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剧本里,此刻的武媚娘还是温婉可人的,还未崭露头角。因此,秦羽悠收敛了内蕴,神态表情并不突出,在一大堆宫妃装束的演员中不怎么打眼。
“Action!”
长安城,御苑。
李世民带着一众妃子来到宫廷驯马监的驯马场。
只见马桩上拴着一匹骏马,它膘肥体健,毛色栗黄,不时地撅蹄躁动,扬鬃嘶鸣,看起来很桀骜不驯。
李世民环顾周围环肥燕瘦的貌美宫妃,指着那匹马儿道:“这是西域进贡的名贵宝马,名叫狮子骢,性子彪悍刚烈,曾伤了七八个御马监的干练驭手,还未被驯服。你等就在一旁看朕是怎么降服它的!”
说着,李世民就要上前亲驯烈马。
李世民乃一国之主,岂能逞一时意气?若有个闪失,岂不危及国家?
左右近臣见状不妙,正要上前谏阻,突然有一个宫妃越众而出,在李世民面前跪下:“皇上,驯一匹小小烈马,何须劳动御驾?若传扬出去,岂不是让西域人笑话,言我泱泱大朝无人?臣妾有法子让它服服帖帖,恳请陛下允许臣妾驯马!”
“哦?你能制服它?”李世民深深地看了一眼武媚娘。他记得这个宫妃是他亲封的武才人,是武士彟的女儿,也算是将门之后。但是,这么一个柔弱女子,真的可以驯服这匹性情暴烈的狮子骢?
“是的,只要给臣妾三样东西,臣妾定能不负所托!”武媚娘胸有成竹。
“哪三样东西?”
“一条铁鞭,一只铁锤,一把匕首。”
李世民怔住了。这三样东西,和驯马有什么关系?他百思不得其解,倒是上了兴致,命令侍卫将三样东西呈上。
武媚娘接过这三样东西,脱去外面裙裳,露出里面的骑马装。今日她是有备而来的,因为听说皇上要带她们来看驯马,而狮子骢又难以降服,她觉得这是个机会,可以在李世民面前露一把脸,让他能对她另眼相看。
她把铁锤、匕首挂在腰间,手提铁鞭,就向狮子骢走去。
她的背后,有李世民挠有兴致的目光,还有一众宫妃对她哗众取宠行为的怀疑和鄙视。
“Cut!羽悠下来,换替身演员上!”杨彻大喊一声,一个和秦羽悠体形、身高相差无几的女子上前,替代了她的位置。
“Action!”
秦羽悠退到一边,看替身演员继续向狮子骢走去。
“怎么,很羡慕她?”顾源枫阴阳怪气地说道。看秦羽悠眼里发光,他就知道秦羽悠还是很盼着亲自出马,心里很受伤。他昨天的话难道没有作用吗?
“羡慕是羡慕,但是也只是羡慕而已。你看,我不是很听你们的话,没有再任性地要求上场吗?”秦羽悠失笑。顾源枫还真是看得很紧啊。
“说的也是。”顾源枫心里平衡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惊叫声,秦羽悠和顾源枫急忙转向演戏处,只见那个替身演员躺在狮子骢旁,脸上大汗淋漓,左腿不自然地呈现扭曲形状,显然是伤到了。她的周围,围了一圈人,杨彻正慌忙叫着医生来。
“这是怎么了?”顾源枫拖过旁边一个工作人员询问事故情况。
“她刚才没抓好缰绳,被马颠下来了,左腿正好被马蹄踩了一下,估计骨折了。”
“什么?!”秦羽悠和顾源枫闻言大惊。
拍戏中有人受伤不是一件稀罕事,但也不怎么常见。能当上替身演员,说明她身手了得,没想到到头来这概率极低的霉运竟叫她给碰上了。
更重要的是,秦羽悠的替身演员只有她一个,而骨折痊愈需要至少一两个月。而一时半会,他们如何找得到和秦羽悠体形相仿的替身演员?这一拖,或许就是十数天,而他们等不及啊!这部电视剧每周一播,若是再找他人,这进度是绝对赶不上的。
剧组里的人都知道这事儿难办了,一个个愁眉苦脸。除了几个送替身演员去医院的人外,剩下的人都望着眼前的宽阔草场发呆,不知该如何对待这场飞来横祸。
一部刚刚开播的电视剧,若是不能打造良好信誉,估计吸引不到太多观众。
秦羽悠在心里思量了一下,歉然地对顾源枫笑了笑:“抱歉,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出面。否则,这部电视剧前景堪忧。安心吧,我真会驯马。”
顾源枫知道她想做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他识得大局,知道拖延下去的危害,也了解秦羽悠此刻的决心。所以,他无法阻止秦羽悠。
秦羽悠走到杨彻面前,面上带了宽心的微笑:“杨导,继续拍摄吧。这一回换我上!”
杨彻看着秦羽悠坚定的面庞,严肃问道:“你真的能行?你能保证自己毫发无伤吗?”
秦羽悠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真的会驯马。现在只是和一匹驯服好的马儿配合,不会有事的。”
“我暂且信你一回。但是,你要谨记,若你出了问题,这部电视剧就算无疾而终了!”
秦羽悠很爽快地应道:“我明白!”
“那好,摄影师、演员们做好准备,这一幕重新开拍!”杨彻声音提高八度不止。
演员们看到他们的互动,内心燃起了一丝希望。他们各就各位,等待杨彻发号施令。
秦羽悠看了顾源枫一眼,含着笑意上前。
就在那一眼间,她看到顾源枫握拳为她加油。
“Action!”
武媚娘缓步走向狮子骢,身姿婀娜,看起来没有半点威胁。
狮子骢没有感受到任何危机感,并不怎么在意,朝她喷了个响鼻后,依旧低头吃草。
武媚娘乘其不备,快步上前,抽出匕首砍断缰绳,长了翅膀般一跃上了马背。
狮子骢猝然受惊,长啸一声,人立而起。它性子高傲,哪容得有人骑着自己,好一阵狂颠乱跳,想要把身上的女子甩下去。
身为将门之女的武媚娘马术娴熟,哪会被轻易甩下。她的身体随马上下,如一个老练的艄公,如臂使指地驾着风浪里颠簸的一叶扁舟。
突然,狮子骢屈起两只遣退,身子往下一蹲,就要使出就地滚了。这一绝招若是使实了,武媚娘恐怕就会被掀下马背,压断腿骨。
驯马场上,上自李世民,下至近侍,都觉得心脏一颤,紧张得喉咙都发干了。
武媚娘柳眉倒竖,提着铁鞭往狮子骢肥臀上狠狠打了一鞭。她下的力狠了,立时将狮子骢打得皮开肉绽。
狮子骢受疼,四蹄蹬地,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就要再次颠跳。
不料,武媚娘又是一鞭,抽得它钻心的疼。它撒开四蹄,往前奔去。
武媚娘紧控缰绳,抽空就是一鞭,打得狮子骢绕着驯马场狂奔。
狮子骢本是匹宝马,自出生起就备受优待,哪吃过这般苦头?它很有灵性,不是劣马,知时务。几鞭落下,它就知道背上女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如再执拗不逊,恐怕将要吃更大的皮肉之苦,唯有听之控制。于是,它不敢再耍性子,乖乖地听从驾驭。
驾着狮子骢跑了十几圈,武媚娘逐渐放松了紧勒的缰绳,狮子骢通人意,由疾驰变成小跑,带着她回到马桩旁。
马场上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声,众人看向武媚娘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武媚娘跳下马,到李世民面前跪奏道:“臣妾不辱使命,向皇上复命。”
李世民是个爱马之人,看到狮子骢臀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微不可见地变了脸色。他笑吟吟地让武媚娘起身:“另外两样东西有何用处?”
武媚娘道:“臣妾先用铁鞭抽它,倘若不服,就用铁锤击它的头,若还是不服,臣妾就用匕首割断它的喉咙!”
这个看似温婉优雅的女子何其残忍无情!李世民心里错愕,很是不喜。但武媚娘驯服狮子骢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不能翻脸。
他似笑非笑地注视了武媚娘一会儿,直到她内心的忐忑不安暴露在脸上,才朗声大笑道:“武才人真了不起!”
武媚娘心安了,露出一个柔媚温雅的微笑。
周围近侍、禁卫没有看出不妥,纷纷称赞武媚娘有乃父之风。
“Cut!非常好!”杨彻激动地站了起来,大声赞扬秦羽悠马术非凡。
秦羽悠这一回救场,让这部电视剧枯木逢春,杨彻高兴得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秦羽悠谦虚道:“哪里,杨导过奖了,全是这只狮子骢配合得好。”
众人纷纷围上前,朝她竖起了大拇指。秦羽悠但笑不语,心里却也高兴。美玉——无瑕!
在拍摄时,顾源枫在一旁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见秦羽悠没事,他心情一松,几乎就要软倒。
短短十来分钟,他似乎把心力全耗尽了。
这一幕把秦羽悠的体力耗没了,而且时间接近中午,杨彻心中欢喜劲还未过去,就放了大家自由。
经过剧烈运动,秦羽悠流了满头大汗。她拿了条毛巾擦汗,对紧盯着她的顾源枫说道:“我去沐浴一下,身上黏腻得很,真让人不舒服。”
“等等,我就借用你几分钟的时间。你是怎么学会驯马的?”
“也许是天赋异禀?”秦羽悠装傻充愣。
“我是认真的!”顾源枫气了。
秦羽悠把笑容收了回去,很认真地直视顾源枫的眼睛:“抱歉,源枫。有些事情,我真的不能说。我不想骗你,你也不要逼我,好吗?”
顾源枫在秦羽悠眼里看到了真诚及歉意,烦躁的心不知为何渐渐平静了下来。他长叹了一声道:“好,我不逼你。”
“谢谢你的理解。”秦羽悠脸上绽开了开心的笑颜。她清楚,顾源枫既已答应,就不会出尔反尔地究根问底。
她朝顾源枫笑了笑,向暂居处走去。她的背影看起来很纤细很柔弱,却又有着莫名的神秘。
顾源枫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有无奈,还有一丝丝宠溺。他轻声呢喃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又何苦逼你说出来呢?无论怎么样,你还是我妹妹,不是吗?”
微风拂过,将他的轻语吹散在天地之间。
71 假作真时真亦假
秦羽悠最近过得格外充实,每天都忙于摄影棚——饭馆——住所这三点一线的生活。
但是,这种单调的生活最是容易过去。当秦羽悠回首试镜之时,已经过去近两个月了,电视剧也播了差不多三分之二了。
这一段时间,除了剧组人员和“小跟班”顾源枫,她几乎没见过任何熟人。为了躲避烦人的狗仔队,她每天收工吃晚饭后,就在家里窝着,看看剧本背背台词,有时候还会被顾源枫抓着问她几个关于剧本的理解。他说过,要演出电视剧的精髓,就要吃透整个剧本,对里面的每个人都要有很深的认知,才能将自己代入角色,演绎出最真实、最完美的场景。
秦羽悠对顾源枫的说法不置可否,但从她每次都会老老实实回答他的问题上来看,她是很赞同顾源枫的话的。
这天,顾源枫闲极无聊,又开始“骚扰”秦羽悠了。
“提问,武媚娘为何总是要表现自己的聪明才智?”
“大凡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要想永远不被忘记,唯有惊才绝艳,用头脑征服皇上,才能在他们脑海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在身处后宫时,武媚娘为何时常失败?”
“因为她不懂,男人无论是出色还是平庸,都不会喜欢太过强势的女子,更何况是手掌天下的皇帝。她可以意志坚定,却不能太过咄咄逼人;可以出建议献计谋,却要让决定权掌握在皇帝手中;她可以展现她的才华和头脑,让皇帝感到和她谈话很有趣,但应该要在适当的时候装装傻,表示她的角色一直都是解语花和贤内助,而不是干涉朝政的夺权者。”
“OK,接下来谈一谈正事。”顾源枫坐直了身体——每次一有正事,他总是认真极了,“上次说的那张专辑,可是要等这部电视剧拍完再录制?”
“你说呢?”秦羽悠一手托腮,“你觉得杨导会给我放假几天,好让我完成那张专辑吗?”
“也是。那就不打扰你看剧本了,这事等一个多月后再解决吧。”顾源枫能拿能放,一句话就把专辑一事拖后。
顾源枫走后,身边安静了下来。
秦羽悠埋首于剧本之中,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同一页——那一页描述的是她明天要演的剧情:武昭仪振喉绝襁褓之儿!
这一幕的具体情节如下:为了夺嫡之位,武昭仪藏匿起身形,等王皇后逗弄完小公主后悄悄地扼死了自己还在襁褓中的亲生女儿,佯装欢笑地迎接高宗,发现小公主死去后,由宫人指证惟有王皇后探视过小公主,从而点燃了高宗的怒火,让他产生了废后的念头。
这一幕,何其熟悉!前世,她的对头皇后正是用类似的手段,把谋害宜王嫡长女的罪名嫁祸给她,才使得宜王怒上心头,把她投入牢中。宜王正在气头上,她百口莫辩,最终才丢了卿卿性命,连家人是否安好都不知道!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皇后的狠毒,让她都甘拜下风!为了宜王的独宠,为了自己的爱情,皇后罔顾血脉亲情,生生把前一刻还在自己怀里撒娇的长女推入湖中淹死,只为让秦羽悠处于万劫不复之地!
皇后心愿得偿,她死了,死在肮脏恶臭的牢房里。但是,她又活了,活在另一个时空。她不知道,在自己死后,皇后是不是获得了梦想之中的独宠,和宜王肩并肩站在最尊崇的地位?还是又有一个妃子占了她的位置,依旧和皇后平分秋色、同掌后宫?
皇后真的很可悲,她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看不清宜王的真心——他的真心即是无心,他可以爱着全天下人,却不可能把心放在一个女人身上。他一直一直,都控制着对她们的宠爱,好均衡后宫的势力啊!
她的手指蓦然收紧,又在片刻后放松下来。
那些事情早已过去了,她再也不需要如此执着地恨着谁。前世的朝朝暮暮,在今世已经沉淀成回忆。若不是现在演着宫廷剧,她甚少想起那些已经远去的画面了。
现在,我已有了疼我爱我的父母、酷似儿子的弟弟,以及时刻照料自己、偶尔可以逗逗趣的另一个大龄弟弟,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只是,那具被水泡得浮肿的尸体、那张失却了血色的惨白面孔,为何总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秦羽悠思绪万千,久久没能翻过一页。
这一夜,她睡得不太安稳。梦中,似乎有谁的哭声,哀怨凄惨,一直在梦中回响…
第二天,莫梵和岳萧寒也来到了浙江横店影视城,同样是为了拍一部古装剧。
莫梵二人前脚刚到影视城,后脚就去了《红颜天下》的拍摄地点。
两个月没有见到秦羽悠了,莫梵有着莫名的思念。当然,他仍不会往情情爱爱方面去想,而是觉得没有了互相较劲的人后,日子也变得无趣了。这大概是因为离开同类后,一个人总是感到孤单吧?
到了目的地后,秦羽悠她们刚好在休息时间。
莫梵扫视周围一圈,没有看到秦羽悠和顾源枫,不由得有点失望。这时候,身边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引起了他的注意。
其中一人满怀感慨:“每次一站到镜头前,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那种气势…啧啧,真要人命!说起来也惭愧,她这么一变身,总害得我时常思维混乱,差点就给她跪下了!”
另一个人接话道:“不单单是你一个人有这种感觉,我上次问了好多人,他们也是这么说的。她的演技也太逆天了吧,那气势竟连旁观的人都以为自己真是奴才一样,只配在她面前卑躬屈膝?你说,她会不会真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原本就是个皇后?”
“切,你是不是看穿越小说看疯了,怎么有这么离奇的念头?不过,我觉得嘛,她就是到了古代,应该也可以当上皇后了。”
“呵,你还敢说我,你自己不也想着些不靠谱的东西么?”
“你们说的是秦羽悠吗?”莫梵听得津津有味,倏尔插话道。
“是啊,除了她还有谁?”二人很自然地回答了莫梵的问题,然后被他吓了一跳,“莫大神?你怎么在这?”
“我也来这里拍古装片。”莫梵回了他们一个简洁的答案,径自朝休息椅走去。
这时候,他看到秦羽悠和顾源枫走了过来。但是,走到半路,他们兵分两路,秦羽悠走向了摄影处,而顾源枫则直接像他们这个方向走来,估计下一幕就要开演了。
顾源枫专心致志地走路,没有发现正前方忤着两尊大神。直到和莫梵距离缩短到五米内且和他面对面,他才愕然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这的目的和你们一样。接下来是哪一幕?”莫梵开门见山地问道。
“武昭仪振喉绝襁褓之儿!”
浙江横店影视城是中国最大的影视城,若是莫梵要拍古装剧,确实来这里的概率很大。所以,顾源枫表示淡定。
莫梵和岳萧寒坐到顾源枫身边,一起观看秦羽悠的表演。
“Action!”
王皇后没有生育儿女,看到婴孩时既羡慕又有一份天然的慈爱,特意去看望武昭仪的新生公主。
小小的婴孩肤如白雪,天真可爱。她看着小公主那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珠,心生欢喜,逗弄了小公主好一阵子,等她睡着后才离去。
她刚踏出昭仪宫走了没几步,只见空荡荡的昭仪宫里的一根柱子后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正是王皇后误以为不在的武昭仪!
她走到摇篮前,俯身亲了亲小公主娇嫩的脸颊,露出一个诡谲的微笑。
她轻启红唇,在女儿耳畔呢喃道:“宝宝,娘亲是爱你的,但为了皇后之位,娘亲不得不牺牲你。只有成为皇后,娘亲才能保护好你的弟弟妹妹们。你死后,娘亲会让你父皇封你谥号,你的地位,永远在那些贱民之上!宝宝,到了黄泉后,一定要投一个好胎,千万不要再找一个像我一样狠心的娘亲…”
她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柔,仿佛溺爱儿女的母亲的摇篮曲,然而,她话语中的内容,却像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剑,不见血不归鞘。
她伸出双手,握住了女儿的脖颈。
婴孩的脖子是那么柔软,那么脆弱,似乎只要轻轻用劲,就可以将它扼断。
武昭仪的手渐渐收拢,泪水也在同时扑簌簌流下,一滴一滴,像是串了线的珠子。
小公主感到窒息胸闷,从梦中痛醒,小手小脚乱踢乱蹬,却渐渐没了力气,从空中坠落。那一双最纯净最澄澈的眼睛,也失了灵气,浮上了死亡的灰色气息。
看着小公主憋得青紫色的脸最终没了生气,武昭仪收回沾了亲子亡魂的双手,捂着嘴,把哭声噎在喉咙里。
她哭了几声后,抹干了眼泪,在铜镜前收拾好仪容,确保万无一失后,挂着温雅的微笑去找唐高宗。
她的孩子不能白死,这个机会,她绝对不能错过!
她的笑容宛如四月的春风,是那么的和煦温暖。
“Cut!”
秦羽悠怔怔地站在原地,有些魂不守舍。被旁边的人提醒后,她习惯性地走向顾源枫这里。但她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就连顾源枫都看出她的失魂落魄来。
“羽悠,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从没见过秦羽悠这般神色的顾源枫慌了神,急吼吼地跑到她身边急声询问。
“啊,没事。”秦羽悠总算回了神,急忙扯出一个笑容来。但那个充满不明意味的笑容,却不知是在宽慰顾源枫还是她自己。
刚才,刚才在演戏时,当她扼着女婴脖颈时,她有一种错觉——她手中握着的是前世溺水而亡的那个女孩!
她的理智告诉她,那只是错觉,并引导着她将这场戏演完。这场戏是假的,唯有眼泪是真;她的表情是假的,唯有情感是真。但是,当这一幕落下帷幕时,她的理智开始消退,使得情感占了上风,让她不由得失神。
在这一瞬间,她无比想念她的父母还有苏炎。
“我想打个电话回家。”秦羽悠是务实派的,说做就做,掏出手机就开始摁号码。
“啥?”顾源枫被晾在一旁,满头雾水。
72 流水有意花无情
一个电话下来,秦羽悠的神情回复了平日的温婉。那些失措,那些不安,都在萧云嫣的嘘寒问暖中消散了。
“好了,我真的没事了。”秦羽悠见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她的顾源枫,感觉十分窝心。
是啊,现在她不是孤单一人,她还怕些什么?有些事情,该从记忆里淡去了,留着只是空添悲伤。
“谢谢。”她无声用嘴唇说出这两个字,然后笑开颜了。
顾源枫松了一口气。秦羽悠第一次说自己没事时,他是半点儿也不信。那种表情,那种笑容,哪像没事的样子?好在她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没再让他担惊受怕下去。
“没事就好!对了,莫梵和岳萧寒也来了。”顾源枫终于想起被他丢到一旁的两人。
“原来你还记得我们两个,真不容易。”莫梵似无意似轻讽地说道。
顾源枫面露尴尬之色,却没说什么。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忘了他们是本分,谁让那两人和自己交情不深,他在心慌之际自然无暇顾及二人。
“很久不见了,你们近来可好?”秦羽悠很礼貌地上前问好,但这句问话却很生硬客套。
她从不觉得这两个人和她关系有多好,对待他们的态度比陌生人要亲切一些,却比朋友要生疏得多了。况且,她现在不想再和莫梵有何种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