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光齐齐看来,辛衣眼中光芒一闪,狡黠地一笑,她可正等着呢。
“敌未动,我不动”,洞察敌机而后发制人。这兵法她早就已经烂熟于心。这小子,果然沉不住气。
只见高子岑骤马至界口,飞马翻身,一箭射去,箭如流星赶月,声势骇人,“呼”的一声穿过悬在空中的金钱,势如破竹,正中靶心。这一手翻身背射,漂亮之极,看得众人是合不拢嘴。震天的金鼓声中,高子岑得意洋洋地纵马回来,他故意行过辛衣旁边,傲然道:“宇文辛衣,该到你了。”
辛衣微微一笑,提绳催马,来到了台前。
此时,校军场里是鸦雀无声,千万道视线汇集到了一处,人人都想看着这位骄傲的少年,要如何出奇制胜。
辛衣一提疆绳,在校军场里催开了座下马,只听銮铃声响,马儿在校军场里奔驰如飞,微风将她耳边的鬓发吹起,俊俏的脸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天神般耀眼夺目。她绕着刁斗旗杆绕三四个圈儿,忽然往北一撤马,左手取弓,右手拔箭,认扣填弦,弓如满月,待马行到了校军场的中间,蛾眉轻轻一扬,反背回身一箭,就听金鼓大震,箭中了钱孔,定定落在了红心之上。这一招“回头射月”却正是方才高子岑所用之式,被辛衣依葫芦划瓢使来,却有种行云流水般的酣畅之美,看得众人心旷神怡。
在众人一片喝彩声中,辛衣瞟了一眼那方脸色有些发青的高子岑,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停下来之意。
只见她在马上又绕了几个圈子,到了校军场的中间,伸手抽出第二枝箭来,平着把弓拉圆,往后折腰,竟把箭从头上倒发出去,又是一阵金鼓齐鸣,箭中钱孔,大伙儿是不无发楞。辛衣两箭得手,却还是纵马绕圈,飞驰如电。这次却把弓换了在右手,转过了旗杆,左手抽箭,认扣填弦,把弓拉圆了,右手的二指、三指把箭捍夹住,左手反倒撤开了,众人正在纳闷她为何要撤手,却见辛衣右手的弓箭往后一背,提气凝眸,一招“卧看牵牛”,转过身来,二指一撤,“哧”的一声,射出第三枝单手箭来。那羽箭带着啸声划破天际,直穿过钱眼,势如破竹,竟生生将靶心射穿,直直飞到后方的木桩上,箭身入木三分,金属的杆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一时间校军场上人人都看呆了眼,一刹那,诺大的校场竟然是鸦雀无声,片刻后,人们才缓过神来,只听喝彩声、欢呼声四起,校场里鼓声如雷,所有人都为这个少年的卓绝箭术而深深折服了。
这场比试,辛衣毫无争议地赢得了第一面金牌。
“还敢和我比下去吗?”
辛衣一甩手中的金牌,歪头对高子岑嫣然一笑。
“怎么不敢。”高子岑拳头紧握,眸子里好似要喷出火来,高声道:“等着瞧吧!下两场我一定会胜过你,你就等着钻我的裤裆、叫我爷爷吧。”
辛衣一耸肩,纵马走开了,嘴里咕哝一声:“死不认输的家伙。”
第二场,乃是马上兵器比试。参赛的少年,以抽签的方式两两对决,能者留,败者走,逐一淘汰,最后留者为胜。
此时,各人皆把自己所惯使的兵器拿了上来。辛衣使的是一口剑,这剑质地特异,有斩金断玉之力,且有非凡的灵力,可与使剑者同心感应。剑,是扶风之物,这剑法,当然也是扶风所授。可辛衣除了弓箭外,对其他兵器都不甚感兴趣,是以这剑法平日里使得并不多。但即便如此,辛衣还是极为自信。她相信扶风,更相信自己。
她抽出剑来,随手舞了几个剑花,试了几下手劲,忽见前方两名身强力壮的兵士吃力的抬着一对巨锤走了过来,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直直走到了高子岑面前。高子岑伸手接过那对巨锤随意的挥舞了几下,那对巨锤拿在他的手中竟象是柔若无物般的轻松。一锤在手,高子岑浑身散发出一阵懔烈的战意,宛如一尊战神般傲然挺立于校场之中。一双豹眼中精光连闪,脸上露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疑重。
辛衣面色微微一变,她没料到这小子的兵器竟是一对巨锤,这锤看上去乃是玄铁所制,其重无比,非寻常人可使得,还真看不出来他臂力如此之大,一时间倒对这个纨绔少年刮目相看起来。
辛衣的第一个对手,并不是高子岑。当然,她也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很快就结束了比试,赢得干净利落。场地另一方,高子岑也一锤将对手震下马去,气势好不惊人。
除了高子岑,辛衣还注意到了另外两人----从刚才第一场比试中就表现得极为出色的杨玄感和罗士信。他们此时也都轻松地赢得了首场胜利,望着那两个绕场欢呼的少年,她眸子中的光芒越来越明亮。
“真是有意思啊”,她对着天空舒了舒手臂,自言自语道:“今天,还真是没有白来。”
逐级淘汰的比试,一场场进行着,终于,还是轮到了那两个“冤家路窄”的意气少年。
日光此时已经移到了人们的头顶,万里晴空,看不见一丝云彩。
辛衣与高子岑的第二场比试,开始了。
辛衣“锵”的一声将长剑抽出剑鞘,尽管此时烈日当头,可是围观的人群还是感到了一阵寒意迎面扑来。一剑在手,她浑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势,整个人如同一把脱鞘而出的宝剑,锐利而锋芒。
“来吧。”她长剑一挥,对高子岑高声喊道。
高子岑眸子一沉,口中爆发出了一声霹雳般的巨喝,双腿一夹,纵马冲了过来,那手中的一对巨锤夹带着一道令人窒息的劲风,如泰山压顶般直直向她当头砸下。
辛衣叫一声:“来得好。”却不正面迎接,马如离弦的箭一般向后急退,身体一个后仰,腰贴马鞍,生生避过了那来势凶猛的一锤。高子岑得势不饶人,双锤幻化出重重锤影紧紧地追着辛衣的坐骑。那强烈的锤风掀起地上阵阵尘土,直叫人几乎睁不开眼来。
辛衣暗暗点头,这人果真有些过人之处,倒不枉她许下如此赌注。当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将扶风传给她的招数一一使来,以至柔的变幻抵御那至刚的攻击,只见她的身形在那漫天的锤影中上下起伏,就如同那波涛汹涌的大海荡着的一叶孤舟,看得众人是胆战心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那台上的天子杨广早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端在手中的茶早已经凉掉,却没有喝得一口。杨昭更是急得站起了身,俊秀的脸上满是焦急忧虑之色,那紧握着的双拳间尽是漉漉的汗水,早已经不复原本的萧然淡雅。
反倒是宇文述与宇文化及仍是面色如常,气定神闲。非但不惊,唇边反而露出了笑。他们多年的戎马生涯,哪里会看不出来,虽然那高子岑的巨锤快急如风,可是辛衣却总是能够从容不迫地闪过,其处境并不象外人看起来的那样凶险。看似危危可及,其实是游刃有余。
真正叫苦反而是那看似处于上风的高子岑,虽然辛衣的身形被完全笼罩在他的重重锤影之中,可是她那鬼魅般的身法却总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他的铁锤,自己那一向引以为傲的快锤竟连辛衣的衣角也触摸不到,反而辛衣不时反击的那一两剑叫他很是头痛。
终于,高子岑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那铁锤也不象是开始那般舞得密不透风了。甚至,开始出现一些小小的失误。
一瞬间的失误,看似细小,但在真正的比试中却是致命的。
电光火石间,辛衣瞄准了高子岑铁锤中的一丝破绽,在二马一搓蹬之机,突然紧勒缰绳,手中长剑电射般的急刺而出,卷起漫天幻影,向高子岑的后背刺去。
秋日艳阳下,高之岑只看见辛衣的身形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那漫天的剑影,在阳光的照耀下,雪亮的剑光宛如银河倒挂,犹如一个巨大的火球,向自己袭来。
“撤手。”
只听得辛衣一声大嗬,高之岑手臂猛地一震,虎口一麻,大惊之下双锤已脱手而出,飞落在了草地上,将地面生生压出了两个大坑。
等众人回过神来时,辛衣的剑锋已经对准了高子岑的额头,剑,蚊丝不动,光寒如水,她湛蓝的眸子慢慢定格在他的脸上,骄傲地昂起头,笑得是那样灿烂。
“你,服是不服?”
高子岑面色惨白,倔强的眸子里却有火光在跳动,他回望着那个熠熠生辉的少年,良久,甩出一句话来:“我输了。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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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师父!”辛衣欢呼着冲进那间小小的别院,扑向那个立在梧桐树下的玄衣男子,“皇上亲封我做将军了,你看,你看。”
她将那面刻着字的金牌递到扶风面前,眼睛笑得如天上的弯月。
扶风没有看那金牌,而是望向了她。
月光自树梢穿过,落在她如玉的脸颊上,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她在笑,那弯弯的眉,闪亮的眼,扬起的唇角…到处都是浓浓的笑,这般快乐,如此欢欣。
他望着这样的她,幽深的双眸里也仿佛有了笑意。
“辛衣,你真的如此快乐吗?”
辛衣拼命地点着头,眼里好似落进了星光万点。
扶风轻叹一声,温暖的手掌轻抚上她的头,道:“只要你快乐…或许,这就是最好的…”
梧桐叶落,纷飞如雨。
疏影横斜,清风徐动。
这一季清秋风月,竟走得这般匆匆。
意气凌宵不知愁
大业六年的这个秋天,过得竟是如此匆匆,仿佛昨日还是黄花堆积,红叶攒霞,几场秋雨之后,便渐渐有了冬的气息。只有那校场上的风云际会,还在继续书写着秋日的传奇,浓墨重彩,绚烂而夺目。
金銮殿上,杨广当场御封辛衣为“天宝将军”。一夜之间,名动京城。
“自古英雄出少年”——这正合百姓心意的千古佳话,竟是活生生现于眼前。遥想那翩翩少年,白马黑甲,策马弯弓,剑走光寒,好似那说书弹词中活脱脱走出的人物一般,再经过那酒肆茶馆的口耳相传,添枝加叶,竟是愈发离奇瑰丽起来。没有人曾料想到,大隋的将军竟会是这样一个初出茅庐、俊美非凡的少年郎。
“辛衣,你可知知晓这宫外的百姓是如何议论你的么?”
宇文府的后花园里,有青莲满池,重重叠叠的莲叶如巨伞般层层铺卷开来,晶莹的露珠缀满荷心,剔透而圆润。青莲亭亭植植,随风摇曳,满园生香,偶有蜻蜓驻足其上,轻扇薄翼,发出扑扑的轻响,更显出周遭的恬静与闲适来。
辛衣和南阳并肩坐在池子边的大石上,柔柔的阳光轻洒在她们身上,好似披上了一方金色的丝帛。
南阳盈盈笑道:“他们都说,这宇文家的三少爷,小小年纪,却身怀如此绝技,万千人之中竟是无人匹敌,若非是天赋异禀,便是天神下凡间。”
“天神下凡?”辛衣蛾眉一挑,唇角轻扯,发出一声嗤笑来。此时的她舒服地枕在大石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半眯着的眼望向天际,整个人也懒洋洋的,虽暂时掩去了那张扬霸气,可那眸子中偶尔闪过的光芒,仍是夺人心魄的锐利。
南阳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抚掌道:“对啊。还有说得更悬乎的呢,说你是什么李广再世,后羿附体…”
辛衣眉皱了起来,连忙打断她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这等无稽市井之言你怎也去听信。”
“怎么就听不得?你本就出类拔萃,怨得人家说呢。连父皇也一直夸你,只除了…”南阳轻瞥辛衣一眼,忽然放低了语调,说道:“只有太子哥哥这几天一直闷声不响,看起来郁郁寡欢的,好似有什么心事。”
辛衣蓦地一惊,翻身坐起,道:“他可是病又犯了?”
“才不是呢。”南阳瞪她一眼,道:“你这家伙,白白生了副好皮囊,却是个没心的。你难道都不知道太子哥哥一直来的心事吗?”
辛衣被骂得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什么心事?”
南阳睁着圆溜溜的眼瞪着她,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却终究没说出口。半响,她才嘟噜了一声:“你啊,现在已经是名满京城、威风凛凛的大隋天宝大将军了,今后定有无数达官贵人争着把自己的女儿送上门来,招你为贤婿,这宇文府的门槛,怕是要被那上门做媒牵线的媒婆给踏破了。”
辛衣皱起眉头斥道:“越发胡言乱语了,什么做媒?什么贤婿?”
南阳偏头望她,笑道:“不要贤婿,那是就要觅得个好夫君罗?”
“夫君?”辛衣差点被她给气得背过气去,“你休要胡说,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南阳却不理会她的威胁,做个鬼脸道:“你还想骗我吗?要不是我偷偷听见了父皇和太子哥哥的对话,哪晓得你根本就是女儿身。宇文辛衣,你竟然骗了我六年。亏我当初还说要当你的将军夫人,白白叫人看了笑话去。”
“是男是女又有何干系?况且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我也从来没说过自己是男子啊。”辛衣嘻嘻一笑,拿起一颗石子丢进池子里,溅起一阵水花。
“你、你,简直是强词夺理!”南阳狠狠白她一眼,气得不想理她,过了半响却还是憋不住,凑过头来问道:“既然你是女子,那迟早都是会许人的。辛衣,你会喜欢怎样的人呢?”
“许人?喜欢?”辛衣有些迷惘地抬起头来,“我…可从未想过这些。”
“那你此刻便想吧。”南阳不依不饶地继续纠缠她。
“我…不知道。”辛衣托腮想了半日,却只说出这句话来。
她是真的不知道。没有人教过她女子该懂的东西,也没人告诉过她要如何去当个女儿家。从小她就在马背上磨砺,手上握的是弓箭兵刃,学的是兵法谋断,她从不懂得什么是闺愁春思,柔肠绵意,又怎会知晓,那些普通女子终身所期盼的幸福。
“我才不要做寻常女子,嫁人随夫,窄门深院了此一生。”辛衣轻哼一声,傲然挑起双眉,道:“这些什么个儿女情长、婆婆妈妈的东西非我所思,毫无用处。人生在世,自当轰轰烈烈,有所作为。就算死,我也要死在战场上。”
南阳听了此言,竟是楞住了,半响也没有出声。她凝视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轻叹一口气,低声说了句:“可是,太子哥哥要怎么办呢?”
可辛衣并没有听见这句话,她从石上一跃而下,迎着阳光展了展手臂,回眸笑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了,难道今日里天气这样好,我们不如去围场狩猎去。”
“我才不去呢。”南阳也站起了身来,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脚踝,抱怨道:“你箭术那么好,我根本就比不过你,去了还不是干瞧着,好生无趣。不去,不去。”她一边说一边从石上爬下来,却不想忽然脚底一滑,正好踏在青苔上,身体顿时站立不稳,整个人竟生生从石上掉了下去。
辛衣听到南阳的惊呼声,吃了一惊,待要伸手去救,却是迟了一步。却见眼前人影一晃,已有人抢在她前面出手,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南阳下坠的身体已被一人稳稳接住。
南阳惊魂未定,心如急鼓般乱撞,双手紧紧地抓住那人胸口的衣襟,身躯犹在颤抖,楞楞地抬头望着眼前这人。
“公主,你可有伤到哪里?”
眼前的这个男子,剑眉郎目,长身玉立,英气逼人,却是宇文家三郎、辛衣的小三叔——宇文士及。此时,他低头望着怀中的人儿,眸子一凝,也似呆住了。
清风徐来,满园花香醉人。阳光落在那相互凝视的二人身上,竟是分外明媚。
可辛衣只觉得气氛莫名的怪异。
她望望南阳,又望望宇文士及,抓抓头,说道:“三叔,你怎么过来了?南阳,你没事吧?”
一言出,两人如梦方醒。宇文士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之处,赶紧将南阳放了下来,跪地抱拳道:“方才在下情急之下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南阳双颊飞红,艳比桃花,偷眼望他一眼,忽然一个转身,什么也没说便跑开了。
“南阳,南阳!你去哪里?”辛衣喊道,莫名其妙地望向宇文士及,“奇怪啊,好端端的,她这是怎么了?”
宇文士及站起身来,望望南阳远去的背影,竟有片刻的失神。他摇头一笑,回过身来对辛衣道:“我刚从太原回来,便听到你校场夺帅的事,特来道喜。”
“可惜三叔不在,要是三叔在场,我那里会赢得如此轻松。”辛衣莞尔一笑。家族众人中,她最喜欢亲近的便是这位小三叔了。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如此谈笑风生。只是宇文士及惯喜四处行游,一年之中也没有几日是留在京城的,平时想见他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
“你这小子,嘴巴这样甜。”听了辛衣的话,宇文士及忍不住大笑起来。
“三叔,你这次出门,可有遇见什么有趣的人物,见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宇文士及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道:“我正要与你说呢。我这次去太原,识得了一位新朋友,真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此人年纪轻轻,却见识非凡,本领超群,好生叫人折服。辛衣,不是我夸口,要是此人也来参加这次校场比试,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啊。”
“哦?此人是谁?竟得三叔如此称赞?”辛衣听见这话,好胜心起,急急问道。
宇文士及微微一笑,道:“他叫李世民,乃太原留守李渊之子。有机会我自当好好为你引见引见。”
辛衣一楞,口里复述着那个名字,只觉得很是耳熟。
“李世民,李世民…”她眸子里光芒忽地一闪,“原来是他。”
她平生的第一次失败,可不是拜他所赐。
“这个李世民,真有这么了不得吗?”辛衣不服气地说道。
宇文士及笑道:“你只要见了他,便会知道了。”
“好啊。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家伙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李世民,你就等着瞧吧。辛衣轻哼一声,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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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里,正值集市圩日,大兴城里的东西两市人流如潮,好生热闹。
这闹市的西畔,隔着层杨水渠,却另有一番风情。渠畔有一酒楼,左右回廊,琉璃覆顶,蔚为壮观。登楼环眺,大兴美景,尽收眼底。楼上挂有一匾,描金飞书写的乃是“醉仙楼”三个大字,龙飞凤舞,铁划银勾。
提起醉仙楼,京城的百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醉仙楼有佳酿,醇香千里,闻香醉人。醉仙楼有玉盘珍馐,味美料奇,千金难品。醉仙楼虽为酒楼,但却是不少文人墨客风花雪月之所。
更为一绝的,还有这醉仙楼的歌姬,婉转清音,红袖添香,其中妙处,难以言语。
此时,醉仙楼的雅阁里,有琵琶声起,呀呀歌语,满室的奢华艳曵,都冶颇极。一群华服贵气的年轻公子哥儿正饮酒把欢,一边是斛筹交错,酒酣淋漓,一边却把那艳丽的歌姬揽在了怀中,莺歌燕语,调笑嬉戏,好不纵情旖旎。
满室欢愉中,只有一人是格格不入的。西首那少年,俊郎的脸上仿佛结着寒冰,冷得吓人,任凭身边的美人儿如何软言挑逗也不加理会,只在一边独自喝着闷酒。
“子岑,你这是做什么?出来饮酒听曲还这样闷闷不乐的?莫非,你还在气那日比武的事情吗?”
众公子哥儿们听得此话,发出一阵哄笑声,高子岑英眉一挑,忽地将手重重往案上一拍,震得那些杯叠碗筷几乎翻了下桌,怒喝道:“你们谁敢再提此事,莫怪小爷我当即翻脸。”众人一时皆慑于他的威严,俱各自寻欢去,无人敢去触这霉头。
高子岑这几天心头一直窝着一把火,无从发泄。受了如此大的羞辱,他的心情怎么能好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他第三次败在了宇文辛衣手上,这口气他怎么也咽不下去。
他真是讨厌极了那家伙。他不喜欢她脸上总是挂着的骄傲的笑,不喜欢她那目空一切的眼神,更不喜欢她那嚣张傲慢的气势。可不管他如何看她不顺眼,心里有多不服气,却还是否认不了这样一个事实——自己输给了她。不是一次,而是三次。那个可恶的小子,竟然如此漫不经心地挫掉了自己所有的锐气。
“宇文辛衣!”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手慢慢地握成了拳,眼里的火焰愈燃愈烈,“你等着罢。终有一天,我受的所有耻辱,都会加倍返还给你。”
酒越喝越闷,这个心烦意乱的少年,只是生气,却不知如何去发泄。
“高公子,你可要奴家为你唱上一曲,保管你听了,便能欢喜起来。”身旁的那温柔娇娆的歌姬凑过身来,笑靥如花,吹气如兰。
“滚开,少烦我!”高子岑不耐烦地伸手一推,竟把那歌姬推出丈开外,那这个娇娆的美人吓得是花容失色,好生惶恐。
“哎呀呀。子岑,火气怎这样大,来来来,坐下喝杯酒消消气。”众公子见状,赶紧来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