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甜一梦,就是初一早晨。
被一阵鞭炮声惊醒之后,百户官厅里也是响起了一阵鞭炮的响声,再下来,就是老张贵开大门的声响。
大门开了没多一会,也就是张守仁洗漱完事了,衣着光鲜,穿着一身新战袄袍服的张世福就是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
身为试百户,总旗官,张世福算是张守仁麾下第一号的心腹了,今日初一拜年,也是拜的对上司的尊重与敬仰,这门一开不久就进来,显然是在附近等了有一会了。
这么诚心正意,张守仁心里也是感动的很,脸上却不肯露出什么表情,只是在张世福跪下的时候,自己也是诚心正意,抱拳还礼。
正文 第68节:第三十五章 探视(1)
第三十五章探视
“下官给大人贺喜新年,祝大人今年再升官,再发财。
“那是一定的。本官升官发财,也少不得总旗官你一份就是。”
“哈哈,起来,起来说话!”
一番礼数之后,还没来的及多说两句,接着便是孙良栋大踏步的进来。到了官厅阶下,也不多说,这个泼皮汉子就是跪下叩头,嘴里大声道:“卑职给大人叩头,多谢大人提拔赏赐的恩德,这么多年,卑职今年才过了一个好年,昨夜就想,这一切都是大人赐给,新一年里,要好好跟随大人,做一番大事业出来!”
“好,真好!”
张守仁动容,下阶去扶起孙良栋,在对方肩膀上重重一捶,大笑道:“这个贺年词别致,不过他娘的就是真诚直爽,听着提气舒服。你小子,就照你说的跟着我好好干,老子可没有亏叫你吃!”
孙良栋昂然答应,自有一股奋发向上的精神气貌。此人之后,就是钱文路,张世强、张世禄等人依次而来,都是下跪拜年,嘴里都是说着贺年而又感激的话语。
张守仁守越以来,领着大家也就是做了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又下发了一些必须的福利下去,就是这样,就收获了一颗颗热腾腾人心!
接下来拜年的人就越来越多了,这些总旗官小旗官当然是第一批,就算有人动心思想巴结,也不敢越过这些人的上头去。
官厅的院子里没过一会就站了一院子的人,张世福等人贺完年后也是留了下来,帮着张贵一起张罗,不管官多大,上门来就是客人,要上茶水点心,这些礼节也是一点不能错的。
一直闹到快午时,普通的军户拜了年都走了,大年初一是彼此迎来拜往的日子,张守仁这里是第一站,底下肯定还有不少亲戚要走。
普通的客人一走,张世福等人便也要离开。
“别的小旗官都走吧,总旗官要稍等一下。”
张守仁此时眉宇间也是有点倦色,这样迎来送往,后来的客人都不是心腹,说的都是客气话,所以人就累了。但他没有歇着的意思,叫张贵拿来官靴套上,也换了一身崭新的副千户官服,同时叫住了张世福,吩咐这个助手把厢房里准备好的挑子给挑出来。
张世强早就挑了一副挑子,洋洋得意的在大门口处等着。
现在徐以显肯定是要被处置了,估计最好的结果也是免官,这样堡里就空出一个总旗官的位子来,各小旗现在上进的心都很热,大家都在努力巴结,能在副千户大人这里多巴结一桩差事,将来委扎下来的可能就越大一些。
不过要说卫所官真的是一真架子也没有了,堂堂从五品和六品的官员,说起来比知县还大,但这些粗重活计还是自己来做,根本没有什么不悦的心思。
“大人,这是?”
张世禄用探询的眼神看向张守仁,其余各人的眼神之中,也满是疑问。
正文 第69节:第三十五章 探视(2)
“五家重伤患的家人刚刚都来过了,他们为本堡出力,为本官效命,现在睡在家里,本官又怎么能不去看他们。看
听着这话,众人眼神中都是震惊和不可思议之色。
这种探视伤患在后世的军中是理所当然之事,不仅上头的人做起来很自然,下头的人也会觉得应该有这种荣誉。
如果战士卧床重伤,上司却踪影不见,这实在是一件很影响军心士气的事。
不过在此时此刻,兵书上记录的主将对士兵恩结同心的事虽然很多,但现实中可是一桩也没有见过。时间久了,大家也就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只当没这一回事就是。
就算是当年赫赫有名的戚大帅和辽东的李大帅,起居一样很豪奢,一样贪污军饷。李成梁有家仆数千人,努儿哈赫年轻时就是李府的马夫厮养,戚继光给张居正送礼,一送就是价值数万金,如果不贪污军饷,根本不可能有这一笔钱。
当时的官风吏治就是如此,也不足为怪。
要说张守仁驭下已经够仁德恩结了,现在这样的举动,就算是他身边这些最亲近的心腹,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张世福扛着挑子,原本是一派轻松,此时浑身一震,似乎就是觉得这挑子有千均之重。
“大人行事,真是,真是…”
张世禄是一个很精干的人,黑黑瘦瘦的,身体内却是蕴藏着极强的力量,这个小旗也是有自己心思的,平时说话办事也很干练,但在此时此刻,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大人这心思,值得俺们拿命来拼!”
孙良栋倒是爽快,这话一出口,同样豪爽的钱文路便是点头赞同,也道:“咱们是光棍,别人是有家小的,以后跟着大人,谁还有后顾之忧?俺反正是跟定大人了。”
“别在这里卖乖了!”
张守仁对孙良栋这样脾气的十分对味道,照实了踢了对方一脚,对着众人笑道:“晚上老子请客,你们都给我滚过来,谁也不准缺席。”
这话看着是说笑,但就是等同军令一样,众人听了,一下子就都收敛了笑容,抱拳躬身,都答道:“是,谨奉大人将令!”
今天这个时候,按理张守仁应该一直呆在官厅之中,等着人来拜他,亲谊关系近的,还要留着吃饭,还要给晚辈派红包。
张氏一族在浮山所已经很久,在张家堡也有几十户人家,按行辈来说,张守仁也是世字排辈,不过取名时是请的一个秀才来定,后来对方摇头晃脑,把世仁定成了守仁,所以名字上和张世福、世禄等人有所不同。
这件事也是小事,反正宗谱上有记录就行,倒是张守仁听说之后,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庆幸…要是真的叫了世仁,自己这会还得想方设法的改名才是。
宗亲不少,但真正近房的就很少了。从张守仁曾祖父起就是单支独苗,到祖父、父,连续几代,都没有把别的孩子养大,所以到了张守仁这辈时,只有远房的堂房兄弟,近支亲戚是一家也没有了。
这样倒也省事,不过街面上的人看到副千户大人带着人出门,还是吃了一惊。
“这必然是往所城去了,听说千户大人对副千户大人十分赏识,初一到所城跑一圈拜个年,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我看未必,都挑着挑子,没有牵马,走路到所城去,这得走多久。”
“这个倒是了,不过本堡之中,难道有谁当得起大人去上门拜年?”
“喔,我知道了,必定是往那几家秀才家里去吧?”
要说明朝的习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象军户人家,更有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谚语,就算是本堡主官,加副千户的百户,在秀才人家面前也是讨不了多大的好。
搁几十年前,举人和参将副将平起平座也不是没有过,就是现在,张守仁去拜那几家秀才,礼数上也说的过去。
这些话正好是被一个姓孙的秀才的邻居听到了,于是连忙跑回家去,叫道:“孙秀才,副千户大人恐怕要来府上拜年了。”
“咦?”姓孙的秀才不到三十,十五岁童生,二十一岁秀才,在以普通军堡军户身份读书的来说,这个速度简直是神速。
当时国家的命脉,经济和政治都是掌握在南边的人手中,特别是苏、松、常这三府人的手中。特别是中央机枢六部等要地,更是苏松常三府人的天下。这些人是世家大族,世代书香,小孩一出生到成长,就比别的家族经受更优良的教育。
到考试时,更容易得到大略的试题范围,得到提示,等考卷交上去,也会有种种办法使考官优先照顾。
这种做法,虽然不是明着来的作弊,但也是对别的考生很不公平。
整个明朝三百年时间,江南几省的生员中进士的名额,远远超过北方诸省,而北方的军户人家的生员,就差的更远了。
孙秀才这么牛气,平时当然是牛皮哄哄,不怎么把人看在眼里。他已经中了秀才,虽在堡中,也不应份当差,赋役全免,所以更加不把本堡中人看在眼里。
听说张守仁来拜,他也只是冷然一笑,洒然道:“他是本堡头目,来拜我,便以清茶一杯招待便是,要想别的,那可是自己找难堪了。”
正文 第70节:第三十六章 助手(1)
第三十六章助手
报信的人不承想这个秀才竟然如此说话,当下呆了一呆,却也不知道回说什么是好。小说排行榜
倒是秀才家人觉得不大好,毕竟是本堡上司,得罪了也不妥当。
当下又是把庭院门前都洒扫一遍,又把屋中布置一下,然后一家人就站在门前等候。
这般做法,孙秀才觉得十分的不耐烦,也不悦意。
笑话了,他的文笔,本县知县大老爷都十分称许,叫他递了门生贴子,收做弟子,上回去拜门,知县还封了二两的红包给他。
这么客气,而且极言他的文章火候已经够了,乡试一开,必定高中,到时候不要说张守仁的身份,就算是浮山所的千户,即墨营的千总营官,在他面前都不够看。
等高中进士,更是和这些丘八相差去十万八千里,张守仁是想巴结,都得排一排队再说。
“不必这么张罗了,”看到母亲又在擦桌子,孙秀才十分不耐烦,低声喝道:“叫他看了,还以为我想巴结他,这可多丢人?叫他来上门,我要十分礼遇的话,传扬开去,我在学校还做人不做人了?”
“我儿这是什么意思?”
自从儿子中了秀才,脾气越发的大,家里人伺候起来也十分困难,此时见儿子紧锁又眉,一脸不乐意的样子,当娘的便是知道,这个儿子又要惹事了。
“娘,你别管了!”
被激怒的秀才觉得有必要做一点事,叫这个不知好歹的武官知道点上下进退。秀才生员的家,是他这样身份的人随便能过来的?
要是自己接受这样的拉拢,传到学校和县大老爷耳朵里,清名美誉还要不要了?
“一会就在街上,给他一个难堪!”
孙秀才打定主意,人也镇定下来,挤到门口,就等着张守仁过来。
没过一会儿,果然见到张守仁一行人远远的过来,一行三人都没有骑马,张守仁在中间,前后是两个军官挑着挑子,沿途见了人,都是笑呵呵的说笑。
“这厮还真的会装作,以前他不是脾气很坏,动辄打人么?”
心里有了成见,当然一下子扭不过来,不过,想要给张守仁一个难堪的愿望却落了空,孙秀才眼睁睁的看着张守仁带着人从自己家门口走过去,三转两转,却是进了黄二的家里头。
这个黄二,大字不识一个,也是一个混人,家里穷的底掉,一家七八口人住着四间草房,下点小雨家里就淹了,这样的人家,张守仁这个副千户居然笑呵呵的钻了进去。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这会子孙秀才完全忘了自己刚刚的打算,一心觉得是张守仁故意羞辱自己。过门不入,也不来拜会,反而折向一个穷军户家里,这不是成心是什么?
他倒没有想到,张守仁的做法倒是和他自己息息相关。
原本按张守仁的打算,这边的秀才家里也是要来拜会一下的,顺道坐一坐也不耽搁事。等夜里听了那些秀才的对话,才知道这些生员老爷难伺候,上门也没有效果,反而可能会自取其辱。
正文 第71节:第三十六章 助手(2)
既然知道了,当然不可能上门,所以眼前这一幕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必报此仇,吾必报此仇!”
感觉受了天大侮辱似的,身形瘦弱的孙秀才跳着脚,破口大骂。
孙秀才莫名其妙的怨念和敌意张守仁当然感受不到。他是个直爽的汉子,两世都是如此,既然不合,就不招惹,哪里能想到,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小肚鸡肠,亲近或是疏离,总会不经意的就得罪上了。
隔着不多远的农家院落,中间是一株开的还不错的腊梅,院子东南角是鸡圈,一只公鸡和几只老母鸡在院子里漫步着,房舍虽是破旧,院子打扫的还干净,张守仁看的也是点头,这黄二家人还是勤快的。
“大人?”
黄二的父母正说着什么走出屋来,推门的时候是浓浓的药香飘了出来,见到张守仁和张世福张世强都在,两个老人都是惊呆了。
屋里还有一些黄家的亲戚,总有七八个大人还有小孩,听到动静,都是一溜烟的跑了出来,一见果真是张守仁来了,各人都有点发呆的样子,沿着屋角墙根都站好了,连小孩子都是老老实实的,一时间寂静非常,竟是没有人说话。
“咋啦?咋啦?”
黄二这厮性子暴烈,听出外头动静不对,不过自己起不得身,于是在屋里急的大叫起来。
“没咋,黄二,我来看你来了。”
张守仁先应了一声,又向黄二家人亲戚们抱拳道:“新年大吉,恭喜发财,给大家拜年。”
“大人发财,大人发财。”
“俺给大人拜年了!”
“恭贺大人升官啊。”
这么多朴实的乡人军户,到这个时候才反省过来,这是副千户大人真的来给黄家这样的寒门小户拜年来了。
“这怎么好,这怎么好。”
黄家的两个老人连手也没处放了,呆了半天,老头吆喝老太太道:“还不赶紧煮一碗红糖水,多多的放鸡蛋!”
这样的糖鸡蛋是当时农村待客最高的礼节,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张守仁知道要是自己推辞,黄家人更加不安,于是便笑着一点头,自顾往屋里去了。
外头张世强和张世福也是笑着把给黄家的东西取出来,给重伤兵的东西是头一份的,昨天已经给的是和众人一样多,今天肉和鸡鸭又是拿了一份来,并不多,不过都是精华,都是好东西,还有一个红包,里头是十两银子,和张世福这个总旗官一样多。
“太多了,太多了。俺家黄二说是给大人效力,也是保自己的家人,吃了几刀,最多一个月又没事人一样了,大人一赏再赏的,实在是太多了。”
“不多。”张世福坐下了,并不进屋,只是对着众人笑道:“大人的意思就是很简单,给他和本堡效力的,一定不能吃亏,黄兄弟受了重伤,就是要这样的赏赐补贴,将来大家给大人卖力气时,才没有后顾之忧。”
“是这个理!”
“大人的用心,俺们是没话说了。”
眼前蹲在墙角的这一些卧,说是军户,但也并不愚蠢,张世福的话,大家一听就明白,看向屋里的时候,眼神也是和刚刚远远不同了。
这张大人,胸中有丘壑。
“大人,俺怎么敢当。”
屋子里头,身上裹着厚厚纱布的黄二也是艰难的想坐起来,他是前胸中了一刀,海盗的刀虽短但十分锋锐,这一刀真的差点要了他的命,也是在他的前胸割了一刀深深的口子,伤的极重。
也是这厮平时打熬的好身体,救的也及时,所以好歹挣一条命回来,将来也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遗症,还是生龙活虎的好汉一条。
“好生养伤,莫说这些没用的话。”
对自己的下属,张守仁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脉脉温情,而是直截道:“我来看你,是做上官的责任,你养好伤,归队了给我卖命,也是你的本份,你卖命给我,我给你富贵,咱们兄弟生死与共,富贵同享,明白么?”
“是,小人明白。”黄二的脸涨的通红,声音也颤抖了,在□□想了一回,答道:“小人就是大人的手,就是大人的胳膊,大人要打谁,就是用小人的时候到了。请大人放心,挨过这一刀,小人的胆子反更大了,以后就是大人指哪打哪,小人缩一缩,就不当人子。”
“嗯,我知道了,你好生养着吧。”
张守仁倒没想到,眼前这样貌身形都普普通通的军汉,说出的话来还真的这么投自己的心思,起身离开的时候,他背对着黄二,沉声道:“快些好起来,我要编一个小旗的兵给你,你的腰牌,铜印,告身,我会到所城帮你请回来的…黄小旗官!”
正文 第72节:第三十七章 夜宴(1)
第三十七章夜宴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走完了五家重伤号,又定了一个新的小旗官的人选,张守仁的心情也是十分愉快。
让两个帮手先回去,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后,张守仁就是为今天晚上的客人准备晚宴。
对他这个五品高官做这种事,老张贵当然不怎么欣赏,不过也只能着这自己的家主爷胡闹。
一声传唤,匠户老林下午就带着人过来,按张守仁的图样打造器物。
老张贵就调制吃食,也是按张守仁的要求腌制在那里。
等薄暮时分,孙良栋和钱文路两个光棍先到,一进大堂,就先看到一个奇形怪状的炉子。
两头是铁片的厢身,中间凹下去很深,炉子里头已经摆好了木炭,火也升起来,木炭都烧的通红,散发着热量。
张守仁就站在这炉子后头,正在用涮子涮一排串好的鸡翅膀。
“大人,怎么叫你动手,俺来吧。”
孙良栋虽然是个泼皮无赖,人却是十分灵醒,一见是张守仁动手,立刻就要上前相帮。
“不要,你们一边先坐着,人齐了就开吃。”张守仁一边把鸡翅膀放在火上,一边笑着道:“这翅膀腌制过了,不过再涮一层蜜口感就更加的好了,你们不知道,吃这玩意,自己动手烤比较有乐趣,吃着也香甜,等学会了,你们也自己动手就是。”
说话间香气就出来了,引得两个小旗官直咽口水,模样都是变的贼眉鼠眼的,看着就是十分的好笑。
他们原本就没吃过几次好东西,况且张守仁烤制的手法十分娴熟巧妙,是把食物的香味都烤了出来。
就在这两人狂咽口水的当口,张世福等人也是全赶了来,进来一个,就是在大堂坐下来。
这百户官厅原本就是二百多年前修筑的,全部是砖石结构,十分坚固,脚底也是大块大块的方砖漫地,十分精洁干净。
正堂中椅子很多,十来张椅对列,中间是正座,放着张守仁的印信,墙上挂着的是弓箭和刀枪,就是一个武官召集部下议事的好地方。
在靠近门的地方烤肉,烟气和肉香都是飘散出去,令得人食指大动,一个个都是跃跃欲试的样子。
“瞧你们的样子,还等什么?这官厅上全是拿刀弄枪的爷们,还要学娘儿们扭扭捏捏的不成?想吃的,赶紧动手!”
“是,大人,咱们开动啦。”
处了这么多天,大家的关系也是越来越亲近,很多人都忘记了以前的张守仁是啥模样。
就算私下再说起来,也是说大人以前年轻,性子不定,现在经历大事定下来的性子才是真正的性情。
大家有这样赏罚分明的上司,又是大方好相处,性格也直爽,是军人的脾气,私下说起来都是十分的满足。
轰然一声之后,所有人都扑上烤架这边,每人或是一串牛肉,或是一串烤的焦黄的羊肉,要么就是一大串的鸡翅膀,反正都是肉食,抹了蜜在上头,又事先用盐腌制好了,加过花椒,几样味道夹杂着,是用上好的炭火精心烤制出来,油沁了出来,肉烤的焦黄香嫩,孙良栋最急,一口咬下去,被烫的哇哇直叫。
正文 第73节:第三十七章 夜宴(2)
张守仁也是笑着继续烤着肉,这个玩意,当年他也是极为欢喜。看
在此之前,他没有朋友和部下,现在其实这些人也不算朋友,而是他可资信任的部下。
好的上位,是不能和下属做朋友的。
不过,有这么一群能在一起烤肉喝酒,商量心腹事的部下,这已经足够了。
最少,那种要人命的孤独感,就是因为眼前这样的情形被削弱了很多了。这么隆冬的夜晚,外面寒风呼啸,又是年节时候,要不是这么热闹的情形,还不知道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滋味在心头。
一边烤肉,他也是在一边数着人头。
总旗试百户张世福,四十左右,精明强干,老军伍,知道很多军中的事,包括旗号、金鼓、骑战、安营等事,是一个宝贝般的人物。
张世禄,三十左右,踏实肯干,不怕吃苦,人也机灵能干。
张世强,二十来岁,有点小聪明,身体也壮实,调教好了,是个好材料。最少,帮自己打杂什么的,这人十分用心,靠的住。
林文远,勇气足,人也大气,是个见多识广,能当方面之任的人才。
孙良栋,钱文路,这两货是一路货,孙良栋狠辣一些,钱文路要随和直爽一些,不过都是直爽的汉子。不过论身手的话,是苏万年最强,这人干过私盐贩子的,扎实练过几年武,部下之中,苏万年格斗经验最强,短刀长枪都用的不错,人也直爽,是个不错的人才。
小旗官中,最安静的就是曲瑞了。原本的小旗官中,除了张世福几个外,留任的就是曲瑞一个。
办事老练稳当,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感觉,但又能办的妥妥当当,是一个军户之中难得的人才。
再加上一个黄二,打算编十个小旗,实打实练一支强军出来的张守仁对眼前的这个班底,实在是很满意的了。
“大人,你也吃啊。”
孙良栋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的,一边嚼着,一边就到张守仁跟前,笑道:“俺来试试看,不信伺候不好这几个铁签子!”
“吃货。”
张守仁白他一眼,果然是把烤架给让了出来。
他闲闲的过来,老张贵就立刻赶来,把一壶烫好了的好酒送了上来。
“这是打淮上那边弄来的曲酒,我最喜欢喝它。”
喝了一口来自淮安府那边的曲酒,张守仁的神色就是更加的放松起来了。这是他来自后世灵魂的家乡酒,那股子味道,和后世相差并不多,一口酒入口,虽未勾起乡愁,但也足以叫他身心愉悦。
在场的人都很有默契,并不打扰张守仁,只是也把几壶酒传送着,大家不用杯子,就是直接用嘴豪饮。
年节时候,再不好好喝上几口,这一年也算虚度,没有意思了。
酒果然是男人之间的媒介,几轮酒下肚,各人脸上都是红扑扑的,有人便先说话了:“大人,俺想过了,你手头虽然有几百两银子,这阵子用的都不少了。咱们堡里这么多人,总不能就靠你的赏银来过好日子。这几天,俺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大家抱成团来生发?说起来,咱们这浮山地界,除了海就是树,田很薄,淡水河都不多,地里打井出水都是有咸味,想屯田种粮食,这太难了些。经商,咱们的本钱实在不多。想来想去,咱是没辙,不知道大人有什么章程?要说是熬盐,以后咱们就是死在滩上,也要比以前多熬一些盐出来,这才对的起大人的栽培和赏赐。”
这么长篇大论的,除了烤肉时翻动签子时的响动和油滴下木炭的刺啦声响之外,就再也没别的声音了。
这些下属的武官,果然是有良心,也是有想法的,说话的人是张世禄,条理清楚,句句清楚,肯定是事前几个人碰头商量好的。
看来年三十这几年也不是人人都在吃喝过年,也是考虑过年后的前途问题。
这好日子刚刚开始,谁也不愿又回到以前那样一年二年的熬盐吃苦,然后一年赚几两银子落不下手,还要欠债的那种生活了。
但究竟该怎么做,未来的路线怎么去规划,这些人却是真的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
所有人都是停下吃喝,目光灼灼,都是看向张守仁。
这位副千户大人,论年纪是年轻的叫人嫉妒,但论起心机本事,这阵子下来,所有人都是服气了。
哪怕是人生经验最丰富的张世福也是如此,在以前,海边熬盐和出售这一大块几乎就是他负责提调,张守仁就在家等钱就行了。
堡里的大小事,也经常有人寻他这个总旗官来接手处理,各家各户有什么矛盾,也是他来调解。
说起威望,原本张世福的威望就不低。
但现在,一切的□□都是归到了张守仁这边,而所有人也没有嫉妒的想法,大家都知道,在场的人都是比张守仁差的太远了,所以所有人都瞧着这位年轻英武的副千户大人,唯愿张守仁能拿出一个切实的主张来。
就张守仁自己来说,这阵子考虑的最多的还不是练兵,也不是给军队装备武器,或是发展地盘什么的想法。
饭是一口一口的吃,路是一步步的走出来的。
要想一步登天,立刻就打地盘当统帅,来钱还快,那就不是现在的路子,而是直接去干打家劫舍的勾当去了。
凭他的经历和所受的教育,身处的环境,无论如何,这条造反的路走不得。
最少,他将来就算篡夺明朝政权,建立一个新的世界,也是在伤害百姓最少,最稳当的法子之下来进行的,象烧杀抢掠那种事,张守仁天生就有着反感,这一点,无论如何改变不了。
正文 第74节:第三十八章 盐政(1)
第三十八章盐政
“苏万年,你贩过私盐,说说这里头的行当是怎么弄的,利益有多大。
张守仁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把球先踢给了一直沉默着的苏万年。
“这个…”
苏万年有点不擅言词,但也并没有推辞。今晚的气氛很好,大家围拢在张守仁这个上司身边,原本就是打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事实上收到邀约后,大家都知道是大人要商量将来的路子怎么走,这事关系到一个刚有点生命力的小团体的未来。尝过了好日子的甜头,没有人想要回到过去,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商量出一个好的前途来不可。
略微一犹豫,苏万年便是侃侃而谈,把盐利之事,向着众人和盘托出。
大家熬海煮盐,其实赚的是最低层次的盐利。
盐烧煮好了,送到浮山盐场,盐场的盐就是官盐,由盐大使收仓发卖,一石盐一百二十斤,从军户们手里收取最多给三钱银子,而掺了三十斤左右的沙子再卖时,一石盐就是卖到三两左右。
这就是十倍以上的暴利了,不过官盐粗劣,价又高,所以一般不是穷掉底的人也不吃它。胶莱地面近海,一般百姓就是吃的海盐粗盐,价格比官盐要略低,一担是二两五,盐的质量也要高一些。
至于卖私盐的,都是各地的豪强和有背景的商人,他们的私盐自然就是从小贩子手里收来的,甚至是直接来自巡检司,按苏万年所说,最底层的私盐就是小盐商,一石盐是一两左右的价格往手里收,他们再往上,然后大盐商层层吃下来,最后到老百姓手里,就是二两左右的价格。
盐大使对私盐没有什么办法,私盐命脉是控制在那些大世家,豪商,地主,还有驻在胶州城的盐政巡检手中了。
整个胶莱地面的私盐贩子,不论大小,都是走的巡检冯三宝的路子,给冯三爷上贡足了,自然就有贩卖私盐的路子可走,要是没有,那就对不起了,一旦被巡检司的盐丁遇上,轻则毒打一通,没收私盐,重则连命也会丢掉,走私盐的路一般就是荒僻小道,杀了人往河沟里一抛,或是干脆挖坑埋了,谁能知道?
原本贩卖私盐就是杀头的罪名,苦主就算知道是谁干的,却是到哪儿打这种官司?
这么多年下来,这冯三宝最少养了三四百的盐丁,其中真的不少凶悍之徒,舍得拿命出来拼,论起实力,不要说浮山所这样的千户所了,就算是把驻在即墨的即墨营给拉上,当面对打,能不能是盐丁的对手,也是难讲的很。
整个胶莱地方,加上青州,登州,四府几十个县,几十万户几百万人,一年总得有二十万石左右的私盐流通,加上冯三宝在盐场勾结盐大使低价收的官盐,一年的利益肯定是在十万两以上,甚至更多。
崇祯年间的盐税一年不过几十万两,反正不超百万,一个小小的巡检一年就能捞这么多,不要说普通百姓了,就是皇帝知道了,怕也要吃上一惊吧。
正文 第75节:第三十八章 盐政(2)
今年已经是崇祯十一年,去年皇帝在平台几次召见大臣,问及天下事时,第一件事就是问饷钱的事。看娱乐窘图就上
可惜那些儒臣说起大道理是一套一套的,真正治国的方略却根本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