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气大有个好处，就是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记得名字，而不像她那样，处处打听那些名声不显的艺人的名字。
好在前一番时间，她在认明星脸上花了不少功夫，而眼前的演员又多数是有点名气的明星，所以，认全所有演员并不是太过艰辛的过程。
在秦羽悠和别人互动的时候，她时不时把眼神转向一处角落。
那里只有莫梵和岳萧寒两个人。
莫梵的举动很古怪。
自从陈继杉放下话来要他们互相熟悉一下后，他一直没有动静，只是和自己的经纪人在说些什么，或者是自己做着自己的事。他声名在前，不乏想上前结交他的人，但他们全被他周围散发的疏离感隔阻在一旁。
一整个早上，他没有和任何人攀谈过，包括楚落遥。
秦羽悠看不懂他。升到他这个位置，应该对人情世故有更深的体会，不能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至少也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善意吧？他倒好，把所有人抛在一旁，完全不理会他人的好意或是恶意。他就不怕得罪人么？还是坚信自己会永远是个不倒的影帝？
人生世事难料，一脚天堂、一脚地狱是经常发生的事。秦羽悠不相信他不明白这点。那为什么，他能安之若素，完全不理会他人？
莫梵在她心里，就像一团解不开的谜，神秘而深不可测。
突然，她心里一动。似乎，她忘了什么…
秦羽悠扫过四周，在看到楚落遥的时候猛然想起什么，目光在莫梵和楚落遥身上来回打转。那诡异无比的眼神，愣是让无视他人目光的莫梵心有所感地转过头来。
秦羽悠很自然地移开视线，似乎对一切毫无所知。
莫梵疑惑地扫了周围一圈后，毫无所获地收回了目光。
顾源枫看向秦羽悠，眼里是□裸的疑问。
秦羽悠的异常视线没有躲过身旁的顾源枫。
“你说，在这片耽美剧中，莫梵和楚落遥二人，谁是上位者？”秦羽悠小声地问道。为了防止剧本外传，试镜前她拿到的剧本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里面并没有和两个男主角的剧情在内。
上位者？顾源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待明白后，才知道秦羽悠的诡异眼神是因何而来的。
“我哪里知道。”顾源枫丢了个卫生眼给秦羽悠。
他又不是那些所谓的腐女、耽美狼，会对这些东西有所研究。谁上谁下，还不是他们的角色限制的么！
也不怪秦羽悠对此感兴趣。前世，她看到的那些娈童、男宠都长得一副或柔媚或温润的模样，甚是温顺驯服。而莫梵和楚落遥虽相貌俊美，却也都是强势之人，她实在无法想象其中一人在另外一人身下婉转娇啼的模样。
心思一起，她就忍不住全身一抖。这也太考验她的想象力了吧！
前世经验使然，秦羽悠并不歧视分桃断袖之人。
宜王有一个男宠，名为荆言。秦羽悠和他有些交情，很佩服他的心性。
荆言无论长相还是举止都像一阵温柔的风，不具半点侵略性，这也是秦羽悠和他来往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曾得宜王援手，从牢狱之中救出无辜的双亲，从此跟随宜王左右，即使后来委身人下，也没有半句怨言。
虽然身为男宠，但他从不妄自菲薄，无论是学识还是性情，都不比一般文人墨士逊色，甚至有跻身于朝堂之上的资格，可惜被身份所阻，无法一展抱负。为此，秦羽悠倒是嗟叹不已。
秦羽悠胡思乱想了一通，每当思绪转到两人一脸娇羞的模样时，就主动卡壳了。那种画面，非常人所能想象。
完整的剧本分下来后，秦羽悠兴趣盎然地翻了一遍，然后囧了。
剧本中的两个男主角都是强硬派，和莫梵和楚落遥的性格相符。里头二者的关系是…强强。
两人同时遭殃啊。秦羽悠幸灾乐祸。但看完自己的戏份后，她没话了。得，她的角色更惨。
莫梵扮演的角色名为薛磬之，是她的好友兼心上人；楚落遥扮演的角色名为靳文旭，是她的未婚夫。她把薛磬之介绍给靳文旭后，她的心上人和未婚夫共同经历一些曲折后相爱了，她被炮灰了。最后，她退出了他们的世界，一个人孤老一生…
悲情女主。不对，她连女主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个悲情女配。而且是一直被虐的悲情女配。
先是心虐，再是身虐，她怀疑写下《夜未央》这个剧本的编剧有后妈倾向。
《夜未央》是以一桩连环杀人案为主线，织就了一个充斥着痛苦绝望和丝丝甜蜜的男子爱情故事。薛磬之是家喻户晓的天下第一名捕，而靳文旭，是岳华山庄的少庄主。秦羽悠扮演的角色江宁萱，在江湖上是个小有名气的侠女，江湖世家江家的嫡长女。
由于一桩连环命案惊动了朝廷，薛磬之被派出调查此事。江宁萱偶识薛磬之，被卷进命案中。为了保护江宁萱的安危，薛磬之和江宁萱结伴而行，共同寻找蛛丝马迹，意图揪出幕后黑手。
靳文旭碰巧遇见二人，经由江宁萱介绍后结识薛磬之。二人一见如故，结拜金兰。后来，在惊险的查案过程中，两人之间产生了只可压抑在心底的悖德情愫。江宁萱并非傻子，从二人相处的奇异模式中得知了他们的情感。
这种情感不容于天下！为了两人的未来，此后，江宁萱故作不知，有意无意地掺和到两人中间。但最终，她被他们之间的感情所动，决定成全他们，在找出幕后黑手后，毅然决然地从二人世界中抽离，最后孤身一人，在静谧的湖畔木屋中终老…
秦羽悠合上剧本，叹道：“源枫，你看我是不是长着一张找虐的脸？”
顾源枫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疑惑地挑了挑眉，仔细看了看秦羽悠那张清纯带媚的脸。
秦羽悠的长相颇有些向狐狸精靠拢之势，媚而不俗不妖的气质确实很容易招来女性的嫉妒，却怎么都跟找虐二字挂不上边。
顾源枫诚实地摇头。
“那为什么我演的角色一个比一个悲惨？”秦羽悠装可怜。
顾源枫莞尔。要不是秦羽悠说出来，他还真没注意这点。
综上所述，只说明了一件事：秦羽悠的运气实在不够好。
“这是人品问题。”顾源枫假作正经道。
秦羽悠笑着撇了顾源枫一眼。
在谈笑间，她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投射在自己身上凝视了片刻。
秦羽悠倏然转头，却没有寻到视线来源，仿佛刚才隐隐的目光只是错觉。
凭着直觉，秦羽悠看向莫梵，却见他正埋头于剧本之中。
难道，真的是错觉？秦羽悠笑了笑，无视了刚才的视线。
她没有看到，当她挪开目光时，莫梵恰好抬起了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42 气息相似的同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此话不假。
性格相近的人总是容易被同伴所吸引，正如正负极磁铁，会身不由己地靠近对方。
初见秦羽悠时，莫梵眼中无她，所以，忽视了她身上和自己类似的波长。但是，当他正视秦羽悠时，他蓦然发现，原来这个人是他的同类。
一样的淡漠，一样的冷情，一样的…虚假。
他们的区别只在于表露在外的性格不同。他冷酷，而她温婉。但他们心知肚明，那只是表面的伪装。
进入娱乐圈多年，莫梵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同类，那么的相似，却又那么的神秘。
秦羽悠看不懂莫梵，但莫梵又何曾看懂了她？
他们两人就像是镜子内外的两个影像，虽然极其相似，却又虚无缥缈摸不到对方的影子。
莫梵原以为自己有生以来都无法遇到同类。因为一个人若是要演一辈子戏，实在太过耗神，也太过伤神。
无论什么事情，想要维持一辈子都很难，况且演戏。
无时不刻地保持面具，并没有旁人想象中那么简单。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语言，都需要经过心里反复思量后，才允许从喉间吐出。
他的世界，是虚构的；他的世界，是冷清的；他的世界；是孤独的。
但是，他找到了同类。
孤寂了许多年的人，当看到同伴时，第一个反应不是躲开，而是靠近，因为那深入骨髓的寂寞，其他人不懂。
所以，他向她靠近。但靠得越近，他愈发看不懂秦羽悠。相似的她，竟然给了他无比的陌生感，而非同伴间的亲切。
他的演技，是在生活中淬炼出来的。那是长年累月的伪装积淀下的产物，没有破绽，也没有空隙。
所以，他更加看不懂秦羽悠。她的生活环境很简单，和挣扎着生存的他不同。但是为什么，她竟能将演技天衣无缝地融入生活的点点滴滴？
秦羽悠一直都在温婉地微笑，仿佛目中所见的一切都柔了她的心。但是，同类的直觉告诉莫梵，那只是一张制作精美的面具，它的唯一用途就是欺瞒所有人的眼睛。面具下的面孔，可以是狂放不羁的，可以是怯懦胆小的，可以是骄傲自大的，却不可能仅仅只是温柔。
真正温柔的人，是不需要无时不刻地带着一张温婉的面具来掩藏自己真实面貌的。
面具下面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表情？莫梵很好奇，因为他看不出来。秦羽悠的面具仿佛已经和她脸上的皮肤融为一体了，他不曾见过她有半分的失态。也因此，他对秦羽悠兴起了不小的兴趣。
外界环境使然，莫梵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童年。他的成长之路，长着狰狞的荆棘，开着血色的鲜花，铺着尖锐的石头。一路的跌跌拌拌、头破血流，让他学会了以假当真的演技。但也因此，他的童年一片灰暗，了无乐趣，即使到了功成名就的时候，也缺乏各种兴趣。
唯有演戏，是他的兴趣所在，无关目的。
最初，演戏只是他生存的必要手段。但是，当他发现那些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人没能看穿自己的戏时，他就不由得欢欣。那些自诩为聪明人的愚昧者，在他搭建的舞台上□出丑恶的嘴脸犹不自知，还装着绅士风度相互礼让——看在他眼里就像一出滑稽的小丑戏！
这多么好笑！
演戏是会上瘾的。演到后来，他爱上了演戏的感觉，并走进了演艺圈，成为一名影帝。
除了演戏，他几乎没有其他兴趣。能令他感兴趣的东西，实在少之又少。
而秦羽悠，恰恰进入了这个行列，成为他稀有的感兴趣对象之一。
难得对人产生兴趣的莫梵，时常将目光投注在她的身上，然后在对方察觉后，不露声色地移开视线。
这也造就秦羽悠的疑惑。
“梵，你…”岳萧寒迟疑地开了口，却不知该问什么的好。
他从来没见过莫梵这么关注过一个人，还是女人。所以，他的思维偏向了歪处。
“她是同类。”莫梵眼睛亮了亮，“她身上有着同类的气息。”
岳萧寒听懂了莫梵的意思，惊诧地看向秦羽悠，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同类！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个词包含了多重的分量！虽然在第一次见面时，他从祁暄的目光怀疑秦羽悠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但没有想到，秦羽悠竟会是莫梵的同类！
冷心、冷情…这会是那个拿温婉微笑当招牌的秦羽悠的真实性情吗？
不可思议！
秦羽悠伪装得太过完美，若不是莫梵的话，他不会发现秦羽悠原来是这样的人！
“劲敌？”岳萧寒给秦羽悠注释。
“是，劲敌！我怀疑，她的演技，水平不止那张MV那么简单。”莫梵眼中兴起了一种趣味。
“那么说，她一直在藏拙？”岳萧寒更加吃惊。那样的演技，还是她放水下的水准么？那她真实的演技，岂不是…和莫梵差不多？
“缩放自如…能达到这个境界，她的演技，绝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现在回想起来，那首《寂寞梧桐》的MV并非表面上的实力相当。她先用第一幕衡量出楚落遥的演技高低打个平局，第二幕故意输给他，然后在第三幕赢回。这样做，既不会得罪楚落遥，又让人明白，她的演技绝不逊色于楚落遥！”莫梵赞赏道。
可怕的心机，可怕的演技！岳萧寒打了一个寒颤。他突然想到秦羽悠的歌。难道，那被称之为天籁之音的歌喉，也是藏拙后的水平？那她的真实实力，未免太过可怖！
他把自己的疑惑向莫梵说了。
莫梵身体一震。这倒是他没想过的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这个影帝，岂不是还不如秦羽悠吗？
演技，他们也能相差不多，但是在唱歌一块上，他就远逊于秦羽悠了！
被称作造物者宠儿的莫梵，自然有一副好歌喉。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些微的磁性，还有一丝冰泉般冷冽的声线，唱出的歌声能让人沉湎于他创造的世界中。
但是，他做不到像秦羽悠那样，用歌声打动人心，用歌声触动人的灵魂。他能做到的，最多只是让人身临其境罢了！
一个比自己还要优秀的同类吗？除了地位外，实力还要比自己强…
在他注意到身后拼命追赶着自己身影的楚落遥时，他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已经跑在自己的前头！
认识到这一点的莫梵并没有生气嫉妒，反而兴奋了起来。
多少年了，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让自己追赶的身影。
从他踏入演艺圈后，他一直都在众人前面领跑，而其他人，只有在后头追赶的份。一个人在最前头，没有目标地奔跑，这种感觉孤独而又寂寞。
而今，终于，他能有一个奋斗的目标了！
“梵，你的眼神好可怕。”岳萧寒被冰山中的火焰骇到了。
冷静，冷静…莫梵努力让身体降温。秦羽悠给予他的刺激，竟然让他无法保持时刻戴在脸上的面具！她，果然是个劲敌！
“萧寒，你能看得出她现在的表情有几分真几分假么？”莫梵示意岳萧寒看秦羽悠和顾源枫的互动。
岳萧寒点了点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秦羽悠。
此刻，秦羽悠正在和顾源枫聊天。她的脸上，时而温柔，时而戏谑，时而狡黠。无论是哪一个表情，都是那么真实，宛如那些表情是直接从心底释放到脸上去的。但是，经莫梵一说，他实在不能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
因为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譬如现在。
“看不出…若不是你之前的话，我会以为这就是她的真实表情。”岳萧寒老实认输。
“我也看不出来…我甚至看不出，她的那些表情中，究竟有没有真，或是假。”莫梵长叹。她的表情无懈可击，让他分辨不出真伪。
岳萧寒惊讶不已。就连莫梵，也分辨不出来么？
“不过，在这一点上，我也不会输她。相信她也一样，看不出我的真实情感。我们，最多只是扯平。”说到这里，莫梵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邪魅的微笑，勾魂摄魄，“萧寒，你猜猜看，我和你说话时，究竟有几分真心？”
这是一个诡异的问题，让岳萧寒的心向四肢百骸发出冷气。
“梵，你开玩笑的吧？”岳萧寒努力抑制自己汗毛的起立，“难不成，你在和我说话时，也一直在演戏？”
“你说呢？”莫梵笑得更加邪气。岳萧寒僵硬的神情，着实取悦了他。
岳萧寒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想到相处和莫梵相处的那些日子，他开始拿捏不准，自己是不是时常在不经意间入了莫梵的戏台，在和他演着不是同一场的戏？
现在的莫梵迥异于平时，但他居然不知道，这是他隐藏的真实，还是另一个假象…
想要和演技超凡的人交朋友，必须拥有一颗强健的心脏。因为那样的演员有着千百张脸孔，你无法知道，他究竟是在掏心掏肺，还是在演着自己自编自导的戏？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何时对你真心以待，何时对你虚情假意…
岳萧寒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他抚上了自己的左胸。他的这颗心，究竟够不够强健？
“你知不知道，这句话一出口，我可能再也无法完全地相信你了？”岳萧寒怒目而视莫梵。
“这么认真干什么？我只是开个玩笑。”莫梵耸了耸肩。他的形象再一次改变。
话是这么说，但岳萧寒已经分不清他的话地真假了。想到日后的共处，他狠狠地一个激灵。莫梵这个混蛋，说这话是为了找不自在是吧？
“无论如何，你不会害我，是吧？”岳萧寒只想确定这点。
“当然。别忘了，你是我的经纪人，我们是利益共同体，我怎么会害你？”莫梵笑了笑。他看得出，岳萧寒被之前他的话吓到了。
“…”岳萧寒很无力地发现，即使得到了莫梵的承诺，他也无法放心，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吗，他这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混蛋一个！岳萧寒咬牙切齿。若是那句话不出口，他就不会纠结至此。
“这样很好，信任最多给七分，给得太多，自己就会受伤。”莫梵忽然这样说道。他曾经因为太相信别人，而受到无法愈合的伤。现在的他，给不了别人十分的信任，也不会要求别人给他十足的信任。这很公平。
在这一瞬，岳萧寒看到莫梵的眼里划过一道伤。他看不明白，这究竟是真实的，抑或是虚幻的。
43 那一低头的温柔
“陈导…”剧组的一个后勤人员小王走到陈继杉面前，脸色涨红，低垂着头欲言又止，就像一个做了坏事等着老师批评的孩子。
“什么事？”陈继杉看到他的脸色，眉头皱了皱，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道具没带全…”小王的声音越来越小。
为了这次拍摄，他们来到了邻省。临行前，他虽然检查过道具，但只是马虎地扫过一眼，没发现漏了什么。谁知道，等到要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疏忽。
今天是拍摄《夜未央》的第一天，他就捅了个篓子。
“忘带了什么？能不能用其它东西替代？”陈继杉的脸沉了下来。才是电视剧拍摄的第一天就出现问题，任哪个导演都不会有好脸色。
“这次忘带的是刺绣半成品，没办法换其它的。”小王的头又低下了几分。
绣线、针、布、花绷子和绣架他都带了，就是遗漏了绣品。这幅绣品和剧情息息相关，无法用其它绣品替代。更何况，这是个半成品，就算折中，一时间也找不到替代品。现在再回去取，时间会拖延不少。
果然麻烦了。陈继杉紧锁眉头。要不，把这幕放到后面，等别人把道具取回来再拍？可是，秦羽悠已经化好妆了。卸妆后再化妆，花费的时间也很多。
陈继杉一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有绣样么？”秦羽悠走到小王面前问道。
“有。”小王惯性回答道。
“那么，把它给我吧。”秦羽悠微笑着面对小王和陈继杉疑惑的眼神，“真巧，我会一点女红。”
“真的？”小王半信半疑。现代女性都以女强人为目标，会女红的女孩几乎绝了迹，秦羽悠会是其中之一么？
但是，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
小王心一横，死马当成活马医，把绣样和刺绣需要的工具找出来给了秦羽悠。
秦羽悠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熟练地穿针引线，把布固定在花绷子上，开始按着绣样刺绣。
她已经化好妆了，穿着古代女子装束的她在刺绣时，仿佛真的变成了千百年前的大家闺秀，温婉可人。
许多年没有做女工了，刚开始时，秦羽悠的动作还比较慢。等寻找回感觉后，她的动作越来越快，纤长的手化作了一道虚影。而那副绣样，一点一点在她的针下重现。在金笼子里仰望天空的雄鹰图，栩栩如生地渐露身姿。
“天啊！”小王惊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着秦羽悠飞针走线，那行云流水的动作让他的眼睛越睁越大。
那只鹰，那幅绣品，竟比原本当做道具的绣品要精致得多！
“苏绣！”见多识广的陈继杉凝声道，眼中有着不可置信的惊讶。
苏绣在艺术上形成了图案秀丽、色彩和谐、线条明朗、针法活泼、绣工精细的地方风格，被誉为“东方明珠”。 从欣赏的角度来看，苏绣作品的主要艺术特点为：山水能分远近之趣；楼阁具现深邃之体；人物能有瞻眺生动之情；花鸟能报绰约亲昵之态。苏绣的仿画绣、写真绣其逼真的艺术效果是名满天下的。在刺绣的技艺上，苏绣大多以套针为主，绣线套接不露针迹，常用三、四种不同的同类色线或邻近色相配，套绣出晕染自如的色彩效果。同时，在表现物象时善留“水路”，即在物象的深浅变化中，空留一线，使之层次分明，花样轮廓齐整。因此人们在评价苏绣时往往以“平、齐、细、密、匀、顺、和、光”八个字概括之，是中国四大名绣之一。
苏绣的绣法何其繁复，而秦羽悠的绣工，居然达到大家的境界！
陈继杉相信自己没有看走眼。他见过些许大家的绣品，其绣工，也只是堪堪与秦羽悠相若！
她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苏绣？她究竟是如何达到这般水平？
依旧是个谜！
秦羽悠没有在意身旁的喧哗，埋首于手中的动作。
针线交织间，她恍惚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心性活泼的女孩，不喜做女红。但是秦家逐渐没落，她为了尽自己的一份力，天天把自己关在深闺里刺绣，把绣品卖给绣坊。她的绣工，也是在夜以继日的刺绣中成长起来的。
她想起了哥哥隐藏于眼中的疼惜，想起了指尖磨出的血痕，想起了每次去绣坊后荷包里的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