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冷兵器时代的战斗有时候不是看人数的。
精骑三千,破民军三万,这种战例,历史上比比皆是。
张守仁的六百来人,训练数月,可抵过万明军营兵,这一点,他有这个自信,在他心中,这是毫无疑问的事。
从开始的士兵挑选,再到训练方法,体能储备,还有装备兵器,无论是哪一点张守仁的兵都是一个抵十个!
就是这方家集的训练场,占地有一百余亩,是用砖墙圈起来的一块荒地,然后叫人用石滚子夯平了,土地平整,校场阔大,有标准的军营和跑步用的跑道…这一下可不用在外头跑了。这集镇不比张家堡,要是这些小伙子在集上跑上一圈,非得把整个方家集都闹轰动了不可。
大半的新丁都放在张家堡,那边也修了军营校场,规模比这边还要大。
海边的无主滩涂地可比这边多的多了,用来耕作不行,用来练兵可是正好。
至于为什么非要在这里收一百多民户出身的新丁,那自然是张守仁自己的肚里乾坤…这就是掺沙子,立山头,军中就是要有一点竟争和不团结,彼此争斗,这才有活力。要是全一个地方出来,彼此都有情份,斗也斗不起,争也争不红脸,那军中很难有上进的劲头了。
现在不比当初了,最早的亲丁是他一手一脚亲自调教,随着人数增多,可真没有办法这么带兵,只能想方设法,在制度上先行着手了。
张家堡的新丁是林文远带着钱文路、黄二几个在训练,都是本堡青壮,有事先训练的底子在,听说这几个小旗官也是把那些新丁折腾的不轻,每天都是鸡飞狗跳,大有把在张守仁手底受的罪给找补回来的架势。
至于这方家集的新丁,就是叫张世强带着人训练,一个小旗十来个老兵,带一百多新丁,一个带十个,正好精力都顾的过来,也能够做到最浅显的因材施教。
这阵子张守仁也是忙着梳理刚打下来的地盘,派定人手,还在操心雇请几个吏员的事。
卫所的经历司等衙门是有文员的,到了千户一层,还有攒吏和仓大使级别的辅吏,帮助处理文书和杂务,张守仁是副千户堡主,身边没几个吏员辅助也太不成话。
只是吏员易得,靠的住和能力合格的却少,见过不少,人品过的去的能力必然不足,能力够的又是滑不留手,典型的该杀的明朝吏员的代表。
到现在,也没有把吏员班子给凑起来。
就这样,方家集就丢给了张世强来搞,看这模样,这小子搞的还算有生有色,最少也算是有样学样。
在众人眼前,操场上站着一百三十人左右的新丁,个个把腰板站的笔直,两手下垂贴着裤边,双目平视,肩膀放平,吸腹挺胸…一看这架势,曲瑞和孙良栋几个就是打了个寒战。
正文 第130节:第六十二章(2)
当日受训,他们最害怕的也就是这站军姿。
说是只站着不动,其实不如去跑二十里山路,甚至来回四十里,感觉也比站一天军姿要舒服的多。
“啪,啪啪啪!”
十几个老兵每人手中都是一支竹条,都是选的细长坚韧的上好竹子劈开,然后缠上布条,打的疼的要死,但伤的又不是很重,今天打了,明天一样出操,甭想偷懒。
这些新军可能是站的久了,每个人都是忍不住摇摇晃晃的动弹,但只要动一下,哪怕就是手指头蠕动了两下,张世强和一群如狼似虎的老兵就恶狠狠的冲上前,一边挥动竹条痛殴,一边还痛加斥骂。
反正当初张守仁怎么整治他们的,现在就又还给这些新入营的亲丁了。
“啧啧,张世强这厮,还真是拿了鸡毛掸子就当令箭使…不过,看他这样子,也还真是历练出来了呢。”
孙良栋背负着手,样子施施然的十分轻松,嘴里也是在用嘲讽的语气在拿张世强取笑。不过,取笑归取笑,说的也算是事实,张世强原本有点猥琐不长进,现在却是镇的住场面,脾气暴烈又有节制,眼前这些刚招的新兵被他管的规规矩矩服服帖帖,就是叫人十分欣慰的现实。
“我们走吧,这里交给世强,我可以放心了!”
这几天,张守仁没空来练兵,心里还一直嘀咕。
但此时他脸上也是一脸的放松,张世强的表现,可以获得满分。就是他部下的那几个,叫丁宏广和崔余的老兵,打起人来和训斥的劲头,一点也不差,很有点老兵的样子了。
张守仁带出来的这个小团体,终于自我觉醒,并且开始茁壮成长。
“王云峰,一会叫张世强带着他的部下过来我这里,”一边走,张守仁一边吩咐道:“训练的新丁里有出色的,穿上战袄,一并带过来。”
“是,下官明白。”
张世强带人练兵,张守仁这里也不能没有人伺候,选拔了王云峰这个出色的,补授小旗,带着一个小旗的人,随时听从吩咐。
众人出来,王云峰自是按吩咐和张世强说了,然后又赶上大股队伍不提。
此时正近午时,□□的天气,十分和暖又不叫人感觉酷热,加上集镇近海,有阵阵带着腥味的海风徐徐吹在人的脸上身上,更是叫人感觉十分舒适。
现在的张守仁已经俨然是这个集镇的主人,一路行来,人人都是毕恭毕敬的躬身问安,不管是商人还是普通的居民百姓,人人都是一脸敬畏的微笑,远远就是打躬下去,一直到张守仁的身影离开,这才起身。
这处集镇,向来商业繁盛,人烟稠密,莱州府特设一个典史在此维持治安,但真正主事的,却永远是拥有实力的人,而人们眼中,自然也是只认张守仁一个!
这个副千户年纪虽轻,连婚也没成,更没有子嗣,但行事却是周密狠辣,十分果决。
和盐丁两次对决,一次杀二百余人,第二次也是在胶州城前杀了十七人,一路还把尸体拉到城门下。
然后莫名其妙就死了冯三宝,和这个副千户作对的文官,也是一个个没有好下场。
虽说这些事都没有表明是张守仁带人做的,但事后想起来,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么?
由此,众人也就更加敬畏。
杀人的心肠够狠,一次几百人下得了手,而杀人的手段也是十分隐秘,杀了人还叫人抓不着把柄,这本事就更大,也更神秘,更加叫人畏惧。
至于杀韩六,杀几十个海盗,更使得张守仁具有传奇色彩。
现在这个时候,除了胶州即墨这一带,恐怕就是整个莱州府,甚至是登州一带,谁不知道浮山所出了一个姓张的极其厉害的副千户卫所武官?
有这种名头,也就是人所说的威风杀气,还有一种军人的彪悍凌厉气势,加上久于上位锤炼出来的言行举止,在这座几万人集镇之中,是没有人敢正面撄张守仁的虎须了。
“小的叩迎张大人!”
时近正午,镇上的几家大酒楼都是有酒菜飘香。此时的鲁菜已经接近成型,不管是后世的东北菜或是淮扬菜,又或是京菜,脱胎于鲁菜的菜色着实不少。
因为还没有味精,所以格外讲究调料和手气。
好的大厨子能用几十种调料调出极鲜极美的味道来,渣厨子就不行了,和后世厨子猛放味精的便利不同,只能煮出口感极差的菜肴来充数,就算想用辣椒来加重口味也是不成…现在辣椒才刚进入日本和南中国不久,要等几十年后才会流行开来。
张守仁几个来的这家叫做镇海楼的酒楼就拥有几个象样的好厨子,敢取这种逆天的名字,没有两把涮子显然是不成的。
当然了,菜的口感好,用料讲究,价格也是不菲。
一桌象样的席面,没有五六两银子是下不来的,要是更讲究,十两二十两的也是叱咤立办。
一个乡下镇子,能做出二十两一桌的酒席也是难能可贵了。
看到张守仁一行过来,酒楼的朱掌柜早就闻风而出,就站在门头前,点头哈腰,向张守仁致敬行礼如仪。
“客人都到了没?”
张守仁一边进门,一边问。
“还没哪,按大人的吩咐,时间差不离了小号才派人去延请,”朱掌柜还是躬着身子,笑答道:“大人说了,做主人的可不能比客人晚到,所以…”
“好,我知道,我知道!”
张守仁打断掌柜的话头,但也不进楼去。
这是一座三层的木制酒楼,规格宏大,装修华美,大厅里就有好几十桌的客人,酒具餐具都是景德镇买来的细致瓷器,在这个胶东集镇上也属难能可贵了。
至于二楼的临窗雅座,器具更是精洁漂亮,此时也收拾的十分齐整,但客人不进门,掌柜和伙计们也只能傻楞楞的陪在一边,快中午天有点热,不少人额头上就都冒下汗来。
这位年轻的副千户大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正文 第131节:第六十三章 营兵把总(1)
第六十三章营兵把总
各人都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看到张守仁站在门口,不少来酒楼的食客都是有点儿害怕,在门前畏畏缩缩,不敢进来。
“父老们进来吧,本官在此请客,没有别的事。”
张守仁笑容可掬,也是没有什么大官的架子。
以他现在的实力,加上从五品的官身,不要说这些集镇上的百姓,就是胶州知州大人也要多给几分客气,象是即墨县这样的一县正印,彼此见面时身份也就差不多了。
不过他不摆架子的习惯已经传扬开来,见他如此,各人连忙还揖,然后便侧着身子进来。
进去之后,自是会低声议论。
“张大人在门口迎客,瞧着没?”
“当然瞧着了,老子又没瞎!”
“迎的这是谁呀,谁这么大面子。”
“难道是即墨的县大老爷?”
“屁!县大老爷再不讲架子,能和卫所武官一样到酒楼里来吃酒?朝廷礼制还要不要了?他们当官要吃酒,有传舍驿站,至不济到大富商家里头去,哪能抛头露面到这里来!”
这话说的就是在“体制内”,是一个懂得官场规矩的人。
一时众人被驳的无话,但都是伸头探脑的向酒楼门口张望着,倒是要瞧瞧,能叫张守仁在门口亲迎的人,到底是谁?
有人眼尖,隔着老远,瞧着一大队营兵趾高气扬的走过来,为首的是一个把总模样的武官,大帽官袍,身后是二十来个带着刀枪盾牌的兵丁。
这些营兵,打扮是和军户绝然不同,任何人一眼都能瞧的出来。
“那不是即墨营的王把总?”
“是他没错,瞧那肚子!”
“这人心眼小,营兵咱百姓惹不起,还是不要说他的是非为好!”
和刚刚聊张守仁的时候不同,这一下食客们脸上都露出凝重之色,有些胆小的,索性就想会帐走人,免生事非。
来的这一伙官兵是即墨营的营兵,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走到这方家集来。
这些营兵平素军纪很差,欺男霸女的事做的很多。象这姓王的把总,家里妻妾加起来十几个,他不过管着一百来个兵丁,吃空额都不够养这么多老婆的,平日里,各种坏事做的委实是不少了。
“怎么张副千户想起请这些营兵吃饭?卫所兵都是咱们的乡亲,这些营兵,个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理他们做什么!”
“不大象啊,瞧营兵那样,看着张副千户他们,脸上还是那种凶戾模样,要是客人,哪能摆这种脸色给人看?”
“瞧着吧,要是真的两边勾起手来,咱们这镇就住不得了。”
“可不是,为什么方家集人多,还不是即墨驻了这一营兵!”
也怪不得这些人对营兵印象恶劣,实在是营兵的纪律之差,祸害之深,有时候不比盐丁和海盗高明什么。
当时的莱州沿海,除了鏊山卫和灵山卫,也就是后世青岛的所在外,沿海就只有一个即墨县城。
比起登州有威海卫和十几营的官兵来,即墨就只有一个海防营,是属于胶东五营的建制之一。
正文 第132节:第六十三章 营兵把总(2)
设营时,编制是一千多人,也算兵强马壮,是胶东的海防重镇。
到现在这时候,朝廷顾不得海上,所以即墨营也只是虚架子,营兵不过四五百人,平素就驻守在即墨城中,遇到警讯,由登莱总兵或是登莱道下令,才能出动参战。
这些营兵全是招募的,这年头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北边军镇的边军一般是军户当兵,还比较淳朴老实,象即墨这地方,招的全是登莱等地的二流子混混,饷银又是经常几个月不发,这些兵渐渐就成了兵痞,到处吃拿卡要,勒索敲诈,甚至是抢劫绑架,反正除了好事,基本上什么坏事都干过了。
长久下来,营兵的形象可真是糟糕透顶,比起有世袭土地,当兵等于是农民的卫所军户的形象可是差的远了。
“让开让开,好狗不挡道,站在门前做什么!”
“快给大爷让开,给我们把总大人准备二楼雅座!”
明明张守仁等人也是穿着卫所武官的服饰站在门前,过来的这一伙营兵却只当没看到一样。在门前振臂挥拳,横眉立目的闹腾。
“各位大爷,各位大爷,请到三楼,三楼一样宽敞亮堂,小店多做几样拿手菜,给王大人接风洗尘。”
这酒店三层,一层是大堂散客,二楼是一间间的隔起来的雅间,三楼又全部是散座了。
一听说安排在三楼,姓王的把总立刻变了脸色,当下便是把下巴歪了歪。
“啪,啪啪!”
他身边的亲兵都是跟了很久的人,当下不容朱掌柜多说,几个亲兵立刻上前,架住这个酒楼的掌柜,噼里啪啦,就是一通狠打。
几十个耳光打下来,这姓朱的掌柜立时就被打成了猪头。
掌柜被人这般殴打,酒楼的伙计们自是都跑了来,但一看是营兵,还有一个把总武官,所有的伙计们都是敢怒不敢言,虽然怒气冲冲,却是连话也不敢说一句。
“管你二楼包了给谁,教他退掉。老爷我就要在二楼吃酒看风景,明白了没有?”
等耳光打完,王把总也是大步上前,叉腰站在朱掌柜身前,话语平淡,但神色狞恶。
自始至终,挨打的朱掌柜也没敢把张守仁攀扯进来。这种事,当酒楼的掌柜就得自己担起来,不能把客人扯进来。
否则的话,得罪一批客人就够倒霉了,要是把两把客人都得罪了,这酒楼就不如关张算了。特别是,这两拨客人都不是酒楼能惹的起的。
“王大人,大人…”朱掌柜十分艰辛的答说着,他的嘴巴都被打肿了,说话十分困难:“不是小店敢慢客,实在是,这酒楼有迎客的规矩…”
“还嘴硬?”
王把总倒不是成心来闹事,他是打即墨到胶州,奉命去办点公务,昨儿动身,今天才赶了回来,在镇头把自己的马交给一间客栈洗涮喂料,他就带着部下来酒楼吃酒歇息。
这酒楼饭菜虽贵,不过营兵吃饭能给钱就算对方幸运,惹恼了,把店砸了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搁几十年前,营纪败坏,自有巡按御史和兵备道来整肃,或是革职或是打板子杀头,反正有一套规矩,小小的祸害没事,公然在集镇闹事,肯定会被整肃。
但现在的规矩可不同往年了,天下大乱,军人的地位是越来越高,朝廷对一些小事也懒得追究,唯恐引发兵乱,到时候就是一团糟糕,更加费事。
这么一弄,营兵的军纪当然是越来越坏,反正只要不公然烧杀抢掠,朝廷也只睁只睁闭只睁,至于普通的百姓,那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跋扈久了,当然就不能受一点慢待。
这酒楼坚称二楼不能让,明显就是因为这个穿着从五品官服的卫所武官,王把总虽然只是六品,但却丝毫不把张守仁看在眼里,此时斜楞着眼,上下打量着张守仁,意思也很简单:大爷就抢你的雅间,你待怎么着?
要说营兵和卫所原本也是大明的军人,应该有一点香火情。但张守仁最近风头太劲,营兵们被困守一地,没有办法出来争地盘抢盐利,眼看人家花开富贵,心里一嫉妒,自然就有了敌意,今天这样的撞面,其实是迟早的事。
“王把总是吧?”朱掌柜已经被打成猪头,张守仁再缩下去,眼睁睁看着这掌柜挨打,自己的脸面也就掉在地上碎了一地了。
他看着姓王的,微笑着道:“这酒楼的二楼本官已经包下来了,你如果想要二楼,不要为难这掌柜,同我说就是。”
“谁他娘的裤档松了,把你露出来了?”王把总一点给面子的意思也是没有,张嘴便骂。
营兵是大明的战兵,穷军户们挨饿的时候,营兵按月领银子,装具兵器都是最好的,时间久了,谁也不会把卫所放在眼里。
而且现在的营兵也不一定是卫所出身了,很多在营的武官选择保留民籍,也就是不加入军籍,并不愿成为卫所武官。
这样一来,他们就只有营制武职,而没有武职和世田。
这样的好处就是子孙不一定当兵吃粮,不需要世代捆在大明军队这辆已经破旧腐朽的战车上头了。
坏处就是营制和卫所开始剥离,不象几十年前,营兵武官也全部身兼卫所武官,比如戚继光就是。
这种离心力一旦形成,就开始以不可遏止的势头向下发展下去。明末时军阀渐渐兴起,军队成为将领的私产,原困很多,营兵彻底脱离限制人身的卫所制度,肯定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现在这个营兵把总就是用挑衅的眼神看向张守仁。
老子有二几十号手下,有一小半穿着铁甲,一多半有皮甲,人人有刀枪兵器,真是兵强马壮,你这里才十个人不到,大爷就是一口唾沫喷在你脸上,又待如何!
正文 第133节:第六十四章 不能忍(1)
第六十四章不能忍
“怎么着,你是赶紧让开还是…”
王把总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沙钵大的拳头就飞到了他的脸前。
张守仁几乎连一个字的废话也没有说,直接就开打了。
什么事都能忍,叫人家骂到爹娘身上还能忍的,那也就真的是成忍者神龟了!
再者说,一个小把总,六品武职,好歹比自己品级低那么多,不顾脸面在这里开骂,自己不痛加还击,以后传扬开来,这方家集还能镇的住场面?
这酒楼就有几十个精壮伙计,几家赌坊哪家不养几十号闲人,一个小旗就把方家集吃下来,靠的就是张守仁的赫赫威名,靠的是杀人如麻打出来的威风杀气!
“你敢打我…”
脸上挨了一重拳,也亏这王把总,一嘴牙掉了一半,居然还能说出话来:“弟兄们给我上,往死里打,出什么事有我兜着,我姐夫…”
一句话没说完,张守仁第二拳又到。
他的拳就是刚猛干脆,是把全身的力道发在一点,论起发力的方法和力道的掌握,还有拳头的杀伤力,在这个时代,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加厉害。
第二拳打在王把总的鼻梁上,一边的人就听到喀巴一声脆响,显是这个营兵把总的鼻梁骨已经被打折了。
大力之下,姓王的干脆就是飞了出去。
这人腆着个大肚子,身量也不矮,体重一定也不轻,居然就是被张守仁这么一拳给打飞了出去!
“呃…呃呃…”
躺在地上,姓王的口鼻处全是鲜血,呃呃连声后,双眼一翻白,立时就晕翻了过去。
两拳就击倒了一个如许壮汉,还是常年在营伍的武官,看样子也是有两把涮子的。在场的人,都是被张守仁给惊呆了。
“敢打我们把总?”
一群营兵都惊呆了。
营兵装备好,军饷高,向来骄横惯了,军户在他们眼里比老百姓都不如,又穷又臭,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这姓王是个把总,又是即墨营的秦守备的小舅子,在即墨都没有人敢惹,谁想到了方家集这个地方,却是被一个卫所武官给打了。
“兄弟们上,给把总大人报仇!”
眼前的营兵都是王把总的心腹,上官被打了,自是不能善罢甘休。再说他们手中有兵器,人也多,自是一拥而上,立时就要动手。
“好大胆子!”
孙良栋眼中精芒暴涨,上前一步,抬腿一脚,对面一个瘦小营兵就是飞了出去。
他可是堡寨中有名的泼皮无赖,向来只有他打人,不曾见过人打他。现在当了亲丁,授了小旗,倒也不曾完全改了旧日脾气,一见营兵上来,孙良栋抢先便是动了手。
这么一动,张世福和曲瑞也不客气,两个小旗官也是一起上,拳打脚踢,立时又是有几个营兵飞了出去。
几个小旗官一动手,他们的亲随自然也不客气,当然也是上前。
营兵虽有兵器,但不敢劈砍,虽然骄虚跋扈,但身手比张守仁一手调教出来的亲丁可是差的太远,眼看一个接一个的大演空中飞人,一个甲总急了,挥舞腰刀道:“入他娘的,有兵器不用是傻蛋,弟兄们,砍了这些穷军汉!”
正文 第134节:第六十四章 不能忍(2)
一边叫,一边就是挥刀向前,一刀劈过来,一个亲丁急忙闪躲。激情火暴的图片大餐
饶是他身手不错,这一刀还是划到了胳膊,鲜血流出,濡湿了鲜红的鸳鸯战袄。
一个敢挥刀,其余的人就敢跟上。
孙良栋等人都是赤手空拳,原本大家都有兵器,不过到酒楼来是请客吃饭,带着刀剑叫客人害怕,所以都卸了下来。
这一下自然不免要吃亏,虽然左右腾挪,还是有几个人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打的这样热闹,集镇上自然是人山人海,都是围拢过来观战。
看到军户要吃亏,围观的人自是神色各异。
有人着急,有人平淡,有人还幸灾乐祸。
张守仁虽然以仁心待人,毕竟是掌握了一镇的经济命脉,收银子时,自是有人会感觉肉痛的很。
因此而产生敌意,也就很难免了。
“让开,让开!”
就在众人堵路观战,看的正过瘾的时候,张世强赶到了。
他听了王云峰转述的命令,带着自己小旗部下,又挑了三十个训练的不错的新丁,四十几人全部穿着鸳鸯战袄,四十几人全部带着长枪和短刀,以跑步行进赶到这镇海楼,正好堪堪赶上了这一场热闹。
张世强一至,战局当然立刻逆转。
四十几个亲丁把营兵们团团围住,精工打制出的长枪尖锐锋利,闪烁寒光。
兵器就压了营兵的腰刀一头,加上训练有素,刚刚赶到就是把纵队变横队,然后两侧向前,变成半圆的阵势。
这么一包,营兵们想反击也没有办法,几个带队的甲长很见机,立刻把手中的腰刀往地上一扔。
当官的先丢刀,底下的普通营兵当然个个跟上,一时间就听到噼里啪啦的声响,地上的长刀短刀丢了一地都是。
“全部跪下!”刚刚乱战时孙良栋也被削了一刀,流血不多,气的够呛。
他上前一步,喝令所有营兵就地跪下,这些营兵虽还是一脸桀骜不驯的样子,到底还是都老老实实的跪了下来。
有跪下慢的,孙良栋也不客气,一脚一个,全部踢翻。
孙良栋和张世福几个刚刚拼命把张守仁挡在身后,生怕刀枪无眼伤了副千户大人。他们倒没看到张守仁的脸色,适才虽然营兵动刀,但张守仁并没有觉得紧张,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他可也没拉下。
不过部下们这样忠诚,他心中也是十分感动,在孙良栋刚过来时,他有点儿哭笑不得的感觉。等张世福几个也过来挡住他的时候,张守仁的脸上就露出十分感动的神色。
此时不等他吩咐,张世福便喝道:“不守军纪,骚扰地方,打二十棍。闹市斗殴,再加打二十,每人四十棍,打!”
这当然是张守仁定的亲丁队的军规,犯了的,从来不饶。
张世福就是以试百户和总旗身份,监督执掌军法,这个老实人向来是按吩咐办事,军规法条记的十分清楚,此时吩咐出来,自有一股凛然气度。
营兵哪里真正见识过军法?当下一个个只是傻楞楞的,等到有人上来把自己按在地上,这才吓的直喊,个个求饶。
“你他娘的敢打人?”一个营兵甲长还是不敢相信,指着孙良栋,破口骂道:“不怕我们秦大人带兵抄了你们的贼窝子?”
“砍掉他手!”
张守仁眼神冷厉,这个场面要是镇不住,以后他的名头还怎么拿出来震慑宵小?
一声令下,两个亲丁立刻上前,一人按住那人身子,任他如何挣扎,仍是将一只手露在外头,另外一个亲丁抽刀,相度一下,刀光一闪,那个营兵甲长惨叫一声,手掌被削下的同时,也是疼晕了过去。
“爷爷,饶命。”
“饶命!”
张守仁和他的部下这般狠厉,这些营兵一个个都是魂飞魄散,当下叩头如捣蒜,就是嗑破了头皮,也是不敢稍停一下。
“这会来求爷爷,晚了!”
孙良栋笑的格外狰狞,这一次差点吃了大亏,还是在自家地盘上,连大人都在其中。
要是营兵中哪一个不开眼的真伤了大人,这好日子是不是刚开头就结束了?
一想起此事的可怕,真是恶向胆边生。
当下两人一个,纷纷按住这些营兵,接着就是把长枪的柄当军棍,倒转过来,“嗡”的一声,就是一棍子敲在蠕动的屁股上。
“啊,饶命,饶命啊。”
“是小人们错了…”
“爷爷,饶了这一回吧。”
胶东人质朴,求饶也没有什么花巧,翻来覆去,就是求饶和认输。
这些营兵求的恳切,孙良栋和行刑的亲丁却没有人说话,各人都是沉着脸,把棍子一棍棍的打在眼前的屁股上。
这一棍棍的打上去,五棍之后,屁股上就冒出血来,再打一棍,整个人就疼的发颤。
到十几棍后,刚刚醒过来被拉来打军棍,一边挨打还在破口大骂的王把总又一次被打晕了过去。
“没用的废物,”人虽晕了,孙良栋也不饶他,继续一棍棍打在那王把总的屁股上,嘴里只道:“这一点时间晕两次,娘们一样的人也敢出来惹事!”
正文 第135节:第六十五章 东主们(1)
第六十五章东主们
开始打人的时候,集镇上还有不少人在说笑,随着棍子不停的落下,惨叫声都渐渐停了下来,打到四十棍的时候,只有行刑的亲丁沉重的呼吸声和棍子落在肉上的噗嗤声响,除此之外,就再无一点声息。
围观的百姓,怕是有数千人,也是一声不敢吭,唯恐被打的兴起的亲丁拉过来陪打。
到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方家集的居民才见到张守仁和其部下的风色,这个时候,众人也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一直笑嘻嘻的,待人温和,经常给小孩子们买糖豆儿吃的张副千户,为什么能斗败冯三宝!
这样的人带出来的兵,才有这般的狠劲,才有这么大的胆气和魄力!
人群之中,也有一伙商人模样的人,看着眼前的情形,个个都是神色凝重。
“东主,那便是张副千户大人了。”
人群之中,穿着最朴素的反而是利丰商行在方家集的李大掌柜,一行五六人,个个都是身着绸衫,身上都有值钱的饰物,中间的商人年纪四十余岁,身上衣饰看似朴实,但光是帽子上的一方绿玉,恐怕十户中产人家的全部家产才能换的到。
听着李掌柜的介绍,这个东主神色凝重,微微点头,答道:“此人不凡!”
身为一家一年销售几百万石盐,还有布匹等杂物的大商行的东主,秦邦华的眼力自是不消说得。
张守仁自己的身手在他看来只是小事,虽然十分能打,但一勇之夫没有什么可多说的。
带出的这些兵来,从个人武勇到整体的水平,这才是十分叫人看重的重点。
他的评价,自是因为后者而来。
“秦东主所言极是。”一个白胖商人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沉声道:“将来这胶东一带,必是他的天下,冯三宝和此人比,相差的就太远了!”
“陈东主说的是了,我们利丰行会和张大人继续合作,此事秦某人言明在先,说给诸位东主知道。”
听着这话,其余几个商人脸上的神色都是变幻不定,众人心思各异,都想抢张守仁这个大主顾,不过利丰行和张守仁合作在前,看来是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见众人如此,秦邦华也是面露得意之色,也是用赞赏的眼神看一眼李掌柜。
要不是自己放了这李掌柜在这里,恐怕也不会发现张守仁这一条潜伏着的巨蛟!谁能想到,几个月前还一穷二白的小百户,居然能成就现在的这番事业,能闹出这般大的场面!
“好了,打完,收工!”
孙良栋最为出力,亲自行刑打了三人,此时放下长枪,叉腰看着趴在地上低低呻吟的营兵们,看着对方鲜血淋漓的屁股,孙良栋心中自是十分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