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快亮了,雪也停了,我穿好特制的嫁衣坐到镜前梳妆,楚逸突然破门而入,他身后跟着的老宫人惶恐地说着提前见新娘不合规矩。他置若罔闻,越过一群宫人和侍婢径直走来我身后,通过镜子看到我的脸,他的情绪明显安定了下来,而后,熠熠桃花眸中闪动出灼灼的亮光…
凤冠霞帔,淡妆浓抹,腮凝新荔,鼻腻鹅脂,都说新娘是最美的,因为这是她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时刻…
我红着脸嗔道:“殿下来得这么早,臣妾还没上妆呢…”
他呆了一呆,明媚地笑了,一身赤色纹龙婚服衬得整个人丰神朗朗、神采奕奕。“本王一刻也等不及了,等会本王给你盖盖头。”
我嫣然羞笑,心中想着,他这是要看着我上花轿,不让我中途有逃跑的机会…
桃红往我唇上抹胭脂,楚逸拿了过去,说:“本王来。”他端着我的脸细细瞧了瞧,选了桃色的胭脂点在手指上,然后轻轻抹在我的唇瓣上,胭脂里混了他最喜欢的蜜香,莹莹润润,闻起来格外诱|人…
我见他点着点着不动了,瞅了下镜子看着唇上的颜色:“怎么?不好看么?”
他忽的勾过我的下巴,俯身|下来舔上了胭脂,呢喃道:“…给我尝尝…”
楚逸喜欢吃蜜香味的桃色胭脂,屡试不爽。
他将我唇上的胭脂吃尽了,才放过了我,让我继续上妆。
旭日缓缓东升,大半边天空染成暗红的颜色,这样极端的暗红,没有绚烂,没有华丽,像是泼在天空的一滩暗血…
我心中尤为紧张,看着绯绝扮作顾墨筠的模样站在院中等我,徐徐向他走去。
满堂满院的红色绽放在他周围,蟠龙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华丽夺目。
他看到我时,眼睛也是一亮,凤眸流光溢彩:“妹妹啊,你真美!”
顾墨筠从不叫我妹妹,也从不夸我漂亮。我的眼睛湿了湿,感动得要哭了…
绯绝和楚逸聊了几句,他故意将声音压得沙哑了一点,说是昨晚着了风寒,楚逸没有察出异样,将我交给了他,盖上了盖头…
新娘出嫁,要由亲兄弟牵上花轿,绯绝牵着我的小手,毫无职业操守地揉捏我的手指,揩着油:“妹妹这手有点糙了,回头哥哥给你拿个保养的秘方,把手养好点。”
我无语,低头看着盖头下一小方红毯,瞧见绯绝的锦袍有点松垮,再一细看,他压根没系腰带…
他谄笑,小声道:“别介,这样穿着,到时候扒衣服方便!”
我:“…”
红毯一直延伸出了府门,鞭炮礼乐喜庆洋溢。
世子大婚与国婚无异,街道两旁围了密密麻麻看热闹的百姓,人山人海,鼎沸喧嚣,人群里面隐藏了许多顾党家将、千寂君暗卫、还有杀手,城门外有八千谢家精锐将士待命,百里外的军营有五万大军蓄势待发。而道路中间看不到头的迎亲队伍里,藏着无数楚逸的护卫和死士…
这将是一场恶战,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我手心汩汩而出的冷汗被绯绝用衣袖擦尽,他将我送上花轿的同时送了我四个字:“小姐保重。”
保重,大家都要保重。
礼乐声再次响起,花轿起,队伍缓缓前行,按照计划,再过一刻钟花轿会到达策反的地点,我在轿中迅速脱换嫁衣,改变装束。
嫁衣是玉翠特意设计的,看似繁复,实则轻简,有两面,反过来穿就是侍婢的礼服。我拆掉头上的凤冠,以最快的速度盘上侍婢的发髻,然后插上顾墨筠送我的发簪,最后,脸上戴上绯绝事先给我准备好的人皮面具…
一切准备就绪,待到一声尖锐的口哨响起,我迅速拿出藏在衣服里的烟雾弹抛向轿外,烟雾四起,众人惊慌失措,惊叫连连,花轿剧烈摇晃了几下落在了地上…
“有刺客!”护卫大叫一声,刀剑出鞘声此起彼伏。
“小姐!小姐!”玉翠带着一群人惊叫着冲进轿子,混乱之中,我和她们一起退了出去,轿子里换了另一人坐着,烟雾弥漫,危机四伏,花轿及其周围一丈地都被烟雾笼罩看不清事物,刀剑之声响在四周。
有人拦住楚逸道:“殿下小心有诈!”可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将新娘救出了花轿,因为情况紧急,他并没发现新娘的嫁衣只是松垮的披在身上,而且盖头被夹在了发髻上,再如何摇晃也不会掉下来…
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街道两边的百姓哭喊尖叫四处逃散,人喊马嘶,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原本喜庆祥和之景陡然变成了杀戮血腥的战场。
玉翠和桃红一人带着一群侍婢分开逃跑,我跟在玉翠这边,被她们护在正中间。
此时所有人的焦点都在楚逸和新娘身上,没有人知道,新娘已被更换,所以我很安全,只要跟着乱窜的人群跑出去,就能顺利逃过此劫…
我回眸看去,所有起事的人都在手腕上系一条黄丝带,此外就是冲着百万黄金而来要活捉绯绝的蒙面杀手。绯绝敞着衣服引了一大波蒙面杀手在混乱中流窜,到后来,他干脆把上衣脱了,露出白嫩嫩的肌肤,然后狂跑到楚逸的护卫里头求保护,他一大老爷们大冬天的赤着上|身抱着一位魁梧的御林军嗷嗷大叫,让人看了,真觉得喜感,顾墨筠的形象也彻底被他毁了…
不过多时,楚逸和新娘被百来名护驾亲兵护在了中心地带,周围空出一大片地方,四周还在厮杀,胜败尚未分明。
突然间,高空传来几声响亮的鞭啸,紧接着,黑压压一群蒙面人从阁楼后面飞了出来,踩过一片屋瓦,齐刷刷向中心地带飞去。
我心脏一紧,这是哪来的人!
蒙面人个个武功高强,所向披靡,如一把把带毒的利剑,毫不停留地刺向楚逸的护驾亲兵,不出一刻,中心地带的防护圈被击破,御林军溃散成沙,只能留出十来人保护楚逸。
我心口一松,看来是我们的人,只是…为何千寂君不告诉我还有这样一支精锐部队!
又是一声鞭啸激荡,紧接着,高楼后面又飞出了一波蒙面人,与此同时,一位手持金鞭英气逼人的男子出现在楼顶,他的金鞭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轨迹,带起三声刺耳的利啸,下方的蒙面人迅速变幻阵型,开出一条直通中心地带的血路…
我猛然大惊,这位用鞭声指挥作战的男子,虽然蒙着面,但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双入鬓上斜的剑眉、深邃冷傲的黑眸、那身我为他缝制的锦袍——上面绣有龙凤、如意、吉祥、富贵、平安,还有我们的兰花和竹子…
顾墨筠!竟然是顾墨筠!!!
不可能,他明明喝下了迷药!
可是我忘了一件事情,上回我给他下迷药,他第二天早上就醒了过来。所以说…不是庸医的迷药不给力,而是顾墨筠本身对迷药有抗体!
我如遭雷击,不知何为。
我想飞奔过去阻止他,我想大叫告诉他那个新娘不是我!不要过去!
可是人太多,场面太乱,声音太杂,他根本看不到我,我也根本去不了他那边。
有一刻,我像是回到了死前,我在城楼上,他在城楼下,隔着刀光剑影,林立士兵,杀戮血腥,这么近的距离,却是遥不可及。
他听不见我说话,只能看见我面目全非、泪水横流的样子。我哭喊着叫他不要上来,声音却被风带走,被呐喊淹没,被楚逸的狞笑打断。
他情切,所以才会孤注一掷。
我猛然想起了千寂君的嘱托,我若安全,就发信号。
我大声朝玉翠喊了一声,玉翠会意,打开袖中的信号弹,砰的一声大响,华光冲上天空,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陡地一片死寂,然后两边楼房的窗户砰砰砰打开,须臾之间,无数箭支射向中心地带…
“护驾!”亲兵护卫惊叫着折转回去保护楚逸,可是还是晚了一步,有根长箭刺进了新娘的胸口…
“阿兰!”
“妹妹!”
两个男人撕心裂肺的惊呼,一个是楚逸,一个却是——绯绝,喂,你演得有点过了…
新娘瘫了下去,血流在火红的嫁衣上,这嫁衣,流再多的血,也是看不出来的…
我的唇角微微勾起,呼吸蓄在肺中,我看到楚逸眼中有绞痛划过…如果说,他之前对我所做的全是虚情假意,那么这一瞬间所流露出来的神情,说明我真的进到他心里去了…
可是当他拿掉新娘的头盖,看到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瞬间,他的绞痛化作了滔天愤怒,血红的双眼蓦地抬起,如地狱魔鬼一般在人群里找寻着我的身影…
楚逸,今日若你不死,未来这种被欺骗、被背叛的噬心之恨将煎熬着你,直到你再见到我。
李玉蓉,我已对你仁至义尽,让你最后死在楚逸的怀中,穿着我的嫁衣,成全你世子嫔的梦…
33心
看着李玉蓉咽下最后一口气,我胸中积压了多年的怨怒和愤恨一瞬间释放了出来,眼前晃了一晃,头竟然晕了一下。
那边,顾墨筠僵住了,眸中的颜色太深,我辨不出他的神情,不过他没有立刻飞去中心地带,我的心松了一下。
千寂君以最快的速度找了过来,他手中持着把墨色的宝剑,剑上的血迹还在往下滴,一袭藏青色的长袍,眉飘偃月,目如朗星,整个人英气勃发,气度凛然。
我心中一落,大家都没事,很好。
我正想与他打招呼,突然胃部猛然一揪,似被利器刺穿了一般,疼痛汹涌而上,腥甜翻涌至喉间…
我全身震住,恐惧席卷而来,看向场中,楚逸正时一口黑血吐了出来,面色惨白,他中毒了,我的桃色胭脂里有毒,他吃了胭脂,中毒了,可是…
我的腹部一搅,强压在喉中的腥血狂涌而上,跟着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明兰!”
“小姐!”
几声惊呼,声音飘飘渺渺,似从天上飘来,周围的人都在看着我,有人来护我,有人来抓我,有人来杀我,画面开始变慢、定格、旋转、变灰…
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吃了解药…
我的耳里嗡嗡躁响,前方一片模糊。千寂君向我奔来,面上是惊惧和痛色,就在他要抱住我的瞬间,金色的鞭子带起凛冽的杀气“啪”的一声抽在了我和他之间…
顾墨筠一道黑影踩过众人疾飞而来,鞭子在空中画出一道金色的弧度,嗖嗖嗖,如灵蛇一般缠上了我的腰将我轻轻一提,我如轻柔的柳絮飞了起来,飞在空中,白雪、腥血、喜红、人群混搅在我视线里,然后我闭了闭眼,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的心跳,有我熟悉的味道…
“明兰!说话!”顾墨筠的声音剧烈发颤,应该是害怕极了。
我蠕了蠕唇,黑血溢出了唇角,似有若无地一声轻唤:“哥哥…”
我强笑了一下,腹部一阵绞痛,世界陷入了黑暗之中。
神智在彷徨,知觉变得一段一段…
身子不断地颠簸,急速的风刮过脸颊,顾墨筠的心跳越来越强,越来越快,好冷,我往他怀里缩了缩,感觉自己快要冻死了。
“明兰,你不能死!你给我活着!”顾墨筠低沉的声音偶尔飘进耳中,有时是愤怒,有时是悲痛,有时是惧怕,声线没有一刻是平稳的…
为什么解药没用,有人偷换了解药?还是有人加了额外的毒药?为什么要害我?
我的意识渐渐流走…
许久之后,身上盖上了柔软的被子,后背紧紧贴着一个人的胸膛,久久的,这个胸膛也没有离开…
猛然间,一声厉喝:“什么叫做毒入五脏六腑!”
“回殿下,毒入五脏六腑就是…”
砰的一声大响,某物砸在某人头上。
一声雷霆之怒贯入耳中:“救不活她,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怎么会这样…
救不活了…
我痛得涌出了泪水,一双温暖的手在我脸上擦拭,而后极致温柔的声音在说着:“明兰,陪着我,别走…”
别走…
雪又开始下了,我陷入了梦魇之中,记忆不断轮番,喜怒哀乐全都走过一遍,我记得,李玉蓉死了,那么楚逸呢?他有没有被毒死…
直到白雪覆盖住所有的记忆,梦突然安静了下来,我回到了十岁那年…
那年,穆宗派父亲去东北十五城做巡抚,我和哥哥跟着父亲上任,可是途中却不幸遭遇袭击,我和哥哥逃进了山里迷了路。
深冬,白茫茫一片,太阳隐在云中,辨不出东南西北。我们走了一整天也没找到官道,没有野菜野果充饥,没有动物鸟雀捕抓,我身上只带了些零食糖果。那还是顾墨筠不许我吃,我偷偷买了藏在衣服里的。饿得发慌,我就让他吃些糖果和雪水充饥,这样我们又支撑了两天。到了第四天,我的身子有些扛不住了,顾墨筠这才发现,我压根就没吃几颗糖果,大部分给了他吃。
我说:“顾家只有他这一个儿子,父亲不打算再娶了,要是他死了,顾家就绝后了。”
我又说:“我太笨,长大以后肯定没什么用处,此番要是只能活一个,那就活哥哥好了,哥哥聪明绝顶,未来定会成为大有作为的男儿,为国家为人民谋福祉。”
昏昏沉沉,我觉得自己快要死过去的时候,竟然说道:“要是我死了,哥哥就把我吃了吧,我看那话本子里就有人…”貌似我还没说完,哥哥就一拳把我打晕了…
中途醒来的时候,哥哥也昏倒了,他原本就受了伤,好几天过去,伤口发炎溃烂,他快支撑不住了。
我看的话本子里有人写,血是最好的补品,许多垂死的人都拿血来做药引子吊命。
于是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放了自己的血来喂顾墨筠,然后他醒了过来,我倒下了。
记得那时,他也一直在我耳边说着:“陪着我,别走…”
这样一次,算是我救了他。
也是这次之后,他再也不许我看杂七杂八的闲书,怕我学了来干出更离谱的傻事…
其实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才冻了那么几天,放了一点点血,就落下了一身子毛病。
隐隐约约,我听见有人在说:“太子殿下,顾小姐之前服用过活血益气的药,服毒之后毒性跟药物作用很快扩散去血脉,可是解药却没有这么快的效果抵消毒性,加之顾小姐身子太虚,一时扛不住几种药物在体内作用,所以恐怕…”
后面的话,我没能听到,一口气没上来,昏死了过去…
反反复复,时而混沌,时而清醒。
似乎听见洛牡丹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劝顾墨筠离开楚国。
楚逸失踪,穆宗病危,几位王子争抢王位,几大军团割据严重,楚国会有大乱,不宜久留…
随后,来劝顾墨筠的人越来越多…
“外面正悬赏十万两黄金寻找顾小姐,殿下若带着小姐上路,只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顾小姐不宜舟车劳累,殿下不如将她送回顾府疗养,日后康复了,殿下再来接她。”
“殿下三思,切莫为了一位女子而置夏氏皇族千秋基业于不顾…”

我心口一痛,是我不好,又拖累了他。
楚逸失踪,那就意味着他还没死…
几位王子争抢王位,千寂君可安好…
父亲呢,顾家呢,外面到处在找我,为何不找顾墨筠…
许久之后,我听见顾墨筠质问洛牡丹:“你给明兰的药方里,为何在两味活血的药上加了剂量。”
她微微一怔:“顾小姐气血两亏,身子极弱,调理月事,需要这样的剂量。”
顾墨筠用极为阴冷的口吻警告道:“若让我查出你是蓄意要害明兰…”
“殿下!我是你的亲人,而这个女人却是…”
“这个女人陪伴我十六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是我的妻子!”顾墨筠声音森冷,沉沉道:“没有她,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你既自认是我的亲人,就要好好对她!誓死效忠她!”
一片死静,洛牡丹声音变得凄凉而哀伤:“我为了寻得殿下,流离楚国十余载,委身青楼打探消息,为殿下积攒钱财,笼络能人异士,如今却不及她在殿下心中的地位…”
顾墨筠冷哼了一声:“你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达成洛家祖训…你我心知肚明!你既投靠于我,就要听从我的旨意,若再擅作主张,为难明兰,你和你的人全部滚出我视线里!”

顾墨筠,生气了。
有点任性呢,怎能为了我,不认亲人,不要亲人的支持呢。
洛牡丹若想杀我,何须用毒呢。
冬天漫长,似乎看不到尽头。
我睁不开眼睛,全身僵直如尸,偶尔毒发会极为难受,汗如雨下。
顾墨筠一直陪着我,喂我喝药,喂我喝粥,给我擦身子,换衣服,在我耳边说着话。
我想告诉他,其实我没事,只是眼皮子像是黏在了眼珠上,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又过了几天,顾墨筠质问道:“毒全解了,为何还会这样!”
有人回:“毒虽解,但身子损伤很大,顾小姐能否醒来,全看天命…”
有人又劝道:“大战在即,时间紧迫,殿下不如先回国,臣等留下来照料顾小姐。”
有人痛心疾首:“殿下难道真的要为了她放弃复仇,放弃皇位,放弃千万黎民百姓吗?”
寂静无声,良久之后,顾墨筠极为疲倦地说了一句:“若她醒不过来,你们就当没有找到过我,夏弘晟死在十六年前…”
怎么会。
我对他,如此重要。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重要。
可他为何不表现出来,为何此时才这般,为何让我胡思乱想,白白流了那么多眼泪。
“殿下,传言十五城的崃巫山上住着位半仙人,他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可却性情古怪,寻常人求不到他的医治…”
“只要能救活明兰,他要什么,我给!”
“他要的并非钱权利物,而是…”
34欲
十五城的崃巫山不就是当年我和哥哥迷路的鬼山林吗?
那片林子如同布上了神奇的迷阵,进去了就难以走出来,几天几夜,都会觉得自己在原地打转。
那样诡异的地方,竟然有人居住…
仙人?
“这位半仙要的并非钱权利物,而是‘情’。”
“非亲情、爱情、友情,而是爱、恨、情、仇四种。”
“若要求他救人,就要在这四种里面选一样:
相爱的人,一命换一命。
相恨的人,一命连一命。
有情之人,变为无情。
有仇之人,转为相爱。”
我蘧然大惊,这位半仙简直就是位玩弄情感、游戏他人的大变态啊!
顾墨筠想要救我,岂不是要…
我心中一刺,想要阻止顾墨筠去崃巫山找仙人,可是怎么也醒不过来,拉不住他…
数十日的舟车颠簸,抵达了崃巫山,找到仙人后,顾墨筠才发现他就是当年在鬼山林救了我们的恩人。
那时,我已将死,哥哥背着我在山林里找出路,最后,遇到了一位洛族老人。
洛族是十五城的原住民,一支十分古老的部族,救我们的老人是该族仅剩的祭司。
老者说道:“顾公子可还记得当年老夫救顾小姐时说过什么?”
“仙人说,我和她的命相连,她死之日必是我死之时。”
我心中一惊,竟然有此事!
老者道:“老夫当年说她命理太乱,非凡力可以救活,若是勉力为之,会乱上添乱,令她命途多舛。”
命运多舛?难道我上辈子本应该十岁的时候就死了,然而经老者一救,改了命数,我才会走向那样悲惨的结局?
顾墨筠回道:“命理之事,晚辈不愿相信,只要仙人能够救活她,晚辈甘愿一命换一命!”
老者轻声一叹:“不是老夫不愿救,而是无能为力,顾小姐已不属于命理之人。”
顾墨筠大惊:“此话怎讲?”
“顾公子有否察觉,顾小姐在某段时间之后性子突变。”
顾墨筠默然。
老者道:“顾小姐的灵魂被替换了,灵魂与肉身不是一样的年龄,命数全乱了。”
我陡然惊住,他竟然能看出来我灵魂被换、命数更改…
“我们古洛族有一种咒语名为‘情咒’,老夫一直在研究它,想要发挥它最大的力量。情咒之中,有一种灵魂倒置的咒语,可以逆天改命重活一回,但是此咒凶险异常,需要强大的意志才能开启咒语并且维持咒语不消失。如果顾小姐使用过这个咒语,那么她现在昏迷不醒,不是因为中毒,而是因为咒语快要消失了。”
我惊得无以复加,他说得如此真实,可我死时什么也没做,哪来的情咒!
“仙人是说,明兰现在的灵魂是她重新活过来的灵魂?”
老者回道:“她为了某个目的强行改了命数,重生回来,当这个目的达到,她的意志就会消减,身体等同于死亡。所以,顾公子要想救她,就要知道她此生目的何在,她达不到这个目的,自然就会醒来…”

达不到目的,才会醒来…
我此生,目的何在?
杀了李玉蓉,杀了楚逸,还是和顾墨筠好好生活?
巫蛊之说,鬼神之言,不可尽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