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尴尬地拉开距离,正时,菊花丛对面又走来一人,定睛一看,竟是顾墨筠!
“哥哥,哥哥…”我朝顾墨筠跑去,笑得天真无邪,掩饰心虚:“哥哥,那边的斗诗大赛结束了么?我不会作诗,所以偷溜到这里来了…”
顾墨筠淡淡扫了眼我,看向并排站着的千寂君和绯绝。
我突然意识到,若是没有绯绝,此刻顾墨筠见到的,定然是我和千寂君孤男寡女独处幽林、手牵手互诉衷肠的情景…
绯绝大大方方地向顾墨筠行了一礼,自我介绍之后,又道:“在下久仰顾公子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顾墨筠没有理他,看着千寂君道:“大人不在倚江楼主持‘落英赏菊会’,竟也有空来这后山待着?”
千寂君面上一僵,绯绝眉角微挑。
我连忙编谎道:“是秦公子拖着大人来此叙旧的,我来的时候,他们正聊着上次在扬州相见的事儿。”我朝绯绝挤了挤眼色,他摇着扇子掩嘴笑着点头。
我又道:“刚才我们还在聊扬州的小吃呢,桂花赤豆糕,母亲生前最喜欢吃的一道点心!”
顾墨筠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我一直没有发现,为何每次提起母亲,顾墨筠的面色会沉下几分,他抓住我的胳膊,说道:“走吧。莫在这打扰大人叙旧。”
我故作扫兴地撅了撅嘴,回头看了眼千寂君,他的面色有些黯然,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绯绝还意犹未尽地吊着嗓子道:“顾公子别走啊,在下想与顾公子切磋文采、畅谈诗书…”
绯绝,你在搞笑吧?
顾墨筠手如铁爪般死死拽着我往前拉,我的肩膀受了伤,被他这么一拉,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哥哥,放手…”
“哥哥,抓得痛…”
“哥哥,痛啊…”
我说了好几声,顾墨筠却似没有听见,我痛出了一身冷汗…
“顾墨筠,痛!”
他微微一怔,回过神来…
“我不过是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干嘛这么生气嘛!之前你不也和祥平翁主有说有笑吗?还有,那么多女人为了你吟诗作赋,我都没有生你的气,你竟然为了这点小事生我的气!”我忍着肩上的痛,咬着唇幽怨地看着他。
他眸中幽深一片不见亮色,看了我片刻,冷然道:“你想早点害死自己和千寂君,尽管多去找他说话。”
我:“…”
“可我不是故意去找他的,只是偶遇。若我不理他的话,他会困惑的…”
他顿了下脚步,眉角一挑:“你很担心他困惑?”
我缩了缩脖子:“…不是的啦…哥哥不要吃醋嘛…”
他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淡然道:“我没这么多醋吃。”
“啊呀,你就是吃醋了。”我追了上去。
“不是。”
“就是。”
“不是!”
“就是就是!”
一路小吵小闹,又回到倚江楼前,玉翠和桃红迎了上来道:“小姐去哪里了,奴婢找不到你,少爷可急坏了…”
我朝顾墨筠撇了下嘴,他仍旧不搭理我,我问她俩道:“斗诗比赛还没结束吗?”
“恩恩,祥平翁主有趣得很,料到大家事先准备了许多咏叹菊花的诗词,于是她专挑少有人赞颂的花草来出题。”
“什么花草?”
“菜花、蒲公英、马尾草、罂粟花、仙人球…”
我:“…”
二人掩嘴笑道:“几位千金小姐原本还自信满满的,到后来都变成了苦闷样儿,为了不使自己丢脸,绞尽脑汁地挤诗句,刚才有两位坚持不住假称身子不适遁走了呢…”
我也不免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可又一想若我不是顾墨筠的妹妹,恐怕祥平翁主第一个要为难的人就是我了。
正说话间,祥平翁主又出了一道题——作七言律诗赞颂“葱花”。
葱花!千金小姐们下巴全都掉去了地上…
翁主悠然一笑,抬起涂了殷红蔻丹的细指捋了捋鬓角的秀发,容色艳美无涛。“若是想不出来,敷衍了事,本宫就赏她葱花十斤,兑着水吃了。”
千金小姐的下巴滚去地上捡不回来了…
玉翠忍着笑在我耳边道:“刚才那个仙人球,翁主就说答不上的就要用手捧上两个时辰。有位小姐害怕被罚,硬挤了首打油诗出来,结果翁主说她是敷衍了事…”玉翠朝河边努了努嘴,我就见一位穿戴华美的大家闺秀手盆硕大的仙人球立在岸边瑟瑟抖着。
我:“…”
祥平翁主不愧是宫中长大的女人。
四周一片寂静,佳丽们的面色有青有白,眼中隐有怨愤却不敢发作,表情如同被人逼着生吞了只活蛤蟆般痛苦。
我转头看向顾墨筠,有人对他耳语了几句,他剑眉微皱,过来说道:“世子快到了,我送你回去。”
我心下一慌,正要离开,突然人群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葱花气味辛臭,形态丑陋,小女实在想不出它有何称赞之处。不如翁主指点一下,或者,翁主自己先作诗一首,让大家学习学习。”
祥平翁主得意的笑容陡地僵在嘴边,眸中怒意闪现。我心口一跳,说话之人我是认识的,她是谢煊的妹妹谢婉,前世嫁给千寂君,与我是妯娌关系,因她性格爽直,与我十分投缘,相交甚好。刚才她明明没有参与斗诗,怎么突然站出来说这样一番话!莫不是她看不惯翁主以身份压人、为难小姐们,出来打抱不平了?
沉默片刻,祥平翁主从容地笑道:“葱花虽不比百合香郁,不似牡丹艳美,可它生于葱尖之上,葱是餐桌上必不可少的调味品,营养可口,健胃消食,如此,葱花怎无称颂之处?谢妹妹乃武将之女,只会舞刀弄枪,胸无点墨、孤陋寡闻,本宫可以理解。”
我倒抽了一口气,祥平翁主分明是生气了,可谢婉不以为然,面无惧色地回道:“葱的多般好处,小女刚才也有想到。除了调味,葱和姜熬成的汤水还能治疗风寒感冒,是沙场将士们常用的驱寒之法,可是翁主命大家给‘葱花’作诗,却不是‘葱’,葱花固然生于葱上,可古人赞莲花少以莲叶来颂,颂牡丹不以根茎来赞,若有人称赞祥平翁主,却只一味的赞颂翁主的母妃中殿娘娘母仪天下、慈德昭彰,岂非离题了?”她眉角微挑,恭谨道:“所以小女想请教翁主,单就葱花来说,有何值得称赞?”
咔嚓一声,在场众人的下巴全都掉去了地上…
20擒
一时间场内极静,落针可闻。
祥平翁主彻底被问住了,她原初只是想刁难一下情敌们,哪里会料到有人敢公然挑衅她。她朝顾墨筠看了一眼,似乎希望他能帮忙。可顾墨筠无心这些事情,撇开视线牵上我的手,意思要带我离开。我肩上的伤越来越痛,心想伤口可能是开裂了,得下去重新包扎才行,可又抬头见到祥平翁主满脸阴戾之色,似是要大发雷霆一般,心中担心谢婉会被重罚,犹豫之间,于是拉住了顾墨筠,转身朝谢婉走去…
其实,就算是是种葱的农民也很难想出葱花有何用处,更别说只吃过葱、没见过葱花的祥平翁主了。谢婉死咬翁主不放,在场其他人就算知道答案也不便帮答,不然等同于和谢婉一样,给翁主难堪;另则儒家大师们和“文公子”没有说话,你若说出来,岂不有些轻浮自大、班门弄斧的嫌疑。
不过,我可以例外。
我是“文公子”他妹,未来的世子嫔,我来说话,最合适不过了。
我走到谢婉面前,训斥道:“你这丫头太不懂事了,娘娘国色牡丹尊贵无比,翁主锦绣芙蓉独冠群芳,二人怎能用葱和葱花来做比喻?你读书多了自然就知道葱花有何妙处了,自己才疏学浅,竟好意思来请教翁主。”
谢婉惊愣半晌,打量着我是何人。
我又道:“刚才翁主才告诉我,葱花性温散寒,我常犯的脾心痛旧疾正好可用葱花入药…”
葱花可入药,这是我被贬为庶人之后才知晓的,我小时候遭过一次难,落下了不少病根,以致体弱多病、落水染寒、天热犯躁,后来年纪大些了,还患上脾心痛,在宫中的时候,尚有好药材养着,可后来被赶出了宫,没钱买药,只能捡些寻常的食材来防止病情复发…葱花就是其中一味食材。
我转眸看向祥平翁主,赔笑道:“翁主虚怀若谷、仁爱宽宏,还请原谅这不知礼数的小丫头,她定是过于好奇葱花的用处,才会如此冒犯了翁主。”
祥平翁主雍容大度地冷哼了一声,面色缓和了几分,我连忙拉了拉谢婉的手,小声道:“还不快给翁主赔罪。”
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没什么把握谢婉会听我的话收了傲气向祥平翁主认错,但我知道,若她仍然蛮横执拗与翁主对着干,她以后的日子,一定是不好过的。
正僵持间,人群里走来一人,正是谢婉的哥哥——谢煊,他听说妹妹在此闯了祸,赶忙过来替妹妹求情道歉。
这一幕,倒让我想起了以前的我和顾墨筠。我淘气调皮,嘴尖娇蛮,每每闯祸,都是顾墨筠过来帮我收拾的残局,有时,他还不得不放下高贵冷傲的姿态向他人赔礼道歉。事后他禁闭我,斥责我,是要我长点记性,因为他不能够这样护我一辈子的,我要自己学会保护自己…
祥平翁主见谢家总算是有个识相的人在,也就没怎么追究谢婉的失礼。我稍稍松了口气,准备跟顾墨筠离开。可人群里有人说道:“身患隐疾的人是不是没有资格参选世子嫔呢?”
有人应和:“按照规定,世子嫔不仅要出身高贵、德才兼备、而且身体要健康,父母要双全。”
“哦?这么说来,母亲早逝也没资格成为世子嫔喽?”
“那是当然,母亲早逝,说白了就是命里克母,八字不好,别说当世子嫔,就是下嫁也未必有人敢要,这样的女人不吉利。”
我:“…”
我刚才故意说自己有脾心痛,有心不想参选世子嫔,而这些专程过来争夺世子嫔之位的“李党”千金们伺机大做文章,竟然还提及我母亲早逝、咒我八字不好!
顾墨筠听着剑眉一蹙,面色顿时拉了下去。
我装作没有听见,拉了拉顾墨筠道:“哥哥,我们走。”
他蹙着眉看我,眼里闪出一丝难得一见的怜色…
我连忙低下头去掩盖了眼中的伤色,肩上的伤实在太痛了,眼前已翻起了黑云。
才走了两步,人群里又有人说话道:“那就奇怪了,顾夫人早年离世,顾丞相未有再娶,顾小姐怎么有资格参选世子嫔呢?”
我心中咯噔一下,父亲被削权之后,威势大不如前,“李党”的人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拿顾家说事儿。
有人又道:“提到这位顾小姐,我倒听说了一件更怪的事情,顾小姐喜爱琴艺舞蹈,常与谙熟音律的千寂君交流琴艺,近日里竟还拜了醉花楼的舞妓做师傅,偷偷在自家后院学舞呢。”
我猛然震住,说话之人正是刚才咒我不吉利的那位,她敢如此说我,定然是有备而来了!
人群里一片哗然,认识我的人纷纷朝我看来,不认识的人一半儿惊愕地看向说话之人,一半儿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顾墨筠牵我的手一紧,有股杀意自他身上散发…
“你这人好大胆子,顾小姐本人就在这里,你还敢胡说八道污蔑她。”有人站出来替我打抱不平。
咒我之人顿时一惊,一副刚才并不知晓我在场的神情,急忙碎步找了过来向我赔礼道歉,说她也是听了别人这么说,才会好奇说了出来…“我就想顾小姐名声在外,知书达理,怎么会跟一个卖身卖艺的贱妓学习卖弄风|骚的舞…”
啪的一声脆响,话未完,一个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我惊得目瞪口呆,这巴掌竟是从顾墨筠手中打出来的!巴掌声回荡在场内,所有人闭了嘴巴,全场死——静。
顾墨筠是习武之人,力气比寻常男子要大上许多,这一巴掌下去,那女子直接翻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了血,发髻头饰全散了…
受了巴掌的女子也是位千金小姐,何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过如此屈辱,爬起来时,眼睛怒得血红…“你,你,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顾墨筠剑眉一挑,眸中戾气丛生:“你爹是谁,我一并打!”
我:“…”
那女人眼珠子都快喷了出来,脸色因怨愤和羞恼涨成了赤色…她一声厉叫,眼见着就要走撒泼的路线了:“本小姐实话实说,你敢打我!你还敢威胁我爹!?”声音拔高。
突然另一个声音悠悠飘了过来:“你爹是礼部尚书李云。”
女子微微一惊,我猛然震住。
说话之人是楚逸,一身紫色纹龙锦袍站在人群后方,一众侍卫围在他身边,他长顺的乌发以精致的白玉镶金发冠束起,神姿隽秀,英气凌然…
在场所有人骇然大惊,纷纷下跪行礼。顾墨筠也在一瞬间收了狠厉杀气,神情恢复成往日的清冽淡漠。
而那位准备撒泼的女子愤怒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双脚一软,扑倒在地上…
由于之前发生了一系列事情,现在又出现这样的情形,我不知道要做什么好了,忘了下跪,忘了言语,只是傻愣愣地看着楚逸…
楚逸看了眼我,缓缓向那女人走去,近前,他唇角一勾,一抹讥讽的冷笑:“主管朝中礼仪的李云大人竟然养出你这么会说话的女儿…本王算是大开眼界。”
女子吓得魂飞魄散:“殿,殿下饶命…小,小女…刚,刚才…”她口齿打颤,说不清话了。
有人立刻帮她说道:“殿下息怒,李小姐也是太在意顾小姐的名声,才会说出那些话来。人云亦云,定是有人在云,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顾小姐既然参选了世子嫔,不如殿下将这件事弄清楚,也好让顾小姐免去旁人的非议…”
李小姐连忙点头道:“是,是的,小,小女不敢胡说,顾,顾小姐她…”“啪”的一声,又一击耳光掴在了她的脸上,这回,扇她的人是…世子殿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楚逸虽然心狠手辣,但他很少亲自动手打人。他是帝王,弹指间就能灰飞烟灭,何必费力气亲自动手?能劳动他掴巴掌的人,记忆里我就只见到一位,那是常年不得宠的丽嫔,因为在李玉蓉的汤药里下了毒,致使李玉蓉腹中胎儿夭折。楚逸雷霆大怒,狠狠扇去她一巴掌,之后,她的结局就是杖毙…
同样,顾墨筠也很少亲手打人,一则少有人能触动他的怒点,你骂天骂地撒泼叫嚣,嘴皮子磨破了,他也无动于衷一副事不关己的神姿。二则他的手超尘脱俗,用来打人,绝对是暴殄天物。反正我是没见过他打过女人,当然,除了小时候经常打我屁股之外…这么说来,倒是我的殊荣了…
今日里,顾墨筠和楚逸一人一巴掌赏在这位李小姐的脸上,她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犹自震惊着楚逸为何要出手扇她巴掌,楚逸已缓缓向我走来,每走一步都牵动着所有人的视线。
他面上的怒意面对我时转为了一抹柔和的笑,如晨晓雾色散开,明媚的阳光下朵朵桃花含露水缓缓绽放,他唇边酒窝浅浅,唇色淡红樱色,皓齿白玉…
“阿兰…”
阿兰…
阿兰…
似乎他这样唤了我一声…
他喜欢这么唤我,所有女人里面,他只在我的昵称前面加了“阿”字。
他叫李玉蓉为蓉儿。
他叫虞嫔为虞虞。
他叫许多女人为宝贝儿。
唯独只有我…是阿兰。
我以为那代表着我在他心中有着独一无二的位置。
后来想想,阿猫阿狗前面也是一个“阿”字…
记忆潮水般翻涌,我愣愣地看着楚逸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带着上一世的命运之轮,向我碾压而来…
如此举动,答案不说自明。
他伸出手来,想要牵我,我本能地往后一退,抓紧了顾墨筠,然后顾墨筠自然而然地上前一步挡在了我们之间…
气氛突然变得怪异,四周鸦雀无声…
面对顾墨筠的阻拦,楚逸的笑容明显凝滞了一下,但很快又以另一抹更明媚的笑容替换了…“顾公子。”他向他打招呼,语气平静没有笑意。
“世子殿下。”顾墨筠不疾不徐地回答一声,面色淡定又不失恭敬。
在外人看来,这算是世子殿下承认了顾墨筠这个大舅子,而顾墨筠也接受了殿下这位妹夫。
可我知道,楚逸的笑容里一定隐藏了些什么,而顾墨筠的淡漠之下有把寒剑在磨刀石上磨来磨去,磨来磨去…
二人对视须臾,楚逸转过身去,看了眼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李小姐,冷然说道:“顾明兰是本王择中的世子嫔,你们质疑她的才德,便是质疑本王的决策。”他顿了一下,抬头,挑眉,冷喝:“谁再造谣生事,诽谤顾明兰,本王就让她死!”
我:“…”
21心
月光如烟云,宫灯如白纱,淡淡的人影坐在案前看书,一抹紫影消无声息地从背后走来…
“阿兰这么晚还没睡?是想我想得睡不着么?”紫影从背后环抱住了她,唇埋在了她的香颈里吻了吻。
她推开他,嗔道:“殿下不是去端淑媛那吟诗作赋去了么,又跑来臣妾这里做什么。”
“只许你想我,就不许我想你?让我尝尝你这小嘴,酸不酸。”他色|咪|咪地笑着凑了过去,她用手挡住了:“臣妾刚吃了酸梅子,酸得很,臣妾要看书。”
他将书扔在了地上:“最近你总熬夜看书,书比我还重要,我可是生气了。”
“你生气么?你有琪美人陪着作画,有冯淑媛为你抚琴,还有新晋的郑尚宫给你做好吃的,你才没空生我的气呢。”
他猛地将她压在了身下,牵引她的手伸进了他衣服里:“你剖开我的心瞧瞧,看看我生气没有。”
…
我猛地睁开眼睛,梦,顾明兰和楚逸…
“小姐醒了,少爷,小姐醒了。”桃红惊喜的声音传出,接着顾墨筠一身青衫近到了我床边,他深邃的眼睛将我望入眼中,眉宇间蒙着一层忧色。
“小姐昏迷了一下午,喝点粥再吃药吧。”桃红端着粥羹过来,顾墨筠拿了碗,遣她出去。
因为伤口剧痛,上午的时候,楚逸刚一出现,我就昏厥了过去,此时醒来,天色将晚,我躺在九华山庄的客房里。
滴漏嗒嗒,熏香蔓延,我和顾墨筠对望片刻,然后他垂眸,粥勺轻磕瓷碗发出叮咚的声响,舀了一勺伸在我嘴边…
这是顾墨筠第一次喂我吃东西,原本应该高兴才对,可我却涌起了一阵阵酸楚。我心中思量该如何解释肩上的伤,如何解释楚逸才一见我就定我做了世子嫔…
粥碗里是血燕红枣粥,淡薄的热气散开,清甜的香味传来,我眼睛却微微湿润起来,迟疑着张开口,含住粥羹。
一口一口沉默地吃,酸楚混着粥羹的甜腻在喉中,直到粥见了底,我们两也没说一句话儿…
顾墨筠舀了最后一勺粥,塞在我嘴里,满满一口,然后问道:“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语气里有怒意有醋意还有冷意,我猛地惊住,粥含在口里咽不下去了…
他沉寂的目光冷下几分,眉角微挑道:“那枚象牙扳指是不是他的?”
我心中一震,果然是查出来了,他在怀疑我和楚逸吗?
我的脑内嗡嗡躁响,妓院、扳指、吻痕一一闪过脑海,要从哪里开始说?是编谎还是实说?
顾墨筠缓缓放下碗,长睫挡住了眸中的暗光,他薄唇紧抿,捡了盘中擦嘴的丝绢狠狠丢了过来,我的心猛地一沉,他这又是要嫌弃我的节奏,酸楚汹涌而上,我一个没忍住,呜哇一声,又是扑进他怀里大哭了起来…
这一回哭得很凶残,因为我是真的就要嫁给楚逸了,一旦踏入了宫门,我和顾墨筠从此便是天涯相隔。
喉间苦涩难当,如同含着残破的苦胆,胆汁在舌尖侵蚀掉了所有的滋味…
这一回,顾墨筠比上次淡定多了,他没有震惊,也没有推开我,任我抱着他哭,哭了一会,他清淡淡的声音飘了下来:“你以为这么哭了,就可以不回答问题了?”
我陡地一僵,抬头看他,他深沉的眸子正睨着我,伸手,狠狠捏起我的下巴道:“不说实话,就别想要我娶你!”
我:“…”
“呜呜…哥哥答应要娶我的,哥哥说话不能不算数!”我在他怀里打着滚,一把鼻泣一把泪:“你亲了我,看了我的身子,我生是你人,死是你鬼,你不能抛弃我!你不能不要我啊…呜呜…”我使出浑身解数在哭,可顾墨筠不为所动,冷哼一声道:“我警告过你要安分守己,你倒是变本加厉地出去招惹男人!千寂君一个,谢煊一个,如今连世子殿下也是了!顾明兰,我真低估你了。你朝三暮四,得陇望蜀,对我说的话,哪一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