氏的尖叫声,而后便重物落地之声接踵而至,方婆子连忙爬起来连声喊道:“三老爷,夫人晕倒了!夫人晕倒了!”
方成正大步走过去,又是一番忙乱过后,江方氏便未再从那屏风之后出来了,而方婆子也留在了屏风后照看着…
待方成正从里面出来之时,江雪歌便看到他的脸色异常的难看。
“方大人,这回看清了么?”江雪歌眯着眼笑问,“那可是作不了假的脏病呢,方大人这下可赖不到我身上了吧?”
方成正没有说话,只阴测测的盯着江雪歌,那眼里的神色意味不明,却让江雪歌感受到了一股子让人不寒而栗的凌厉,生生打了个寒颤!
她心中自是不敢大意了去,更知道方成正此时的心中正在做着最坏的思想斗争,稍稍偏头扫了一眼护在她身侧满脸肃然的北一,心下知道方成正定然还留了后手,而北一就算武功再厉害再勇猛过人,可毕竟只有他一人!因此,江雪歌也不敢托大把自己和灵儿的性命全交到北一一个人的手中。
与其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不可预知的未来,不如以退为进保得暂时的无忧,心思百绕过心头,江雪歌心中便有了打算,遂在方成正还未开口前,她便沉声道:“我可以帮忙!”
方成正略一扬眉,江雪歌便说道:“说到底,方大人不过是怕被此事给牵连进去,如果江方氏…突患急症——没了!你说,外间的流言还会不会对方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方家的女儿还会不会被累了名声嫁不出去?方家的女人还会不会被人说三道四?江方氏和方标姑侄有染的传闻还会不会被坐实?到时候,如果再由方大人请那德高望重的大夫出面亲证江方氏的清白,那么将来就算有流言传入,也不会对方家造成多大的影响!”
这些话说得直白,可江雪歌却是有意这么说的,不把事情说得严重了,那方成正便不会同意了她的提议。可她这话中也不算太过缜密,自是为了话中的余地。
果然,方成正一听,便目现探究之色,“突患奇症?”
江雪歌微微一笑,“我有一种秘药,服用后可使人呼吸全无,性命却不失,只需沉睡五日,便能自行苏醒,方大人与江方氏是亲兄妹,自然是不会忍心让她没了性命的,到时候,大人只需找个合适的时间把她从棺中悄然换出来,再悄无声息的把她送到一个隐密的地方去安置下来便可,方大人觉得呢?”
方成正目光猛然一闪,突地又狞笑起来,却是冷哼道:“江雪歌,你打的好算盘,真当谁都是傻子,好糊弄不成?”
谁知道她给的是真药,还是杀人性命的毒药!这狡猾的小丫头,让他去给自己妹妹下药?让他去做这谋人性命的事?真当他跟江方氏一样蠢么?若他真信了她的话,到时候江方氏死了,江雪歌定是会马上跳出来将他给揭发出去,到时候,别说是江方氏没了性命,就连他也得栽在这丫头片子手里!
最后,她不仅除掉了江方氏这个碍眼的后母,还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帮北风烈除掉自己这个在太子派系里举足轻重的人,让世子爷坐享渔人之利?
“方大人不信我?以为我是那阴险之人不成?”江雪歌面色不变,只正色言道:“只要方大人答应今日留下我等人的性命,药,就由我去下!”
北一虎目一瞪,当即不赞同地哼了哼!
世子爷把江雪歌的性命交在了他手中,便是信得过他能保得了江雪歌的安全,若江雪歌去谋了自己嫡母的性命,到时出了事儿,就算是世子爷亲自出面也难保下她的命了。
江雪歌自是清楚北一心中是如何想的,可她也有自己的不得已,遂不着痕迹地睇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接着说道:“不过,我要方大人保证,事成之后便立刻送我出关,反正经由此事,外间也定会流出对我不利的传言,与其留在这里让人说三道四,过着生不如死没有奔头的日子,不如远走他乡重新开始来得实惠!我保证,只要出去后,此生便不会再踏足京都半步!”
换言之,什么江家嫡长女,不做了!
方成正耳听她这番话,不但没信了去,反而不屑地嗤笑道:“你这些虚话是说给谁听呢?你以为我会信你?”
“相信方大人必然有让我乖乖听命的法子,那些用以挟制的慢性毒药什么的,方大人不必客气,对我可以随便用!”江雪歌面不改色,自是知道方成正狡诈多疑,若是不把态度表达得够明了,怕是方成正也不会轻信于她。
“江浦位例宫中最高医官的——首医正,定是医术超群才能坐得稳的。”方成正慢慢坐下,伸掌轻抚着衣袖,看起来倒是悠然至极,“而你是他的女儿,能一眼瞧出我妹妹的病症,想来也是个医术不弱的,你说,我怎能轻易相信你——就解不了我下的毒呢?”
看着他已经微现斟酌的神情,江雪歌也悠悠靠向椅背,看着方成正缓缓一笑,“我是懂些医术不错,可方大人身边应该也有医术不错的人才对吧?难道还怕我连累了你不成?”
江雪歌早想得清楚,今儿江方氏合着方标来陷害她的这件事,方家不可能就只有方标一个人知道,要不然方家的人来得不会有这么快,且进来后连问都不问便认定了是她杀了方标,而且今天也多有反常之处,灵隐寺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方家的人这么快的便赶了过来,而江家的人却至今都还未有人出现,这说明什么?说明方家的人一早就在留意着寺中发生的事情,不然,方成正和方罗氏哪里会来得这么迅捷!
而方家的人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却恰恰在江方氏被众人质疑的时候才出来?这里面更多的可能便是方家尽可能的不愿多插足进来跟此事有所牵扯,进而露出什么破绽,毕竟,陷害江家嫡长女失节不贞的事,闹将起来绝不会光彩!
而江方氏么,江雪歌嗤笑一声,她不跟江方氏争抢什么,却只因自己的嫡长女身份、生母留下的丰厚钱财,还有宫中淑妃的看中,便让江方氏恶从胆边生,拼了命的想置她于死地!虽然自己脱困的过程很惊险,却也不让她意外,她早就知道,江方氏这个人,为了利字,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方成正半垂着眼帘沉默不语,似乎仍在考虑着江雪歌的提议,不过也没立时反对,只是隐晦地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心腹,便闭目不语。
不消多时,那小厮回来便献上了一个小盒子,方成正接过来轻轻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装着的便是一枚红色的药丸。
方成正挥了挥手,示意那小厮下去,轻轻摩挲了盒盖一会儿,又托着小盒走到江雪歌面前,笑道:“江大姑娘医术了得,不知可认得这是什么?”
江雪歌粗粗一看,缓缓地摇了摇头。
方成正轻轻一笑,低声说道:“如果让我用江大姑娘的药,我确是有些不放心,不过,江大姑娘可以拿我这药去奉给一向疼你的嫡母大人…”
江雪歌面上一惊,抬眼便看向他,却见他面色如常,唇边扬起的笑容却越发的意味不明。
方成正将盒子轻轻放在江雪歌手边的小几上,而后便唤出了屏风后的方婆子,只微眯着眼看着江雪歌,浅浅一笑:“江大姑娘今儿个能不能走出这间屋子,可就全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方婆子一怔,随即似是察觉出什么来,有些慌乱地问道:“三老爷,这到底是…”
方成正不耐地挥挥手,便立时有人上前强行将方婆子带走,随后,他对着江雪歌笑得好比春日暖阳,“我先出去,大姑娘可得想清楚了,否则…”笑了笑,方成正便只留给江雪歌一个充满寒意的眼神,走了出去。
这么一来,室内就只剩了江雪歌、灵儿、北一和被自己病情吓昏过去的江方氏四个人。
江雪歌苦笑一声,拿起那药丸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用指甲抠下一点放在桌子上抹开,简单地分辩了一下药性,便确定了这是毒药,而且是毒性极强的猛药!
“权势,富贵,体面就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至亲血缘也能面不改色的痛下杀手?江雪歌看着那枚药丸,久外不语。
让她毒死江方氏,方成正除了失去了一个亲妹妹外,他挽回来的东西可是整个方家的未来!
“江小姐,此事我可以代劳,不必脏了您的手。”北一的声调平淡,似乎这就跟吃饭喝水一般平常,他动手无事,正好可以拿出江方氏之前对世子爷以下犯上的事来作个由头,就算杀了她也不为过。
灵儿则站在一旁惴惴不安地打着哆嗦,又惊又恐地看着江雪歌不知如何是好。
江雪歌却是没有过多的表情,只坐在椅上略一思索,便看着北一淡淡开口道:“麻烦这位大人帮个忙,去看着江方氏,她若是醒了,请不要让她出声。”
北一皱了皱眉,正要进去的时候,江雪歌又重复道:“请大人记好了,是不要让她出声,我需要让她活着。”
北一怔了怔,也没多问,江雪歌这么说,定是早就想好了对策,其实她用不着这样思前顾后的辛苦,世子爷向来是个聪明人,临走之前早就给了他暗示,想来这会儿寺中内外都隐了不少世子爷的人吧。
可这个他却不能跟江雪歌提起,只点了点头便退至屏风之后。
灵儿的双手紧握在一起,那脸上的样子恐惧极了,江雪歌本想安慰她一下,可才看过去,灵儿就快哭了似的,想想这也不是解释的好时机,江雪歌便只得作罢。
算了,先让她怕一会儿吧。
江雪歌端坐在大厅内不言不语,时间一点一点慢慢过去,事先送药过来的小厮已经在门口探进头来张望了两次,江雪歌仍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时辰,方成正再次出现在厅中,面色微沉,那眼中的耐心似是早已消磨怠尽。
“大姑娘对一向苛待自己的嫡母也下不了手,可当真是慈善呢,可惜,慈善有时候是要赔上自己性命的。”
听着他阴沉沉的语气,江雪歌笑了笑,慢慢舒展了一下自己坐僵了的身子,淡淡开口:“方大人倒是心狠手辣,为了自家的富贵前程,竟是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能痛下杀手,雪歌倒是佩服得很呢!”
方成正不屑地轻嗤一声,皮笑肉不笑的斜睨着江雪歌,“大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怎么是我痛下杀手呢?江家嫡母明明是死在你的手里的。”说罢,他便朝外一招手,厉喝道:“江雪歌毒害自己嫡母,实在是罪大恶极,来人,速速将她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