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娇听到她提起“血燕”二字,脸上更是气得一阵红、一阵白的。本想怒骂出口,又忽地想起昨夜那黑衣人的叮嘱,狠狠掐了下手心,挤出了一个笑容:“多谢夫人还挂念着我!”又跟在素月后头送了几步,“素月姑娘走好!”
待素月离开,她的院子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余娇再不敢往里挪步,想了想,拎了装血燕的食盒往兰院里去了。
兰院一片清幽,院里的兰花也开了好些。丫鬟婆子们都在花圃内修剪、洒扫,各司其职。而苏璃一人独坐在院中唯一的一棵桂花树下,手中捧了本书在看,似乎正看到了什么精彩的地方,只见她眼睛一亮,笑了开来。暖暖的日光透过稀疏的花枝照下来,将她的小脸照得红扑扑的,一笑之间,由满院的兰草衬得极为娇艳,竟好似身在画中。
余娇愣在门口,今日她才发现这以往怯怯的、总不爱见人的苏璃竟也是生的眉目如画、娇艳如花。似是不愿再看苏璃这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她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果不其然,苏璃和院中的丫鬟、婆子都望了过来。余娇挺了挺身子,撩了下袖摆,这才想起她出来的匆忙,也没空换衣裳,只得又用力将衣衫拉直,站在门口也不挪步。
苏璃起身,指了个小丫鬟去请她进来:“余姨娘来找姨娘么?”
余娇将手中的食盒放在苏璃刚刚看书的石桌上,觉得眼前明艳如花的苏璃甚是碍眼:“听说兰姐姐大好了。我来给她送些燕窝,补补身子。你姨娘还在睡着么?”
苏璃似乎没想到余娇过来只是送东西的,笑道:“多谢余姨娘费心了。姨娘她在屋里呢,没睡着。”她伸手指了指主屋半掩的门,又唤身边的丫鬟引了余娇过去,自己复又坐回桌前捧起书。
如果说见到苏璃,会让余娇嫉妒不满。那见了兰若雯,就是让她连嫉妒的心思都生不起了。她进府之时,兰氏已经病了。以往见着她的时候,也都是一脸病容、形容枯槁。可这不过两年的功夫,兰氏就仿若脱胎换骨了一般。余娇原是不信诸如冰肌玉骨、花容月貌这些词的,觉得左不过是那些男人夸大其词罢了,总不会有哪个女人真的有花之容、月之貌、冰般肌肤,玉般风骨的。可见了如今的兰氏,却发现这些词用在她身上竟是分毫不差!在这府里,莫说宁氏她们了,就是被府里的人赞为绝色之资的苏尚彤也尚不及她分毫。
余娇忽然有种恍惚在梦里的感觉——怎么会这样?一夜之间,她变成了这副模样,宁氏的丫鬟却是一身簇新的衣裳,都就连往日萧条的兰院都变得这么暖意融融的,往日被她嘲笑的兰氏和苏璃都变得让她艳羡不已…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只盼着这是在梦里。
可面前兰若雯的笑脸还是那么的清晰,清晰的让余娇觉得刺眼。她恨得直咬牙,总觉得兰若雯是在笑话她一般,哪里还愿在此多呆。等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从兰院出来之后,她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了。这偌大的相府,宁氏不愿与她相交,张菊香因为上次她妹妹的事情也跟她撕破了脸,谢薇又让她有些害怕,苏尚彤与她早已是势不两立的状态。如今,愿意见她的,也只有苏老夫人了。可她穿成这副模样,又不好去给老夫人请安…
正犹豫着不知该往哪儿走时,却见她屋里的慧儿寻了过来,一见着她就说:“姨娘,奴婢可算找着您了!琼儿姐姐她们都急坏了…也不知今早是怎么回事,奴婢们一个个都睡到现在才起。醒来一看,姨娘您不见了,可不担心死了么…小少爷又闹着,奶娘怎么都哄不好,想是要见姨娘呢…”
余娇愣愣的听她说话,听到后来,终于心中一喜——她院里的丫鬟都没死,像是被下了迷药才醒过来的样子。她也不愿再提早上的事情,随意应了一声:“我来找兰姨娘说说话,回去吧。”
余娇由慧儿引着一路往回走,却不知此时苏老夫人也正提起她:“刘嬷嬷,我总觉得余氏那孩儿有些…七月生的孩子,哪有那么白白胖胖的!”
陪坐在下首的刘嬷嬷“哎”了一声,笑回,“老夫人忘了,当年那兰姨娘不也是七个月就生了三小姐,三小姐刚出生的时候不也是白白胖胖的?”说到这儿,她觉察出苏老夫人的神色有些不对,也想起老妇人一贯不大喜爱三小姐,赶紧闭了嘴。
苏老夫人心中想的也确实是这件事。她一直不大亲近苏璃,便是因为当年兰氏当年怀胎七月就生了个女儿,生出来还白白胖胖的。兰若雯又是苏向宇从路上救回来的,回来不到八个月就生了孩子,叫她如何不怀疑?她当年没作声,是因为苏向宇本就不大亲近兰氏,他那时的一颗心全都系在宁氏身上。她自己也忙着和宁氏扭着劲,兰氏那边谁都没空去理。加之,苏璃又不过是个女儿,替人养了也就养了。到时候嫁出去,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可余氏这次生的是个男孩,是与苏家血脉相关的,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苏老夫人正皱着眉目思索,忽的听个小丫鬟在外头喊道:“老夫人,不好啦!”
正给苏老夫人揉肩捶背的冬梅见老夫人面上不好看,赶紧出去打了那小丫头一下:“你这丫头,乱叫什么呢?谁不好了!”
那小丫鬟面上焦急之色不减:“冬梅姐姐,是大小姐出事了!”说着还递过一方帕子,上头是一大块血迹,“您瞧!”
冬梅哪见过这种事情,一听是苏尚彤出了事,也急了,赶紧把她带进去回苏老夫人。
第90章 大动干戈
康亲王闻言面色大变,眼神阴鸷如刀,看得苏尚彤脑中一麻,只听他忽然长笑一声:“好!既然你已经想起当初的事了,就恕本王不能留你的性命了!”他此话说的云淡风轻,好似谈的并不是对方的性命,而是一件不值钱的小物件一样。好在,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添了一句,“不过…”又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后面站着的仆从见到康亲王的手势,自然会意,几个人离去后不久就拉了一个女子过来。
那女子生的极好,容长脸面,穿着一身整齐的襦裙,头发一丝不乱,似乎并未受什么苦处,正是苏尚彤的丫鬟朱纱。
朱纱一路被人推着前行,不敢抬头,直至近前才看清了苏尚彤的情况,见苏尚彤手脚俱被锁链所缚,不禁惊呼一声:“小姐!”
苏尚彤对她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就听康亲王接着方才的话头说道:“只要你回答了本王的问题,本王倒是可以饶过你这丫鬟的性命。”
苏尚彤见朱纱并无损伤,也放软了语气:“只是,方才那画中之人我并不认得。”她这说的是实话,虽然孙大夫同她说过乔青青的事情,可她确实不认识乔青青本人。
康亲王却心道:“笑话!你若不认识她,如何能解了那蛊毒?”但转念又想,苏尚彤便是跟他说了那人身在何处,他也无法对那人做什么,眼下另一件事倒更为重要一些,思及此说道,“还有一件事。”他举掌拍了两下,身边的仆从赶紧躬身递上一个十分小巧的八宝盒,因为上了一层金漆,盒身在日光下头闪着点点晶光,更显精致。朱纱眼尖,认出那就是苏尚彤平日里放些喜爱首饰的盒子。瑶国的八宝盒均做食盒,所以并无这般小巧的样式。这金漆八宝盒还是苏相出使他国的途中带回来的,当初苏尚彤一见就喜欢上了,拿来放些小首饰、小玩意儿。
康亲王也不管这盒子的来历,只从里头取出了一支玉簪,拿在手里问苏尚彤:“这支玉簪你可曾见过么?”
“自然见过,”苏尚彤脆生生答道,说话间换了一只脚撑着墙,还转了转手腕,“就在日前王爷您的生辰宴上,我见着这簪子戴在您府中的女眷头上呢。”
康亲王冷哼一声,使了个眼色。站在朱纱后头的那名仆从也不知从哪儿抽出了一条蛇皮鞭子,对着朱纱的背脊就狠狠抽了一下。那仆从本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手下下了狠劲。朱纱背上登时就是一条血痕,肿的老高,那一片的衣物也裂开了口子,还有丝丝血迹顺着衣物破裂之处缓缓流下。康亲王只见她牙根疼得打颤,面色早已变得惨白,额上全是汗珠,却兀自咬牙挺住没出声叫喊。他平生最见不得倔强之人,又冲那仆从使了个颜色。那仆从手中的皮鞭又举了起来…
苏尚彤前世今生都未见过这般阵仗,连声喊道:“你干什么?快住手!”可惜她手脚被缚,上不得前去,但她怕朱纱再受苦处,冲着康亲王又喊,“我话还没有说完,这簪子本就不止一支!”
康亲王示意仆从放下鞭子,盯着苏尚彤问:“你还不说么?”
苏尚彤恨恨道:“我又没说错,王爷为何要打我的丫鬟?我确实见你府上的女眷头上有一支一模一样的簪子。可我还见过另一人也有。”
“是谁?”康亲王牢牢盯住苏尚彤,不放过她面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我们府中的余姨娘。”苏尚彤见康亲王蹙眉,赶紧又加了一句,“她兄长如今官任户部侍郎。”
康亲王面色一凛:“余长舒?她是余长舒的妹妹?”他本就疑心极重,虽然见苏尚彤方才的神情不像是在故意扯谎,但也并不觉得她的话就可信,又吩咐身旁几人,“让人去查。”想了想又说,“让玄烈先不要行动。”
余长舒先前疯疯癫癫地喊出“虎符”什么的话,已让康亲王对他起了杀心,派出了自己的暗卫之一——玄烈去解决他。如今康亲王听闻那人是余长舒的妹妹,便想着要看她的面上,留余长舒一命。
苏尚彤见朱纱早已站不稳,跪扑在了地上,冲康亲王喊道:“王爷,您问的问题我已经答了。您应该放了我的丫鬟回去上药。”
康亲王嗤笑一声:“你当本王是傻子么?放了你这丫鬟回去报信,好让苏向宇来救你?”
苏尚彤见他说话不算话,气极:“王爷您自己说只要我回答了问题便放过我这丫鬟的,怎么又说话不算数了?您身为皇家之人,虽不若圣上那般一言九鼎、金口玉言,总不能与我们这些小辈说话都不算数吧。”
康亲王听她话中有话,却并不生气,只低低笑开:“本王只说要饶她一命,何时说了要放她走了?”
苏尚彤一时被堵得无话,只恨自己手脚不能施展,不然总要让对面的康亲王和刚刚对朱纱下手的那个爪牙好看!
此时,苏相已经急急赶回相府,在荣华园中接过娟儿手上的帕子,面色阴沉的吓人。苏尚为早已到了,此时见父亲回来,不免宽慰一句:“爹莫要惊慌,孩儿方才还与祖母说起,妹妹不一定受了伤。听这丫头说,妹妹的房间虽然被翻得乱七八糟,可只有这块帕子上有血迹,想来是劫走妹妹的歹人故意留下的。”
苏老夫人闻言点头:“正是这个道理。歹人留下帕子,想是要用彤儿威胁于你,如今应当将此事告知京兆尹大人,悄悄地找回彤儿才是。”
苏向宇叹了口气,转身先问苏尚为,“彤儿失踪的事情,你娘知道了么?”
苏尚为摇摇头:“娘那边尚没有派人去说。”
“好!好!好!”苏向宇连说了几声好,面上终于有了一丝宽慰,“别告诉你娘。”说着又闭了眼睛摇摇头,对苏老夫人道,“母亲不知,能神不知鬼不觉闯进相府,还将彤儿掳走之人,并不是京兆尹能查得到的。”
京兆尹掌管整个上京的治安与政务,有直接进宫面圣之权,哪里能查不到呢?只是,京中皇亲国戚、高门世家众多,个中关系更是盘根错节,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丢官、掉脑袋的事情,京兆尹也不是事事都敢详查的。是故,苏向宇口中说的查不到,实际上是不敢查、不愿查之意。
苏向宇安抚了一会儿苏老夫人,思索一番对苏尚为说:“为儿,你速去宫中,去…求三皇子帮忙。”
就在苏尚为赶马奔向皇宫的当口,康亲王府之前出去的仆从已回来了一个。只见他低声回禀了几句话,康亲王闻言面色大变,猛然抬头看向苏尚彤。
苏尚彤心念转了几转,只想康亲王方才已经说了不会让她活着,如今只有赌一把了。她见康亲王这般情况,更是肯定了和余姨娘有私之人就是康亲王,定了定心神,她朝康亲王笑起来:“王爷,我可没有撒谎骗你。只不过…您想必也知晓,余姨娘脾气不大好,总是在府里惹得我不开心。前些日子,我又恰好知道了她腹中孩儿并不是我父亲的,所以…”
康亲王猛地拍了一下座椅的扶手,站起身来:“你做了什么?”
苏尚彤嘻嘻笑起来:“没什么,我不过是给那个孩子下了一些…”苏尚彤越说声音越小,到后来更是垂头不语。康亲王明知她在卖关子,却架不住自己心急如焚,一步一步朝苏尚彤走过去,满脸阴鸷。因为苏尚彤被抓来之时,早已被搜过身,如今她身上什么都藏不了,何况她又是个姑娘家,没几分力气,所以康亲王并不认为她能耍出什么阴谋来。
谁知,他一走近苏尚彤,就被她吹了一头一脸的白色药粉,登时不能动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软软倒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随着锁链相撞之声,苏尚彤已俯□,左手捏着康亲王的下巴,右手捏着一粒乌黑的大药丸正贴在康亲王的唇上,对那几个早已围上来的仆从喝道:“这一粒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你们若是想让你们的王爷立时就死,就尽管再往前一步!”
那些人听了这话,果然不敢再往前一步。苏尚彤缓缓吁了一口气,又唤了朱纱一声。幸好朱纱此时尚为晕厥,硬撑着一步一步挪到了苏尚彤近前。待她到了苏尚彤身旁之时,身上衣服已经尽数被汗水湿透,人也早已脱力了。苏尚彤恨恨瞪了方才那挥鞭之人一眼,将手中的药丸递到朱纱手里,凝神进了那虚无之地,拿了瓶上次给李沐用过的伤药,轻轻给朱纱敷在伤口处,又喂她吃了一粒希露丸。那药粉效果极好,朱纱背上的肿胀极快的消了下去,顷刻间面色也好了许多。
苏尚彤见朱纱缓过劲来,才抽身去康亲王袖口处翻找,果然找到了一串钥匙,试了几次,便打开了手脚上的锁链。康亲王袖中的荷包只装了几样东西,除了那串钥匙,还有一个棕色药瓶,用红布包着一块小木塞封着口,另外还有一块玉佩——正是之前李沐送给苏尚彤的那块金丝玉佩。这金丝玉早已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那金丝间光滑透亮,早已不见了之前那暗淡的血色。苏尚彤经历了今日之事,更是不愿再与康亲王府扯上关系。她想了想便将玉佩还了回去,却将那个棕色的药瓶送到了虚无之地里。
这些动作不过在片刻之间完成,苏尚彤死死盯着面前正互相商量着对策的人,手上握着一瓶迷药,就怕一个失神被他们占了先机。她如今已绑架了康亲王,若是再落入他们手里,她和朱纱的命是不可能再保得住的。苏尚彤心知,她如今能与他们这般对峙僵持,已是最好的状态。带着朱纱冲出王府,那是绝无可能的。对方人多势众不说,更有一群隐在暗处的暗卫,让人防不胜防。正思索间,她忽地听到两旁的树上隐隐有鸟声惊起,心下暗道:“不好!”想是王府的暗卫已经出动了。
第91章 命悬一线
这时,苏尚彤才发现自己身处康亲王府一处废弃的院落里。她举目望去,远方树影层层叠叠,枝叶微动。忽地,刮起一阵紧风,惊起满树的飞鸟,“叽叽喳喳”之声不绝于耳。原本如洗的碧空也突然阴沉了下来,现出朵朵漆黑的云彩。可就在阳光被遮去的刹那,正左右摇晃的树枝中间忽地精光一闪,刺着了苏尚彤的眼睛。
前方,原先与她对峙的仆从,已有两个跑了出去,也不知是去哪里报信了。其余人正时不时看向院子两侧,摩拳擦掌,好像是在等着什么号令。
也不知是被冷得还是被吓得,朱纱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小姐…”
苏尚彤看着朱纱早已裂开的衣衫,也顾不得许多,脱下自己的对襟半臂衫要给她披上。
朱纱虽没有回头,却好似知道苏尚彤要干什么,急急说了一句:“小姐,奴婢不冷!”
苏尚彤却不容她拒绝,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只感觉手心一片冰凉,好似碰的是冰雪一般:“这还叫不冷?”
话音未落,院门口已经传来了一片嘈杂之音。
“是谁绑了我父王?”李沐坐着小轿匆匆赶来,他身上的伤尚为好全,又遇着了这样的天气,问出这句话后不免咳嗽了几声。
苏尚彤似是没想到来的人竟是李沐,弯下的腰还未完全直立起来,头却已经抬起,怔怔地望着他。
先前去寻李沐的两个仆从早已指着苏尚彤开口:“世子,就是那个臭娘们!她还威胁要毒死…”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李沐重重打断:“闭嘴!咳…”
李沐看眼前的苏尚彤只着单衣,腰间的腰带被寒风吹得胡乱飞起,想都没想就抬手示意身后的王府护卫后退。后头的护卫听不真切,只道是挟持王爷的歹人正威胁世子,咒骂一声,缓缓退到了院外。
李沐上前两步,看清了朱纱手里的药丸,不可置信的望向苏尚彤:“你…”
苏尚彤立起身子,盯着李沐,喝了一声:“别过来!”
李沐见她面上清冷,再无往日的娇俏动人,不由想起之前与她相处的种种——第一次,街上相遇,她懵懂可爱,他牵着她的手走了一路;第二次,谷中相遇,她伶俐可人,他不知为何送了她那枚重要的金丝玉佩;第三次,马上惊魂,她娇羞动人,他那时只想护她一世;第四次,王府再见,她扮成大夫就他一命,与他相处良久。那时,二人也是在这王府中,也是这般面对面说话,说道那枚金丝玉的时候,她面飞红云的模样让他眼中再也看不见别的了,那月、那柳、那湖光春/色在他心里都敌不过她垂眸一笑的模样。再抬头,却只能看到她平静无波的面容,李沐心中只想,那时月色静好,你我两情相悦;今日寒风大作,你我将要如何呢?又想到自己在东宫对姚玉瑾的承诺,心中一痛,险些要站不稳。终是叹了一声,缓缓道:“苏…小姐,你放了我父王吧,我放你们走。”
他身侧两个报信的护卫急着想要说什么,却被他制止。李沐自嘲般一笑:“苏小姐若是信不过我,我可以派人去相府请人来接你们回府。”
苏尚彤闻言感激地看了李沐一眼,松了口气。
李沐见她如此,心中酸涩难当,启口欲言,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尚彤见他这般神情,也不由想到了一些往事,胸口似被大石压住,闷得发疼,只能垂下眸去,任心中万般情绪化作一声叹息。
谁知,就在此刻,右边树上有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却不是对准苏尚彤,而是对准了她身旁的朱纱。箭到近前,朱纱本能抬手一挡,羽箭“嗤”的一声穿过了朱纱的右臂。突如其来的刺痛让朱纱“啊——”的大叫一声,软软倒下,手中药丸也脱了手,却不偏不倚的正巧落进了康亲王嘴里。
李沐大骇,唤了一声:“父王!”
周遭的一切都似静止了一般,没有一个人再说一句话,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顷刻间,朱纱唇色已经渐渐发紫,双目周围也现出了一圈黑色。苏尚彤陡然瞪向李沐,声音冷到极致:“箭上有毒!你——果然是康亲王的儿子!”
李沐闻言转头,目光也是冰冷:“谁准你们放的箭!”
这时,终于从树上闪下一个暗卫,对李沐抱拳行礼:“世子,请恕属下无礼。王爷早已下过命令,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对这位小姐格杀勿论!”
“你们!咳…”咳了许久,李沐的声音有些无力,指着康亲王躺在那儿的身体冲那暗卫恨道,“你干的好事!”
那暗卫方才隐在树上,没看真切,听了李沐的话才仔细看向康亲王。他看到康亲王嘴角流出的黑色液体的时候,惊骇不已,随即面色一冷,也顾不上向李沐请罪,以自己的手指为哨,吹了数声。
随着两侧树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所有暗卫尽数现身,人人手中都有一把弓箭,闪着幽幽蓝光的箭头齐齐指向苏尚彤的脑袋。刚刚回李沐话的暗卫转过身来,对着苏尚彤命令道:“苏小姐,请交出解药!”
苏尚彤盯着朱纱已经开始发黑的指甲,声音终于有了波动:“你们的解药呢?”
“呵…”领头的暗卫笑起来,环顾一圈身后早已一列排开举箭欲射的同伴,斜眼瞪向苏尚彤,“苏小姐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有资格和我们谈条件么?”
李沐听了此话,正要开口,却一眼看到了苏尚彤身前似在沉睡之中的康亲王,不由将双手握的死紧。他嘴唇翕动良久,终是没有出声。
还未等苏尚彤做出反应,那暗卫首领已经一声令下:“放箭!”
李沐猛然抬头,惊道:“你干什么?”紧接着吼道,“不许放箭!”
可为时已晚,万箭齐发,“簌簌”之声不绝于耳,李沐睁大眼睛盯着前方,似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就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