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是练习专门的器械,小旗官们水平还不足带人,这就要张守仁亲自出马。
还有就是晚间的文化补习课和兵法课,这个就更是只能张守仁来担纲主讲,换了别的人都还不成。
这件事,张守仁也是很苦恼,教导一群文盲和半文盲识字可比带他们跑步踢正步难的多了…
今天上午他在各旗之间巡行,早晨还骑马去了一次方家集,除了看训练之外,就是和利丰行的李掌柜一起吃早餐。
正文 第235节:第一百零三章 文案工作(3)
在吃生煎和喝粥的时候,胖胖的李掌柜拐弯抹角的询问,到底张守仁承诺的五月大量出盐的事情是否还算数。小说排行榜
可怜李掌柜压根就不相信张守仁能够弄出大量的盐来…因为盐场和煮烟的人手是固定的,就算发动全部浮山的军户煮盐,所得到的数字也远远达不到张守仁承诺过的。
这件事在李掌柜看来是属于年轻人嘴上无毛乱说话的结果,他相信张守仁现在一定很后悔当初所吹的牛皮,但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台阶可下。
所以如果不是东主逼的急,李掌柜根本不想问这种叫人尴尬的问题。
谁知道他忧心忡忡的发问之后,张守仁却是答的异常爽快,在一边嚼着美味的生煎的同时,张守仁也是含糊不清的告诉李掌柜,大量的精盐就要熬制出来,数量惊人,利丰利现在愁的不是张守仁没有货给他们,而是要愁在短期内连续不断的调动银根来吃下源源不断出来的上好精盐。
据张守仁说,不仅是盐的数量增加多少倍上去,而且质量也是十分的地道上乘。
当时山西有一种贡盐叫做解盐,是山西解州解池中所产的池盐,青白细密,十分地道上乘,口感好,不是那种海盐的苦咸,所以这盐价格十分高昂,一担解盐少则八两,最多要卖到十二两,这价格就是胶东海盐的四倍到六倍,两者的价格相差这么大,主要就是从品相到口感都有极大的差距。
现在依张守仁的说法,他这里一年能产出过百万石以上的解盐质量的精盐…对这种话,李掌柜只能报以苦笑了。
如果对方不是一个手握重权杀人如麻的角色,李掌柜很想好生的劝说几句。小伙子不要好高骛远,踏踏实实的做事比成天做白日梦要强的多了。
见他这种表现,张守仁当时也就是笑笑,没有多说,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才好多加解释,现在说的再多,人家没有见到实际的成果之前是不会相信的。
他正在案前伏案工作,每天都有数不清办不完的大事小事,一桩完了又是另外一桩接着过来,打登州回来后,每天伏案工作的时间不低于两个时辰,现在各队、旗之间都是建立了公文档案制度,凡事不是口头上说一下就行,只要涉及到训练计划的进度,或是要买什么东西,或是搞什么建设之类的事,报告就先直接打过来了。
然后张守仁就要核实,归类,还要把这些文书中的格式错误和文字错误全部找出来…这种事弄的他苦不堪言,要不是知道大明的秀才一个个眼高于顶,都是自视为文曲星君,他真的很想雇佣几个秀才来教导部下读书识字和书写公文档案了。
但现在这个时候,也只能自己咬牙切齿的苦熬,一切光明的未来,还真的很遥远就是了…
正文 第236节:第一百零四章 出盐(1)
第一百零四章出盐
正在苦恼的时候,孙良栋满脸冒着红光,大踏步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显是出了什么要紧的大事。小说排行榜
“又在慌什么?孙良栋,你这家伙,能不能稳住,沉住气…嗯?”
“能!”
孙良栋猛然答一声,然后就坐在张守仁对面的椅子上,开始一口接一口的大喘气。
整个屋子里就剩下这厮拉风箱般的喘气声,等他喘了十几声后,张守仁终于忍耐不住,笑骂道:“混帐东西,快说罢!”
所有的部下,也就是林文远和孙良栋几个敢和张守仁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林文远是张守仁的大舅哥,彼此亲戚关系,这不消多说。
孙良栋这厮纯粹是敢于犯浑,所以真是天生的胆大包天。对张守仁,亲丁们是又爱又敬又惧,而且,多数人是惧比敬多,敬又比爱多。
毕竟全是大老爷们,而且关键是张守仁在训练时可是六亲不认,就连林文远这样的大舅哥也曾经每天挨打,最终闹的林云娘曾经和张守仁讨论过,能不能不要叫她哥每天趴着睡觉。但是,可能是林云娘没有正式进门,吹的风还不是枕头风,所以说的话也归于无效,林文远每天还是被打,然后趴在□□哎哟不停,弄的林云娘气的牙齿痒痒,可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在可能影响到生死存亡的大是大非问题上,张守仁还是蛮能坚持立场的…当然,代价就是林云娘那段时间见了他,每次都赠送白卫生球…
这样所有人都是被他训怕了,也打怕了,当然他对士兵一视同仁,十分关心,甚至关心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所以不管怎么训斥或是痛打,士兵对他的敬爱到也是与日俱增,不必担心有哗变的危险。
“大人,盐场今天出盐,钟显那厮叫我来问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什么,出盐啦?”
虽然计算日子,张守仁也知道出盐的时间就是在这一两天内,但是一听说果然是出盐了,当即就是火烧屁股一样的跳了起来。
“哟哟哟,大人,不要这么…”
“你小子找死是吧?”
张守仁横眉立目,孙良栋立刻也是软了,当下便是笑道:“知道大人高兴,才和大人说笑,不然的话,杀了下官也不敢啊。”
“你敢的事多了!”
张守仁抓起挂在墙角的外袍,就要出门。
最近天气热了,农历五月就是后世的公历六月中下旬了,天气已经是正经的夏天的天气,不过这时代没有热岛效应,浮山又是紧靠在海边,海风阵阵吹过来,倒也没有怎么觉得炎热。
不过就算如此,外袍也是穿不住了,其实有钱人这个天气已经换成纱做的外衣,里面再穿一层薄薄的绸内衣,这样又清凉,好的绸子还吸汗,所以穿起来十分舒服。
张守仁赚的钱,怕是一天换十身衣服也够使的,不过他暂且也顾不上这些事,张贵能帮他把庭院打扫干净,每天三餐做好就已经是不错了,再指望多的,也是顾不上。
正文 第237节:第一百零四章 出盐(2)
要说起来,他也是有意清苦一些,毕竟浮山这里穷的太久,大家都是小人乍富,所以都是藏富于私宅,没有几个军户愿意把赚的银子拿出来花的。
除非是在这里训练,每天都是鱼肉米面吃着,回家之后,这些一个月赚一两五外加粮食的人一样吃粗粮,只是以前可能是吃糠和野菜多,杂粮兑的少,现在是杂粮吃的多,还兑上一点精粮,所有的进步之处也就是在此了。
他们每个月赚一两五的饷银,然后家里煮盐还有一部份收入,平均下来三四两一个月是有的,但这笔钱到现在为止,反正张守仁没瞧着哪家哪户在用。
所有人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攒钱买地。
和后世人攒钱买房一样,明朝的人不论是文武贵贱,商民士绅,总之有钱的第一个想头,就是买地。
皇帝有皇庄,贵戚们也有庄园,普通的文官也是大肆兼并。嘉靖时的阁老徐阶就兼并了二十万亩,或是有一说是四十万亩的土地…这个数字,在寸土寸金的松江,也就是后世的上海地区,简直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
当然,这是和明朝税收制度有关,把土地寄托在阁老名下,孝敬一部份给阁老家,然后国家的税就能抗过去,或是拖欠,拖的时间久了,就成了坏帐,朝廷每隔几十年就会勾销一次坏帐,这是承认钱要不上来就不要了…这种思路当然也不能说是错的,朝廷毕竟要体面,不能和小民争利,况且如果真的是有人交不上来呢?
总不能官逼民反是不是?
所以隔几十年免一次赋税,这就等于变相勉励人民抗税或是拖欠税收不交,因为反正交了的才傻,你辛辛苦苦种田产的粮食,忍着收割时被粮商压价的痛苦卖掉,然后用低价卖粮的银子来交赋税,等青黄不接的时候用典当衣服的钱高价买进粮食来养活自己,然后那些把田地寄托在士绅那里的人可以抗税不交,时间久了,谁老老实实交税谁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傻瓜!
这也是明朝末年,耕地数字比明初加了近一倍,但米和麦子的税收反而直线下降的重要原因之一。
税不重,地价也是越来越高,就算是在这乱世之中,稍微能喘口气的地方,土地交易也没有停止过。
这也是没有办法,谁叫中国人就是一个天生的农耕民族,没有土地就没有主心骨,就意味着是没有根的浮萍,非得有一块地了,才能成为家,才能养妻活儿,延续家族。
对这种情形,张守仁暂且也无法可想。他自己这里就现成有两个人在劝他也买地,一个是老管家张贵,天天念叨,看到张守仁大捧大捧的用银子,老张贵头发都又急白了不少根。
另外一个则是小家碧玉的云娘,寥寥无几的几次会面,小姑娘也是劝他置产,不要把银子随便花费了。
按当时的标准,这小姑娘也算是贤妻了,不过每次说这个,张守仁也只能摸着鼻子苦笑。
正文 第238节:第一百零四章 出盐(3)
这等事,解释是说不清楚的,唯有一步一步的带着众人前行,而不是指望用说服的办法来解决。小说排行榜
张守仁刻薄自俭,原因很多,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更受全堡甚至是整个浮山所的军户们的爱戴。
这样的上司,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但每日的开销,却是和军户相差不多,也就强点有限。
赚得的钱,全用在本堡和全所上下,人心都是肉长的,谁能不感念至深?
现在的长袍,还是去年得官时做的,用的料子也一般,夏天穿着也是嫌厚了,所以在屋子里他就把衣袍脱下来。
此时一披上,自是觉得热了,不过张过仁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孙良栋一眼,笑道:“快走吧,估计不少人都跑过去了。”
“嗯,是的,大人。”
孙良栋也是把张守仁披衣的细节看的很清楚,看到张守仁一皱眉后又松开,然后行若无事穿上衣袍,又把每个纽扣都全部系上,一丝不苟的弄好了才出门。
除了纽扣,还有腰间的皮带,脚上的生牛皮靴子,腰间悬挂的腰刀,都是要把这些东西,包括写着职属都司和职位的腰牌也挂在每天悬挂的地方,把所有细节整理好之后,这才大步而行。
在看到张守仁因为嫌衣服料子厚而觉得热的时候,孙良栋突然鼻子一酸,差点就哭出来。
他以前就是一个破落户,家里早早就败了,爹死娘亡,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反正就这么在堡里和所城乱晃,有吃便吃,无吃便饿着。
好歹比内陆强的就是在海边,饿极了还有牡蛎什么的垫饥,抓条海鱼烤一下也能打打牙祭,至于盐也不用买,穷极了还能拖口锅煮几天盐救救穷…以前就是过的这种日子,他以为这一生就是这么浪荡过了,女人孩子什么的也想也不必想,孙良栋是打定主意,预备自己要抛尸荒野了。
谁料百户官张大人横空出世,突然一下子就变的这么英明神武,原有的毛病是一点儿也看不到了,现在的大人,日进斗金,却是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一文,想想自己得了钱之后的模样,真的是愧疚的想一头撞死!
张守仁倒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动作,竟然引的这个忠勇强悍的部下动了如此的情肠…其实他倒不是这点衣服钱也省,实在是没那功夫罢了。
“大人,前几天黄大姑到我家里,给我说了门亲。”
“咦?你小子还有人瞧的上?”
“哎呀,大人你说的什么话啊…”
“好吧,是哪家的?”
“是东山堡西头姓孙的那家,人很本份,以前我经常走她家过,瞧着她在井边洗衣服,当时想,要是能娶这样的妹子就不错啦…不过当时我自己也知道,那是做梦来着。”
“嗯,现在你是配得上人家了,好吧,你和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要我准你的婚假?这倒不必啊,有规矩的嘛,婚假十天,随你怎么折腾去。”
“倒不是这个,我是想请大人当男方的大媒,没有正经的媒人,就请个媒姑婆去,人家会嫌不恭敬!”
“这样啊…我考虑一下再说吧,你小子,平时拿我不恭敬的时候就忘了?”
“哎呀,大人,下官知道错了啊!”
“好吧,到时候再说吧…”
“嘿嘿,谢谢大人!”
在孙良栋淫荡的笑声中,整个张家堡的人都是陆续出来,跟在张守仁的脚步之后,向着海边的盐田快步赶将过去。
正文 第239节:第一百零五章 盐(1)
第一百零五章盐
早在四月底的时候,蒸发池里的海水就已经有差不多的浓稠度了,用水车和通过管道升降的办法把海水再引到结晶池,然后派人不停的用工具在结晶池里搅动,接下来就是等着日晒和风吹来送给人们自然的馈赠了。
对很多人的惴惴不安而言,张守仁可是笃定的很。
其实这种晒盐法在井盐区也是有,只是规模没这么大,也没有这么细致和那么多的门道,但基本的原理是相同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海边居然一点都没有推广开来,也根本没有人有这方面的技术和意识。
这可能是当时的信息传递实在太困难,而且和小农经济的狭隘思想有关。
就算是再普通的技术,在老百姓眼里也是通天般的重要,所谓传媳不传女,哪怕是亲生女儿,为了害怕女儿嫁人把技术也带走,所以亲生女儿也不教导。
这样封闭式和愚昧的思维是保全了一些技术的独占性,不过也是使得很多优秀的技术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比如南京的一种锦积,灿然若云霞,轻飘若纱,是手艺制品的典范和巅峰,但时至今日,人们仍然没有找到这种物品的技术制造流程,也没有办法仿制出和原品一样品质的仿品,这样的例子很多,不胜枚举。唐时的陌刀技术被倭人学了去,结果因战乱等原因,陌刀在中国失了传,反而在日本发扬光大。
倭刀的锋锐和形制,其实是和唐刀一脉相承,只是唐宋之交的时候,中国人把这个技术丢掉了而已。
象晒盐这种技术,在一段时间内张守仁会保有技术,不过在时机成熟时他就会广为推开,最少在他活在这个时代的时候,他会用这个技术造福大众,使得吃盐不再是难事,盐也只是最普通的流通商品,而不是一种政府管制的奢侈品。
这个心思,暂时他只是藏在心中,秘不能宣。
所有人都很自觉,在他布置盐田任务的时候,每个工段的人只是听自己的任务,别的一律不听不问,也绝不敢多事去瞎打听。
一旦被误会,到时候想再把印象扭转过来可就是难了。
当然,对一些有心人,比如某几个百户和总旗,对他们,黑室的人也是留了几个下来,时刻盯着,就等着这些人有所行动。
不过在目前没有出盐的阶段,可能是这几个人都不大相信真的会有盐出来,所以都不大起劲。相信今天过后,留守在堡中的几个黑室成员会变的更忙碌一些。
沿途行进时,也是有不少堡中的军户都赶过来,遇着张守仁,各人都是停住脚步,先是抱拳问好,语气都是十分的真诚热烈,张守仁的威望在这座堡中,恐怕十个崇祯皇拍马也赶不上,更加不必提别的什么人。
众人和他打过招呼,也都是停住不动,等张守仁走在前头后,这才又跟在后头尾随。意思就是副千户大人在,绝不能走在他的头里。
正文 第240节:第一百零五章 盐(2)
对这些不必要的礼数,张守仁并不讲究,不过山东人就是这样,礼行比什么都重要,叫这些朴实厚实的军户走在他前头,恐怕也是太过勉强他们了。
“见过大人!”
到得海边,工正钟显已经等在路口,和几个月前不同,这里已经不是当初那种荒凉的景象。四周的山上几个废弃的墩堡已经重新修好,全部是大块的条砖为基,看起来巍峨高耸,十分的壮观。
当然,现在完工的还只是外壳,里头的一些守御设施还没有彻底结束,炮位还没建好,新铸的火炮还没有送上炮台,主堡的工程尚未结束,堡门附近还在拼力的赶工…不过可以预计,十天左右,所有的工程都将结束,到时候人力就可以转向修本堡连西边赵家堡,东边东山堡和所城的道路工程。
这几条路一修好,本堡和其余各堡的联络,还有到所城的时间都将成倍的缩短。
这当然是有利于张守仁将来控制全所,众人都是清楚,副千户大人成为千户大人接手全堡只是时间问题。
不要说周炳林愿意,就算是周炳林不愿,这个千户所还有谁能压过张守仁去?
最要紧的还是年龄,那些百户,最年轻的也四十左右了,张守仁刚二十来岁,连婚事还没有办,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势力,周炳林算聪明的,知道张守仁掌握大权是大势所趋,所以格外客气,根本没有拦路的意思…拦也是拦不住的,无非是多一点麻烦。
“辛苦你了,钟工正。”
对钟显,张守仁有时候会爆发的暴脾气是一回也没有发作过。
好歹人家是知识份子,又是一个品行很不错的知识份子,虽然是有点死心眼,只能做技术性的工作,不能当幕僚或狗头军师什么的…那种学帝王术的儒生张守仁也不需要,死读书的书呆子更不需要,所以感觉还是钟显这样的技术型的人才比较合适一些。
“大人不必客气,”当着张守仁,钟显的牛脾气也收敛了不少,此时他的脸上也满是笑意,看着张守仁,他道:“适才下吏去盐池巡视,发觉结晶池里已经开始结盐,所以叫人通知大人立刻赶来…此刻恐怕越发结的厉害了。”
“呵呵,咱们去看看去!”张守仁也是打心底开心,眼前的盐池费工费银不少,他也是投入了很多心血,关键是,未来的大计可是指望它了。
造玻璃搞练钢炉什么的穿越者大计他弄不来,在这种事上搞技术突破他根本不行。他是一个军人,不是工程师。
不过搞搞盐池晒盐,这种小事还是可以信手拈来的。
当下便是带着钟显和孙良栋等人往着盐田而去,尽管张守仁紧赶慢赶,但明显还是来的迟了。
二十几个盐池工人已经趴在结晶池里,走的稍近些,就能听到这些盐池工人在池子里嚎啕大哭着。
“怎么了,怎么了?”
孙良栋大急,喝道:“出什么错了么?”
正文 第241节:第一百零五章 盐(3)
他大步跑上前去,一攀就上了盐池的水泥墩,往池里一看,立时也是呆了。
这人气势十足的跑过去,结果一去就是发呆,整个人站在池止边上一动也不动,好象一瞬间就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
“这是怎么了?”钟显是工正,这里也是归他负责,他为人很尽心敬业,对张守仁虽然嘴上不肯怎么说,但也是实心佩服的,所以满心想着盐池能够成功,堵一堵那些背后说风凉话家伙的嘴。
这会子见一个个的情形都是不对,钟显也是急了,顾不得自己身后不利落,也是吭赤吭赤的爬了上去。
“这,这又是咋了?”
赵有伦赵百户最近就是住在张家堡里,别的百户已经和张守仁若有若无的生份了,银子照领,事不大做,其实也没有什么仇怨,就是心中嫉妒,所以不愿给张守仁效力。
再者,张守仁的规矩很多,大家也是不愿事事受人拘束。
但赵百户的儿子在亲丁队中效力,不仅在队中,做事还很上心,经常训练的全身都湿透了,见儿子这么上进,赵百户也是一门心思跟着张大人办事了。
现在见一个两个的全部成这样,上去就石化,赵百户心中那个着急,恨不得把钟显和孙良栋拖下来打一顿才能解气。
“这什么事,什么事啊?”他气急败坏,顾不得自己年事已高,腿脚不复当年之灵便,当下便是从人群中挤过去,也是攀爬上了盐池。
这一下去,往下一看,却也是呆若木鸡,用双手指着盐池,全身颤抖,脸色发白,张口结舌,口水流的满胸都是,竟然也不知道擦拭一下。
“爹,你真是太丢人了。”
这边事情不对,那边王云峰已经调了一小旗兵来维持秩序,正好赵百户的儿子在内,看到自己亲爹是这副德性,赵百户的儿子十分不满,忍不住在队列中小声嘀咕了一句。
此时盐池四周怕是围了上千的人,几个对张守仁不满的百户也是夹杂在人群之中,看到眼前的情形,几个百户都是冷笑。
“必定是盐池里头毁了,我就说,凭这几个方池子这么一砌就能出盐?”
“就是,拿咱们当傻子哪?要是这样能出盐,祖辈受了那么多的苦,真是冤枉。”
“就他能,这下出丑了吧?”
一群人冷言冷语,而且此时也不怕被人听到犯了忌讳,故意摇头晃脑的说的很大声,四周的堡中军户听了虽不乐意,但感觉人家说在理上,所以虽然听的气鼓鼓的,却也不好说什么。
这些百户身边的总旗,小旗,普通军户,这阵子都是在张家堡讨活计,就算不在张家堡,在别的地方,也是多半和张守仁有关,所以现在对张守仁也特别尊敬。
但听了自己堡的百户说这样的话,感觉有理,一时间也是纷纷点头,都是附合着说了起来。
“盐,全是盐!”
就在下头议论纷纷的时候,孙良栋突然狼嚎般的叫了起来。
一边叫,便是猛的一头跳了下去,似乎还是头朝下跳的,下面的人都是吓了一跳,吃了一惊,再看时,这孙良栋一头一脸的全是盐,白白的,头巾上,脸上,衣服上,全部是雪白雪白的精盐。
正文 第242节:第一百零六章 大丰收(1)
第一百零六章大丰收
“盐啊,全是盐啊。
孙良栋是已经见过生死,手下十几二十条人命的人了。平常时候,就算是人家拿劲弓瞄准他,他也不过是微微一笑,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
但现在的他就如同疯子一样,扑腾上来,又是一猛子扎下去,再起来,又是扎下去。
不仅是他如此,一开始傻呆在盐池里的人们也是有样学样,不少人就直接趴在盐池里,然后起来时都是一头一脸的盐,然后便是用双手捧着雪白的精盐,开始往天上抛洒。
更有甚者,有人大哭流泣,满脸的眼泪,抓住一捧盐,便是往嘴里直塞。
钟显这样冷静的,众人还欲夸他有定性,谁料他呆了一会,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大笑,上气不接下气的笑了起来,一直笑到天昏地暗,似乎要把嗓子都笑哑了,最后才慢慢停住笑声,不过到那个时候,他已经是泪流满面,连前胸的衣服都湿透了。
“我干,这他娘的吞盐的全给老子吐出来。”
张守仁已经数月不爆粗口,这会子也是忍不住了。
看到有人在盐池里打滚倒是无所谓的事,反正脏不到哪去,这生生有人把大捧的盐往嘴里塞,这个他就感觉遭不住了。
当下一个箭步就窜上去,先是一脚把狂笑的钟显给踢了下去,然后跳下盐池,把那些吃盐的全拉了起来,然后噼里啪啦的一通乱打,直到对方哇哇哇把盐吐出来为止。
“你们这是要作死啊!”
张守仁勃然大怒,骂道:“这盐能这么吃么,想死么?”
众人被他劈头盖脸的骂着,却是没有一个人露出不高兴的神色,一个个的,仍然是在傻笑不止。
“大人,这实在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滚在盐堆里的孙良栋已经全身一片雪白,起来的时候,盐纷纷的往下落,就跟下雪似的,他咧着嘴,对着张守仁笑道:“大人,打从小到大,俺就知道要劈柴,用大锅煮,熬啊,熬啊,一直熬到人两眼发红,全身发黑,不停的咳,要费这么多功夫,受这么大的罪,这才能熬得那么一点盐出来。还粗糙的不成样子,颗粒大,味道也不是很好…大人,我吃过井盐,那个青盐确实是细,还有用海盐熬出来的精盐,也是特别的精细,不过都是要费大功夫的啊。大人,你的这个盐,这个盐…”
孙良栋说到这儿,又是呆住了。
他没说完的话,却是有别人说出来:“大人的这个盐,精细,就跟熬过的精盐一样,不,比精盐更好,是山西和甘肃那边的井盐的样子,这,这实在是太叫人想不通了啊。”
“咱们祖祖辈辈,怎么就没想起来要这样晒盐呢?”
“唉,白吃了多少辈的苦。”
“也不能说是白吃,他们没福遇着咱大人啊。”
“没错,全是大人洪福齐天!”
说到最后,所有人居然都是归结到张守仁的福气大上。说来这些军户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解释这半年多来的变化了。
正文 第243节:第一百零六章 大丰收(2)
这半年多来,堡子就突然重修了,干净了,漂亮了,整洁了。看
还有不少人家连屋子和院子都重建了,手中有余钱了,不欠债了,要想吃和舍得吃的话,顿顿吃肉或是鱼也可以了,精粮以前过年也未必吃的上,现在也是想吃就有,根本无所谓的事了。
小孩子身上穿的是新衣服,大人们脸上也有笑容,到处是干干净净,人也是和和气气的互相照应。
这些变化,当然都是张守仁一手带来的,所有人都认为,这都是张守仁给本堡和全浮山所带来的福气。
中国的农民就是这样,任何出乎他理解之内的事情,都可以归结到某种神秘主义的结论上去,反正现在张守仁也是某种星君类的人物,出来保佑大家过好日子,并且护持一方平安的。如果不是怕犯忌讳,怕是已经有人想着要给他立生祠了!
“大人,愿你公侯万代,子子孙孙无穷尽啊!”
有个老头大约念过两天书,当即跪下,砰砰嗑头,一边嗑头,一边就是祝福上了。
“大人公侯万代!”
“世代享福!”
“咱们家的子孙,也是世世代代跟着大人的子孙,累世效力!”
这个时候,也是越来越多的人涌进盐池,或是站在高处看。
方圆几里大的盐池,别的地方都没有太大变化,只有结晶池内,白花花的,全部都是盐!
这些盐,雪白精细,握在手中就象一捧细沙,手指一松,盐就簌簌直落下来。
柔软,细腻,白净。
很多人都是如痴如醉,跪在盐池里头,低着头把盐捧起来,松手放下来,再捧,再放下,就是这样一直循环着,再循环着。
张守仁看的也是摇头叹息,其实也怪不得这些人这么丢脸,他们是世代在海边的,虽然不是灶户,但煮海出盐也是祖辈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营生。
靠海不吃海,难道就只种地?几亩薄田,能养活自己吗?
海洋才是真正的资源富矿,打鱼那是肯定的,在张守仁穿越之前,这些军户打的鱼可是舍不得自己吃,全部是挑到集镇上贩卖的,因为离海太近,打鱼的人多,海鱼卖不出好价钱,就算这样,这些人平时也舍不得吃,实在卖不掉了才会自家留着食用。
说起来是笑话,靠海的人,那些海货自己吃的却是极少,基本上一生一世,也就是很少的那么几回。
至于盐,吃当然是够吃的,但煮盐这种活,祖祖辈辈也是吃了太多苦了。
这些军户,打记事起就帮家里人捡柴火,烧锅,打下手,烟熏火燎的也吃了不少苦。等自己长大,才知道这活计真不是人做的,实在是太辛苦了。
就这样辛苦,一年才赚五六两银子,但如果不做,这几两银子也是没有。
就是最近,张守仁提高了煮盐的价格,一石直接五钱收,这收入比起以前涨了一倍,不少人家仍然是全家老小一起上,赚的钱虽然多了不少,但吃的辛苦可也是加倍了。
正文 第244节:第一百零六章 大丰收(3)
现在看到张守仁不声不响建起这个池子,在不远处的赵家堡还有一个在建,下个月还有两个盐池要建,反正浮山这里,只要是海滩地势平坦能建的地方,全部要建成盐池。看
这么一个池子,只二三十人负责引水,排水,推晶,反复晾晒,结果就是出来这一大池的盐。这么看过来,这么大的盐池,少说就是几万斤的出产,最少也是两千到三千石。
铲出来,再引蒸发池里的卤水进结晶池,然后就又等着结晶出盐。
这样快捷,方便,省事的法子,试想一下,这盐池一年要出多少盐?而且浮山还不止这一个池子,是好几个,再有灵山也可以建,这一年出来的盐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