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又跑回来几个人。
“师傅,码头已经没有船了,没见到天婴。”
“师傅,车站也没有人见过天婴。”
九岁红一脸焦虑,只剩天赐那边还没有消息回来了。
段天赐在雨中猛烈地敲着许公馆的大铁门,口中喊着天婴的名字。
管家披着雨衣走了出来,不耐烦的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们家没有天婴这个人。你趁着老爷和少爷都不在,赶紧滚。如果是他们回来,打扰了他们的休息,那可不是现在对你这么客气了。滚!”
段天赐不死心,继续拍门。许家的管家摇摇头,像看疯子一样的眼神,这样的大雨天,不能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要在这陪着个疯子胡闹。
此时,旁边的师弟一把拉住段天赐。“师兄,咱们都在这儿等了六个小时了。天婴如果在,早就应该听见你的喊声了,这是军政部长的家,咱还是先回去吧。”
“天婴一定就在这儿!要不就和许星程在一起。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在这等着,哪都不去。”雨中的段天赐好像魔怔了一样,一张绝色的脸被雨水冲刷的雪白。
师弟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陪着。
雨幕中出现一道光束,许瑞安的车开了过来,停在门口等待开门。段天赐抛开雨伞,站在车前。“把我妹妹交出来。”
车内的许瑞安问贾东:“这是谁?”
“就是那个来报案的天婴的哥哥。让我下去打发他。”贾东说着去拉车门,许瑞安却止住他的动作。
许瑞安微微一笑。“不用。开车。”
贾东犹豫了一下,却感觉到后座利刃般的目光盯得他头皮发麻。他顾不上站在车头的段天赐,一脚油门向院里开去。师弟见段天赐根本不想躲,一把将段天赐推开,二人重重摔在旁边的水坑里。
汽车划过,溅起水花,重重打在二人脸上。
段天赐爬起来,还要去追汽车。此时,两个手持长枪的警察从门口冲了出来,举起枪口对准段天赐。段天赐愣在原地。
雨越下越大,林启凯的车突然紧急刹车。洪澜和林启凯被刹车导致的惯性撞了一下。“怎么了?”
“少爷,前面路被堵死了。”
洪澜听了,着急地开车门下车。林启凯赶忙也下车。
他们走到车头,向前望去,看到前方的路被大雨冲断的大树阻挡了。这样的情况下,只能弃车步行去找人,但森林里四伏的野兽是个大危险。
林启凯不放心洪澜一个女孩子半夜在大雨中的森林里走,让她呆在车里等,她却不依。两人争执不下。
突然,后车窗被两束强烈的光亮照透,林启凯一惊,抬头望去,隔着车窗,看到两辆卡车停在他的侧前方。车上快速下来大批穿着雨衣的军人,一个军官从副驾驶坐上下来,指挥着所有军人,快速地清理被堵的路面。
林启凯看着这一切,露出惊喜的表情。许星程也从车上跳了下来,就站在大车灯前。逆光下,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勇。林启凯总觉得这一晚对于他来说一定发生了些什么。
雨后的千羽山上,太阳渐渐升起,森林里晨雾缭绕。露水在树叶上轻轻滑落。树下,众多军人分成十余之小队进行地毯式搜索。
洞内的萤火虫已经没有了光芒,罗浮生仅靠着打火机的光亮,用手刨着石头。尽管他手上已经包裹了布条之类的东西,但是鲜血依然沾满了双手。
天婴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两人都是能吃苦的人,谁也没有喊累。
一束细细的光从碎石的缝隙中射了进来。筋疲力尽的罗浮生欣喜若狂,看着天婴。
天婴却好像睁不开眼睛一样,直直倒了下去。罗浮生大惊,跑过来摸了一下天婴的额头,烫手的厉害。毕竟是女孩子经历了昨天那样的一天,淋了大雨又受了伤,早就坚持不住了,全凭一口气吊着。看到曙光的时候,人就垮了。
“天婴,快醒醒,别睡觉,快醒醒!”罗浮生拍打着天婴的脸。
天婴慢慢睁开眼睛,但是身体已经极度虚弱,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罗浮生扳过天婴的脸,抵着自己的额头。“听我说,你现在要睁开眼睛,不能睡着。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答应我!答应我呀!”
天婴努力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好,就这样。你在这里休息一下,不要睡觉!你哼戏,我要听见你的声音。你记得你答应我的第一个愿望吗?我想听戏的时候,你随时都要唱给我听。直到我说好才能停。”
天婴轻轻的哼起来已经不成调的戏曲,罗浮生飞快地跑向有光的地方,继续拼命挖了起来,恨不得直接用这具身躯冲破洞口。
罗浮生边挖,边喊着天婴。“不要睡觉,看着我,看着我呀,千万不要睡觉!”
天婴努力地睁着自己的眼睛,看着罗浮生模糊的身影。脑中已经是一片浆糊,只知道无意识的哼着戏,等着罗浮生的那个好字。
梦中天婴慌张地走在迷雾漫天的芦苇荡内,好像在寻找什么,又好像在被什么东西追赶。
一声枪响,她更加惊慌失措,加快脚步,呼吸急促。忽然,天婴看见不远处的芦苇丛中的一块平地,背身站着一个小男孩。
天婴小心地慢慢靠近,在距小男孩不远处停下。小男孩慢慢转过身,竟然是幼年的罗浮生。
天婴似曾相识,又记忆模糊,小男孩轻轻地叫道:“天婴…天婴…”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浮生跑过来轻拍天婴的脸颊。“好了。”
天婴终于乖乖停下哼唱的声音,无力的倚在他怀里,罗浮生抱起她走向洞口。
洞口只能容下一个人爬着匍匐过去,他轻轻放下天婴,让她向着光亮的地方爬出去,他在后面托着她的腿。天婴看见罗浮生满是鲜血的手,突然哭了起来。她边哭边努力向外爬,说来奇怪,刚刚虚软无力的身体因为这眼泪竟充满了力量。
心里隐约有个念头,如果此刻自己不争气,就太对不起罗浮生了。
“段天婴!罗浮生!段天婴!罗浮生!”洞外传来一声声急促的呼喊声。
“这里!”天婴爆发出她能喊出的最大声音。
断崖上一阵短暂的寂静后,沸腾起来。有人在喊:“人在这,在断崖下。”有人用无线电呼叫救援医生,有人抛下了绳子。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顺着绳子噌噌的就爬到了崖下的平台上。
许星程,洪澜和林启凯虽然身手不及他们,也笨拙的顺着绳索爬了下来。
此时,军人们正帮助天婴一起将罗浮生拉出洞口。
许星程看到浑身伤痕的天婴,冲上去一把抱住她。天婴僵了一下,闻到他身上那熟悉的龙涎香才渐渐放软身体。“谧竹…你终于来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许星程将她紧紧的按在怀里,好像松一点都会失去她一样。她也伸出手回抱他,庆祝这场劫后余生。
罗浮生被一位军官拉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光景。这晨曦漫天的断崖下,他和其他所有人都沦为了背景人物,只有紧紧相拥的这对恋人在闪着光。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还黑黢黢的山洞,这里发生的一切在出了洞口的时刻,也注定要被抛在身后。
“咳咳…”罗浮生捂住嘴咳了起来,鲜血顺着指缝蔓延出来。
正朝他跑过来的洪澜目睹了一切,大惊失色。“浮…”
他对洪澜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自己朝她和林启凯走过去。
可还没等走到洪澜面前,就已经腿一软倒了下去。林启凯及时的扶住了他,也摸到他背上的不寻常。他背上一根或者是两根肋骨已经断了,向内折断可能戳破了某部分脏器才造成咳血。
林启凯怕说出来吓着洪澜,只问她。“医生来了吗?”
“来了。在崖上等。”即使林启凯不说,洪澜也看出罗浮生情况不对,更加焦急。
在几个军人的帮助下,他们顺利将浮生救了上去,随医生一同上车往医院开去。
天婴从许星程的怀里抬起头,想去寻找罗浮生的身影。未果。
“洪澜他们带走浮生了,别担心。”许星程看出她的心思,安慰她道。
她轻轻点了点头,心中竟有些微失落的感觉。


第三十六章 取舍两难
罗浮生躺在床上,罗诚在给他喂粥。
伤及肋骨的地方已经固定住,还好内出血不算严重。后期就靠慢慢养了。
这回闹出这么大的事,洪澜自知理亏。再见到罗浮生的时候,不似以往的亲密,而是站的远远的,都快缩到病房门边的角落去了。
“过来。”罗浮生朝她招手,罗诚很识趣的将粥碗放到了洪澜手里。
洪澜怯怯的坐在一边,捧着粥碗也不动。
“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我会对你发这么大火吗?”
“因为那个戏子。”注意到罗浮生眼神一冷,她马上改口道。“因为段天婴。”
“还有呢?”
洪澜摇头,除了喜欢段天婴。她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让他对她发这么大脾气。
“你我虽不是亲兄妹,但这些年来我是拿你当亲妹妹看的。说句僭越的话,长兄如父。你一直恣意妄为,你觉得我看在眼里不着急吗?这次出事有我和仲景大哥帮你兜着。下次呢?你每次都能这么好运?如果天婴真的因为你出了事,你这辈子良心过得去吗?”
虽然父亲一直以来对她宠爱有加,但这次罗浮生险些折了进去,还是让他大发雷霆。最后是罗浮生和林启凯一同编了个谎,替她圆了过去。和尚顶了个见色起意的罪,好歹没把火烧到她头上。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洪澜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听到罗浮生真心实意的为她打算,心里很是受用。“只是你这一受伤,便宜侯力那个小人了。”
罗浮生受伤住院这段时间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侯力在洪正葆面前参了他一本,说他为了个女人搞的失魂落魄,不适合再继续管理赌场的事情。不只把原先那间赌场拿回去,还拿走了罗浮生码头的管理权。
二是政府的公烟令颁布下来了,以后只有持公烟牌照的烟馆有资格售卖鸦片。同样也只有政府批准的外贸商行可以出口鸦片到中国来。红丸会当然第一时间拿到入关权。英国怡和洋行,东印度洋行和日本红丸会在这次改革中因祸得福,一跃成为上海三大巨头,其他散家都被政策清扫出市场。
罗浮生扣押的那一批红丸会的货也在他住院期间被侯力放了。当卖个人情给红丸会。
“爹爹前段时间还说年纪大了,想要退了把帮里的事都交给你。哥,你安心养伤。侯力那群小丑蹦跶不了多久。”
义父之前就警告过他,不要太投入风月之事。这次接连两回闹到入院,义父一定很失望。有此决定,不足为奇。
“叩叩。”有人敲了两下病房门,尽管门是敞开着的。“我可以进来吗?”
洪澜看向门口,是一个陌生面孔的女子。长相极柔极美,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旗袍,勾勒的她身材玲珑有致。始终面带微笑,气质雍容。一看就是钟鸣鼎食人家的小姐,和她这种混街头的大小姐还不太一样。洪澜不知为何在她面前,竟有了一丝自卑之情。
她怎么来了?罗浮生皱眉,在脑中回忆了一下那个名字。“请进,梨本未来小姐。”
日本人?这回洪澜也傻眼了。这个女子一口纯正的中国话,还带着一点吴侬暖语的腔调。穿的也是极中式的,没想到竟然是日本人。
“听说少当家受伤入院,我代表舅父来探望。并且感谢您为红丸会行的方便。今后还请继续关照。”梨本未来将手中的鲜花交给立在一边的罗诚。“外面还有些薄礼,不好都搬进病房,还劳烦先生走一趟安排了。”
听上去这份“薄礼”还不少。罗诚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何况对方说话的声音简直酥到骨子里。他一时竟看呆了,还是洪澜咳了一声唤回他的神智。
罗浮生苦笑。“梨本小姐这是来挖苦我来了。红丸会那批货是侯力放的,您感谢错了人。以后码头的事都是归他管,殿下还是把这礼留着转投他人吧。罗某帮衬不到贵社的生意。”
罗浮生这声殿下叫的很是讽刺。莫说那弹丸之地的一个和天皇八竿子打不着宗亲公主,就算是正儿八经皇室,说白了也是来中国蚕食百姓血肉的蝗虫。他犯不着卑躬屈膝。
梨本未来就像听不出那讽刺一样,避重就轻的答道:“以后少当家叫我未来就好。”
在日本,关系十分亲近的人才能叫名。不然只能以姓称呼。梨本未来这是在给罗浮生灌迷魂汤。
虽然这次的货物已经无虞,但舅父仍希望她与罗浮生打好交情。因为他们做的是长线买卖。而贺真吾和洪正葆打交道的过程里,洪正葆话里话外都是要把洪帮的生意交给罗浮生的意思。这个年轻人身边还聚集着像林启凯,许星程这样的达官显贵之子。他们的未来就是上海滩的未来。这一点贺真吾看的分明。
洪澜心思没有她那么深,只是心里那感情小雷达亮起了警报。这个女人来者不善,而且是比段天婴更难对付的角色。“哥,你说了一早上话了,该休息了。”
她将手里已经凉透的粥放下,要扶罗浮生躺下。意思也很明白是下逐客令。
梨本未来莞尔一笑,从随身的珍珠手包里掏出一张请柬递给洪澜。“下个月是我十八岁的成人礼,届时舅父要在上海饭店替我办一场舞会。不知道有没有荣幸邀请少当家做我的舞伴。洪小姐也一起来。”
十八岁!居然比自己还要小上一岁。洪澜咬牙切齿,只觉得这女人哪哪都胜出自己一头。还好罗浮生的回应替她扳回了一成面子。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身子下个月恐怕是跳不了舞。辜负梨本小姐的美意了。”罗浮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洪澜在心中替他叫了声好。
“无妨。少当家来坐坐也好。届时洪老先生也会来的。”
提到洪正葆,罗浮生和洪澜都默不作声。见他不再推辞,梨本未来略一躬身,就告退了。款款离开的背影都像一副画儿似的。
天婴病房里,输液瓶的液体,滴答滴答。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天婴的脸色已经好转,但还没有醒来。许星程拉着天婴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眼中充满失而复得的爱怜。
天婴在梦中呓语:“罗浮生,罗浮生,你别死!别死!”
许星程听到这句话,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此时,天婴猛地睁开了眼睛。神情呆滞,还沉浸在噩梦之中,梦里罗浮生被巨石封在山洞里出不来。留她一个人在断崖下哭泣。
看到天婴睁开了眼睛,许星程转为欣喜。“你终于醒了!”
天婴讷讷的转过头问许星程。“罗浮生呢?他怎么样了?”
“他也没事了,你们福大命大,都是些皮外伤。洪澜在那边照顾他呢。”许星程也说不清什么心态作祟,刻意隐瞒了罗浮生的伤势。
“真是太好了,我去看看他。”天婴一边说,一边要起身。
“你现在还很虚弱,再躺一会儿,液输结束之前最好别乱动。浮生那边洪澜一直在守着他,你现在过去,免不了惹她一顿吵闹,不合适。”
天婴想到洪澜之前的表现,不欲再惹怒她,收回了脚。
许星程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他扶着天婴坐好,还细心地给她垫了枕头。
天婴定定地看着许星程,终于注意到了他今天的异样。“你的衣服…”
许星程低头看着自己的一身军装,苦笑道。“是,我向我父亲屈服了。过段时间我会去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密闭式集训,出来后就是一名预备军官了。”
天婴关心的不是这个。“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弃你自己的理想?”
“因为…”许星程把要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他不想让天婴觉得亏欠于他。“因为我觉得我父亲说的没错,乱世之中只有真正的刀枪才能救国。那柄小小的手术刀什么也做不了。”
“只是过了一天一夜,你就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婴疑心他有所隐瞒。
许星程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上海滩就是这样的啦。每天的生活都是风云变幻的,你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天婴摇头,她所欣赏的那个许星程不是这个样子,他以前聊起自己从医救人的理想时,眼睛里是闪光的。“你还是那个把理想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许星程么?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随波逐流,没有斗志?”
许星程勉强苦笑,言不由衷。
“我失踪了这么久,我爹和哥哥一定急坏了,等输完液,我就先回家了。”天婴好似很失望,重新闭上了眼。
许星程开车将她送回了戏班。天婴走进大宅,转身关门时,看了一眼坐在汽车里的许星程。
她看着他的目光不再是崇拜迷恋,而多了分迷茫,许星程的目光却充满期盼。天婴最终什么也没说,低头缓缓关上了大门,许星程的目光黯淡下来。
宅子里,二师兄正在给九岁红喂药,听到大师姐在外面喊。“天婴回来了!”
九岁红要起身下床,这时天婴推门进来。“爹!”
九岁红上前激动地抱紧了天婴:“你这孩子跑哪去了?你吓死我了!”许久才放开她。“让爹看看,哪儿受伤了?”
“没有,我很好,真的!”天婴看到师兄手里的药碗,关切地问。“爹,您这是怎么了?”
大师姐在旁边说道:“你失踪的这一宿,我们又是报警又是到处找,师傅着急得病倒了。”
天婴跪下:“爹,是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九岁红想骂两句,却又舍不得,摸了摸天婴的头。“你这是到哪去了?是不是许星程把你拐走了?”
“爹,不是这样的。是有个流氓假扮成僧人绑架了女儿,幸好罗浮生和许星程救出了我,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
“哼,救命恩人?没有他们你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九岁红提起他们的时候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憎恨。
天婴见爹爹尚在病重,不愿和他顶嘴激怒他。赶紧转移个话题。“爹,怎么不见哥哥?”
“唉。昨晚他从许家回来就一直失魂落魄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回来了就好,赶紧去看看你哥。”
天婴应下,心中担忧哥哥会不会是为了自己挨了打不肯说。起身小跑去了段天赐的房间。
九岁红忧心忡忡地坐在那里,思虑万千。昨晚段天赐回来的时候衣衫不整,整个人脸色惨白的就像死人一样。他的小徒弟说,有人用枪指着他们,把大师兄带进了许宅,过了许久才出来,出来后大师兄就是这个样子,什么都不愿意说。
都说戏子命贱,九岁红隐约猜到天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那可是他的儿啊。他心痛的心在滴血。但他什么都不能说,他要为儿子守住最后一分尊严。
许星程疲惫的走进自己房间,解开军装的扣子靠在窗台边,想着昨夜发生的事情。
“你还是这么优柔寡断,以后你怎么能成大事?我再问你,如果我现在放你出去,你会采取什么样的步骤救天婴?”
“我…”除了父亲的势力,他没有任何办法。林大哥也许可以出动特科的人,但是那个程序也很麻烦。
“就算把洪帮那群小啰啰全集结在一起,也无济于事,只能人多大乱。千羽山范围大,地势险。在现在这种天气条件下,需要短时间内派遣训练有素的军人,听令一人领导执行搜救计划,地毯式搜查,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们才有生还的可能性。而在全上海滩,有能力做这一切的只有…”
许星程不得不承认:“你…”
许瑞安摇摇头,用手中的文明棍指向他:“是你。”
许星程不解:“我?”
“我知道你并不想一直低三下四地求我出手相助,如果一个人不想求助于权力却想赢,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自己拥有权力。现在你面前有一个机会。”
许瑞安把一件军装扔到了许星程的脚边。“路,我已经给你铺好。军校毕业后你就进最近新编的七十四军,七十四军军长是长官的总参谋李济琛兼任的。李济琛是铁血将军,也是父亲的老友。你在他手下,不用多久就会军功加身,平步青云。到那个时候,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救人或者杀人,都随你所愿。”
许瑞安说完,胸有成竹地离开了巡捕房。
在许星程的面前,挂着自己脱下的那件白大褂和许瑞安扔来的深绿色军装。
许星程无比为难,每一次伸出手,又放下去。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许星程心如刀割。外面的雨势又大了几分。天婴和浮生的性命都危在旦夕。他终于伸手取下了军装,那件白大褂被永久的留在了空荡荡的拘留室里。


第三十七章 决裂
天婴推开哥哥的房门,见他背对着自己躺在床上睡觉。
“哥?”她轻唤一声。良久,段天赐才嗯了一声,几不可闻。
她失踪这么久,爹爹都急病了,最疼爱她的哥哥不可能这么安稳的在睡觉。既然他没睡着,刚刚大师姐在院子里叫天婴回来了。他一定也听到了,可是他连看都没来看她一眼。这太不合常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