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是没有办法选择母亲的,宁颜想,母亲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子女,也许,自己的母亲更希望有一个成熟的,精明的,稳稳地拿捏住了自己人生的女儿,而不象她,软弱无主见,回报母亲养育之恩的只有无限的失望。
之芸也跟着劝:“不仗义啊宁颜,说好了都带去的嘛。去吧去吧,你跟李立平分头走,我就不信你妈妈会跟踪你不成?”
宁颜犹豫不决,但是对于这样的聚会又十分期待,到最后还是跟李立平说了,李立平一口答应了要去。他内心里是很高兴的,他看得出宁颜对自己渐渐地钟情,更满意她对自己无意的依赖,这样他觉得稳妥,觉得安心。
宁颜找了个借口让他在学校偏门等,到时候胜寒借的车会开过去载他。
周末,六个人上了路。
这一场聚会并不象宁颜想的那样好。
李立平与宁颜有了一点点小磨擦。
胜寒在用山东话讲笑话,宁颜大笑起来,眼角却瞟见李立平立刻灰了一灰的脸色。
过了一小会儿,李立平挨过来在宁颜耳边低声地说:“说什么好东西了你就笑得这么开心,跟我在一起时,从来没有看见过你笑得这么灿烂嘛!不过是低俗的笑话罢了。”
宁颜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袁胜寒是之芸的男朋友,我最好朋友的男朋友!”
李立平看见宁颜变了脸色,也觉得自己孟浪了些,立刻又软语哄了宁颜几句,宁颜叹了气,也不好当众给他下不来台,面上还是有说有笑的。
偷眼看去,比之周苏豫的文秀,袁胜寒的爽朗,李立平显得拘谨而小气,宁颜心里的小牙齿又开始偷偷地噬咬起来。
倩茹是个聪明人,看出宁颜的面色不对,背着人劝她说:“你怎么啦?跟李立平生气了?刚才不好好的嘛?我说你呀,小脾气也改一改,李立平也算不错了,工作也不错,宁颜,知足常乐。”
倩茹是一片真心,宁颜其实也明白,可是斯时斯景中,不知怎么的,这话就显得刺耳起来,宁颜嘟嚷了一句:“你当然可以知足,周苏豫又年青又好,话说起来总是容易的,你们一个个的心满意足,万事如意,哪里知道我的苦处!”
倩茹听了忽然也动了气。
一场聚会虽然还是有说有笑,但又总有一点别别扭扭起来。
倩茹之所以会生气,也是有原因的。
宁颜以为她现在事事顺心,其实完全不是那样。
倩茹的父亲坚决不同意她与苏豫交往,不是嫌苏豫不好,父亲说:“好的男孩子是不多,可总还是有,总还是可以找到你跟同年半大的。就只这个,不行的!”
母亲在私底下给了倩茹很多的支持,她对倩茹说:“我觉得苏豫这孩子不错,让你老爸爸接受要时间,男人老了有时候比女人更固执,总规是为了你好。我会劝着他的。”
倩茹知道,父亲虽然脾气急躁,但是母亲却如一池春水,有着无限的包容力与影响力,这一关,并不难过。
可是,苏豫家那里,倩茹却感受到了非常的敌意。
第一次正式跟苏豫回家见母亲,倩茹刻意地买了件新的羊毛裙,粉蓝色,收腰喇叭下摆设计,配了雪白的短靴,一下子让倩茹年青了好几岁。
苏豫的母亲坐在轮椅上,在门口等着他们俩,面含微笑,衣着素雅,皮肤很白,五官与苏豫十分相象。长年的卧病已经毁坏了她的容颜,她的脸与手指都有些浮肿,眼角下垂得尤其厉害,可是,神情间还是依稀可辨当年的风致。
比跌伤腿的那一次,多添了一份从容不迫。苏豫也告诉倩茹,最近母亲的身体有所好转。
倩茹突然地紧张不已,握了满手的冷汗。
苏豫妈妈笑了,说:“何小姐看上去好年青啊。”她的声音柔和绵软,带着苏南人特有的糯糯的尾音,倩茹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吃饭时候,倩茹要去端那一个砂锅鸡汤,今天的菜都是从饭店里叫的,只有这一锅汤是苏豫头一天就买好炖好的。
苏豫妈妈出声阻止:“苏豫,别叫何小姐弄那个,当心烫着,到底是女孩子哪。”转头又对倩茹笑着说:“何小姐,听苏豫说,你们家条件很不错,想必很受宠,我们家原本也还算好,苏豫的爸爸跟我,我们都是老大学生,在同一家研究所里工作,可是苏豫的爸爸去世得早,都是我的病,拖累了我们苏豫,原本,苏豫是可以出国申造的。”
饭桌上算是很融洽。苏豫妈妈并不特别地殷勤,用公筷给倩茹布菜,却直接用自用的筷子把鸡腿送进苏豫碗中,一边微笑着说:“多吃一点,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还在发育期呢。”
这话,半点不对的地方也没有。
只是,倩茹不知为什么忽地就觉得矮了半头。
金黄喷香的汤里,浮着一个鸡肫肝,苏豫捞了出来,放在倩茹的碟子中,两个人对上了眼,不由得就相视笑了。
只在那一瞬,苏豫妈妈的脸色变了一变。
吃完饭倩茹主动地抢了碗筷去洗,苏豫跟了进来,两个人尚来不及讲一句半句话,只听得外面客厅里一声玻璃脆响,苏豫赶紧跑出去,倩茹也跟了出来。
苏豫妈妈歉然地说:“今天的饭吃得稍油了一点,想泡杯茶来喝,这么没用摔了杯子。”
其实因为病的关系,苏豫的妈妈只在桌上陪坐了一下,她的饭菜,都是苏豫另准备的。
苏豫给妈妈泡了淡茶,坐不到五分钟,苏豫妈妈就说累,坐不住了,苏豫弯下腰,用力把母亲从轮椅里抱出来,倩茹看见苏豫有点吃力,忍不住上前帮助,托了苏豫妈妈的腿弯,不知怎么的,倒让苏豫妈妈的衣角挂到了轮椅角上。
苏豫妈妈微微着急地说:“何小姐,你放手,苏豫反而好抱一点。”
倩茹只好放开手,呆看着苏豫把妈妈抱进里屋,出来的时候,苏豫说:“我妈妈说,她要先歇一歇,等一会儿就不送你了。”
这一次见面,当然比医院那一回顺利,苏豫挺高兴,倩茹呼出一口长气,心底里某一个角落里,有点不知明的情绪滋生了出来。
就象她新的裙子角上溅落的一小滴浅褐色的酱油斑。
因为苏豫要照顾母亲,他常在周末把倩茹约回家去,苏豫的妈妈一直也都很客气,称呼倩茹做何小姐,倩茹说过几次请她叫她倩茹就行,可是她一直没有改口。
前不久有一次,倩茹去苏豫家的时候,苏豫临时出门办点儿事,苏豫妈妈来开的门,倩茹看她自推着轮椅有点吃力,上前帮她,苏豫妈妈立刻出声制止:“行了,轮子别住了。你坐吧。”
声音里有微妙的冷淡,倩茹呆了一呆。
待苏豫回来的时候,她的声音才恢复了平日的温和。
还有一回,倩茹说有好太阳,赶着跟苏豫两个人把换季的和刚换下的衣服都洗了,路过苏豫妈妈的卧室时,听见母子两个人低低地说话声。
倩茹听见苏豫妈妈说:“你的内衣放着吧,等妈妈来洗。”
苏豫妈妈是上海人,说的是方言,殊不知,倩茹的外婆也是上海人,倩茹从小听惯了吴侬软语,只是会说得不多。
这一点点一滴滴的小事,不算什么,苏豫妈妈是知书达理的人,比起学校里同事们闲谈时对婆婆们不堪的描述,她是好得多了。
可是,倩茹却渐渐地生了一分怕的心,就算是自己的父亲在母亲的劝说下,终于接受了她与苏豫也不能使她全然忘记这种阴影。
但是,苏豫是那么好,两个人是那么融洽,不会让她怕到生了退却的心。
她舍不得苏豫,苏豫也舍不得她。
倩茹的心事,如今全被宁颜的一句话给激出来,倩茹不禁动了点气。
两个多年的好友,为了各自的一点小心思,生了一分远的心。
之芸看着跟在里边儿着急,两边拉拢,可是两边儿都淡淡的。
宁颜在那次郊游回家以后病了一天。
其实不是病,是吓的。
宁颜总隐隐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怎么每次自己跟李立平私底下讲的话,做的事,到过的地方,母亲总好象都了如指掌呢?
宁颜有个可怕的猜想,但是很快又自己否定了。
宁颜从十来岁就开始记日记,厚厚的本子用掉了十多本,她并没有一个上锁的橱子或是抽屉,母亲总是说:“做妈的不会偷看女儿的日记的。你尽管放心放在那里。”从小到大,宁颜的日子都是放在书柜里的,似乎也真的没有过被动过的痕迹。
这次,违了母亲的意思带李立平出去,宁颜生怕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就知道了,心虚地觉得当天回来时母亲的面色就不太好,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担心得一夜没有睡,尖了耳朵去听母亲屋里的动静,母亲睡眠不好,常常夜间弄出一点轻微的响动来,那一夜,到很安静。
三个好友,只有之芸是真正快乐的。她父母是那种成天乐呵呵的性子,从不过问女儿的事情,胜寒也去过之芸的家,一家人都很喜欢他,胜寒成了之芸母亲的麻将搭子,周末有空的时候,一家人全来上几圈子。胜寒有劲儿又能干,常拉了之芸一块儿跑电脑市场,两个人一泡就是一整天,不亦乐乎。
胜寒性格爽快却不并粗鲁,也看出倩茹与宁颜有点儿问题,常有意无意地创造机会,带着她们一块儿玩。渐渐地,两个人又和好如初。
这些事,都在那陌生的女人来找之芸之前。

第十五章
15
周苏豫与何倩茹要结婚了。
求婚缘于一个瞬间的念头。
除了来自苏豫母亲那边的一点阴影,倩茹与苏豫的相处温存而甜美。
他们几乎天天见面,常常在深夜寂静的街道上漫无目的走,远处窗口透出微黄的灯光,毛茸茸的,伸手可掬,不由得人遐想,什么时候,可以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窗口。
有一个周末,苏豫约倩茹一块儿去临城做短途旅行。
临行前,苏豫带母亲去医院复查了身体,医生说,母亲最近的情况还比较乐观。苏豫做好了饭菜放进冰箱,还再三拜托了对门的邻居帮着照看。
这一次,苏豫妈妈没有打断他们的约会,但是,这两个人却在异地走散了。
倩茹想不到聪明的苏豫与自己一样是一个路痴,一出火车站,两个人就被拥挤的人群冲散了,电话联系约了在一处见面,却因为人生地不熟,跑了相反的方向。
倩茹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苏豫才赶到。
苏豫跑了一脑门儿的汗,急得手直发抖。
两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歇一下。
苏豫望着陌生的街道,来往的行人与车辆扬起细微的灰尘在夕下里飞舞,忽然地就生了一分绝望,这个世界这样大,每个人都是这样地孤绝,唯有身边的女子,可以相依为命一生一世,非得紧紧地抓住不可。
苏豫突然说:“倩茹,回去以后,我们结婚吧。”
倩茹说:“好。”
回来之后,他们开始准备婚事。
首先就是亲家的约见。倩茹的妈妈请苏豫的妈妈在一家挺不错的茶社里喝茶。这里环境雅致,古色古香的装修,小小的包间,有细竹的屏风,远远的有古筝弹奏的曲子隔着人工挖就的小池塘带着水音传过来。
苏豫的母亲行动依然不变,坐在轮椅上。
一直到最后一刻,她才下决心出门,儿子的决定对她而言太过突然,让她措手不及。
苏豫软语说了许久,她终于点头同意。
倩茹的母亲到是掩不住的高兴,倩茹弟弟说:“周苏豫这小子,无钱无势的,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我姐姐有才有貌的,便宜死他了!”
倩茹妈妈一巴掌打在儿子肩上:“说什么鬼话,倒是你自己,挑花了眼,当心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少年清贫算什么?人好就行!我们南京人有句粗话,买猪不买圈,挑夫家看人不看财。”
亲家的见面还算顺利,论起来居然发现,苏豫的父亲与倩茹的父亲曾是同一所高中的校友。当年苏豫的爸爸是团支部书记,倩茹的父亲对这位学长还是很有印象的,因为这一层,父亲原本的一点点犹豫也消散了。
见面临到尾声的时候,苏豫给倩茹的妈妈和自己的妈妈都绪上了新茶。
看着儿子靠得那样近的面孔上,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幸福,苏豫的妈妈突然地就灰了心。
她从此以后要做人家的婆婆了,她心爱的儿子,她从此要隔着另一个女人的距离去亲近了,她的心揪痛起来,面色也慢慢地变了。
倩茹的父母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打车送她回家。
只有倩茹看着她的脸色,心里拎了一拎。
婚事准备得很顺利,倩茹的母亲老早就准备好了全套的嫁妆。
舅舅送了一份大礼,给倩茹买了一套新房。
苏豫说,肯定是要带着母亲一块儿过的,跟母亲商量着把旧房子卖了,装修一下新房然后一起搬过去。
却不料苏豫妈妈坚决反对搬家,她说:“儿子, 我们占人家太多便宜,你一辈子在妻子的面前都矮三分。”
苏豫挺为难的,跟倩茹商量。难得倩茹家里十分豁达,反而觉得苏豫妈妈不容易,舅舅也说,反正这房子给了倩茹,她住也好,租出去也好,空着也好,都随她,私底下,舅舅跟倩茹妈妈说:“我们倩茹有了这套房子,也算是有一个退路。”
苏豫妈妈生病多年,虽然原单位可以报销医药费,可是,家里的底子也淘得差不多了,苏豫更是没有积蓄。
苏豫拉着倩茹去了银楼,用存的工资给她买了一只白金镶钻的戒指。倩茹自己挑的样子,细细的一圈,上面的钻石小得如同米粒,样子倒很秀气。倩茹喜欢极了。
苏豫说:“倩茹,有一天我会给你买最漂亮的钻石。”
倩茹说:“我稀罕那个就不会找你。”
倩茹家境一直不错,她手中也一向散漫,只存了万把块钱。倩茹全拿出来,给苏豫买了西装,两个人去拍了一套结婚照。
照片上,苏豫与倩茹是真正的金童玉女。
倩茹从外地与苏豫旅游回来那一天,倩茹想把决定结婚的事儿告诉两个好友。
宁颜与之芸在一个年级,一个办公室,倩茹教的是二年级,办公室在二楼,倩茹一跨进宁颜她们的办公室,就发现宁颜的颜色雪白,神情枯萎,之芸正在跟她低语。
倩茹正要问什么,办公室进来了人,之芸就拉着她,带着宁颜一起到走到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里。
倩茹说:“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宁颜色抬起头,眼睛里全是惊恐,还没说一句话,眼泪先扑扑地落了下来。
倩茹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啦?”
宁颜哽咽得不能说话,之芸替她说:“宁颜发现,她妈妈......偷看了她的日记。”
自从跟李立平确定恋爱关系以来,宁颜隐隐约约地就觉得妈妈对他们之间的一切情形了如指掌,心下就有几分怀疑,可是一直不敢确信。
前些天,李立平曾跟宁颜提到早年的一位同班同学,现在去了德国,来了信,跟他说,那边的环境相当不错,如果有可能,建议李立平也过去发展。
当然,李立平说,是在成家以后。
李立平已经基本定下心来在国内走仕途了,可是,能多有一条出路总是好的,宁颜就把这件事在日记里详详细细地写了一遍。
接下来的两天,宁颜就发现,母亲面色又不好了,对她爱搭不理的,原本宁颜说要送给妈妈一双新皮鞋,早就看中的样子,到了周六时,母亲却死活不肯上街去买,说:“我也有经济能力的,不需要沾你这个光。你的钱,还是留着吧,将来漂洋过海的,用得着的!”
宁颜色心里咯噔一下子。
当晚,宁颜在日记本里夹了一朵干花,还放在原处。
第二天,宁颜再打开日记本时,就发现干花动了地方。
宁颜象是掉进了冰窟里,明明是温暖的五月天,生生打了个冷颤。
宁颜是一路哭着到学校的,快到校门口时才把眼擦干,怕人看了说闲话。
可是,之芸还是一下子看出了她的不对劲,问了半天,宁颜才说了个大概。
倩茹和之芸劝了她半天,直到打了上课铃才各自去了班上。
宁颜把日记从家里带了出来,一下课,就拿出来。
这个厚本子是当年宁颜去杭州玩时买的,陪了她好几年。
宁颜不知道妈妈到底看了多少,看了多久,她把本子捧在手里好半天,开始一叠一叠地撒下来。
本子厚而结实,宁颜的手指被划得生痛也不觉得,直到把所有写过字的部分都撕扯下来才罢。
厚的一叠,乱七八糟地堆在桌上,宁颜看了一会儿,开始动手把它们撕成更小的碎片,全装在一个垃圾袋里。
这袋子东西她下班后带了出去,走出去老远了,才丢进一个垃圾桶里。
沉沉地扑的一声,宁颜觉得,她前二十多年的好日子全丢了进去。
宁颜慢吞吞地拖着腿走,从来没有觉得,回家的路,这么难。
然而不回去,她也没地方可去。
宁颜不停地发着抖,不停地抖,只觉得所有的通往快乐的路一条条在眼前堵死了。临到家门口,看着那铁门,还有墙里伸出的蔷薇,开得正好,枝条被坠得低低的,宁颜却扑地踩进了一汪水里,湿了整只鞋。
那天真是一个多事的日子,只于倩茹有开心顺意的事情,刚刚劝慰完宁颜的之芸,却遇到了更大的难事。
上完两节课以后,同事告诉之芸,走廊上有一位女士在找魏之芸老师。
之芸看到那个人,迎上去,问:“请问是哪位家长?”
那个看上去颇有气势的中年女人上上下下把之芸好一通打量,然后问:“你就是魏之芸?”
“是啊。请问你是......”
之芸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那女人一巴掌已轰了上来。
之芸被打得踉跄后退,手里的本子撒了一地。
有老师与学生听到动静后围了上来。
那中年女人扬声叫起来:“叫你做可耻的第三者!”
有年纪大的老师把那女人拉住了:“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在这里殴打老师?”
那女人力气相当大,不费事就挣脱开来:“老师?什么狗屁老师!不要脸的第三者!”
“你是谁啊,弄错了吧?”有人问。
女人指了之芸的鼻子说:“我是谁?叫她去问问袁胜寒!”
之芸的耳边嗡嗡嗡地全是声音,什么也听不清楚,只有袁胜寒三个字,笃笃地钻了进来,在耳畔昏乱地响成一片。
有那机灵的人看出了这情形诡异,切切议论起来。
校长出来了:“有话慢慢说,请你到办公室里坐,这里孩子们还要上课,老师们也还要上课,你这样闹,破坏了学校的秩序!”
那女的上前一把揪住了之芸的胳膊:“找你们领导评评理去!”几个人一同进了校长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那中年女人就哭起来。
校长倒了水,那女人大哭着说:“求校长给我们做主。”
校长说:“你慢慢说,你这样,我弄不清状况,怎么帮你呢?”
那女的收了哭声:“我是袁胜寒未婚妻的妈妈,校长,袁胜寒跟我女儿是大学同学,两个人好了六年了,本来打算要结婚的,可是,前段时间袁胜寒突然提出来要和我女儿分手,我女儿非常痛苦,我做妈的不能看她这样,打听来打听去,原来是袁胜寒有了个第三者,才会对我女儿始乱终弃,这个第三者就是你们学校的魏之芸。现在我女儿精神恍惚,班都不能上了,请校长替我女儿替我们一家子做主。”
校长说了什么,之芸全没有听见,她的耳朵里就只有一个声音:胜寒有未婚妻的!胜寒有未婚妻的!

第十六章
16
下班了。
何倩茹忙忙地收拾了东西,约了方宁颜一起去找魏之芸,然后,两个人陪着之芸从后门出了学校。
类思的后门非常地隐蔽,原先有不少老师下班后图方便会走这道门,后来学校遭了两次窃之后,校长换了门锁,宣布后门从此不能走了,只有后勤主任和校长各掌握了一把钥匙,这些日子,校长把钥匙交给了何倩茹,让她与方宁颜每天陪魏之芸从后门回家。
倩茹与宁颜一左一右把之芸护在中间,之芸的脸颊上有着明显的青紫,是那天袁胜寒未婚妻的母亲打的。她还揪住了之芸的头发,手劲儿奇大,校长与书记拼命拉着,还是扯下了之芸大把的头发,风一吹,在地面上打着卷儿,四下里散开。
校长说,她相信魏之芸老师的品行,这件事其中一定有隐情,具体的来龙去脉只有袁胜寒最清楚,所以:“您似乎不应该到我们学校里来找说法。这是个人家庭内部矛盾,现在不是五六十年代,当领导的也不好过于干涉下属的私生活。”
那做母亲的便在校长室的长沙发上坐了来,宣称如果校长不能给一个说法的话,她就准备在类思校长室驻扎下来,直至问题的解决。
她果然说到做到,连着两天,她来得比校长都早,办公室的门一开,她便一个健步冲进去,大刺刺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掏出早点来吃,拿了保温杯从校长专用的水瓶里倒水泡茶。
这是一个打得又忍得的女人。校长与书记言辞激烈一点的时候,她会捂着嘴哭,痛不欲生,略微露一点无可奈何的妥协神色时,她的气势立刻又饱涨起来。
这两天,校长与书记被拖得精疲力竭,不得不坐下来问她:“您到底想怎么样?可以提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我们斟酌一下。”
做母亲的说,一句话,要求领导严罚第三者,把魏之芸开除。让她丢了饭碗,看还有什么心思搞七撵三破坏人家家庭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