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琳的房间要比白宁馨的大上不少,屋里摆满了金银玉器,富丽堂皇的。里间,姚侧妃已经在了。她本是靠在屋里的椅子上,见太子妃携着苏尚彤来了,莞尔一笑,施施然站起,迎了两步。
相互见过礼之后,姚玉瑾拉着太子妃的手,扶她坐下,笑着说道:“姐姐来看玉琳,那宁馨必定是醒了…”
太子妃眉头轻蹙:“馨儿身子弱,现在还睡着呢。那些丫鬟拿了好些薄荷叶什么的来给她闻,人中都掐红了,就是醒不过来,药也吃不下。这会,还劳动殿下请来了张医正,真是不省心,待她醒来,我要好好说说她!”
姚玉瑾“噗嗤”一笑:“姐姐你哪能舍得说宁馨呢!既是张医正亲自来了,姐姐就不必担心了。我之前听苏小姐说,宁馨也就是在路上被惊了一下,想是无大碍的。倒是玉琳,伤成这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个好好的清白姑娘光天化日的躺在路上,还不知怎么的就没了马车,这像是什么话呢!如今我那叔叔婶婶托我照看几日,要是他们知道了此事,说不准要怎么骂我呢!”
“哪里能是你的不是了?听苏小姐说,那时路上并没什么人,若是有人看到了,可不得马上报官救人呢!我看,知道这事的就是苏小姐和我们宫里的几个下人。苏小姐定然不会到外头去乱说,那几个下人让梁公公去训诫一番也就好了。现如今,最重要的是盼着玉琳快些好起来,告知我们谁害了她才是。”
太子妃绝口不提姚玉琳撇下白宁馨一个人回来的事,走到姚玉琳床前替她整了整被子。
“可找太医来…”太子妃这话还没问完,就听姚玉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太子妃虽是被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了两步,到底是合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总算是醒了!”
谁知姚玉琳越哭声音越响,怎么都停不下来似的,应当是被吓得狠了。
待到她抽抽噎噎的时候,姚玉瑾面上都有些许不耐,但还是温声哄着:“玉琳,别怕了,你已经回来了,现在在自己屋里呢。别哭了啊…”她眸光轻飘飘的从太子妃和苏尚彤脸上略过,又柔声说,“玉琳,别哭了。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非但你不明不白的倒在路上,宁馨也至今都昏迷不醒呢…”
姚玉琳好似听不到她的话一般,眼神直直的看着那头的帐幔:“瑾姐姐…有人劫车,有人劫车!都是很强壮的男人,他们还威胁我不许出声!”
“真的有歹人劫车?”姚玉琳忽然转头盯着苏尚彤,似乎要把她看穿一般。
“是真的,有人劫车!他们还自称是什么补天帮的人…”
苏尚彤面上纹丝不动,心里却已经笑开了:补天帮那些头目都在护国公府关着呢,哪里会去劫你的车呢?何况,她今日所见,那些大户人家的马车俱都是两轮的,四轮的马车恐怕也只有宫里和几个王府才有,补天帮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劫车。更别提那个假的叶慕离根本就是康亲王府的人,背后操控补天帮的说不准就是康亲王府和姚家,他们又哪里会好好的劫姚玉琳的马车呢?
这个时候,门外跑来一个小太监,隔着门喊道:“玉妃娘娘可是在姚小姐这里?殿下正到处寻您呢!”
姚玉瑾让身边的小丫头出去应了,自己缓缓抬手拢了一下发髻,略微扬起嘴角,朝太子妃告了个罪。
“殿下真是一刻都离不开妹妹你呢!你快些去吧,玉琳已经醒了,我和苏小姐在这陪着就好。”
那厢,白宁馨房里。
那位老医正得知白宁馨昏迷不醒就已经皱了眉头,给白宁馨诊脉之后更是大惊失色:“这…这是…回太子殿下,这位姑娘是中了毒,还是那无解的白日沉…”
太子听了他的话,久久没有开口。张医正双腿有些打颤,额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却不敢去擦。
“确定是白日沉?”许久之后,张医正已经觉得自己双腿麻木,再也跪不住了,太子才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回太子殿下,老朽十几年前也诊过一例,这样的症状和脉象,却是白日沉无疑。这白日沉…”
“好了,你回去吧。”太子挥挥手,神色之中有些不耐。
白日沉没有解药。但是,“百日沉只卖给姓白的人”可不只是一句空口规定,并不是谁自称姓白就能买到的。要知道,那白日沉根本是有价无市,并不是在药房或是郎中哪里就能买到的东西。因为是无解奇毒,所以那个白姓老头派人给几个白姓大户的家主都留了一块小小的玄色令牌,若是有人经过家主的同意,要用那白日沉,需要拿着那块令牌顺着一支箭的箭头擦整整一百下,一下不能多,一下不能少。再将已经变成黑色的箭头绑在信鸽的脚上,待放出去的信鸽回来的时候,就会带回一粒白日沉。
他还是那一次陪太子妃归省,谈到这个白日沉,觉得有趣,让白家人给他演示了一番,才明白其中的复杂。
而上京的白姓大户只有太史府一家,令牌也在刚刚被罢黜太史之职的白岳礼手里。他哪里会让人用无解之药来害自己的女儿!便是其他有解药的毒,如白岳礼那般的人,也是不屑用的,更遑论是用在自己女儿的身上。
太子沉思片刻,吩咐身边的仆从:“去玉妃那里,把之前淑太妃送来的冰火莲蓬拿过来。”
冰火莲蓬与一般莲蓬长得差不多。只不过生出的莲子却不是绿色,而是一半冰蓝、一半火红的颜色,就连莲心也是这两种颜色,颗颗如此,所以那莲子也叫冰火莲子。而太子手中的这株冰火雪莲是几十年前由西域使者贡上,如今那莲蓬竟还是跟刚刚采下的一般模样,可见这冰火莲子之奇。
冰火莲子可以解樊香草的毒性,但如果没有中樊香草之毒,直接服用的话,会让人终日忽冷忽热,一时如困冰窟,下一刻却如入火山,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如今,太子并无法确定白宁馨是中了樊香草之毒,解药到了手,却不知该不该用了。
他叹了口气:“去请太子妃过来吧…对了,把上次那个给玉妃问诊的大夫找来,快点!”
太子妃进门的时候脚底生风,笑着问:“馨儿醒了?”就往白宁馨床边去了。
太子上前一步拦住她:“宁淑…张医正说,宁馨是中了白日沉之毒,才会昏迷不醒。我自然不信你爹会害宁馨,只以为他诊错,应当是樊香草才对,也从玉瑾那里拿了冰火莲子。可如果宁馨所中之毒不是樊香草,贸然的让她吃了这个,反倒不好。你别急,我已经派人去请当日给玉瑾诊病的大夫了。”
“中毒?宁馨怎么会中毒呢?”太子妃低声呢喃,声音飘忽。
太子妃的话这话乍一听不过是句无理的呢喃,可听在苏尚彤耳中,分明是在说白宁馨在东宫的时候不可能中毒。
而在陈老夫人的宴席上所有人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若是要让白宁馨一人中毒,必然是有人趁其他人都没看到的功夫,悄悄把毒下到她的吃食里。可那个临月阁不大,又是围着圈坐的,哪能保证其他人都看不到呢?而白宁馨回来的路上一直与她在一起,更是没有碰什么、吃什么。如此看来,最有机会的,就是和白宁馨一道进了陈家花园的姚玉琳了。只是,姚玉瑾那里分明就有冰火莲子,姚玉琳下樊香草之毒只能暴露姚家的野心,并无益处…
难道,白宁馨所中之毒真的是白日沉?
苏尚彤抬眉,看了一眼太子妃。只见她有些恍恍惚惚的,双手攥着帕子,轻颤着,似乎心中焦急不已。她身边的太子看上去也很是焦心,陪在一旁温声哄着。这与外界传言,太子不喜太子妃,独宠姚侧妃的传言好像有些不合。
不一会儿,外头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的回禀:“殿下,上次请来的那位孙大夫不在家中,听他们说,是被康亲王府请去为世子诊病去了。”
苏尚彤心里“咯噔”一声,师叔被康亲王府请去了!上次她去康亲王府的时候,他们误以为师叔是他爹,就请师叔去过。后来,她只顾自己回家,却忘了师叔那边,实在是该死!
她心中悔极。那时,若早知道他是李沐,她就不该暴露了师叔的住处。但于一时冲动,去救李沐之事,她却一点都不后悔。
52实则虚之
姚玉琳房中,太子妃和苏尚彤离去之后,姚玉瑾沉着脸进来,挥退左右,当着姚玉琳狠狠摔了一个茶盏,斥道:“蠢材!”
姚玉琳之前本就被吓得不轻,又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吓一骂惊了神。心里头委屈不已,当即小嘴一瘪,又哭了起来。
姚玉瑾听得有些不耐,但对自家人终是狠不下心肠,劝慰了两句,待她哭声止了,又板起脸来骂道:“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去给与白宁馨下樊香草之毒,这么蠢的主意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你难道没听你爹说,之前因为用了樊香草,我已经被太子殿下怀疑了吗?他如今对白家那位好了许多,又处处照顾白家人,这是在和我置气、打我的脸呢!那时,若不是爷爷那里还有一株冰火莲蓬,我根本没法全身而退。如今你这么做,不是明摆着跟太子说,这西域毒草,我姚家要多少有多少吗?”
姚玉琳听了这话,也不再哭了,深呼了几口气,缓过劲来,才扯出一抹笑,说道:“原来瑾姐姐是说这个。这可真是误会小妹我了。白宁馨坐着别人的马车回来,谁都不能肯定是我给她下的毒。何况,我抹在白宁馨身上的可不是樊香草,只是一种会让人昏睡的迷药而已。”
“当真?”
“我哪里能骗瑾姐姐呢!太医院里有几个太医是我们姚家的人,瑾姐姐想必也知晓。康亲王爷也收到了我爹的书信,早早的把先头那个大夫请去给沐表哥治病去了。今日,只要白宁馨晕倒,来问诊的太医说出白日沉之名,她之后可就万劫不复了。太子妃定然不会相信是白家人干的,肯定会想到之前的樊香草一事。太妃娘娘送给瑾姐姐的冰火莲蓬才是关键。只要白宁馨吃下那冰火莲子,她这一辈子也再翻不出什么浪来了。而太子妃必定会因为对心生愧疚而日日照顾她。到时候,她哪里还能笑得出来,太子殿下必然会厌弃了她的。而瑾姐姐什么都不知晓,还将太妃娘娘所赐之物都献出了,自然能博得殿下的赞赏。”
“你的计策不错。只是…不大像是你能想出来的。”姚玉瑾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谁知,姚玉琳听了这话,小脸一红,嗫嚅着说了一句:“是…是他…他听我不喜白宁馨才…瑾姐姐,你放心就是了,他…不会害我的。”姚玉琳那含水的双目褶褶生光,唇角不自觉的上翘,偏又觉得羞涩,侧过脸去不敢再看姚玉瑾。
姚玉瑾见她这般神态,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嗤笑一声:“把自己弄得这般田地只为了扯出什么补天帮,也是他教你的?”
姚玉琳听到“补天帮”三个字浑身一颤,捂紧了被子,似乎是极害怕的样子:“瑾姐姐,那些强盗是真的!我本是想早早的回来,装作肚子疼,招来咱们家安排的太医。这样一来,白宁馨回来,他正好能说出白日沉之名。可马车行到半路,忽然停了下来,我还没问出话来,就有几个凶巴巴的男人冲上来抢了马车。他们自称是补天帮的人,说是借这个马车有急用,又不知道拿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给我闻,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对了,那些人的衣服上,都有一块不大不小的补丁。”
“真是补天帮的人?”补天帮自从前段时间失去了消息之后,从未再出现过。难道不是玉琳蠢笨,躺错了位置,而真如苏尚彤所说她是被扔下车来之后,被车轮撞到那个位置去的?
姚玉瑾又问:“你是说你并没有事先安排好太医,只等着回来再请是吗?”
姚玉琳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叹了一声;“若不是那些该死的强盗,白宁馨早就该万劫不复了。现在,恐怕已经诊出她不过是中了普通迷药。她怎么就这么好命!”
“来看诊的是太医院的张医正,并不是我姚家安排的人。可是,殿下方才分明找我拿了那株冰火莲蓬。”姚玉瑾听了她的话,也有些奇怪。
“真的?看来这是天助我们呢!”姚玉琳呵呵的笑起来。脸上细细的划痕被扯动,笑意未收,又疼得龇牙咧嘴的,一时间,表情说不出的狰狞。
那边,白宁馨无知无觉的躺着,太子妃暗自焦心不已,太子却敛目不语,若有所思。苏尚彤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诧他看在眼里,估摸着苏尚彤是认识那位孙大夫的。
“听闻苏小姐曾经跟着无为居士学了两年的医术,想必已经有所小成了。如今宁馨正好病着,不如苏小姐去也去看看。”
他虽是商量的口吻,但苏尚彤哪里能拒绝。她本以为师父的身份祖母会让人保密,谁知竟然已传的人尽皆知,怪不得康亲王会把师叔抓了去。
苏尚彤虽学了医术,可白日沉与樊香草这种连太医院医正都分辨不出的脉象,她自然也没什么把握。至于白宁馨是患了何症,苏尚彤也拿不准。前世,在她关注朝堂消息的时候,太子妃已然是姚家女,白家的人从没有人提起过。
而此刻,指下白宁馨脉象的稍急,有些无力,但每隔两下,都会出现一脉更弱的跳动。不知为什么,苏尚彤脑中忽地想起师叔那一天吃糖炒栗子的时候,随口说的话,“女娃啊,你还是要多给人把把脉,才能有所成。脉象之中的规律,可不如书上说的那般简单。其实,有些毒啊,只凭脉象就能看出那人所中之毒是产在何地的。像西域的毒,脉象虽是千奇百怪,可总归会是两强一弱的。”
“殿下,娘娘,民女觉得白小姐中的是樊香草之毒。”
“你可有把握?”
“民女的师叔曾经告诉民女分辨西域之毒的方法,白小姐的脉象与师叔说的一般,应当是没错的。”苏尚彤并不知道那冰火莲子单独服用会对身体有害,只觉得不是白日沉之毒就好。
太子听她这么说,也让人将冰火莲子取下一颗来给白宁馨喂下。片刻之后,白宁馨果真“嘤咛”了一声,想是有用的。
太子妃激动不已,向苏尚彤道了谢,又守在白宁馨身旁。太子也笑着说道:“苏小姐果然得了无为居士的真传。说不定日后我还有旁的事要求你。”
苏尚彤见白宁馨好转,太子竟这般开心,竟连心中的结缔都不顾了,说出这种玩笑话来,也知道她开始是白担心了。
“殿下谬赞了。不知民女能否向太子殿下讨个赏赐?”
太子轻哼一声:“真不愧是苏向宇的女儿,吃不得一点亏!你要什么赏赐?”
苏尚彤指着桌上的冰火莲蓬说道:“这冰火莲子是用来解毒的,可这莲蓬却是没什么用。我只觉得这莲蓬经久不败甚是有趣,想向殿下讨个恩典。”
“我道你要提什么要求,不过是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我让丫鬟把莲子都取下来,莲蓬让你带走就是了。”
苏尚彤得了那莲蓬,一路之上都拿在手中摩挲。她回到家中之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先去宁氏那里还素月,被宁氏拉着好一顿说道。刚一回屋,就听杏儿笑着说:“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夫人已差人来问了好几回了,墨鱼公子也来问了几遍。”
苏尚彤刚从宁氏那里回来,只问:“墨鱼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奴婢也不知道。墨玉公子每回都只问小姐可回来了,听说没回来,马上就走了,奴婢回回都来不及问。”
苏尚彤笑道:“瞧这话说的!我看倒是你躲懒。如今就派你去告诉他,我回来了,让他过来吃药。”
墨鱼来时,只穿了一件薄衫。就是之前含烟嫌素净的那件。
“怎么只穿了这么点衣服,可别冻着了。你身边那两个丫头也实在是不经事,明日我让娘给你换两个伶俐些的。”
墨鱼只笑着说不用,又问:“彤彤今天去了陈家,可好玩吗?”
“是啊。”苏尚彤只觉得墨鱼最近又聪慧了许多,“墨鱼也想出去玩吗?明日再让人陪你出去转转可好?”
苏尚彤一直笑着,可那笑容却不像是发自内心的。墨鱼忽然觉得有些懊恼,不管不顾的问道:“彤彤,你可是一直把我当小孩子?”
“我…”苏尚彤一时语竭,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确实一直把墨鱼当小孩子待的。可看他的样子,好像很是不喜欢。他如今记忆、神智都在慢慢的恢复,若是再这般待他,确实是不大好,她想了片刻才说,“你若是不喜欢,以后我就不这般了。”
“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吗?”
苏尚彤不禁揉揉脸,她的焦虑都写在脸上了吗?
“你想听吗?你要是答应不随便告诉别人我就告诉你,好不好?”朱纱去熬药了,此时房中只有他们两人。苏尚彤心里头装了太多的事情,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了。如今有人愿意听,又是不大通人情世故,只听她的话的墨鱼,她自然是愿意说的。
“其实,我死过一回…”苏尚彤前生似乎度日如年,可如今说起来,也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情。
墨鱼似乎听得呆了,许久才问:“那,你恨三皇子吗?”
53虚则实实之
苏尚彤声音有些闷沉:“自然是恨的,他打断了哥哥的手,我哪里能不恨他呢?可是我并不认得三皇子,比起他来,我更恨的是我爹,他非但害死了娘亲和我,还纵容余家人害了外祖一家,又将哥哥赶出家门,如今更是口蜜腹剑,口中说着要保护我娘和我,实在是太可怕了!其实,我好多时候都在想,也许,所谓的前世不过是我做的一场梦罢了,也许,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悲惨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只不过是我梦中胡思乱想罢了。但是那个梦境太过真实了,每一天每一刻的细节都深深的镌刻在脑子里,我没有办法去相信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不是真的。”
“彤彤,或许…你爹,他有什么苦衷…”
苏尚彤嗤笑:“哪里会有什么苦衷!不过是和余家勾结构陷外祖父,又不愿和他们口中的叛国罪人有什么牵连罢了。只不过我既然知道了他们的打算,哪里还会让他们如意?如今,上次我们救的那位叶姑娘已经答应我去跟镇国将军提此事,有了镇国将军的介入,此事应当会有转机才是。既然上天能看到我们的不甘,能让我重活一回,哪里还会任由他们作孽呢?”
“你会去报仇吗?对你爹,对余家,对…三皇子?”
苏尚彤看了墨鱼一眼,自嘲的笑笑:“刚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一岁的时候,我是想要报仇的,可我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娃娃,除了能靠着记忆防备碧叶,提醒娘亲,先下手为强买到师父的画,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后来被师父收为徒弟,学了医术,也学了一些制毒的法子。如今,我身上就藏着不少毒药,要给我爹下毒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可自从上次一把泻药害的我爹下不来床之后,我一直没有再动手。我一直对自己说,那是因为我看出我娘还爱着他,我不忍让我娘伤心,可到底还是因为他曾经疼了我那么多年,自己下不了手吧。但是,一想到前世外祖、齐爷爷、娘亲和哥哥的下场,我又会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后来,我见好多人都恨着他,甚至连我也一并恨上了,也终于想通了,世间之事,终逃不过这八个字——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们那般的作为,那样的欺上瞒下,伤天害理。即便我不去报仇,他们也会遭到报应的!”
墨鱼皱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随口问道:“彤彤,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墨鱼突兀的问题,一下子让苏尚彤想到李沐。如今想起李沐和康亲王府还有师叔,她心中竟不知是什么感觉。她看墨鱼目光澄澈,似乎这个问题只是无心问的。既然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说了,多说一点又何妨呢?
她转过头去,敛目低声说起她和李沐的相遇相识,以及康亲王府花园内,缠绵的月色下,那缥缈如仙的男子哑声说出的那句:“只传媳,不传女。”李沐并不知道,她在听到那句话之后,心中是怎样的悸动。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于从未尝过情爱滋味的苏尚彤来说,无疑是极美好的。时隔了这许多年,她终于又感受到了幸福的滋味。可她不敢让李沐知道她的身份,不敢让他来提亲。那日在书画斋中,李沐流露出的恨意,早已生生的吓到了她。她不愿,最后他会把那般厌恶憎恨的眼神投到她的身上。
“喜欢么…我也不知那是不是喜欢…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只觉得他长得好看。后来,我提出上翡翠阁那种要求,他都纵着我。我不小心激怒了他的马,他竟能不顾自己的安危护着我。墨鱼,你知道么?从来没有人会这般的保护我。所以我听到他病了,什么都顾不着了,即便我无能为力,我也一定要去瞧瞧他。为着此事,牵连了师叔,让他被康亲王请了去,是我顾虑不周。我会因此悔不当初,不该把他带去师叔的住处,不该没去提醒师叔,不该,可对于救他一事,我却是不悔的。那时候,我听花园里那几个侍妾的闲言,只以为他不过是想纳我做妾。可他分明说的是提亲,那块玉佩也是传给家中女主人的,到底还是我太过多心,总不愿相信人。但是,他那么恨我爹,即便是我想明白了,就能如何呢?可我总是会魔障了一般,忍不住拿出那块玉佩来反复的看。我是不是很傻?傻到明明知道不可能,却依旧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