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张嘴!”女皇摇头叹道,“跟裹了蜜,搀了糖似的,难怪人家小皇子逃不过你的魅力,一心要嫁你为夫,即便你已经有个驸马了,人家也不计较!”
宝珏虽不知女皇的用意,但本能地知道此时并不能表示很高兴的样子,因此只是撅嘴抱怨道:“皇姐还拿人家取笑!臣妹家里都快闹翻天了!葡萄架子可是倒了一排又一排呢!”
女皇没听懂她的意思,问:“此话怎讲?我明明记得你府上从来都没有有种过葡萄啊?”
“现在这个时候,葡萄没熟,全是酸的,臣妹家里就是酸不溜丢,好在还没到打翻醋瓶、酸气冲天的地步…”宝珏一脸悻悻地嘟哝。
“哈哈…”女皇大笑了起来,“你这丫头,惧内的毛病还是一点都没改!妻纲不振,实在是有些丢脸…”
“皇姐,”宝珏不依道,“臣妹和驸马心心相应,臣妹那是叫体贴,不叫惧内!”
“好,好,体贴,体贴,”女皇笑道,“体贴到为了他,连月国的小皇子也不放在眼里了。”
宝珏道:“驸马是皇姐钦赐给臣妹的,臣妹是打算要和驸马一心一意过辈子的,月国皇子再好也是月国的事,臣妹实在不明白皇姐为什么还要为臣妹结这门亲?如果是为了两国结盟,皇姐你自己娶了他不是顶好的么?”
女皇道:“朕的后宫虽然风光,到底不如尼的公主府单纯,何况以他月国皇子的身份入宫,朕必得招他服侍生子,若是男儿也就罢了 ,若是女儿,将来只怕要惹事。何况,”她笑着看她,“人家可是指名道姓要嫁你的,朕既然牵过一门好姻缘,如今也有信心再牵第二桩…你那驸马虽好,可你这么老是宠着可不是正经,时间长了,仔细人心生变,与其到时候让你被人牵着鼻子走,还不如朕现在就为你找个帮手,将来也好互相制衡。秀云,你要明白,朕是为你好,朕不想在你的身上,看到当年历史的重演。”
宝珏听了一头雾水,不敢多问,低头沉默。
“想当年,你这丫头也是跑到朕面前,抱怨朕给你配的驸马不好,如今不也是夫妻恩爱么?现在你是满心不情愿,依朕看,要不了一年半载,说不定又是多了个心疼的宝贝,到时候谢朕都来不及呢!”女皇笑道。
宝珏听了闷闷不乐:“月国皇子是金贵之身,体弱多病,需长年卧床静养,皇姐既然说他是个宝贝,那臣妹就把他当个宝贝娶回来供着便是,好歹也是为国为民的,臣妹也不好怠慢了他。”
“你心里明白就好,”女皇看着她道,“若不是本国皇子出嫁的出嫁,年幼的年幼,为了两国能订下盟约,就是要朕把自己亲生的儿子送到月国去和亲,朕也会毫不犹豫。为了国家,为了社稷,为了黎民,为了百姓,朕不得不做出牺牲。秀云,身为皇室公主,这点觉悟你是应该要有的。等将来,你招他服侍生个孩子,在月国君臣面前,也算有个交代。”
“皇姐啊——这根本不是臣妹能说了算的,好不好?”宝珏委屈地说道,“他身份高贵又如何?他的德行优秀又如何?单他身子骨弱这条就够腔了…又不是我想让他服侍生,就能生的出来的?就他那风一吹就跑的单薄样子,抱又抱不得,睡也睡不得…要是个漂亮的,放在屋里譬如是件活动摆设也就算了,偏也不过尔尔,恐怕还有骄、娇二气…”哀怨地看了一眼女皇,“人都还没过门呢,家里已经鸡飞狗跳了…皇姐你可把臣妹害苦了,眼看着臣妹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女皇见她这副窝囊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骂道:“没福气的东西!我这样替你打算,你却还要埋怨…依我看,你那驸马不快活,可不是因为这件事,多半还是你自己作孽!我可不是好糊弄的,花家小子那张婚书疑点多的很,我在朝堂上也就是顾全你的面子,懒得戳穿你罢了…否则,哪有那么便宜的人情给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么…”宝珏摸摸鼻子,讪讪笑得尴尬,“皇姐英明…我和花公子的确早就相识…多亏皇姐帮忙,如今,人已经在臣妹的府里了…这事儿是臣妹有错在先,也难怪驸马生气…”
“哼!作贼的喊捉贼!你这丫头,以前就不学好,还以为你转了性子呢,不想还是这么个沾花惹草的毛病!你喜欢吃窝边小草早在我意料之中,却没想到你居然还有本事勾上花太医的兄弟…秀云啊秀云,但凡你能把那些心思挪个一丝半分来帮我梳理朝政,我也就不用这么费心劳力了!”女皇叹了口气,神情颇有些“哀其不争”的样子。
那样我只有死得更快!宝珏咽了口唾沫,心中暗道。
女皇侧着头想了想,继续道:“话又说回来了,你对萧文也太宠了!女子纳侧室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这样顾忌他的感受,未必是件好事。正室聪明能干是好的,你赋予他威严也属应当——不然他也无法替你打理家中琐碎事物。不过,你也不能把宝全押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万一他将来有个三长两短,你身边若没有能干的顶上来,日子可就难了!这是做姐姐的肺腑之言,你可要好好记着。”
“所以,皇姐就替臣妹又找了个替补的!”宝珏自嘲地说。
“何必一定是他?你自己找的那个我瞧着也是不错,出身也算是官宦之后,心眼虽直、又牙尖嘴利,但说起话来的确是头头是道,实在是有些潜力,真要有心扶植了做事,未必就比不上你现在的心头肉。”女皇笑着说。
“这个不好吧?!”宝珏马上反对,随即又觉察到自己语气过于生硬,赶紧解释,“月澄含过来是做正室的。他是皇室子弟,心高气傲,肯委屈了与文儿平起平坐已是极限,我若再培养花菲当家,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搁?到时候岂非又生事端?”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其实,花菲做事随心所欲,又对医术颇为痴迷,臣妹还是觉得让他专心做自己的事比较好些…不然,哪天惹出什么事端,也教皇姐为难…”她可没有忘记,昨天女皇和花菲针尖对麦芒时的紧张气氛。
第六章(下)
女皇并不说话,深深地看了宝珏半晌,才笑着开口:“你倒对他宝贝!也是!若不喜欢也就不必花费心思了,何况还冒着风险呢!”揶揄了几句,又道,“说真的,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聪明了,不如现在开始,我就训练你参与朝政要务的商议讨论如何?也算是为国分忧嘛!”
宝珏暗地吓出一身冷汗,愁眉苦脸地呻吟道:“皇姐…你就饶了臣妹吧…臣妹实在不是这块料啊…风花雪月岂能与国家大事相提并论?臣妹这点小把戏,拐个美人回家尚且弄得家里不太平,要是让臣妹帮忙朝政,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臣妹不要做‘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嘛…”撒娇地说着,可怜兮兮地看着女皇,“皇姐,还是现在这样子顶好了啦,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皇姐,你就再养臣妹几年吧!”
“哼!再养你几年?拿朝廷的俸禄,却什么事情都不做,你这如意算盘倒打的精!”女皇白了她一眼,却并没有纠正,“那你说要我养你几年?你不会说是一百年吧?”
宝珏现在自然已经清楚女皇的心意,此刻再不乘机撇清,就真的是个傻瓜了,因此,她小心翼翼举起一个巴掌,讨好地笑:“臣妹不敢奢望,只要皇姐你肯再养臣妹五十年就好…”
女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嘴里骂道:“好你个秀云丫头!还真敢漫天要价!真正是该打!”
一时又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
宝珏见她心情大好,心下微定,便决定开始实施昨天晚上和萧文商量好的计划。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就开始一一叙述她出使过程中遭遇的人、事、物,当然,重点笔墨都落在了月国皇室争储的传闻上,她自己的那些“光辉事迹”则全部都瞒了下来。
“哎——子嗣多也有子嗣多的麻烦!”女皇叹了口气道,“月女皇从年轻到现在,可说是一帆风顺,没想到老了老了,却也变得越发糊涂了,几位公主羽翼已丰,她却迟迟不肯立储…她一旦驾崩,月国必定大乱,到时候…”我国或许可以从中得些好处!这句话,被女皇咽了回去。
“说到这个…”宝珏假装无意地看了看女皇,心跳加快,“皇姐,刚才臣妹进来的时候,看见羲芝跪在外面…她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皇姐,她年纪还小,做错事情总是有的,你就看在臣妹薄面上,宽恕了她这回吧!小孩子家家的,跪在外面怪可怜的,风又大,地上也凉,臣妹方才看她的脸色,实在是不大好…”
女皇似笑非笑地睇着她,淡淡地开口:“你拐弯抹角了这么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宝珏浑身一凛,低下头,不敢答应。
女皇也不看她,别过脸看着书房一侧的立地五色镂空龙凤纹瓶:“羲芝来求朕允她看望她生病的父亲——就是朕的凤后。你是不是也来为她做说客的?如果是的话,那你就免开尊口吧!朕现在就告诉你,朕还是那句话,禁止她踏进真秀宫半步!她就算是跪到死,朕也还是这句话!”
“皇姐,这是为什么?”宝珏实在很纳闷,“父女天性,何况皇姐夫如今又大病在身,让她父女见一面又没什么关系?即圆她父女亲情,又成全羲芝一片孝心,一举两得,岂不是好?皇姐你为什么一定要阻止呢?”
女皇慢慢地转过头,瞪着宝珏,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因为她是朕的女儿,所以朕一定要禁止她去探病!”
“皇姐,你都把臣妹弄糊涂了!”宝珏挠了挠头皮,困惑地看着女皇。
“身为一个皇储,要担负的是责任,是义务,以后登基,担负的是整个国家和千万百姓的生命!所以,她必须明白什么是要保的,什么是必须舍的。皇储是未来的帝王,她除了才智、品德和能力这些基本的素质,还有两样不可或缺的东西,一个,是魄力!遇到事情,只会跪着求朕这个母亲开恩,现在朕是可以心软答应她,但朕百年以后呢?若遇到难事,她去求谁?难道她一个堂堂女皇要跪在朝堂上求满朝文武帮忙?还是去开太庙跪列祖列宗的牌位求祖先在阴间的庇佑?!没有用的!事到临头,身为帝王,才是天下苍生的依靠!既是天下苍生的依靠,还能去求谁?只有靠自己!靠自己的智慧,靠自己的谋略,靠自己的手段…”
宝珏听了心中不满,暗道:你这理论忒地怪异。她求你,你嫌她没魄力,真要是她自个儿瞒着你偷偷去见了,没准儿你又要批评她目无尊长!反正嘴唇上下两张皮,翻来覆去全由你,你喜欢的就都顺眼,不喜欢的怎么做怎么错…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就是亲生子女都如此,何况我也只不过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往后的日子倒是越发的要小心了!
女皇再会揣测人心,也料不到她此刻的心思,只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还有一个,就是冷酷。身为一个帝王,不应该有心,也不能有心。惟有冷酷无情,才能冷静理智地对待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才能清醒地察觉大臣中可能存在的异动,不被自己的感情左右对政治的判断!这些东西,教是教不会的,只有靠自己体悟。可惜羲芝被无瑕保护的太好,除了安享太平以外什么都不会!这样的皇储,还能成什么大器?!朕不是月女皇,朕只有这个女儿,朕输不起!如果现在不抓紧磨练她,以后虹国的大好江山若是断送在她的手里,朕还有何面目去见先皇?!”
宝珏暗暗冷笑:冷酷二字,你倒是做的极到位,堪称典范了。结发夫妻却如同末路,昔日的恩爱枕边人如今病势沉重、气息奄奄,你却好象没事人一样,这般冷血,实在叫人心寒。
这边女皇还在继续:“她到底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还是能焕发异彩的琉璃,朕真的很想知道。如果在朕的亲自教导下,她依然做不到朕的要求,那么,朕宁可废了这个她皇储之名!”女皇掷地有声地说道。
宝珏听到这里,浑身一凛,再也克制不住,惊叫道:“皇姐,难道你想立兰芝…”
女皇横了她一眼:“未必就是她,朕难道不可以再怀血脉吗?”
宝珏暗叹:皇姐啊皇姐,你方才还说只有羲芝一个女儿输不起,对她寄予厚望,现在倒又提再怀血脉了!我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难道是想警告我不要对皇位有非分之想么?皇姐,你放心吧,对这个位子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已经是望而生畏了,这样生活,太累!
“是,是…”低头顺从地应道,宝珏的心里清楚女皇的家务事自己还是少管为妙,只是…想到凤后和羲芝的容貌言行,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为羲芝求情,“皇姐…其实,你也不必这么着急的…皇姐现在正是年富力强,羲芝年纪还小,慢慢教训也就是了,也不必急于一时…拔苗助长反而无益。”
“小?!”女皇森冷一笑,满面嘲讽之色,“当年的你,比她年纪还小,不也逼死了你自己的亲爹么?”
宝珏的冷汗“唰”地冒了出来。她根本就对“宝珏”的事情一无所知,如何敢接话茬?何况其中缘由似乎十分隐秘,只看女皇的脸色便能猜出恐怕又是一桩宫廷密闻。当下也只好含糊说道:“臣妹不知道陛下说什么…臣妹什么都记不得了…”
女皇淡淡瞥她一眼:“说的是,过去的已经过去,再多想也是无用,既然无用,又何必多想?其实,别说你忘了,朕午夜梦回,也发现从前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
宝珏低着头,眼观鼻,鼻嗅口,口应心。
女皇冷冷地看着她,温情不再。
突然,门被轻轻推开,门外有人高声禀报:“启禀陛下:长公主在殿外晕倒,奴才等请陛下旨意圣裁。”正是永寿。
女皇一摆手,吩咐道:“传朕口谕,送长公主至翊坤宫,着端宸君好生照料。另外宣太医进宫,为长公主诊治。”
“遵旨。”永寿答应着,回头命令众人做事。
宝珏道:“皇姐怎么把羲芝送到端宸君那里?这样似乎…”
女皇冷冷一笑:“端弘心思细密,不比无瑕差。朕把羲芝送到别的地方去,反而给她招来杀身之祸,只有端弘那里,才是最最保险的。”以他的才智心计,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是万万不会做的,不过,万一他要是利令智昏,做出什么不智的行动来…真要端弘是这样的人,那也就不配放在身边委以重任,趁早放弃了再寻好的,就不信偌大一个后宫,还找不出个能和无瑕势均力敌的,权力长期过于集中在一个人的手上,风险实在太大。
宝珏细一体会她话里的含义,只觉毛骨悚然。
女皇瞥她一眼:“最是无情帝王家。羲芝这丫头既然投胎做了朕的女儿,就注定了她不可能象一般人那样庸庸碌碌地过一生,她早晚应该习惯尔谀我诈、勾心斗角的生活,怪只怪无瑕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太久…朕现在这样做,虽然残酷了些,但也是为她好。朕是她的母亲,朕不会害她的。”
宝珏唯唯诺诺地应着,心里暗自庆幸,同时却又有些怜悯,有些同情,还有些害怕…
“好了,朕还有国事要处理,你先退下吧!”女皇朝宝珏甩了甩手,见宝珏从位置上站起行礼,想了想,又道,“无瑕平日素来疼你,他病了这许多日子,你先前不在京城也就算了,既然回来了,去看望一下也是应当…你…再替我捎句话给他,就说…雨过总有天晴日…望他珍重…”
宝珏心头一动,暗道:我本就有意去探病,你何必还要特意嘱咐?莫非你对凤后其实余情未了、犹有牵挂?…偷眼觑她,却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心中狐疑,也不及细想,匆匆行礼退了出来,径自往真秀宫而去。
第七章(上)
到了真秀宫,宝珏只见入目处雕梁画栋,精美雅致,与以前并无差别,可惜以前来来往往的热闹景象却再也看不见了,宫中的奴仆仿佛一下子少了许多。
此情此景,忽然让宝珏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要把病养好,那才真的是天方夜谭了!
在一个小宫奴的带领下,宝珏进了内殿,只见内殿正中,生了一个大火盆,凤后身披狐裘勉力端坐主位,他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形容憔悴至极,偏两侧颧骨却如擦了胭脂一般泛着红晕,一双眼睛依旧明亮动人,好似秋水粼粼,犹如烟波浩淼,执着地保留着昔日风华绝代的影子。
萧文坐在右边第一位,花菲坐在萧文的旁边,二人虽与凤后谈笑着,但神态间都有些凝重,只不过若仔细分辨,就会发现,萧文夹杂了同情和惋惜,花菲的表情却有些古怪,时不时偷偷打量凤后几眼,暗暗皱眉,低下头来也不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奇怪的问题。
宝珏进来,三人都住了口看她。她向前急走几步,到凤后面前单膝点地:“臣妹给皇姐夫请安!”
凤后勉强一笑:“秀云…何必多礼?…快…快走近些…让我瞧瞧…个把月没见…我可真是替你担心呢…”声音绵软无力,气息短暂急促,半点也没有当年的神采飞扬。
宝珏走近几步,趁着他打量自己的时候,也端详了凤后的容颜,一看之下,又是一惊。
她早料到久病之人,精、气、神都和正常人相差甚远,当日月清澄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但她绝没有想到,凤后的状态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玉容惨淡,精神不振,满头青丝之间竟隐隐有了银光,想起昨晚文儿的叙述,回忆方才女皇的话语,也只有替凤后暗暗叹气,心中对他既怜悯又同情,既尊敬又惋惜。
凤后打量了她半晌,笑道:“果然是清瘦了许多…这次出去你也吃了不少苦吧?…往日里都是高高在上的,这回出去却是低声下气地求人帮忙、看人脸色…秀云…辛苦你了…”
宝珏见他如此,鼻子一酸,眼泪险些落了下来:“皇姐夫,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事情?你…你有心思担心这些,怎么不好好把身体养好呢?…你…你这样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凤后淡淡一笑:“为了什么?…你这话问的好…有时候我也这么问自己…也许我天生就是这样的命…日后死了,也总算对得起那些在我身上寄予希望的人…”
宝珏脱口而出道:“我看未必!至少有一个人你是一定亏欠的!你敢说,你没有亏欠羲芝吗?!”
凤后浑身一震,目光忧郁地投向别处:“她也大了…总不能事事都要靠我…我能替她筹划一时,难道还能替她筹划一世么?…”
宝珏急道:“没有了你这个亲爹的庇佑,你以为她能活到足以为自己筹谋打算的日子吗?你还不知道吧?她为了见你,在御书房前跪了两天两夜,方才已经晕倒了!”
凤后听闻“嚯”地抬起头,神色惊惶:“她现在人在何处?”
“陛下已经将她送到端宸君处,并召御医为其诊治,不过你放心,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宝珏惟恐凤后担心,急忙解释。
“我知道,”凤后打断了她的话,点了点头,“如今我自顾不暇,这样的安排才是最好,你不必再多说了,我明白。”话虽如此,终不免哀婉凄凉,心不由自主地揪在一处,他低下头,一手轻轻掩住口,低低地咳嗽了几声,没想到这一咳就刹不住了,越咳越厉害,到了后来,他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另一只手抓紧胸口衣物,人渐渐蜷缩了起来,竟连坐都坐不住了,整个人朝地面上滑了下来!
宝珏见他神情痛苦,暗暗后悔自己多嘴,她离凤后最近,见他咳得辛苦,忙上前去架住他的身体,以阻止他跌坐于地。
一旁萧文和花菲见状,也急忙围了过来,萧文上前也帮忙相搀。
凤后还在咳嗽,拼命地咳,撕心裂肺地咳,咳地眼泪直流,咳地气透不过来,还是停不下来。
他身边的宫奴急地团团转,去倒热茶的,去捧痰盂的,去弄毛巾的…真真是乱成了一锅粥。
终于,在咳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后,凤后平静了下来——他再度昏厥,这次是倒在了宝珏的怀里。
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抱上卧室大床,他身边的两个亲信宫奴初一、十五,一个慌里慌张地冲出去宣召太医,一个则留下来小心翼翼地服侍打点。
宝珏站在床边,看着凤后面如白蜡,气息奄奄,顿时为自己的卤莽后悔不已。
花菲在她身后,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角。
宝珏回头,见花菲朝自己努了努嘴,心中纳闷,便跟着他走到旁边。
花菲见萧文坐在床边看护凤后,其他众人也并没有注意自己这边,才悄声对宝珏说道:“公主,你有没有…觉得…凤后这病…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