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致于她破水而出的时候,竟有些依依不舍。
两人浮在水面上,林若梦摘掉了护目镜兴奋的拽着罗浮生。“你竟然知道这么漂亮的地方!”
罗浮生一边拖着她往岸上走,一边问她。“你知道刚刚那是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
“是一艘被击沉的英国的运鸦片商船。”
罗浮生回忆起来小时候,父亲第一次带他来这里看这艘船时的故事。
他的小腿上有一截毛笔长的疤痕,就是以前父亲第一次带他下水看这艘船时,被船上的废铁划伤的。
他那时候哭着说再也不要去那个鬼地方。父亲吼他。“这点小伤哭哭啼啼。你还是不是男子汉!”
“我本来就不是。”小浮生才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小孩,从小没有妈妈管束,跟着粗心的老爸生活,野的厉害。所以他哭的更厉害了。
父亲见威逼不成,就利诱。“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吧。”
父亲告诉了他关于这艘船的故事:“将近一百年前的道光年间,清朝一位钦差大臣提出禁烟运动。这位大臣上表奏疏痛陈鸦片之害,道光帝深以为然。下令二十八省将军,总督,巡抚严查大烟。一经发现,全部销毁。这艘商船便是那时候要强行入港而被击沉的。”
林若梦听的认真,侧头问:“然后呢?”
小罗浮生也是这样问他父亲的。“然后呢?”
“然后须臾百年过去,现在已经民国了。当年那位大人提出的无烟国度并没有实现,鸦片侵蚀反而越来越严重,白银大量外流,国家积贫积弱,民不聊生。我们的历史在倒退。过不了多久,那些国家就会拿着鸦片换来的白银买来机枪大炮攻打我们,这扇国门以后要由我们这些男子汉守着。所以,浮生,你要不要和爸爸一起守着这扇国门?”
父亲当年是这么问他的。父亲书读的不多,却深谙国内政治形势。如果父亲不是那么早过世,现在应该会是他最好的战友。
“所以,若梦,我许不了你一个未来。我的未来已经许给了国家。”罗浮生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林若梦看他的目光却越来越柔。“我知道的。从你在宁园开的那一枪我就知道你在做什么。死掉的那个报社社长大肆鼓吹攘外必先安内,对日本奉行‘不抵抗’政策。那个十字会的副会长,将民众捐给军队打仗的钱昧在自己口袋里,还故意延误给前线战士送药。特科的那个负责人就更直接了,将南京政府的特务情报卖给了日本人,造成潜伏在日本军队里的情报人员损失惨重。如果我没猜错,他们都是你,或者说是洪帮暗杀的。”
“洪正葆是军统的人。”林若梦说出了最终结论。
负责在后方暗杀反动分子和叛徒,这就是国民党军统的一大任务。
“你…”罗浮生想过也许她可以猜到,但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么多。即便林道山身居要位,也不一定知道这么重要的情报。她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和你一起在守着这扇国门。”林若梦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第六十章 再回首
“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过生辰么?”罗浮生将手从她手心里抽出,看着她的眼神也逐渐变冷。
林若梦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突然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一直以为横亘他们中间的只是那些乱世之殇。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
“因为我的生辰也是我父亲的祭日。”
庞叔从木屋里出来,看见他们两并排坐在沙滩上。“生仔!阿诚摇电话过来找你。”
罗浮生孤身一人去宁园,傍晚不归。罗诚着了急,遣人去问。得知罗浮生早已经离开,还是坐着林家的车。辗转得到消息,他是来了庞叔这边。不过电话会追到这里,想必是有重要的事。
罗浮生就地撑了一下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中的沙子。“你在这等我一下。如果不想等,也可以先离开。”
林若梦不知所以然的看着他。
罗浮生走向庞叔和他说了几句话,指了指林若梦。庞叔脸上流露出为难的表情。他拍了拍庞叔的肩,自己走向木屋去接电话。
庞叔走到林若梦身边。“林小姐,你知道生仔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生哥,你快回来!侯力在码头闹事。”电话那头罗诚火急火燎。
“他又不是第一次闹事,急什么?”
“不一样。这次他们强迫把洪帮主都请去了。说是码头被青帮砸了,还说你是勾连青帮的叛徒。洪帮主大为肝火,正四处寻你。你快回来!”
罗浮生挂了电话走出木屋的时候,沙滩上已经没有了林若梦的影子。庞叔回头看见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走了。”
罗浮生并不意外。“庞叔,要麻烦你送我回城一趟了。”
洪帮众人聚集在码头,洪正葆看着被打砸的场子,愤怒不已。
“岂有此理,青帮越来越不把我们洪帮放在眼里了!不但搞暗杀,居然在太岁头上动土,明着打到洪帮码头了!还伤了这么多弟兄。”
候力阴恻恻的在一边说:“帮主,依我看,青帮之所以如此猖獗,和帮内有人不作为有着直接关系。不仅不作为,更可能是胳膊肘往外拐。”
洪正葆怒目圆瞪:“谁?”
“虽然我不愿意这样说,怕伤了兄弟们的义气,但倘若少当家能把心思全都放在帮内,恐怕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吧?他一让再让,今天甚至直接在宁园和日本人签订合同割出一半的烟馆给青帮。这不仅打帮主您的脸,这已经是把我们的饭碗都拱手让人啊!”
站在洪正葆身后,胳膊上缠着绷带的罗诚义愤填膺。“候力!你不要血口喷人!”
“洪帮主,你是不是该好好给手下立立规矩?在帮内,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对我这个三当家直呼其名,算是大不敬吧?”
洪正葆瞪了罗诚一眼,训斥他:“没规矩的东西!”
罗诚忿忿的住嘴。侯力得到洪正葆的默许,扬手想要教训罗城一下。
一只手横空出现扼住了侯力的手腕,侯力呲牙咧嘴的痛叫,他才放开。“我的人就不劳侯叔教训了。”
“你到哪里去了?”洪正葆对他的黑手睁一只眼闭一眼,岔开了话题。侯力气的牙痒痒却不能说什么。
“回义父的话,我去了崇明村探望庞叔。”
洪正葆隔着人群看见站在远处的老庞,老庞转身走了,并没有和他打招呼。当年他和老庞,罗靖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罗靖的死,直到今天,老庞还在怪他。
洪正葆内心唏嘘,收回了目光。“罗浮生,侯叔说你和日本人还有钱阔海签订了秘密合同,割让洪帮利益给青帮。可有此事?”
“是。”侯力没想到罗浮生承认的这么爽快,总觉得有鬼。
罗诚心里着急。“大哥,不要什么罪都认在自己头上!”
“我此举正是遂了侯叔和众位叔伯的意啊。”
“别血口喷人。我何时让你这么做了?”
“侯叔和众叔伯为了烟馆关门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三番四次闹到洪宅请义夫作主。义夫近日身体欠佳,屡被滋扰,我于心不忍才出此下策。没错,我是割让了一半的烟馆给青帮,但只是经营权,盈利我们五五分成。烟馆在我们洪帮手里,被那些学生和报社的人盯着一直开不了张。只有青帮出面,才能转移注意力。利是薄了点,好歹开张了不是。何况这样还能中止两个帮派的流血斗争,一举两得。”
“胡说八道!如果钱阔海真有心与我们结盟。今天怎么会打伤我们洪帮这么多兄弟!”侯力指着码头上躺着的十几位兄弟,质问罗浮生。
罗浮生知道这些人一定不是钱阔海叫人打伤的,也不会是日本人。他们刚刚签了合同,马上就出尔反尔不是聪明人的做法。只有可能是侯力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想栽赃到钱阔海头上,挑起两边的斗争,更重要的是可以给他罗浮生扣帽子。
他扶起地上一位看上去伤情较轻的兄弟。“看清楚打你的人了吗?”
“是青帮的人。”
“你怎么这么确定是他们的人?”
那兄弟怯怯的看了一眼侯力,吞吞吐吐的回答。“因为我看到他们手臂上有青帮的纹身。”
“哦。那是他们没跑了。之前在酒楼袭击我的人,也是手臂上有纹身的,好大一条青龙。”
“是是是,就是青龙!我看清楚了,青色的一团好吓人。”
“咳咳。”侯力重重的咳了几声,提醒他不要再说了。
罗浮生笑了,拍拍手站起身来。“是嘛?我刚好像说错了,青帮的纹身是一只貔貅,白头金角,招财进宝。这么说打你们的一群有青龙纹身的不明人士,和青帮无关。”
洪正葆心里也猜到怎么回事,责备的瞪了侯力一眼,但并没有拆穿他,还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既然如此,是一场误会。便罢了。罗浮生,你擅自作这么大的主意,实在不像话。不下不为例,你好自为之!”
“是!义父。”
一旁的侯力冷笑的磨着牙齿,洪正葆已经对罗浮生心有不满。只要他再继续这么狂妄下去,下次一定能把他逐出洪帮。
锣鼓喧天,13名毕业的学员们齐聚一堂。军校的毕业典礼。
在众学员的见证下,教官亲自为许星程颁发了毕业证书,授予了他军官勋章。
许星程对着教官敬礼,转身,又对着学员们敬礼。
毕业后,许星程被暂派进了驻沪的十九路军。于十二月底回到了上海,按婚约时间,半个月后他就会和妹妹同时举行婚礼。
许瑞安和许星媛正在客厅里商议婚事细节,许星媛一脸难以掩盖的幸福。听到开门声,扭头看到许星程拿着包裹,已经进了家门。
“我回来了。”
“哥哥!”许星媛第一个扑过去,紧紧搂住许星程,随后互相打量起来。哥哥变黑变壮了,整个人看上去气质都不一样了。
“怎么回来不告诉我们一声。叫茂伯开车去接你。”许瑞安早就得到了军校里下属的报告,知道许星程表现出乎意料的好。心中对这个儿子刮目相看。
“我这么大人了。还怕丢?”许星程许久没看到妹妹,心情大好。“媛媛又变漂亮了,是不是爱情滋润的?”
“哪有?”许星媛矢口否认,但脸红已经出卖了她。林启凯对她确实是好的没话说,说是十佳男友也不为过。
许瑞安走过来,拍拍许星程肩膀。“你培训的结果,我已经收到了,我很意外,你居然没给我丢人。你在十九路军里先呆一段时间,争取立下军功。我再把你往你张世伯的军队里调,跟在首长身边,你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许星程还是有些反感许瑞安无论何时都那么直接的将名利权挂在嘴里的小人模样。“无论在哪里,我都会当好一个军人。”
许瑞安难得的没有反驳他。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清楚这个儿子终归跟自己是一路人。他只是更会伪装自己的心思,有时候将自己都骗倒。这样也好,或许将来他能成为比自己更加狠的人,卖了人还能让人帮他数钱。“这样,你回来先休息两天。过两天是你母亲的忌日,我们一起去扫个墓。”
“我不想去。”许星程脸上流露出排斥的情绪。父亲狠狠的踢打母亲的画面又一次出现在他脑海里。那时候许星媛年纪小也许没印象,他可记得分明。
就在母亲去世前一夜,她还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给他掖被角,亲吻了他的额头说晚安。第二天,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能说没就没了呢?
许星程不愿意去扫墓,这样就可以逃避母亲去世的事实。固执的相信母亲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看不到的地方。
“不想去也得去!我处理完公务从办公室直接过去,到时候让茂伯送你们去墓园。”
墓园里,墓碑成林,肃穆阴沉。许瑞安孤独一人站在其中,久久不动。
许瑞安轻轻拭去面前墓碑上的灰尘,上面刻着——爱妻刘淑贞之墓。看着刘淑贞年轻时的照片,许瑞安百感交集,似乎想起了很多过往。
“爸,久等了。”
许星媛拉着闷闷不乐的许星程来到许瑞安面前,把买好的花献在母亲的幕前。
许瑞安有些不快。“这么重要的事,之前就怎么会耽误这么久?
许星媛代替哥哥回答:“对不起。”
许瑞安见许星程一脸的伤心,也知道他是触景生情。
“你母亲的死,我又何尝不痛苦呢?不过,你们也不要过于悲伤了。过去发生的事已经无法改变,你们妈妈的去世是个意外,也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责任。人,总要向前看。我相信,你们的妈妈也不希望我们一直沉浸在这段阴影之中,对吗?”
许星程哼了一声,许星媛拉着他点点头。
许瑞安带许星媛和许星程一起祭拜刘淑贞。祭拜完毕,许瑞安把许星程叫到一边。
许瑞安看他脸色不好:“还在闷闷不乐?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这么情绪化?难道在军校里学的一切都忘光了吗?”
许星程摇摇头。
“我问你,看看这周围的一切,你看到了什么?”
“死亡,腐烂的气息,和整个上海滩一样,和我的生活一样。”他想到天婴,又想到自己的母亲。不禁哀叹道。“也许,生命中所有重要的女人,最终都会选择离我而去,这是我的宿命。”
“女人,从来不是我们男人生命中的全部。以后你可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为一些婆婆妈妈的小情小怨所困扰。告诉你,我在这里看到的,却是一派生机,是你的未来。”
许星程不解:“我的未来?”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男人的成功,就必须踏过很多人的尸体,我相信在军校,你应该已经初步体验了这感觉,但那只是一个开始。残酷的优胜劣汰,是这个世界的唯一真相。不管用什么手段,你只有活到最后,才有机会赢得全世界。”
许瑞安离开,留许星程自己一人看着眼前如林的墓碑,他似乎有所触动。
当天夜里,许瑞安独自提着钥匙,走进了许宅主楼的地下监狱。
他慢慢走进深处,堕入黑暗。
地下监狱里只有一间囚室。他打开大门,走进去,将门紧锁。
只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只穿着白色的亵衣亵裤匍匐在稻草堆上。多年的不见天日让她皮肤接近透明的苍白,身上脸上却还有一块块淤青发紫,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
见到许瑞安,女人啐了一口唾沫到她脸上。许瑞安还以颜色,一巴掌在她脸上留下一道五指印。两人这样互相折磨了十几年,不死不休。
很多时候,刘淑贞都想一死了之。但是这个恶魔竟然用孩子们来威胁她。她的第一次自杀,就让许瑞安把大儿子送上了战场,有去无回。
“你还剩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你要再试试吗?”
所以刘淑贞不人不鬼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期盼就是死之前还有机会再见儿女们一面。
许瑞安捏起她的脸:“如果夏安妮活到现在,应该就是你这个样子吧。”
是了,当初许瑞安会娶她回来不就是看中自己这张和夏安妮有几分相似的脸吗?出身小家碧玉的刘淑贞,二八年华时还曾庆幸过自己长得和大上海的电影皇后相似。而后的所有人生,她都在为这张脸买单。
许瑞安用手帕擦掉脸上的口水,随后扔进火中。烈焰下,露出了狰狞的微笑。


第六十一章 乱世浮生
世纪大婚前夕,上海滩发生了一件大事。
奉天事件后,国内抗日情绪高涨。上海的第一纺织大厂-三友纺织厂也不例外。它自发组织了多达四百人的抗日义勇军,每天上班前进行操练,誓要收复东北三省。在又一次日常操练中,来了五名日本僧人在厂门口挑衅,进而发生了冲突。
当然寡不敌众,一名日本僧人死亡,一名重伤。
此事在日本以及在华的日本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僧人的地位在日本非常高,日本海军司令直接介入,并提出四项无理要求:公开道歉,严惩凶手,赔偿经济损失,取缔一切民间抗日组织。
军部负责人许瑞安是主张求和的,按照首长的话就是先安内才有基础去对外。而且上海各界支持他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但经济部的部长林道山却提出了反对意见。这件事有蹊跷,伤人的都是专业打手,不排除是日方自己请来混入中方滋事的。如果我们让步,不仅让国民寒心,更让这些日寇会得寸进尺。国家财政因为战争已经十分吃紧,怎么能拨款用于这种无理要求。
两个未来准亲家在这件事上针锋相对,并且默契的决定顺延婚期,直到事态平息。
事情还没有最后盖棺定论,数十名日侨青年同志会成员就按耐不住,趁夜放火焚烧了三友纺织厂,又砍死三名前来组织救火的工部局华人巡捕。
次日下午,贺阳真武煽动1200名日本侨民在文监师路集会,并沿北四川路游行,要求“讨公道”。途中走到靠近虬江路时,开始骚乱,袭击华人商店。爆发动乱。
事情发展至此,已经非常明显就是日方故意滋事。想要借口发起战争。
负责防卫上海的十九路军军长陈枢主张应战。许星程还在休假中,在家用早餐时听到了消息,气愤异常的摔了报纸。“小日本鬼子爬到头上了!我们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许瑞安看着儿子,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咖啡。“匹夫之勇。以委员长的意思,现在一定是不会发动战争的。随机应变吧。”
果不其然,南京政府误判了形势。以为日本为了做总攻已经集结了兵力才做挑衅,我方准备不足,贸然迎战必然溃不成军。于是急电上海市长:“我方应以保全上海经济中心为前提,对日方要求只有采取和缓态度。应立即召集各界婉为解说,万不能发生冲突,致使沪市受暴力夺取。”
“钱帮主,你该做点事了。”美高美,罗浮生坐在皮椅里,修长的双腿搭在桌上。一只手执着电话听筒,另一只手还握着玻璃酒杯。
“我不是贪生怕死,杀日寇我愿意第一个冲在前面。但青帮这么多兄弟跟着我。这次我们青帮一跳出来,就彻底和日本人撕破脸皮了。稍有不慎整个青帮都要覆灭。罗浮生,你真的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在诱我入局?”
罗浮生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你青帮出多少人,我洪帮就出多少人。包括我罗浮生。但全要以你青帮的名义。想想现在民众对国民政府的反应,你出师正义,一呼百应,还怕什么。”
“那你图什么?如果事情真像你所说,那青帮取代洪帮在上海的地位指日可待。”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守住这个国门才有资格谈什么平分天下。”
罗浮生这番话让钱阔海颇有些相看的意思。上次在车上,他说要与他联手对抗日本人,他只是且行且看的态度。这个年轻人到底还是作出了几分样子。“你义父知道此事吗?”
“他不知情。”这些计划罗浮生确实没有和洪正葆商量过。但他相信义父一定会猜到他的意图。这时候不将他牵扯进来,是最好的保全。
“你小子倒挺大胆。你放心,我钱阔海也是个讲道义的人。有朝一日,光复中华,我一定会将你今日所做之事公之于众,还你一个清白。”
“都是虚名而已。”罗浮生说完,挂了电话。叫了罗诚进来。“阿诚啊,你跟了我多久了?”
“哥,干嘛突然问这种话?谁还记得这么清。十几年吧。”
“是十三年。”罗浮生叹了一口气。“如果我让你脱离洪帮,你会不会愿意?”
“什么!”罗诚惊讶不已。“大哥,你想做什么?”
“不只你一个。把所有美高美的手下,还有洪帮里你信的过的人全都带走。去投靠钱阔海。”
罗诚彻底懵了。要说罗浮生会背叛洪帮,他绝不相信。但现在这么做,不是背叛又是什么?他沉吟半晌。“能给我个理由吗?”
“暂时还不能说,但做的绝对是对得起天地良心的事。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找其他人。我知道你从小在洪帮长大,这也很为难你。”
“我是你和罗叔从街上捡回来的。既然大哥说这事对得起天地良心,我一定照办!你说吧。具体怎么做?”
“明日上海市长会宣布接受日方提出的四项要求。青帮会趁此时机攻击塘沽路上的日侨同志青年会。我要你煽动洪帮的兄弟一起加入,但绝不能透露出是我或者洪爷的意思。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爱国意识,并且要透露出为了此事与洪帮决裂的意思。”
“这…”罗浮生的话里信息量太大,罗诚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这些消息不都是政府内部情报吗?大哥你怎么会知道?”
“不要过问太多。知道的越多越危险。照做就行。”
果不其然,第二日中午,上海市长吴方通过电台宣布了“和解”协议。当天下午,青帮发起进攻。纠集了超过三千人围堵了日侨同志青年会。罗浮生亦伪装埋伏在其中。
高级西餐厅,黄兴晗和林若梦同桌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