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不小的成就,但问题实际上更大,很多学者没有看到,或是没有深入研究,只是为了当时的贸易发达而沾沾自喜。但实际上是,中国的货物特产大量出售,导致江南一带不种粮食,大量出产布匹和生丝,粮食面积大量下降,导致高产区反而缺粮,要从外地购粮。
这就加大了粮食供应的危机,北方已经是小冰河时期连年干旱减产绝收,南方也是缩小了粮食种值,这使得粮食供给压力更大,民间需求更多。
然后就是白银涌入,通货膨胀十分严重。崇祯年间,物价较万历前中期最少涨了四成,有的物产,涨了一倍多的都有。
通货膨胀带来的问题更多更严重,比如农民的负担加重,但最严重的就是明政府维持军费的难度就更加大了,军费开支不足,而发达的是商业,偏偏明朝又不重视商税,或是收取商税的努力被东林党为主的商人官绅集团击败了,所以形成了一个严重的恶性循环,军费不足,民间物价腾贵,朝廷开支剧增,然后加税,加税后农民的负担更重,流亡的农民更多,政府收税的额度只得再次加大…如此就在北方形成了一个死弯,一个无法破局的死循环。
再然后,就是被西方坑了一把,大量的白银涌入,而中国的金银比是固定的一比十,西方的金银比却是十三十四,甚至有时候更高。
这样银子涌入,黄金流出,西方用黄金这样更稳定的贵金属成立了黄金为主币的流通系统,一直到几百年后,这个体系才被取代。
相比金本位,中国的金银价比十分不合理,缺乏辅币,这导致货币体系十分混乱。
正文 第328节:第一百三十八章 贸易发达的真相(3)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很多,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铸币业一直没有真正的立起来。
相比西方的金银铜等主币和辅币,中国一向是以铜币为主要货币的。
铜币为主,交子等钞票为辅,这其实是稳定合理的货币政策,因为大多数农民不需要大额货币,铜币用来交税,平时生活,都是十分方便。
而悲剧的是明朝铜币量只有宋朝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这就造成民间辅币不足,只能大量使用白银,这使得白银成为主流货币,也就是银本位。
银本位导致辅币不足,货币量肯定也不足,一直最简单的例子,赋税。
明初时明太祖十分天真,以为可以用实物税来解决赋税问题,但到了几十年后,他的子孙就必须收取货币单位来维持日常开销。等到了明末时,一条鞭法下,所有的农民都需要上交白银来充实国库了。
但白银太贵重,普通的农民手中是没有白银的,这就使农民在交税时必须借贷,或是低价把粮食卖给粮商,然后用卖来的银子交税,在交税过程中,因为银子是重量单位不是货币,又得重新熔铸,地方官府再收取火耗,又盘剥了农民一道。
再加上白银不是铸币,又是贵重金属,这使得很多富裕家庭大量储藏白银,山西晋商在庭院里挖大洞,一次储藏几十万上百万两的白银都不是稀奇的事。
这样这些白银就退出了流通领域,使得民间的货币量一直在稀缺状态,而且在小额交易过程中,银子一直是被夹剪夹来夹去的,无形之中就造成了很多浪费,而大量的银角子汇总在官府那里时,所有交易人都要被官府坑一道…明清两朝,辅币量严重不足,前者是因为失败的货币政策和开矿能力的不足,而后者就是彻头彻尾的愚蠢…清政府根本就是禁绝开矿,除了少数官矿之外,任何民矿都是禁止的,而且在清朝形成了一个自以为正确的传统就是厉行矿禁。
大臣向皇帝提议开矿就是食利,就是急功近利,而反对驰禁者就是老成谋国,是识大体。
这种认知,在康熙至乾隆这百来年中犹为厉害,成为当时朝野认识的主流。
哪怕就是到清末,大量的外来银币涌入,清廷还如驼鸟一般缩在幻想的沙里不肯拔出来,眼看就要亡国了,才羞答答的出了几批龙洋,而且还是辅币不足,这个问题,一直到国民政府都没有能解决,到共和国之前,银洋和铜钱在民间都是正常使用…货币量不足,而且黄金储备不足,信用体系始终未能建立的起来。
经济问题不是张守仁的强项,不过好歹也看过几本专著,他心中明白,不论明末的海洋贸易对明王朝的统治有多大危害,对民间有识之士和参与其中的人来说,利还是大于弊端的。
犹其是他这样要做大事业的人来说,走向海洋,在这个大航海的时代参与利益的搏击,更是一件刻不容缓的大事!
中国并不是纯粹的大陆民族,也不是纯粹的海洋民族,但未来数百年属于海洋,无视这一点的民族,一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在张守仁记忆中的历史,中国缺了海洋这一课,这一次,则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在他的手中补上这一颗不可!
正文 第329节:第一百三十九章 斩首过千(1)
听说张守仁知道郑家的生意,郑十一还稍觉愕然。
毕竟眼前这位是二十来岁的北方武将,在当时信息不发达的情况下,知道天下大势,并且对各方豪强心知肚明的一般是比较关心时事的文官和士绅,他们有观阅邸报的机会,并且会细心研判,而武将在这方面就差的多了。
一般来说,张守仁是不该知道南方军镇的底细才是。
不过郑十一抬头看一下眼前这位面带神秘微笑的武将,决心还是不要挑战张守仁的耐心为佳。他老老实实的接着道:“大人,家兄的生意做的虽大,但局限在南方,也是局限在几样货物上。”
张守仁点头一笑,接道:“精致瓷器,生丝、丝绸、茶。”
“是的!”
这一次郑十一彻底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年轻的将爷真的不是能糊弄的主,显然对方是真的对南方情形了解至深,说的十分内行。
当下态度便更加恭谨,连忙又道:“这几宗货虽然来钱,比如生丝,一船到倭国,半船银子回来。但现在西夷船只甚多,又是炮舰商船混杂,吕宋等地,已经是人家的地盘。家兄时刻担忧,也不知道这生意还能做多久。”
南方巨盗在战略上还是有点未雨绸缪的意思,十几年前,广东大海盗李旦曾经率数万之众去攻打巴达维亚,不过在坚城之下受挫,损失甚众。
郑芝龙则赶走荷兰人,占据澎湖,对盘踞在台南的荷兰人警惕心也很高。
不过现在欧洲人在南洋的实力越来越强,郑芝龙肯定也时刻感觉到威胁,开辟北方航线,并且在商品上多元化,这个海上大雄有这种考量,这是一点也不奇怪的事。
一听到郑十一这话,张守仁心中就是明白,眼前这位,说的是实情,并不是为了乞活而胡说八道骗他。
当下便是颔首笑道:“令兄称雄海上,吾甚敬服之。那么,他派你前来,到底有什么打算?”
郑芝龙的打算是叫郑十一来收服北方群盗,最好是找个机会叫他们招安,然后找个基地,由郑家暗中收编,接着改变北方海盗小打小闹的做法,把北方航线也掌握在手中。
这个打算现在是不必谈了,北方海盗几近全灭,剩下的小股海盗几乎不值一提,而眼前这位年轻大人雄心勃勃,也是能力出众的人物,这一点,郑十一看的非常清楚。
他是常伴在郑芝龙身边的人,眼前这位将军,眼神炯然有神,决断异常的果决,能带出今晚看到的强兵,手腕也不必提了,再加上有浮山这一块基地,经营也是十分得法…郑十一已经知道,引动即墨营游击将军秦增寿暗中和海盗合作前来的铒就是胶东盐利。
眼前这位年轻的大人手中掌握着大半个莱州府的私盐销售,同时听说还有更多的盐生产出来,一年赚取的利润十分可观,有这种手腕的将军,自然也是人中龙凤,眼下是不如自家大哥,将来成就,也是不可限量。
正文 第330节:第一百三十九章 斩首过千(2)
于是也不必多想,当下就是恭声答道:“家兄派在下前来,就是打算开辟北方商道。小说排行榜
这算是一个折衷的办法,郑家暂且不插手北方的事,但算是张守仁北方货物在南方的总代理。同时,这个说法也是先限制了张守仁经营海上,立刻插手南方的手脚,仓促之间,有这种汤水不漏的提议,眼前这郑十一,实在是一个经营交涉的人才。
“此事我不能立刻答应,容我考虑一下再说。”
将领经商在明朝实在不算什么大事了,山东总兵丘磊就有几家大商行,强取豪夺,在山东购置了大量的土地。
刘泽清不仅经商,还派兵假扮响□□盗,到处抢劫,并且在曹州一带收取保护费,养了两万多兵。
最早是毛文龙在皮岛,因为朝廷给的军饷实在不足,毛大帅就在皮岛经营土产生意,把鹿皮貂皮和人参卖给南方过来的商人,甚至卖到朝鲜倒卖给日本人,毛大帅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支撑了东江镇在辽南辽中一带的攻势,并且养活了几十万难民。
有这些前贤在,张守仁其实已经意动,但这件事其中有一些关节十分要紧,他还要仔细考虑一下。
做生意嘛,讲究的是实力对等。
在陆上,郑芝龙现在虽然兵强马壮,张守仁也不惧他。浮山营马上就要扩编,要招募大量的英雄好汉加入其中,在他的训练之下,最多半年,就有一支五千人的强兵训练出来。
郑芝龙的那种陆师,在他面前,就是渣渣。
但在海上,他的实力就是差的太远,就是一个零字。怎么突破这个零,好生经营到与郑家平起平坐,甚至有超出的可能,这件事,真的是要好好谋划一下才行。
“你随我回去,我们慢慢商量了再说。”
既然有所决断,郑十一和他的随从当然就不必再杀,张守仁话一出口,连同郑十一在内,所有能活命的海盗都是长出了一口气。
那边海滩上的斩杀也是到了尽头,大串的海盗首级被捆在一起,拎了起来。
刚刚表情各异的海盗现在都是一副神情,都是面色狰狞。
鲜血顺着斩断的脖颈滴落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道。
一直跟在张守仁身边的钟显已经吐了再吐,此时浑身酸软,不得已张守仁叫人找来一匹骡子,叫这个还有责任在身的文吏趴着骑在上头。
“走吧。”看到兴奋中带着疲惫的士兵,还有挺胸凸肚,来回巡走的各级武官,张守仁神态轻松的笑了笑:“回浮山所城。”
所有人都昂起胸,不论是什么表情,或是什么身份,都是大声应答起来。
黎明时分,月光的作用变小了,天色更黑了一些,不过沿途所过,到处都是灯火通明。
正文 第331节:第一百三十九章 斩首过千(3)
也不知道有多少松明火把,还有隔几百步就烧起的大火堆。激情火暴的图片大餐
盛夏时节,到处都有树枝,随便折一些下来,就够烧上一会了。
在浮山营兵经过的时候,也有大队军户男子跟随着,大家手中都是拿着兵器,或是有胆大的也提着海盗的人头,一边走,一边在手中晃悠着。
也可以在沿途看到有不少没头的尸体趴着,四周还有狗在嗅闻着,不过又被主人给赶走了。
这些尸体,要留到明天天亮再收拾掩埋了。
等赶到浮山城下时候,东方的天际已经露出微光,火光和黎明的光线相加,天地之间,有一抹奇异的色彩出来。
营兵们和普通的军户们已经混杂在一起,彼此吹嘘着昨夜的表现。当然,主要是营兵在吹,军户们在听,除了少数亲手杀掉海盗的幸运儿能跟上两句之外,大多数军户对营兵们都是露出敬畏的表情。
大家出身都是军户子弟,但现在营兵们的表现已经是远远超过普通的军户,大家的距离拉的实在是有点儿大了。
在城门处,张守仁召开了临时的军事会议。
所有的队官齐集一堂,当然,除了镇守浮山老营的张世福和钱文路之外。
每个队官都是喜笑形于颜色,黄二和孙良栋几个不老成的,嘴都笑咧了,彼此都是勾肩搭背,嘻嘻哈哈说笑个不停。
“全体肃立!”
总算是张世强把首级数点清了,赶来汇报。一见他过来,王云峰就大叫一声,接着所有的武官都是停止说笑,“啪”的一声之后,全部是立正姿式,肃立当场。
在一边旁观的刘景曜和叶曙青等人都是吓了一跳,他们也是在说笑谈话,等着汇报战果,结果眼睁睁看着一群嘻笑状态的武官从放松状态到昂首肃立,这样的反差,确实是有点儿大。
刘景曜今晚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感慨了,不过看到眼前情形后,他还是忍不住叹息道:“国华带兵之手段,神鬼莫测也。”
“老夫一生戎马,也是初见有如此部勒手段。”
叶曙青此时也不再吝惜他对张守仁的赞美,尽管刚到浮山时,他对张守仁的年轻冒进十分的不欢喜。
“禀兵备大人,大人,”张世强现在沉稳有致,颇有一个合格的坐营官的风范,他先向刘景曜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又向张守仁沉声禀道:“大人,我部三死五十七伤,斩首一千三百五十一级,夺得刀四百余柄,斧、长刀、长枪、虎枪、神机三百五十作支,圆盾一百二十面,长盾七十五面…”
听到张世强的话,原本也是有点志得意满的张守仁也是变了脸色,他对着张世强问道:“怎么,有三个弟兄战死?”
“是的,”张世强原本也是一脸春风,此时面色也转为凝重,他沉声道:“伤的不重,但流血不止,柳老头也是想尽了办法,不过血一下子就放空了,人就象个面口袋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嗯,我明白了。”
张守仁一听就明白了,战死的这几个,想必是受了海盗投掷或是垂死拼斗时的划伤,但不幸划中了大动脉,不论是在此时还是在后世,几乎都是不可救治的了。
在后世时曾经经历过战友的离去,在今世还是第一次,一时间,这个在众人眼中虎虎生威的猛将,也是有点儿神色黯然了。
正文 第332节:第一百四十章 布置(1)
第一百四十章布置
“传令全营,三天之后,替死难的弟兄举行葬礼。激情火暴的图片大餐
张守仁发令之后,顿了一顿,又向着众人道:“诸君这一次都做的很好,我很欣慰。”
他平素待人以诚,和蔼中自有距离分寸,上下之间的距离拿捏的很好,所以部下虽敬爱和服从,却很难能听到张守仁夸赞鼓励的话。
毕竟不论是从哪一块来说,张守仁和大家的距离都差的太远了。
这种距离不是指身份上的,而是能力上的。
文才武功,韬略胸襟,都实在是差的太远。
此时听张守仁一句夸赞,所有人都在脸上露出笑容来,孙良栋和黄二几个,更是替自己的队争起功来。
“好了,不必争功了。”张守仁笑道:“兵备大人在此,必定不会叫大家受委屈的。”
听闻此言,刘景曜也是精神抖擞,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束手观战,根本插不上手。明朝文官对武将的傲慢和轻视,还有对士卒的鄙夷敌视都是只能深藏心底,无论是他个人对张守仁的赏识还是对浮山营战力的认知,都使得刘兵备几次按捺住自己干涉战事的冲动,老老实实的留在所城上观战。
此时听得张守仁的话,他便拈须微笑,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按大明军功算法,一战斩首四十级就算大胜,可记一级大功,本次与海盗交战,营兵不足七百,斩首一千余级,呃,这个…这个…嗯…”
刘景曜快把胡须拈断了,眉宇之间的从容自信立刻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就是一副无比苦恼的神情。
明朝军队的战功记算是以斩首来算的,没有斩首,获胜也无功,而以明军的组织方式和战斗方法,悲剧的后勤保障,二百多年以下,斩首过百级的记录实在不多,斩首过千级的纪录更是凤毛麟角。
象张守仁这样,虽然对阵的是海盗,但现在朝野公认,海盗的战斗力不比普通的流贼差,甚至更强,虽不能与斩首北虏,也就是蒙古人比,更不能和斩首东虏,也就是女真人相比,但过千颗首级,按明朝的记功办法,浮山营将士平均每人都有两颗首级的功劳,各级将领的功劳就更大了。
按大明军功制,军士如果独斩一颗首级者,便可以升实授一级,而今晚浮山营将士斩首十余级的比比皆是,要是人人都按军功升授,整个营中将全都是总旗百户,甚至直接够升级千户的都有。
当然军功升官没有这么简单,就算是边军斩首也不会真的如军律所记的那样,斩首只是一个最过硬的依据,还是要看具体的情形,不过有这么多斩首不升官,那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大人,”张守仁适时出来解围:“本次参将可不止是浮山营兵,本所军户全部出战,还有灵山卫也派出援兵,所以功劳不能光算在浮山营一家头上。”
“哦,哦,既然如此,本官明白了。”
正文 第333节:第一百四十章 布置(2)
如果按张守仁的算法,最少能算好几千人一起参战,这样计功时士兵单独算斩首的人数和机率就减低了很多,虽然不可避免还是有一批武官要被晋升——但浮山立营本来就是要提升一批武官上来的。看
就张守仁来说,可能在加衔上有点升迁的可能,但从游击再上一层的可能也不是太大。
朝廷武官虽不值钱,也不是俯仰可得的,虽然不少世家高门的子弟一出生就是千户或是指挥佥事,当差不久就能干到都督同知,但那是高门贵邸,普通将门子弟是没有办法相比的。
“出战的营兵除了值班人员外,全部休假三天。”解除了刘景曜的难堪,张守仁就继续布置军务了:“另外,张世强队官负责安顿好受伤的营兵。”
“张世禄队官,请你准备好一批勋章,准备颁授给此战的有功人员。”
“最后原本该是林队官的责任,不过他现在在北京,孙队官,听说你最近在吹嘘你的数学和文字都学的不错了,请你把本次战斗的详细经过,从发现敌踪到如何应对,然后把战斗经过全部详细写下来,誊写两份,一份归档保存,一份做为教案,以备将来教导队教学使用。”
和其余眉飞色舞的队官不同,孙良栋这个队官在接命的时候就有点愁眉苦脸了。不过教张守仁意外的事,孙良栋并没有叫苦和推辞…张守仁布置命令时是允许部下摆出客观条件的,如果确实有商榷的余地,他也不介意修改自己的命令。
当然,要是命令下达了还完不成,那么军法无情,到时候说什么也是没有用的。
“苏万年队官,请你到银库领一笔银子,抚恤死者家属,安葬费用,伤者的医药费用和所有营兵及将官的赏赐…嗯,就领五千两出来好了。”
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张守仁也是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这一夜,可真是够呛的很啊!
不过想来也是畅快,大杀大砍,把对自己最大的威胁给解除了。
放眼四周,加镇守山东总兵号的总兵丘磊算是自己最大的威胁,但丘磊好歹是朝廷经制武官,太出格的事碍着刘景曜在,此人做不出来。
而且根据林文远的来信,现在张守仁已经能和薛国观搭上线了。虽然内阁首辅名义上是刘宇亮,但薛国观上位是迟早的事,在张守仁看来,只要肯要银子就是好打交道,倒是那些坚持操守的官员还得费一番心思。
现在他已经和刘景曜成为政治同盟,在山东地界是暂且没有文官会动他了,等牢牢把薛国观这条大粗腿攀上,除了一些强力的政治人物外,整个大明都不会有几个人敢动他了。
至于横行山东各地的响马,最少还没有威胁到浮山地界,真正威胁到浮山所的就是海上群盗,而时至今日,这个威胁终于算是彻底解除了。
正文 第334节:第一百四十章 布置(3)
“国华,今日吾才知兵事矣。
等各队官都按张守仁的吩咐去办事,而所有的营兵在齐涮涮立正后又大喊了一声“杀”之后也奉命解散了,到这时张守仁才有空到刘景曜身边伺候,而兵备道看向他的眼神,也是与之前完全同了。
这位自诩知兵,自视极高,哪怕是张守仁替他解围后都傲气十足的文官大佬,此时终于是低下高傲的头颅,对着张守仁极诚挚的道:“浮山立营,吾后顾无忧矣。”
“兵备大人所言极是,”老军头叶曙青的神色阴沉的道:“不过,还有一个即墨营呢。”
“对了!”
提起此事,张守仁倒真的有事要禀报。
他回头看了一眼王云峰,黑室首领心领神会,立刻转身离开。
没过一会儿,几个神色狼狈的俘虏被推推搡搡的押了过来,为首的被打的鼻青脸肿,眼神里也尽是惊惶之色,一见到大票高官在此,浑身都是战栗起来。
刘景曜皱眉道:“这是什么人?”
“回兵备大人,”张守仁神色轻松的道:“这是即墨营的王把总,也是秦游击的小舅子。”
“哦,哦,吾知道了。”
刘景曜一拂衣袍下摆,就象是拂走一只臭虫:“把他带下去吧,凭你处置。至于即墨营,国华,现在宜静不宜动,我想,我们要暂且忍耐为佳。”
他的话没有说明白,不过张守仁也是懂得这位兵备大人的意思。
现在刘景曜争登州巡抚的呼声不小,甚至将来撤登莱巡抚,任山东巡抚也不是不可能。反正听说丘磊就要从登州调走,布防到济南和德州一带了,登莱的战略意义不明,地位下降,就算有海防的压力,朝廷也不大可能把防御重心放在这里了。
在这种关键时刻,张守仁报上斩首一千的大功已经足够耀眼,刘景曜的政治资本也足够了,在这种时候把即墨营勾结海盗的事爆出来,并且牵连到山东总兵丘磊身上,一下子得罪一大批人,在政治上确实有点过于冒进,太不妥当。
于是张守仁含笑点头,看一眼面如死灰的王小舅子,微笑道:“职下一切都听大人的吩咐就是,浮山这里,平安无事,绝不会给大人添乱子。”
“甚好。”
刘景曜心情极佳,哈哈大笑道:“国华,你要赶紧把营兵补齐,你的粮饷,本官会替你优先发放的,铠甲兵器…嗯,这个,本官会尽量设法的。”
朝廷现在是用钱用的海枯石烂,崇祯差点就要把自己的龙内裤拿去当了。登州兵是丘磊这个镇守山东总兵官的直领,一样穷的叮当响,根本把有把饷发足过。
鲁军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装备稀烂,大队鲁军拉出来和叫花子都没有什么匹别,刘景曜不要说只是登莱巡抚的备选,就算当了巡抚,或是做了山东巡抚,在粮饷上可能优先一些,但帮助也不大,况且张守仁自己养兵的银子也是够了,铠甲兵器,就算山东巡抚和登莱巡抚加起来也是份量不足…孙元化在登莱曾经努力过,他雇佣了大批葡萄牙技师和教官,以西式教法操练炮兵和铸炮,并且叫葡萄牙人帮助训练士兵。
结果花费巨资训练出来的孔有德等人投到了皇太极那边,使得清军不仅拥有铁骑和强弓,还有了当时全世界范围内都算优秀的炮兵和火器部队,有此挫折,朝廷是不太可能继续在登莱花一毛钱了。
正文 第335节:第一百四十一章 军人间的叙话(1)
第一百四十一章军人间的叙话
有此认知,张守仁对刘景曜的话并没有直接答允,只是笑嘻嘻的道:“大人言重了,粮饷军械,下官也知道朝廷困难,下官有一得之愚,打算写成节略,上给大人阅览。看
“哦,那等你的书信到登州时,我们再谈吧。”
刘景曜也是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得意过头,毕竟他巡抚任命还没下来呢。
当下微咳几声,便是又对着其余众官道:“瞧了一场大热闹,吾等在此等善后以后,再分返济南,登州,诸君以为如何?”
今次算是一场大功,以大明军制,士兵是独自斩首一级就升迁一转,将领是领五百兵斩首四级就能迁一级,张守仁就算是领五千兵,斩首过千级,也是不知道多少次大功了。
在场的除了几个高级武官外,都是够品级的武官,群盗来犯,大家登州助阵,献计献策,也算是有功了。虽然经制之功是刘景曜这个官职最大,也是专责备兵的兵备道的囊中之物,但大家好歹也能分润一些。
跑上一遭,就在功劳簿上能记一笔,一想起来,自然都是眉开眼笑。
当下就由那个布政使参议拱手,代表众人微笑道:“刘大人之命,下官等敢不从焉?”
“言重,言重!”
刘景曜也是拱手还礼,笑道:“众位节制有功,本官心中了然,绝不会教诸君委屈就是。”
“如此就谢过兵备大人。”
“刘大人所言极是。”
“哈哈,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一群文官彼此恭维,叶曙青等人却是甚觉无趣,只能知趣躲开。
这种节制之功是肯定只算在文官头上的,哪怕叶曙青是都指挥使,也是捞不着半点功劳。刘景曜要是在奏折上能稍带他几笔,就算是给面子了。
“国华将军,老夫从军多年,尚未见带兵有如足下者。”
文官商量分功,张守仁也是借机告辞,浮山那边的情形他还不大清楚,也是急着要回老营去看看昨夜炮战的具体结果。
在他告辞的时候,叶曙青居然带着几个老部属一起相送,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军头相送殷勤,张守仁也是十分承情,言谈上自是十分客气。
在对方夸赞一句后,张守仁刚想客气,不料叶曙青却是又迅速接着道:“不过,数年前,孔有德所带的部下,也是如许精锐,不怕大人恼,军法部勒,训练整齐,士气什么的,怕是不如大人的浮山营。但论起实战经验,还有孔有德的指挥,还有他部下的大炮,火铳之多,恐怕真打起来,浮山营和孔有德的部属,就如昨夜之战,国华将军与海盗的位置要调换一下了。”
听到老军头这话,在场的浮山营的人都是怒气满脸,几个性子爆烈的,如果不是顾忌两边官职相差太大,差点就要和这个老军头理论了。
众人怒气勃发,不料张守仁却是点头,答道:“都司大人说的极是,真要打起来,浮山营现在真的不是孔逆的对手。”
正文 第336节:第一百四十一章 军人间的叙话(2)
孔有德的兵马火炮众多,而且不是那种用偏厢车拉着的笨拙铜炮,而是用葡萄牙技法所铸出来的当时世界上最优秀的火炮,炮壁薄,重量轻,有炮耳可以调整炮身,方便瞄准,还有准星,望山,可以调整射距。
最要紧的就是炮兵是葡萄牙人训练,在登州之乱时,孔有德部杀害了所有的葡萄牙人,而这些受雇佣的葡萄牙人也是战斗到最后一刻为止,尽管他们只是拿银子的雇佣军官和士兵。
当时的瑞士方阵已经成熟,西班牙方阵正是威风凛凛,未来的古斯塔夫就是用长矛加大炮打的俄罗斯人灰头土脸,无法抵敌。
更为要紧的就是西方在火炮射击上的技术发展。
在十六世纪,欧洲人就发明了把复杂的几何和数学计算纳入简单的表尺之中,他们发明了火炮口径对照表,还有“炮规”,可将射击目标进行准确的距离测量和角度定位,此外,还有“铳尺”,可以帮助炮手迅速计算出不同材料的炮弹和不同口径的大炮所应填装的火药的药量。
这些西方军事技术的发展,包括火炮的铸造和使用,中国都是以拿来主义,一经发现确实管用好用,便是立刻全盘接受,并没有一点天朝上国不用奇技淫巧的愚蠢说法和成见。
在耶苏会的努力下,大学士徐光启最先学生接纳,而他的学生孙元化在崇祯三年获授登莱巡抚,启用王征等信教的官员一起学习,装备大量西洋火器,聘请葡萄牙军官来训练大明武官和士兵。
这个进程如果不是因为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的兵变,明朝可能在登莱地区就训练出一支精锐无比,使用大量西式火器的精锐军队。
就算过程被打断了,张守仁也是明白,孔有德的部下是孔有德从辽东游击时带出来的老兵,然后跟着他一起钻在宽甸的深山老林里好多年,用最简陋的装备和女真兵打过不知道多少次,论起胆气和战斗经验,恐怕别镇明军捆在一起也不是对手。
这种丰富的战斗经验已经够恐怖了,再加上西方训练和大量的精锐火器…现在要是孔有德拖一千人出来,对阵浮山的一千人,恐怕完败的就只能是他张守仁了。
不过,张守仁并不着急。
现在的浮山营也是开始崭露头角,等他把整个营的架子搭起来,通过不断的实战来训练士兵的杀人技巧和胆气,而他的阵列训练和枪阵也不是孔有德他们能比拟的,假以时日,等他的马队和火炮部队成型,就是他对这些投降异族的混帐们挥动屠刀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