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写了撕,撕了写,好不容易写完了,女皇陛下还要再过目,这边删那边减,原本应该是普通的家信,竟弄得象劝降书!左加一条道理,右添一句古训,最后除了开头、结尾还是萧文原先的句子,当中的文章全被调换了个干净,萧文等于就是拿着笔把女皇的话原封不动地抄了一遍。
月上西楼,萧文才从御书房里出来,连晚膳都还没用的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饿,即便方才女皇用餐时,满满几桌子丰富的菜色都打动不了他——这样也好,女皇又不会赏他一起吃,没有饥饿的感觉反而是件好事。
慢慢地拖着脚步,神情疲惫的他一步一步地往淑芳斋挪。
以后自己该怎么办?他迷惘地想着,自己又能怎么办?
就象陛下说的那样,就算云儿喜欢自己,月国皇子的体面总是要顾的,自己在他面前又该如何自处?自己虽然不见得会步爹的后尘,但日子也不可能会有多好过倒是真的。想到这里,萧文自嘲地笑了:女皇说得倒轻巧,对月国皇子谦恭有礼的同时还要对他严密监控,原来自己也是一根不可或缺的眼线了,原来自己还有被女皇利用的机会。
从一旁的廊柱后面,走出来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拦在萧文跟前,口称“凤后有请”。
萧文一愣,想到女皇刚才说的“凤后求情”,也不知道她夫妻二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莫非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么?不管怎样,道声谢总是要的——就算只是做戏,他也不能不顺着往下看,女皇都说了,难道自己还能不向凤后殿下谢过“救命保封”之恩吗?
因此他便跟了小宫奴去了真秀宫。
见到躺在床上的凤后,萧文吓了一跳:前日里见他,虽觉形容憔悴,但终掩不住国色天香,反而有种楚楚动人的美丽,今日却是气若游丝,唇白如纸,整个人就好象濒临死亡一般。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萧文惊呼道,连礼都忘了行。
“没什么…吐几口血而已…死…死不了的…”凤后自嘲地说着,勉强挣扎着坐了起来,苍白的唇角扯出一抹笑意,“听说…陛下…召你觐见了?…”
萧文的心又痛了,低垂着头,声音黯哑地应道:“是…”
“是…为了…替秀云…迎娶的…事情吧?…”大口地喘着粗气,凤后吃力地问道。
萧文低头不语。
“咳咳…果然没错…”凤后苦笑着,“你们都退下…我有话…要和驸马爷说…”
一众宫奴全部退了个干净,凤后朝萧文招招手,示意他上前坐到床边,“萧文…你别恼皇上…她…她也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百姓安康…”话里对女皇颇为维护,就是女皇对萧文动杀机一事,他也绝口不提,这样一个天大的人情,此刻他却宁愿将它从指缝里放走而不让萧文知情——可惜他不知道,女皇已经跟萧文把所有的底牌都掀了个彻底。
为了江山社稷就一定要云儿娶那五皇子吗?她自己怎不娶回来?朝中大臣年轻有为的众多,怎么就一定是非要云儿不可呢?
萧文越想越是气苦,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当年云儿肆意妄为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非卿不嫁,到如今一切的苦处都熬出了头,倒全想着来拣现成的便宜么?!自己那几年受多少委屈才换来如今的夫妻恩爱,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呢,一个一个地都来打云儿的主意,这、这算什么嘛!
“我知道…我知道你有委屈…”凤后伸手去抓萧文摆在腿上窝成拳头的手,“可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月女皇亲自…挑中云儿为五皇妃…换了其他人,她可就不愿意了…你也知道…如今形势吃紧…我们可是拖不起的啊…本来,陛下要是肯的话…我倒也没什么…只是宫里毕竟复杂,机密又多…万一那五皇子有什么目的,我们防不胜防…再说,以他一国皇子的身份,必是得服侍生子的,若是进了宫,生男也就罢了,若是万一生女…他的孩子有了月国撑腰,只怕后患无穷…至于朝中大臣…一来身份上不般配,二来恐怕要担上皇子与百姓抢夫人的恶名…何况若是真要嫁大臣,在她月国国内选就好了,何必就非得千里迢迢跑来虹国?!…文儿,你就忍了吧,你看我…不也是这么过的吗?”虽然是在开导萧文,但语气中终究不乏萧索认命之意。
萧文看他气息奄奄地倚在那里,却还要强打精神来劝解自己,这一刻对他的怨恨也不由得淡了。想到他的遭遇,再想想自己,萧文轻叹了口气,竟觉得自己比他还要幸福许多——至少,云儿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自己,即便另娶,也决不会冷落自己;而他呢,全心全意地为陛下打算,到头来陛下琵琶另抱宠着别人去了,却让他孤零零一个在这里忍受病痛的折磨…哎——他虽贵为一国之后,却也是个可怜人!
“殿下的意思,臣明白,臣会仔细考虑的。”萧文轻声答应着,把凤后握着自己的手悄悄地褪开,轻轻放回锦被之中。
“这就好,这就好。”凤后笑得欣慰,渐渐阖上了眼,“听我一句劝:凡事也不要想太多…秀云她心里有数儿的…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我累了,文儿你先回去吧…”
“臣告退——”萧文悄悄起身,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也许,你会比我幸福…也许,你会比我更加不幸…”凤后的轻喃在空荡的房间里悄悄地响起,“这就是我们的命…我们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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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公主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墨珠抱着萧萧,在庭院里焦急地来回踱步,见萧文阴沉着脸回来,又慌又急,大眼睛里禁不住又是一阵泪意。
萧文抬头看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公主是出了事,不过可是大大的喜事!”说到“喜事”二字,脸上嘲讽之态更显浓重。
墨珠一愣。既然是喜事,驸马为何这副神气?一点点也没有替公主欢喜的样子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文见他愣在那里,也不理他,自顾自地往屋里走,墨珠回过神来,慌忙跟着进去,把怀里的小郡主还给驸马,又去关了门,才又走回萧文跟前,低着头不说话——驸马要说自然会说,若是不想让他知道,他怎么打听也是没用。
萧文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女儿,抚弄着女儿细软的发丝:“墨珠…公主和我答应你的事…恐怕要往后挪了…”
“什么?”墨珠一脸困惑地问。公主和驸马答应过他什么吗?他好象并没有要求过什么呀?
萧文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又调回女儿身上:“公主这次回来,就要准备娶月国皇子为驸马了,所以,短期之内,她不可能招你服侍生孩子了。”
“月国皇子为驸马?!”墨珠惊呼道,“您就是公主的驸马呀!怎么凭空又冒出个驸马来了?!您这消息是打哪儿听来的?”
他的反应让萧文心中暗暗感动:没有介意他子嗣的事情,反而为自己这驸马的名分操心…这孩子,对自己倒是忠心得很,看来,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错的。
“是陛下亲口说的,圣旨已经下了,还命我修书一封,表示同意…要不了几天,大概就会送到公主手上了吧?”萧文苦笑着看着墨珠,“往后,你也别叫我驸马了,月国皇子身份尊贵,他才是名正言顺的驸马,你若再叫我驸马,我可担待不起。”
“驸马!”墨珠“扑通”一声,跪在萧文跟前,“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墨珠只认您一个是公主的驸马!其他就是天王老子要嫁公主,墨珠也是不认的!驸马,您别伤心,墨珠知道,公主必定也是迫于压力才会做了让步…她那么爱您,如果不是实在被逼得没了办法,一定不会让您受半点委屈的!”
“你倒了解她,”萧文微微点头,“到底是陪着她这么多年了,她的心思,再没有人能比你我更清楚的了。”说着,腾出一只手来搀起墨珠,“公主娶亲,虽然名义上是两位驸马,不分大小,但终究是以月国皇子为尊,陛下方才吩咐,你我都不可在他面前造次…我们可以不计较个人的得失,但总得顾全公主的立场…往后,你也不要叫我驸马了,我们还是以兄弟相称吧!”
“墨珠不敢!”才站直了身子,墨珠听了萧文的话,慌忙又要跪下去,被萧文一把拉住。
“还是改了口吧,否则日后麻烦会越来越多…”萧文叹了口气,“我比你虚长几岁,以后你就叫我一声哥哥吧,我还是唤你墨珠…如此倒也能和月国皇子做个区别…否则,偌大一个公主府,叫一声‘驸马’出来两个应声的,你叫堂堂月国皇子的面子,往哪里摆啊?”
墨珠咬了咬唇,泪珠又往下滚:“驸马,您受委屈了…”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早料着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是来个别国的皇子罢了…”萧文怅然地说着,怔了半晌,突然对墨珠道,“不是和你说了吗,别叫驸马了,叫‘哥哥’吧,我自小没有兄弟,和你又是投缘的很,往后咱们兄弟可得团结一心,共同守护这个家…秀云的性子迷糊,若没有我们帮衬,早晚会吃大亏的。好了,叫我一声‘哥哥’吧,这也是为了秀云好…”
“驸…文哥哥…”墨珠抹着眼泪,哽咽着叫道,心中只觉万分的难过。
“傻孩子,哭什么?”萧文苦笑着摸摸他的头,“你以为我很委屈么?你在宫里这许多日子,难道没看见许多人都是忍气吞声地过着日子么?即便是聪慧能干的凤后,不也是这么慢慢熬过来的么?秀云一个堂堂公主现在只娶你我两个已经是稀罕的了!不瞒你说,我早就有着主意,等你有了子嗣,便要再替秀云寻几个乖巧伶俐、家事清白的少年收房,现在却…哎——我总觉着这门亲事结得有点悬…弄好了,陛下以后忌惮月国皇子的背景,对秀云不会再有什么刁难;若是弄个不好,只怕反而适得其反!到时候就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
墨珠一个哆嗦,看了看萧文,咬住嘴唇再不敢说话——叛国谋反,女皇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尤其是在现在宝琳公主这个前车之鉴还如骨在喉的时候!…那月国皇子恐怕真的是个红颜祸水也未可知。
他把萧文的这段话牢牢地记在心里,后来月清澄进门,他时刻注意他的举动,随时向萧文禀报,直到月清澄和萧文尽释前嫌,他对月清澄也依旧没有完全放下戒心,成为宝珏众多夫君之中,唯一一个他不愿深交的人,而其余几位,就算是先前被他和紫玉都鄙夷不屑的温伶,倒也有真心接纳的一天,只是其中又发生了许多波折,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第二十七章
“陛下,臣闻州官上报,风国使团业已到达我国边境,日前也进入我国境内,不日即可抵京,不知陛下对她们可有什么安排?”月国皇宫御书房里,陶妙彤向女皇禀报。
这么大的事,不在朝堂上说,一来是因为消息送得有些晚,临上朝才得到的,未及核实;二来,是不愿意让联姻之事横生枝节。把月清澄嫁给虹国公主,知者甚少。若是把风国使团来访一事挑明,三位各自打着如意算盘的公主若是背地里掺一脚,局面可能就会失控了。
“哼!磨磨蹭蹭地现在才来,”月女皇冷哼道,“也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陛下说得是!”陶妙彤亦是一脸愤愤之色,“战事初起,虹国就派女皇的亲妹子来和陛下请示通好,风国却始终端着个架子,按说她们离咱们还近些呢,却如此姗姗来迟…好象我月国国小力衰不值一提似的!真正是无礼至极!可恶至极!”
女皇不动声色睇她一眼道:“你说得虽然不错,可这话也就你我君臣之间才可说说…若传了出去,百姓还道朕气量狭小,与人斤斤计较呢!”
陶妙彤振振有辞地说道:“陛下,此事关乎国体,岂是陛下个人的问题?她风国的确做事不妥,不把我月国放在眼里,难道她做的,臣便说不得么?即便臣不说,公道自在人心,难道天下百姓的眼睛都看不到么?何况…她们这次来,领头的,只是风国的一个小小国丈,连官衔都没有…哪里比得上虹国那样隆重…”
“啪”的一声,女皇拍案而起:“好啊!竟然拿个外戚到朕这里来充数…好啊,好得很呐!”女皇气得浑身发抖,“把朕当什么了?!把月国当什么了?!”对着陶妙彤厉声喝道,“你去传朕的旨意!让风国使团不必进京了!直接把她们撵出国境去!”
陶妙彤拱手行礼:“臣遵旨。”明明已经听闻虹国公主亲自出访,却还要派个不上台面的外戚来应景,这不是在羞辱月国么?真还不如不来!
其实她君臣二人倒是想的多了,风女皇的本意只是想亡羊补牢一下,免得月国被虹国拉过去对自己不利,只是她不象虹女皇有妹妹帮衬,就她一个光杆儿的独苗,偏得宠的爱妃又要替他娘老子讨个闲差,她一想,国丈以前好歹也做过官,便就答应了下来。
若真论起前因后果来,这也是前任风后造的孽。
前任风国女皇风缈缈资质平庸,本来是轮不到她继承王位的,不过,她娶了个好驸马姬拂晓,谋略高明,帮助她在“夺嫡”中占了上风,登基后,风缈缈不谙政事,成天只在后宫鬼混,国事自然便多由风后姬氏代为处理,而当年和风缈缈争夺王位的几个公主姐妹,也先后都被姬氏铲除了干净。
姬氏在朝堂上行事狠历,手段毒辣,对待后宫所出更是霸道。他自己早年只生了一个儿子,后来女皇生了个女儿,他便强行抢来认做己出,就是现在的风女皇,而她的生父则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
此后宫中,再无小公主。就算女皇分娩女婴,不出百日必定夭折,其生父也会悄无声息地失去踪迹。即使诞生的是小王子,能活到成年的,也就两个,一个是姬拂晓自己的亲生儿子,后来下嫁朝中丞相之女,现为户部侍郎的正室。另一个却是风国王宫中十几年来难得的新生命——风舞铃。
风舞铃能够活命,实际上是托了他老子的福,他的父亲就是姬拂晓的娘家外甥姬英,封号“孟君”(风国后宫四君依次为:孟君、信君、慎君、颦君)。姬拂晓把外甥弄进宫,本意是想让他服侍女皇生个有姬家血统的小公主,这样就能把已有的储君换了,谁知道依旧生了个儿子,失望之余也只能认命放弃。
后来,风缈缈在游园赏湖时落了水,连着凉带惊吓,一病不起归了天,姬拂晓便辅佐新帝登基,做起了“垂帘听政”的勾当,一做又是五年,如果不是后来某天上朝时,鬼使神差地从凤辇上摔了下来、莫名其妙地送了命,恐怕现在还把着大权不肯放手呢!
现在的风女皇,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姬氏的阴影之中。
一个长期活在淫威下做傀儡的人,突然之间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不外有两种反应:一个就是诚惶诚恐,照样畏首畏尾的,难免就被强势的臣子牵着鼻子走——姬氏掌权时,最恨的就是这类大臣,所以如今风国朝廷上,清一色的都是些阿谀奉承的家伙,倒不用担心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另一个,就是过于雄心勃勃,以至于忘记掂掂自己到底有几斤几量,就象现在的风女皇,一心想要建番事业做点成绩,在祖宗臣下面前露露脸,没有贤臣在旁规劝,难免就没了轻重,昏了头脑,加上宠妃夏杰的挑唆,随随便便地就向虹国开战了。
至于那宠妃夏杰是何许人也?为什么偏偏要挑唆风女皇去攻打虹国,其中的原委说来其实也简单。
夏杰就是当初因宝珏夫妻而被斩杀的夏艳红之弟、太守夏饰春的小儿子。
当年被流放,夏氏满门被驱逐到了遍地黄沙的苦地,日子过得极为艰苦,和以前的锦衣玉食当然是天差地别。夏杰也算是有孝心的,见母亲吃糠咽菜,还要替人做苦工,就偷偷跑到野地里想抓些野味回来给母亲滋补身子,不想正碰上风女皇巡视全国,在边境打猎取乐,一箭射来,把个文弱少年射个正着。
风女皇见猎着个少年,不惊反笑,甚为开心。原来北地男子长相多粗狂,一脸络腮胡子的极多,象夏杰这般唇红齿白、弱质芊芊的少年极其少见。待他醒来,一番盘问,见又是个知书达礼的,风女皇更是喜欢,当即就把他带回行宫,肆意爱怜。
以后,夏杰平步青云,一路从默默无名的小宫人,做到了四君之首,俨然与皇后分庭抗礼。夏饰春沾了儿子的光,终于“咸鱼翻身”脱了苦海,只是好日子才过没几天,又想到了短命的女儿,所以撺掇着儿子在风女皇的枕头边上,大吹香风,一心一意要给女儿报仇。
这段私心连累无数边关将士枉送了性命,宝珏当日若知有今日之果,肯定宁可冒着被上位者猜忌的风险,也要用御赐宝钺行先斩后奏之责了,可惜世事有定数,后悔也是晚了。
月女皇冷笑着说:“朕和她那去世的外婆年纪差不多,就算是她娘见了朕,也得恭谨客气尊一声‘前辈’,这个混帐东西,如此无礼…哼!风国的气数也快尽了!”
陶妙彤点头附和:“陛下说的是,她手下多是些见风使舵之辈,这次能暂时赢过虹国,也是因为事出仓促,虹女皇一时没有准备…其实,若论起真本事来,别说是陛下,就是虹女皇,她也是连人家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的。”
月女皇听了甚为受用,不过沉思了会儿却又蹙起眉头,缓缓道:“其实,也多亏了她这样子闹腾,才成就了我国和虹国的联盟…如果再晚个几年等朕归了天,安国、定国、镇国她们几个要是闹腾起来,动静肯定小不了!到时候,我月国可就是别人垂涎三尺的肉了…”
“陛下万寿无疆,仙寿永享,何必自己说些晦气话?”陶妙彤赶紧拍马屁,“我月国还得仰赖陛下的贤明统治呢!”
月女皇哑然失笑:“你这家伙,几时也学得这样油嘴滑舌起来?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朕若是真要长生不老了,岂不是变个老妖精了?”
“陛下说哪里话?”陶妙彤凑趣道,“要比也是九天仙女下凡才对啊!”
月女皇再也忍不住了,走到她身边,作势踹她一脚,笑骂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寻朕的开心?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
陶妙彤笑嘻嘻地回道:“臣说的可是发自肺腑,哪里敢寻陛下的开心,臣对自己的脑袋还是很中意的,不想换一颗试试。”
月女皇笑了笑,便不再理她,过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说道:“朕其实也是放心不下啊!那三个丫头当中,但凡有个能争气些的,朕也就认了,偏没一个能及得上清婉的,叫朕怎么立皇储?!”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忍不住大了起来,“个个儿都把朕当作眼中钉,巴望着朕早点死,她们也不想想自己有这个能耐治理江山吗?!朕这么大把年纪了,难道不想颐养天年,安心过几天舒坦日子?!还不是被她们逼出来的?!”气恼地坐回宝座,一手搁在书案上,侧过脸去,无奈地说道,“清澄的性子、才学、品行倒是好的,偏又是个小子…朕百年之后,月国到底会变成个什么样子啊?!”
陶妙彤与她君臣多年,知道女皇这话言不由衷——她怎么可能放权给别人,自己去做个甩手闲散人?但此刻自然不敢随便附和,相反,还要说些好听话来,替月女皇长期高居帝位找个合理的借口,这才是真正的善解人意的好臣子嘞!
“陛下大可不必如此气恼,”陶妙彤躬身说道,“反正来日方长,三位公主的品行慢慢考量便是,也不用急在一时,立皇储是大事,马虎不得,应该观察得越仔细越好,陛下慧眼识人,总能选出合适的人选的。”
月女皇睇她一样:“也只有如此了…否则,还能怎么办?”
陶妙彤想了想,决定再来回“锦上添花”:“其实,等五殿下下嫁宝公主之后,陛下和虹女皇可就结成亲家了…月国的麻烦就会少很多…就算将来三位公主闹出什么样的风波来,虹女皇说起来是自己人,总不好对月国有什么企图,而且,因着这层关系,明里暗里的还得多帮衬些,风女皇就是有心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去…果然还是陛下远见卓识、深谋远虑啊!”
月女皇听了甚为受用,扫了她一眼说:“话是不错,可也得别人明白意思才成!”顿了一下,又问,“那天晚上,宝珏真的和皇儿相谈甚欢吗?”
陶妙彤当即满脸堆笑:“可不是?五殿下临走的时候,宝公主还不放心,亲自为他收拾衣服,还仔细叮嘱他小心身体!送五殿下出去只短短百步回廊的路,她却隔了很久才回来…想必是又和五殿下聊得很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