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方笑道:“老实,你说叫你开矿的是个大官,俺还不信来着。现在看来,你说的九成靠谱了啊。”
“咱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来着!”
正文 第544节:第二百二十章 喜事将至(3)
“别是同名同姓吧?”金千石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身材瘦长,眼神中也是一股子机灵劲。论开矿出铁的经验,他已经是方下一带几个矿有名的好手,二十来岁,在各矿山已经是打混了十来年,刚能在山里走路时就已经是炉房里的小帮手了。
到如今厮混了十来年,人心世道是见的多了,心也冷下来不少。
见的多了,怀疑也是多了。
王老实这样的人,居然无缘无故的能认识这样的大人物,还拿了开矿的银子把什么生铁局给开创起来,收入不多,人家也不着急,这样的好事,怎么都觉着有点悬。
浮山营的张大人投钱叫他们开矿,除了给过启动的银子,还派了一些帐房和收铁的运输队伍,此外就是再没有消息了。
这么久时间下来,出铁的数量也就平平,还被莱芜各方势力敲去不少,王老实自感对不住东家,心里当然是惴惴不安。
他的家底子太薄,老母病重,儿女尚幼帮不上忙,自从当了这个生铁局帮办,月支银二十两,米一石,每三个月给布两匹,另外每出万斤生铁再赏十两银,这个收入也算不错了…现在浮山生铁局在矿区有三个高炉,用工四百人,一个月出铁正好是三万斤生铁左右,这样王老实的月收入达到了五十两银。
这其中还要被方下镇各方势力勒索去十来两,但剩下来的银子也是一个富户小地主的月收入了,好好攒起来,将来一家也不会有冻饿之忧。
收入越高,他的心里就越不做主,听说了张守仁即将成亲,王老实一核计,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和很多普通的人们一样,象这种上位者的大喜事,对下头的普通人来说,就是一个和上位者拉近关系,表达忠忱之心,一尽自己礼节和心意的大好机会了。
“好了,王帮办,你的对牌验证无语,你可以进去了。”
守门的士兵把腰牌交给了一个值日哨官,由哨官验对完毕之后,然后把铜牌交了回来,这上头写着王老实的姓名,职务,体貌特征,有阴阳两面,这是绝对不能丢失的。
把腰牌小心翼翼的穿回到腰带上,王老实也是向着金千石瞟了一眼,意思自然是很明显,到这种程度,张守仁的身份,当然无需再加怀疑。
此时的张守仁,并没有一点即将成为新郎官的自觉,相反,他却是一脸的铁青,站在校场上,尽管已经是深秋,没遮没挡的校场上风很大,吹在人身上大有凉意,但很多人却是吓的额头汗气蒸腾,因为张守仁的脸色,已经是十分难看。
“把孙良栋叫进来,营门的事,暂且由别人照料着。通知全体,没有要紧公务的,全部在大校场集合!”
他的脾气其实是很暴燥的,只是久为上位,平时多加注意收敛,免的吓坏了人,也无形中得罪了人。
今日发火,是因为新军之中,最近出现了不少坏的苗头。
长期的辛苦训练,每天的枪术训练,火铳训练,练习骑术,炮队的操炮术等等,都是有细致的操典,错上一点,一天都是白练,还得继续重头来过。
然后还有固定的体能训练,队例训练等等。
晚上还要学文化,听兵法课,其中的苗子还要选进教导队,由各个高级将领轮流操练,更加的辛苦。
加上前一阵的大拉练,杀山匪土匪,各队都是十分疲惫。
而眼见大量的金银全部上缴,自己没能到手一文,这军中有不少人,就是动了点坏心思出来了。
今晨得到方家集的报告,有几个浮山兵,半夜去赌场翻墙偷钱,还有几个,在村庄里调戏妇女。
张守仁接报,当然是勃然大怒!
正文 第545节:第二百二十一章 军法(1)
第二百二十一章军法
“所有哨官,他妈的都给我出列!”
张守仁终于开腔,不过语意十分不善。
在场的哨官,全部是跟随他多日的老人,对张守仁的脾气还算是了解的。
当下一个个一点都不敢耽搁,立刻都是昂然挺胸,从队伍中正步出来,然后敬礼,立正,一丝不苟。
“哨官承上启下,你们的差事当的真好!”
张守仁暴怒着,指着几个有犯事士兵的哨官,骂道:“眼瞎心也瞎?最近找部下聊天没有?了解士兵的心思没有?有没有把上情上禀?嗯?快说!”
几个哨官都是默不出声,最近大家的心都有一点懈怠,因为前一阵搞的比较累,张守仁的大麻烦也平安渡过,然后整个莱州小半个登州都纳入浮山影响之下,各种部门成立,浮山营的运作更加顺畅…而且眼看张守仁就要大婚,谁知道这节骨眼上出这种事?
“每人二十军棍,给我往死里打!”
张守仁忍了一忍,把自己亲自动手的欲望按了下来。
哨官们职务不低了,每哨一百多弟兄,当着面被自己狂抽,以后就不好带兵。置之军法,那是另外一码子事。
张世福是军法监刑官,不过执行军法的是军法处的纠察宪兵,全部是选的黑大个子,这也是张守仁来自后世的恶趣味的存留…后世的纠察也是按这种标准来选取的。
在众军面前,“啪啪”的肉击声不断,哨官一级,正如张守仁所说,承上启下,已经是浮山营中的中高级武官,但此时却是被按在地上,一人按腰,两人按腿,两个执军棍,在张世福一声令下后,军棍就是轮流打在屁股上。
这东西,比起皮鞭来还要厉害的多。
后世人看影视剧,可能觉得皮鞭军棍没有什么可怕,但实际来说,在后世某些国家还保留着鞭刑,头几鞭是没有什么,五鞭以后,皮肤开始溃烂,出血,十鞭之后,后背开始有明显的血迹,皮肤象是被刀割开了一样。
三十鞭后,后背就没有好的地方,全部是一道道的小孩子嘴辰一样的伤口,鲜血不停的流淌下来,十分骇人。
而军棍,又比皮鞭更加厉害,不过三五棍下来,屁股和后背一带就黑紫了,这伤比破口还要重的多,也更加疼痛。
所有哨官都是闷哼着,在被军棍击打的时候,尽量忍住不呻吟出声。
他们是带兵的人,自己要是软了,以后就带不得兵了。在浮山掌兵,可是一种谁也舍不得放弃的荣誉。
二十棍堪堪打完,自有医士上来带人下去敷药医治。
哨官陈忠忍着疼痛,对张守仁道:“大人,属下等知罪了。不过…”
“下去!”
陈忠为人十分敦厚老实,很得哨下军心,张守仁知道他要讨情,这时候不能听他的,所以手一挥,喝令人将他带下。
校场一片肃杀,犯罪的士兵都是吓的浑身发抖,面色青白。
正文 第546节:第二百二十一章 军法(2)
浮山这边,向来对敌人不容情,杀响马,杀山匪,杀海盗,几乎从不留俘虏,说是十六岁以下免死,但山匪之中,看着差不多年纪的,也是全部都砍了,人头杀的一串串的…张大人的脾气,现在大家也摸的差不离了。
对坏人狠,几乎没有情面可讲,对官吏敬而远之,没有交情可讲。对普通人,哪怕是四民之中最叫人瞧不起的商人,或是最穷的军户,张守仁却是十分客气,甚至是待人亲切,叫人如沐春风。
不过,对自己的部下,张守仁也是有一股子狠劲。平时爱是爱,打起来可是从不轻饶,犯了错,不要指望法外开恩。
孙良栋这个军法官自从上任后,也是好似改了脾气,原本自己上梁不正的感觉也是差不多全改了过来,下头犯错想指望军法官留情,最好是赶紧不要有这种妄想的好。
这一次的事暴露出来,就是军法处和特务处联手执法,把犯禁违法的人,全部逮了个干干净净,一个没有漏网的。
“我早就说过,军队是暴力组织,暴力对付敌人,也要暴力对付自己人。犯法军士,犯的是我制定的,你们大家都愿遵守的军法…孙良栋,你来说,如何处置?”
“偷窃财物,棍责五十,开革。”
“擅自离营,棍责二十。”
“调戏妇人,棍责一百,开革。”
“私相串连,惑乱军心,棍责一百,开革!”
最后一条,是有几个军士嫌浮山练的太苦,最近登莱镇那边也在招募有资历的营兵,即墨营中有经验的营兵几乎走光了…即墨游击秦增寿这一次跟着魏家胡闹,结果最后闹的灰头土脸闹了个没下场,加上以前的事,这个游击已经威望大损,加之海路被张守仁控制,陆路也被控制,无赖混混都剿了个干净,即墨县中不准乱收陋规杂费,也不准骚扰地方,更不准随意收进入城的税费,即墨营一年最多关三四个月的饷,被限制的这么严,主要是有浮山营的例子在眼前,即墨一带的地方士绅和保甲也不愿合作,这个兵养不下去,秦游击已经成了死老虎,营中的兵精壮的都走的差不多了,风声传来,登州招兵的待遇也不错,而且不必练那么苦,以浮山兵的素质,到那边没准能当个小军官…这样一说,自是有一些人真动心了。
张守仁的威望是没话说的,仁德厚道,驭下以恩结加法度,不过最近他的心思用在几件大事上,带兵是主要立下规矩,给下头的武官分别统领,结果有一些新兵受不了连续不停的训练和拉练杀敌的辛苦和危险,决意出走。
这也算是浮山营成立下来很难得的事了,因为军中待遇好,又风光,还有集体荣誉感等一系列的手段,所以因病或是因伤被清退的多,主动退出的几乎一个没有,串连要出走的,更是首例。
张守仁眼中已经是冷冰无情,慈不掌兵,这事需要从重从快处理了。
正文 第547节:第二百二十一章 军法(3)
“姜小娄,李麦,韩通财,这三人分别犯擅自离营,调戏妇人,惑乱军心三罪,”孙良栋也是满脸杀气,大声道:“依浮山营军法,数罪并罚,超过二百棍者,处斩。”
“大人,饶命,我们下次不敢了。”
“大人,念我杀匪有功…”
“大人,家中还有老母在堂…”
“拉下去,全砍了!”
张守仁负手而立,脸上毫无表情,他的兵,绝不能受这种影响,这几个人,性命绝不能饶了。他心中也是隐隐做痛,这几个人,所说的都是实情,其实要走也是人的惰性,在浮山当兵,荣誉,好处,都是有,但还没有大到叫人忽视一切痛苦的地步。
训练,拉练,杀敌…都是一项比一项辛苦的事。
但军心可鼓不可泄,要是人人想拉走就拉走,这兵就不能带了。
“按大人将令,犯法军士,砍了!”
孙良栋脸上腮帮子肉一直跳个不停,他是最恨这几个兵,丝毫不打算留情。跟在张守仁身边久了,简直不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
当下把手一挥,军法处的兵就是把这几个犯了死罪的拉到一边,几个大个子从背后抽出鬼头刀来。
“兄弟,请下手快些,不要叫我受苦。”
“放心,跪好了,脖子伸直一些。”
在场的都是杀人的老手,当下被杀的也是配合,杀人的相了一相,刀一挥,刀光一闪,几颗人头就是掉落下来。
没有号炮,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但就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几个脑袋被当场斩了下来。
“责打军棍吧。”
张守仁也是有点疲惫,挥了挥手,下令继续行刑。
啪啪的击打声又是响了起来,没过一会,就是一群士兵被打的后背开花,拉下去敷药去了。
寒风之中,所有浮山兵都是挺立的笔直,手中的火铳和长枪都握的紧紧的,今天这一场行军法的大戏,也是果然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所有人都是痛恨破坏军法,破坏浮山形象的人。
吃不住辛苦,或是忍不住军法的人毕竟是少数。当初挑兵的时候,都有立保具结,都是挑的诚实能吃苦的汉子,出身也靠的住的才收下来。
加之在军营中久了,自有一股子集体感,更何况张守仁是刻意加强了这种集体感的培训。
荣誉室,勋章,忠烈祠,各种优厚的待遇,军装军服军姿…一整套的玩艺在上头,都是后世千锤百炼的货色,管用的很。
但张守仁还是不知足!
他知道,眼前的这支军队,还介于封建军队和近代军队中间,最多算是古典军国主义的罗马和秦汉的余荫护佑之下的一种小小的变体,距离真正的古典军队都有不小的差距,离近代军队和现代军队都是差的很远很远。
怎么叫这支军队脱胎换骨,他还有相当长的一段道路要走。
他的理想,是要一支十七世纪最顶级的武器装备,灵魂却是超越了古典和封建,最少要达到近代到现代之间的一支最强的强军。
一支强军,必有灵魂,没有灵魂,吃的肉再多,军法再严,最多是一支近代军队,在人数和优势装备下,或是相差不太多的情况下能打,如果遇到更强的敌人,就需要现代军队出场了。
正文 第548节:第二百二十二章 为何而战(1)
第二百二十二章为何而战
在一个皇朝的初兴阶段,由于吏治清明,粮饷充足,军队有良好的待遇和训练,在战斗力上可以保持相当长的时间。
皇明之初,大明横扫六合,以骑兵对骑兵,由南统北,就是难得的壮举。
到成祖时期,明军屡次扫荡沙漠,蒙古人望风而逃,连做战的勇气也没有。
这样的强军,对上所谓的近代军队,装备相等的话,也是并不吃亏的。
近代军队,只是工业化和贸易大发展,积累了相当的足够的物资来维持装备和训练,同时也更讲究军人荣誉和仪表,骨子里头,就是复兴了古罗马和中国秦汉时的古典军国主义罢了。
只要有足够的钱粮,封建军队和近代军队并没有相差多少,有一些细微的差距,并没有发展到量变到质量,从根骨里来说,是一回事。
与这两者相比,张守仁更希望自己能带出现代军队来。
现代军队,在训练上和前两者差不多,军纪上,可能还要稍微宽松一些。封建军队是动辄砍人脑袋,靠铁血来维持战斗力的例子不少,近代军队,在执行军法上也是绝不会手软。
这两者,都是在思想上和现代军队有差距,所以不得不在军纪上十分严格,甚至到了残酷的地步。
而现代军队,就是物质,纪律,训练,加上知道为何而战,这才是绝大勇气和一支强军的本源!
一支军队,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天上有飞机,没有补给,没有后方,没有基本休息,从头到尾,一直在战斗,有时每天要强行过百里。
就是这样,还屡屡战胜强敌,最后行军数万里摆脱追击,建立根基,这听起来象神话,但这就是一支典型的现代军队的表现!
“要让他们,知道为何而苦,为何而战?”
保一方平安,现在做的已经到极致了。
响马土匪海盗,这三股祸乱登莱的势力已经被彻底铲平,连混混也见不到一个的地方,将士们练的极苦,当然难免有怨气。
士兵总要有假想敌,才能激发潜能,愿意吃苦,并且主动吃苦的。
现代军队的政工工作十分扎实,个人荣誉,为国效力的思想已经深入人的内心,根本不需说太多,从军的人,自己就知道为何而战。
而眼前这些,只知道浮山所的人还都不少,说是叫他们为国,这国在哪儿?
是胶州那些老爷们?
是那些发大财的富商们?
是那些欺负人的衙役?
国的体现,对普通人,对下等人来说,更象是欺凌他们的一个高高在上的可恶形象。
明末时节,清军屡次入关,山东河北等地的百姓在被杀到自己家门口之前,都是事不关已。北方被屡次屠杀抢掠时,南方还在歌舞升平。
后来李自成入京,崇祯上吊,全天下为此事触动的人,根本也就没几个人。
到处都是降官降将,后来清军入关,对很多人来说,不过只是多降一次而已。
正文 第549节:第二百二十二章 为何而战(2)
这天下姓谁,又和自己有甚相关?
一直到后来剃发令下,每个人都要剃掉自己头上的头发时,全天下人才暴起反抗,才掀开了波澜壮阔的南明抵抗史…说起来岂不是笑话?国家不关我事,头发才是要命的事!
当时的人,没有太强的民族意识,更没有国家意识,很多人只是知道有天子,有天命,有王朝更迭,有什么三百年的王朝宿命一说,对这些人来说,与其跟着大明,不如眼睛仔细瞧着,看谁才是新朝之主?
至于异族君皇,反正入华夏者为华夏,华夷之辩只是小事,要紧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富贵荣华。
对士大夫来说都是如此,更何况这些连饱饭也吃不到口的细民百姓?
寒风之中,张守仁扫视四周,看到的尽是忠勇勤恳的面孔,看到的,也尽是信任自己的眼神,只是这眼神之中,也有一些怀疑,大喜的日子快到了,这样悍然杀人,是不是不吉利,大人驭下,是不是太严苛了一些?
“传我的令,被杀诸人,每家送我的私人抚恤五十两。他们不能算烈士,也不能享受日常供给,不过我不忍心看到跟我多日的弟兄留下遗族受苦,用我私人的钱吧。”
此事还急不得,不过张守仁也是明白,浮山的政工工作,也是必须提上日程了。
听到他这样的话,场中的人都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还是这样的大人,还是爱兵如子的大人。
一时间,情不自禁的呼气声和风声混杂在一处,令人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孙良栋大喝道:“你们这些混球,都给我立正!”
立时就是“哗!”的一声,校场中所有军士和武官们,都是站直身体,人人神情肃穆,眼神中也是坚毅之色。
孙良栋是老人中的老人,而且行事果决狠辣,是个不讲理的凶悍将领。
此时脸上怒气充盈,他在外头正迎宾时,被人紧急叫进来,临近张守仁的婚期出这种事,更叫他愤怒难遏。
“大人供给我们吃喝,拔我们于泥涂之中,他的话就是法,谁不遵守,就是眼前这例子,今天杀这几个,明天谁犯法了,我继续上报,继续砍人,都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很多人参差不齐的答着。
“我听不见!”
孙良栋刚要后退,张世福又上前一步,目光沉稳有致,提气喝道:“你们吃的是谁的饭?”
“张大人的饭!”
“领的是谁的饷?”
“大人的饷!”
“受的是谁的恩惠?”
“大人的恩惠!”
“要报效大人恩德不要?”
“要!”
这一次是所有人齐声回答,整整齐齐的纵队,横队,小队,排、哨,所有人都是昂首挺胸,用尽胸膛里最后的一点气息在呐喊着。
声音如海啸山崩一般,如果说刚刚还有人有点犹豫迟疑,这时候就是所有人都在用尽生平力气在呐喊了。
“好了,解散吧,各队带回。”
正文 第550节:第二百二十二章 为何而战(3)
张守仁面色沉静,眼前几个心腹队官,用这样的办法,解决了一些心理上的抵触,吃人饭受人管,老百姓也好,军人也罢,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不过这还是近代军队的法子,能练出超强的精兵,但距离张守仁要的那种军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当然了,从自己掌握部曲,令行禁止,变官兵为私兵的角度来说,眼下这一番教育,确实也是很不错呢…
所有各队的士兵们都是把长枪或是火铳往前面一斜,一齐喊了一声,接下来各队才纷纷把士兵们带回宿舍。
“就不要悬头示众了。”一群队官围拢过来,浮山营成立到现在,这么当众行军法,而且有处死的人,这还是头一个。
见各人都是面色凝重,张守仁也是喟然叹道:“这几个还好都不是我们浮山和附近集镇的人,听说都是打外面过来的?”
“是的,青州府的两个,平度州一个。”
孙良栋是主审法官,提议从重从快处理的也是他,这些犯法士兵的底细,自然是他最为清楚。
“唔,查清他们的家人,抚恤银子尽快送去。还有,我要提醒你们,胶州以外的投军者,都是难得的豪杰,平时我叫你们一视同仁,此时敏感关头,更加不能使豪杰之士离心离德…要是被我发觉有人排挤外来者,你们都给我小心。”
“是,下官不敢。”
“本队一定一视同仁,外来者有表现优异的,优先推举入教导队。”
“请大人放心吧…嗯,放心进洞房吧。”
到最后,孙良栋还是和张守仁开了句玩笑,众人都是哄笑起来。
大家笑,张守仁却并没有露出笑容。现在□□班底全是浮山出身,而外来的军将最多到中层,这样不好,看来要想一些办法,使外来者中的优秀份子尽快出头。
军中是不可能没有山头的,有大小山头,也方便上位者分化控制。
这一次受损的是外来的山头,他要在这件事上花费点心思了。
婚期临近,但烦心的事不少,一桩桩一件件的,叫他烦燥。
特别是,最近看邸报,他很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倒不是因为张献忠和李自成等人的动向,而是北边。
北边的各军镇都是太安静了!
蓟镇,宣大,辽镇,全部没有任何的敌情报告上来,没有遭遇敌袭,没有损失,当然,明军也不会去主动进攻。
打从崇祯即位以来,清军已经三次破口入塞,从时间和今年的迹象来说,应该是第四次了?
张守仁历史不是特别的强,不过清军数次入塞,给山东河北等地的百姓带来巨大的灾难他还是十分清楚的。
清军数次入边,深入内地,攻克城池,明朝好比一颗大树,李自成等人是蛀虫于内,把大村的内心蛀成了空心。
而满清就是樵夫,不停的在外用斧子劈砍。
两相夹击,最终把参天大树砍翻在地。
清军数次进击,掠走过百万的人口,各种各样的物资,光是金银就有数百万之多,同时是烧杀抢掠,途经之地,往往就成赤地。
一直到几十年之后,被掠夺过的地方还不曾尽数恢复元气。
张守仁隐约记得,清军在今年会入关,但具体的时间和路线,将领人选,这些东西他就是记的十分模糊,根本想不起来了。
这就是历史爱好者和专业人士的不同之处,有时候他也是自恨当初,不过谁能知道自己会穿越时空呢?
总之,前路多艰,君子仍需自强不息啊…
正文 第551节:第二百二十三章 生铁熟铁(1)
第二百二十三章生铁熟铁
相对于整体大局,浮山的繁华是没有太大意义的。
要壮大到能影响天下之势,这条路还要继续向前,一路不停。
所以张守仁对部下的要求,只会越来越严格,而不会有一丁点的松懈和纵容。今日之事,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此。
如果不是上位者必须结婚,必须生子,以张守仁现在的心态,婚姻也是要往后拖一拖的。很多人看他还是吃住在营中,每天正常训练士兵,办事见人,并且开始到处勘探土地,反比前一阵更加辛苦,对张守仁也是更加敬服,谁也不知道,张守仁心里的弦绷的很紧,没有一刻放松过。
“叩见大人。”
“草民孟方,金千石,叩见大人。”
从校场下来,一边是站的笔直,脸色也是十分难看,青白不定的几个矿工头目。
张守仁一见,脸上就是露出真挚的笑容来。
他大步上前,先是把王老实几个亲手扶起来,然后才又在王老实肩膀上重重一捶,打的这个铁匠炉头往后退了两步,龇牙咧嘴疼的不行,这才又大笑道:“老实,你个憨货,怎么说来就来了?”
“俺来给大人贺喜…”
当初张守仁要王老实给自己效力时,这个叫王亮,被人叫浑名老实已经把大号叫忘了的老实人还不愿意。
立炉子当炉首,这行当他干过,心灰了,实在不愿再吃这种苦头。
不料张守仁大包的银子捧出来,家里的境况又太差,不干也不行,算是被赶□□上架。
在来浮山之前,这几个莱芜人还有点七上八下,不知道张守仁的身份到底是什么,结果校场这一场热闹,正好被他们瞧了个十足十。
几个老百姓,算是真吓坏了啊…
张守仁扶着这个生铁局帮办的肩膀,感觉到对方浑身都在颤抖,心中明白,不过并没有说破,只是笑着道:“来了就好,我叫人做几个菜,给你们接风。”
说着就是回头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中军张世强道:“你来安排。”
“是,大人放心。”
其实是一件小事,不过张世强明白张守仁的意思,答应一声,就迅即离去。
“怎么样,老实,九月预计能产出多少,运多少过来?”
“咳,”提起这个,王老实几个都是一脸的惭愧,不过也只能由王老实回答道:“最多还是三万斤,而且要等二十天才能运到浮山。”
“运力是个大麻烦啊…”
产量张守仁不意外,在地方骚扰,矿工不足,物资不足,信心也不足的情况下,一个月还能上交这三万斤生铁,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不知道大人这里一个月要多少生铁,多少熟铁?”王老实试探着问道:“咱们回去后,拼死效力,要是大人能给个准的数字,咱们也好往上头努力巴结。”
“不急,不急…这是老实你的老婆还有孩子们吧?嗯,带了出来多见识见识也好,来人,把孩子们带到家属区去玩,多拿点糖哄着他们…”
正文 第552节:第二百二十三章 生铁熟铁(2)
张守仁一边说,一边带着人往节堂方向走。
一路上当然有不少人,都是向他行礼,神色是尊敬中带着肃穆,到这时,一伙莱芜矿工们才是明白,自己在和什么样的大人物打着交道。
他们彼此都是交换着眼色,也是从对方的眼睛之中,看到了无与伦比的震惊之色。
朝廷这样的大将,怎么自己操心开矿,还和自己一伙子最下等的矿工这么亲热?
不过张守仁的热情,还有骨子里的那种平等视之的态度却是显而易见的,这种真诚,不是装出来的,不是大人物用着下人的时候刻意的那种客气和招拢的态度…而是…几个矿工头子也是颇有经历的人,但他们挠破头皮,也是形容不出来。
其实张守仁得人心,被人拥戴,也是与他对人的这种态度有关。
他说话的风格是直率爽朗,不藏着不掖着,十分痛快,有一种典型的军人的风格在里头。和人交谈,双目直视,态度诚恳而平等,没有丝毫的架子。
这种平等的风格和态度,在当时就是和后世大熊猫一样的珍贵。
因为在这个时代,等级制度是深入人心,行之不疑的。只有少数人,会刻意做出礼贤下士的态度,比如满清的皇太极对汉人降官降臣,就是刻意的拉拢。
张守仁的平等却是发自内心,如呼吸一样十分自然,与他相处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后,鲜有不被感动的。
“这是我们将作处的林主办,也是你们的上司,”张守仁指着匆忙赶来的林重贵,对着王老实几个笑道:“你们互相见个礼吧。”
几个莱芜人咋听这话,还有点战战兢兢的感觉。
不过细看林重贵,众人又把提着的心放下来。
眼前的人,也是一个典型的匠人模样,脸膛粗糙赤红,双手很大,布满着细小的伤痕和火灼的痕迹…这是整天摆弄大锤的人才能拥有的双手。
笑容也是亲切随和,甚至是憨厚。
这是匠人才有的模样和笑容,尽管身居高位,林重贵更是一点架子也没有,衣袍的下摆都是撩起来的,匆忙进来,张守仁的笑话他也没怎么注意…这个匠人头目,现在心里头就是摆着自己的公事,别的事是一律不在意了。
先是拱了拱手,接着林重贵就风风火火的道:“哪位是王兄弟?”
王老实连忙拱手还礼,笑道:“拜见主办大人。”
“瞎,什么大不大人,俺就是给咱浮山打铁造兵器的匠人,大人叫我当个头目罢了,根底还是个打铁的!”
林重贵说话已经不是当年那种畏畏缩缩的样子,大声说笑着,又是向其余几个莱芜客人拱手致礼。
等他们寒暄完了,张守仁道:“老林,给他们说说我们的用铁要多少。”
林重贵答应一声,接着自己毫无滞碍的道:“打造一副铁甲,要用精铁三十余斤,一门火铳,要用七斤精铁,枪头,要两斤精铁,刀,要三斤精铁,头盔,铁手套,护胫,这些原本都是用生熟铁就行,大人的意思,也是用精铁,所以用铁量是降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