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听了脸色微变;墨珠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倒也没什么;宝珏听了松了口气;花菲对月清澄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至于紫玉,既然已经不愿意跳进争风吃醋的圈子里,听见也只当是一阵风从耳边吹过,虽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但面目沉静,好似一无所知。
花菲笑着对月清澄拱手道:“殿下盛情,本是对草民的抬举,草民哪里会不愿意呢?正是求之不得呢!草民不才,虽然是男儿身,对医术倒也略有心得,家姐当年曾告诫过草民,医者当有一颗慈悲心,是要救治苍生的,哪里还有嫌弃病人的道理?说若能对殿下有所帮助,草民自当尽力而为…说来,草民虚度年华二十,不知殿下贵庚,想来应该是要比殿下痴长了几岁…”
月清澄轻轻地笑了起来:“如此,我这个哥哥倒是越发做定了呢!我今年可是二十有一了!”语气轻快,显然心情很好。
花菲其实早就知道他的年纪,如此明知故问,本就是故意在人前显派,也是存心气气萧文,听月清澄自己道出真实年龄,便假意狐疑道:“殿下别是为了强要做哥哥而虚报年龄的吧?怎么瞧,都是殿下比我要小上许多呢!”
月清澄也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无奈道:“还不是让这一身的病给磨的…自打我懂事起,吃的药比喝的水都多,十天里面倒有九天是卧床不起的…看着别人能跑能跳的,别提是多羡慕了…不瞒你说,几个月前,我本来是已经躺在床上等死的人了,若不是你姐姐随公主进宫替我治病,我现在哪里还能站在这里和你们大家说话啊!象今天这样,能有人搀扶着走几步,对以前的我,可是想也不敢想的…真是怎么想也想不到现在,我也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着,握住花菲的手,尽管隔着面纱并不曾瞧见他哀伤的容颜,但只听他的声音,便知道他是发自肺腑的难过,“花兄弟…你姐姐真是个好人…可惜…真是可惜…”后面的话已经哽咽着说不出来了。
宝珏见他激动地身体有些发颤,担心他有什么闪失,慌忙轻拍其背,在他耳边悄声安慰:“清澄,别伤心,身子要紧,花太医天上有灵,也不愿意看见你为她又弄坏身体的。”
花菲见月清澄真情流露,心中感动:说起来,“花碧莲”也并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只不过是敢于对症下药而已,能被这个异国皇子如此感念“恩德”,倒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尤其难得的是,他竟然还把这份感激铭记于心,时刻不忘,居然还“爱屋及乌”到宽容和支持我的存在…眼角扫了一眼旁边的萧文,花菲不禁撇乐撇嘴:雍容华贵的气质和宽广大度的胸襟,果然都是天生的,别人想学也学不来呢!
如果说,开始他的心只有五成是向着月清澄的话,现在已经是百分百的站在月清澄这边了。


第十二章(下)
再说月清澄,他在马车之中,对水逍遥那声惊天动地的“娘”自然是不可能没有听见的,他早知宝珏和萧文已经育有一女,如今孩子奶声奶气的呼唤听的真切,就是萧文先前的诱哄自然也没有错过半分,心里明白这是在向自己示威呢,本来平和的心倒微微有些恼了,因此宝珏一介绍花菲,他便顺势和他聊了起来,一来的确是感念花碧莲的恩德,二来则是为了尽早解决潜在的对自己不利的因素,有意无意的,就把萧文给晾在一边。
不过,做人终究不能赶尽杀绝,总得给别人留个台阶、放条后路走走。月清澄心道:自己才来,实在没有必要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萧文得罪的彻底。一来他毕竟是秀云的元配,先进门为大,就是看在秀云的面子上,本来也要尊重他些,二来自己远嫁而来,行为处事自当小心谨慎,纵然是皇子身份,但到底不及元配在秀云心目中的地位,感情的事,不是身份地位金钱权势可以决定得的了的,而在于心之所系,而目前在感情的天平上,自己和萧文还有着明显的差距,如果才见面就和萧文结怨,只怕往后吃苦头的还是自己…一切只在转念之间便有了决定,因此在和花菲的攀谈告一段落之后,月清澄便又把注意力转回到这位在妻子心中有着重要地位的元配驸马身上。
隔着帽纱,近距离的看,那萧文果然是万中选一的绝色美男子,俊朗挺拔,端庄儒雅,怀中那个直盯着自己看的娃娃,亦是承袭了他的容貌居多些,眉眼之间已然有一股英挺之气。
眼见萧文看着自己,神情复杂,月清澄对他先前的手段自然心知肚明,看在他是秀云元配的份上,他并不欲和他多做计较,只是刚才撇了他先和花菲话,如今再要和他交谈直接开口实在有些不便,眼睛看到了女童,心中顿时有主意,微斜臻首,笑问挽着自己的宝珏:“秀云,萧大哥怀里的,可是小郡主么?”
宝珏笑道:“没错,就是我家丫头…哦,方才介绍,倒把她这个小不儿给漏,她是我和萧文的女儿,御封的‘福华郡主’,大名叫水逍遥,是我起的,乳名叫‘萧萧’,是她爹取的,往后,你也别‘小郡主’、‘小郡主’的叫她,只管喊她名字就好,或者叫她乳名也行,反正今后她也是你的女儿,随你喜欢怎么叫都成!”
月清澄微笑道:“我说么,这姑娘长得怎么和萧大哥这么像,果然是秀云你和萧大哥的女儿啊!瞧姑娘眉眼秀丽端庄,模样可爱,又聪明乖巧,将来必是能成为国家的栋梁呢!”
句这奉承实在巧妙。
月清澄在宫中浸淫权术多年,又有天下最好的老师——母亲月女皇,他虽本性恬淡,却并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一般大家闺秀,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御人之道自然就颇为精通。他身上似乎有着一种魔力,一种让人心甘情愿为他驱使效命的魔力,刚才他和花菲的一席对话,让在场的众人都情不自禁的对他生起了怜惜之心,对于他的“横空出世”已经由抵抗变成了接受。而在御人之道中,“揣测人心”其实他用的也是十分得心应手:为人父母者,最喜欢听到的,就是别人夸奖自己的儿女,那可真比夸她(他)自己还有受用!自己和萧文,从一开始就已经处在对立的位置,若想有所改善,月清澄自觉,恐怕还是应该从水逍遥的身上多下点功夫,就算萧文依旧无动于衷也没关系,只要自己努力就好了,秀云把一切看在眼里,自然也就明白自己的苦心,即便将来和萧文的关系没什么好转,也不会把责任全都算到自己的头上。
他只在眨眼之间便有了决断,因此才会只见一面就把实际年龄不过才一岁多的小娃娃给夸上了天。
果然,萧文听他夸奖女儿,心中欢喜,口中虽谦逊地说“殿下过奖”之类的推辞话,脸上敷衍的微笑毕竟多了几分真诚——尽管还是对他女儿的,但至少看在月清澄眼中,实在要比方才好得多。而宝珏,看着萧文怀里的女儿,想到刚才那一声“娘”,顿时又眉开眼笑。
隔了薄纱,月清澄本可以毫无顾忌的打量周围所有的人,不过对于无关紧要的,他实在没有浪费精力的必要,视线越过萧文,落在他身后那个绿衣公子身上——墨珠,秀云方才介绍过的,是她几年前收进房里的,看年纪倒是不大,面相么,也不是个奸猾刁钻的…秀云家里的三个,似乎只有这个,是没什么心计的老实人,不过老实人虽好,终究死心眼的多,萧文既然肯让公主收他,必定是笃定他对自己忠心耿耿…倒是要试探一下他对自己的态度了,若是避如蛇蝎,往后自然是没有必要走动的,如果是个知书懂礼的,将来兴许也能交个朋友,自己远离故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
月清澄识人的本领实在不小,只打量几眼,就给他瞧出个八九不离十来,墨珠的底细被他猜中一大半,难得的是,他却没有看不起墨珠,不论是他的出身,还是他的样貌,还是他效忠的对象,反而还想着要和他做朋友,只这点来说,他实在是个七窍玲珑、冰雪聪颖的人物。
朝墨珠微微颔首,虽然隔着面纱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只听这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必定是笑如春风,暖人心扉:“墨兄弟,你好啊!”
在月清澄到来之前,作为正室的萧文从来都是独揽大权,偶尔公主招他侍寝,事先亦是得了萧文的同意,如此一来倒好像是他给了恩惠似的,加上两人身份有别,墨珠对萧文更是从来不敢放肆,凡事为萧文马首是瞻,悉心代他照顾小郡主。萧萧一天中有大半时间和墨珠腻在一起,萧文只是在处理府中事务完毕后,才过来和女儿亲近亲近,左右也不过是几个时辰。墨珠自己还没有孩子,萧萧又是公主的骨肉,他对萧萧全心全意,简直当作自己的女儿在疼惜。然而即便如此,萧文却还是没有把他真正当作过自己人,即便曾对他说过“大家以兄弟相称”这句话,多半也是有口无心,随便说说。因此面对萧文,他依旧尊一声“驸马”,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谨守着为人侧室的礼仪和尊卑。而萧文自己,也并没有认真地督促他改口过——说穿了,那句话本也就是拉拢人的手段之,至于真心程度自然是有待商榷的。
墨珠是老实人,但老实人也是有脑子的,老实人不代表不会思考。纵然为人奴仆的意识已经深深地沁入他的心底,到底也是企盼有人能够尊重自己,但他绝没有想到,这份尊重,居然是来自一位异国的皇子殿下!初次见面,他一开口便以“兄弟”相称,自然亲切,脱口而出,毫无矫揉造作,就好像自己和他真的是天生平等的兄弟,而不是如今的一个皇室贵胄,一个仆役小厮,一个正室驸马,一个侧室小爷…身份上的天差地别,在这一声“墨兄弟”中化解了大半,彼此的距离顿时就近了不少。墨珠为人本就是温顺没脾气的,如今大庭广众,得了贵为皇子的月清澄这么平易近人的招呼,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惭愧,暗暗责怪自己先前竟是误会了这么好的一个人,要待作揖回礼,却积习难改,下意识地又朝萧文看过去。


第十三章
萧文见月清澄只三言两语便收买了人心,心中烦躁,不由得就蹙起了眉头,但墨珠依旧是以自己眼色行事,这点倒让他又舒缓不少,只是想到对方实在不是等闲之辈,不觉又是愁上心头。此时此刻,他已经醒悟自己方才的行事未免有些不上台面,将来恐为人诟病非议,墨珠是自己的人,此刻他若再有什么不知进退的地方,这笔帐可都是悉数算到自己头上的,想到这里,便朝墨珠微微颔首。
墨珠得了他的首肯,这才放心大胆朝月清澄一揖到底,只是他不善言辞,涨红着脸,嗫嚅着给月清澄请安:“…墨珠…见过殿下…殿下金安…”要他这样对萧文忠心耿耿却又拙于表达的人,居然还能冒出后面这句有着“阿谀奉承”倾向的官场套话,实在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了。
月清澄把他和萧文间的眉来眼去看得清楚,当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也不点破,心里好像明镜似的透着雪亮:这个墨珠果然对萧文忠心,不过倒也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只是若和他交好,实在还是要提防他在别人面前说漏了嘴…如此看来,倒是不必走得太近,大家一团和气也就是了!
当下,月清澄伸出一手,做势托起墨珠弯下的身体——当然不是他真的用力气去搀,他做个样子,墨珠不敢违拗他的意思,就直起腰身站定在他面前。
“墨兄弟,”月清澄柔声轻道,“照理说,我还不是公主的正驸马,也轮不到我来什么说,不过,好歹在月国,公主也是我的皇了,算起来咱们也已经是一家人了,那有些话,我也就索性对你直说了。”
他冷不丁冒出这么句话,把宝珏,萧文,花菲,紫玉都弄得一愣,墨珠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月清澄见众人神色各异地看着自己,也不理会,只是对着墨珠道:“我既然嫁了公主,从今往后就是虹国的人了,什么皇子呀殿下的,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你我共同侍奉公主,虽有正室侧室之分,那也是对外面的人说的,在家里又何必那么泾渭分明?咱们都是自家人,难不成在家里也要弄这些繁文缛节的折腾自己?所以我便有了个效仿百姓寻常人家的念头:咱们便索性兄弟相称如何?百姓家中,夫君之间称呼莫不如此,一来显得亲近,二来合闺阁礼训。我远离故土随公主来此,虽然要见自己的亲哥哥们不太容易,但若是多了些异姓兄弟,那也很好啊!”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明着是对墨珠,其实却是说给在场的其他几人听的。
旁观众人听了,颇有些失望,尤其是先前曾下过赌注的,眼见这位月国皇子竟是奉闺训为平生信条,毫无争宠夺爱醋心的,对宝珏的艳遇自然是又羡又妒,纷纷打定主意,要把今日月国皇子的言行回去对家中内眷个仔细,让家里的丈夫儿子都得好好学学。
宝珏早已见过他对紫玉示好,知道他本性如此,这番话自然不是虚伪做作,想到他能主动放低姿态,不持势而骄,实在难能可贵,往后的日子也许没有鸡飞狗跳那么可怕,嘴角不禁噙出一丝笑。至于她的几位内眷,对月清澄的这番话,各自心有所感,由此又都生出了对月清澄的不同想法。
萧文道:“秀云,皇子殿下,大家也别尽在门口站着说话了,里面桌椅茶水,瓜果点心早就备齐了,殿下想必也有些累了,还是早些请到园子里休息吧!”
宝珏头道:“文儿所言甚是,大家进府再说。”
萧文往旁边一让,宝珏知他意思,是要自己先行,可是…转头看了看月清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挽着他的胳膊慢慢拾阶而上。萧文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实在不是滋味,却也只有强颜欢笑,跟在后边。花菲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耸了耸肩也跟了上来,墨珠、紫玉相视一眼,均是微微笑,却各自有各自的味道,并肩同行。
待众人进府,韩秀娟吩咐仆役关门落栓,看热闹的百姓各自散去,这些自不必说。
一路迤逦而来,既然是自家人,当然就不会在前面专门招待外人的花厅里热闹,宝珏带头,各人身后的小厮跟着,大家往后院而去。
“文儿,我看这醉八仙,今年似乎开得又比去年热闹呢!”远远地,看着满树繁华和那层层叠叠的美丽,宝珏叹道。
宝珏看到的是锦绣水榭,是前院和后院的必经之地,说是水榭,其实就是内湖中的亭子,四面临水,水榭周围的花树上,开满了大大小小、重重叠叠的粉红、淡紫色的醉八仙,花团锦簇,与绿水相映,轻风拂过,落英缤纷,,实在当得起这个好名字。
“听说,花木有灵性,”萧文微笑着,却有些言不由衷,“如今府里人气旺了,花木自然也就盛了。”
月清澄隔着面纱,只见绿叶之中繁花似锦,想到自己离开家乡的时候还是白雪皑皑,谁能想到千里之外竟已是满目春光,轻叹一声:“我可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花…开得真热闹…好似天边的云锦…”北地寒冷,花木生长不易,多以绿色乔木为主,即便是有花盛开,亦不如南方花木艳丽多姿,纷繁热闹。母皇准他身居皇宫,虽对他宠爱,毕竟帝王也不可能逆天而为,月清澄能有满园梅花曼妙景色可以观赏,已觉心满意足,然而到了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南方才是适合花木生长之地。
这三人在前头边行边叹,后面跟着的一位却对此大不以为然。
“哼,中看不中用罢了…”对美景视若无睹的花菲,杀风景地咕哝了一句,“要我说,石斛都要比它好看得多。”眼角撇见随行的小厮窃喜自得,他眼睛一翻,当即泼了一瓢冷水上去,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降降温,“你得意什么?我又没夸你!我说的是药材石斛!”
墨珠、紫玉一前一后,缓步而行,两人以前亲如兄弟,只是此时此地,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有时,人与人的交流,的确是无声胜有声,可以让人尽情地根据自己的立场一厢情愿地揣测他人的想法,或者,干脆就避免可能出现的尴尬、愧疚和其他许多无法言语的东西…因为,所有的一切都被沉默所掩盖掉了。
到了晚上的接风洗尘宴,众人才算见到了月清澄的真面目,各人的反应当然也不尽相同,有安心的,有失望的,有同情的,有惋惜的…只有不请自来的水羲芝,在看了月清澄一眼之后,就一直用愧疚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亲皇姨——皇姨,你为国家做出如此牺牲,实在是难为你了…等将来我做皇帝,一定好好补偿你!幸好有你做顶包儿,不然我就危险了…
她自做多情地想着,为了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可能,居然吓出了一身冷汗,从此也不太敢往宝珏的府里走动了——心虚的!
第二天一早,宝珏和月清澄上正殿入朝拜君,萧文则进后宫觐见凤后。
朝堂上的诸位臣工,对“月国之宝”的声名早有耳闻,昨日月清澄入城,在储君水羲芝公主面前,形容优雅,姿态脱俗,虽没有窥见真容,却无不对其倾国倾城的美貌浮想联翩。现在见公主与月国皇子同时上殿,众人心道:公主是不必看了,大家都是熟人,没什么新鲜了,这位异国嫁来的皇子殿下的玉容娇颜,那是一定要好好瞻仰瞻仰的!
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民间又有“好奇心杀死猫”的说法,于是,满朝文武,不论老少,竟都打点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个个伸长了脖子睁大眼睛,有那雅善丹青诗作的,更是打起腹稿,想要回去在家人学生下属面前好生卖弄一番,不过一看之下,却都不免有些失望——月国皇子,依旧薄纱覆面,宽衣大袖,竟是将浑身上下都笼了个仔细,昨日的曼妙身姿尽数隐藏,不过,也正因为这平添的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美感,让众人的期望值在无形中不跌反升,更加坚定这位月国皇子,乃是一 位气质高贵、举止娴雅、花菲月貌、冰骨玉肌的绝代美人,尤其难得,天生体香,所经之处,无不梅香芬芳,淡雅怡人。
宝珏有女皇的恩旨,不用天天上朝,但昨天携准驸马回京,今天是一定要在朝堂上露个面交差的——一来,皇家规矩多,纵然是亲姐妹也得夹着十二万分的小心,不能落下话柄;二来,也得尽快给月清澄个正式的名分,毕竟,他这个“驸马”前面的“准”字目前暂时还拿不下来,只有等他的名字入了皇室宗谱,添于她“宝珏公主”之侧,才算是彻底完成这桩两国联姻,月国和虹国的皇室,才能算真正结成了亲家。
宝珏昨天是在自己的芙蓉院里歇着的,今天出门时,才看见月清澄依旧是轻纱覆面,盛装打扮被庆熙嘉佑扶坐进官轿,而萧文则是一身“一品诰命夫”的打扮,墨珠微笑着送她出门,花菲虽然不见踪影,想必他也是不开心的…她的心突然有些发苦——欠债换钱,天经地义,可自己欠的是情债。虽然接纳他们是各有各的理由,但是,在接触了他们之后,无可否认的是,她对他们都产生了喜欢的感觉,她喜欢他们,所以想对他们好,可她清楚,无论她怎么对他们好,其实都是她亏欠他们的,因为,这对他们并不公平——他们都把自己的心给了她,可是,她却不可能把自己的心完整地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当心被越来越多的歉疚压抑地几乎无法负担的时候,宝珏一行终于进了皇宫,早有宫侍等着她们了,见公主和驸马的车轿一到,匆忙上来传话,原来是女皇已经临殿,宝珏吓了一跳,顿时也顾不得想心事了,赶紧拉着月清澄一起进了前殿,而萧文则直奔后宫而去。
一进朝堂,发现两边文武的目光齐唰唰都投向了月清澄,觉察到身边人刹那间的犹豫,宝珏的心里顿时有些舍不得,忙挽起他的胳膊,悄声安抚道:“别怕,有我呢!”
好在有薄纱覆面,月清澄的脸涨得通红,心里却是十分受用,低低地“嗯”了一声,极为柔软甜蜜,身子不由得悄悄往宝珏身边凑了凑。
在他来说,万众瞩目的架势都曾经历过,眼前这等本也不放在眼里,更不可能有丝毫的畏惧之心,只是恼恨别人肆无忌惮的打量,因而心中不快罢了,不想却引得宝珏误会,虽然只是短短一句五个字的安抚话语,但只这一句,却是比任何动听的情话都要让人感动——可见她必是时刻关注着自己举手投足的,又能顾念自己的心情,虽然弄岔了意思,不过,她这般紧张自己,足见她的一片真心。想到这里,月清澄顿时觉得好似喝了上等的松露蜂蜜,从口中直直甜到心坎里,对于一旁无礼的注视,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夫妻二人缓步前行,直到小金水桥前,二人同时跪倒,向女皇陛下行礼,不过,一个是御妹,一个是皇子,磕头的大礼都是可以免去的。
女皇高居宝座,看着宝珏和月清澄相携上殿,不禁一笑,暗道:果然是个会哄人的,朕原本还想,秀云这丫头转了性儿,从“惹是生非”变得“懂礼守规”固然是件好事,但就此被磨得没了脾性、凡事都失了主见,做个传声筒、应声虫的,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宠人也得有个限度,萧文现在已经持宠而骄,若没人牵制,只怕是要骑到你头上去了,传扬出去,于皇家脸面实在有损!现在看来,面团子的性子倒也不是无是处,至少看起来,月国皇子对你的“柔情似水”就是毫无招架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