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剑、对我娇宠无比的二哥,那个被无数上官朝的百姓称为战神的二哥,竟然身中毒
箭,性命垂危。
而这一切还都是为了救一直为难司徒家族为难他的上官裴?
我突然回身看了看身后先祖司徒其的铜像,一股不好的念头刹那间将我吞噬。
难道历史真的要再次重演吗?
“娘娘o“孙参将看我脸色惨白,神情恍惚,不禁担心地叫了我一声。我的双眼早
已蓄满泪水,而我只能微徽抬起头,挣扎着不让泪水流出。“傅参将,我二哥究竟是如
何受伤的’现在的情形又是如何?你快如实道来。”此时的我,只是一个一心要救自
己兄长的妹妹,一时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了。
“娘娘,事情缘起十目前的一次突袭行动。漠城的雪已经足足下了十多日了。敌
对双方的粮草都巳消耗得差不多了。十目前,据探子回报的可靠消息,此次叛乱的匪
首之一斡丹流亡贵族头领墨吉司查亲率五千兵马前往离漠城最近的科尔沙调集粮
草。皇上觉得若是等到这批粮草补给一到.对叛军来说无疑是如虎添蔓。若能截下这
批粮草,势必对叛军是当头一击,而这批粮草又能为敖方所用,实乃一个一箭双雕的
法子。皇上命司徒大将军定下了突袭计划,并且执意要亲自参与突袭。司徒将军本来
力劝皇上不必亲自披挂上阵,但是皇上为了鼓舞士气,一定要亲力亲为。突袭地点定
于离漠城七十里的塔子河.由司徒大将军率领三干人马趁在火烧敌营,制造混乱.而
皇上会带领京畿营的精锐部队铁骑连四千人冲^押放粮草的帐篷,杀掉守卫,截取
粮草。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叛军不料半路有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皇上带
着铁骑连首当其冲杀了不少叛军。眼看粮草得手。不料就在我们押着粮草返回到军
营的路上中了埋伏。从塔子河西岸的河谷深处冲出来有万来名敌军.铺天盖地地朝
我们杀过来。事后我们才知道,这批伏军是由叛军首领北朝皇帝阮文帝亲率的。我们
虽拼死抵抗,但毕竟寡不敌众,渐渐就落了下风。不知为什么,混乱之中墨吉司查竟
然认出了皇上的坐骑‘赤炼龙’,吩咐手下朝皇上的方向发射毒箭。危机之中,司徒将
军为了救皇上,不幸中了一箭。这箭头上的毒是斡丹独有的紫砂淬,非斡丹皇族不能
有解药。而这毒药毒性一个月内必会发作,一旦发作,就是华佗再世,也是再也救不
得了。这几日司徒将军都是勉强靠着天山冰蝉方才支撑了下来。可是看这情形,样子
很不乐观啊。皇上没有办法,不得已才把娘娘叫到了漠城。”傅浩明一口气说到这里,
脸色已经惨白。想必当日他也跟随上官裴参加了塔子河的突围行动,那日的血腥厮
杀与亲眼见到他的表弟、上官朝的天子差点被人射杀的场面必定让他到现在都觉得
触目惊心。
“那让本宫来到漠城又有何用,本宫一个女人家一来不能亲自上阵杀敌,二也没
有绝世医术,如何救得了司徒大将军?”
“这…”傅浩明语气迟疑,脸色愈发显得苍白。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吞吞吐吐做什么?”我怒道,语气不禁加重。
“娘娘!”傅浩明“砰”的一声跪倒在地,说话的语速不慢反快起来,“突袭过程中,
我方擒获了科尔沙国的监国长公主卡娜儿加。此人是科尔沙国王最宠爱的长女,也
是彝北可汗的外孙女。皇上想用卡娜儿加来换取斡丹的解药。”
听到这里,我不禁微微一楞。可想而知,上官裴手里抓住这样一个重量级的战俘
对于整场战势意味着什么。有卡娜儿加在手,至少可以同时牵制叛军联盟中的两个
国家,那等于是断了阮文帝的一条臂膀。上官裴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而他为了救我
二哥,愿意放弃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意外。特别是这么
久以来,二哥一直作为我们司徒家族与其分庭抗礼的一个重要筹码。
“那斡丹肯不肯用解药换公主呢?”我追问。
“阮文帝同意交换,时间定于三日后,地点是离漠城二十里的素庄。但是阮文帝
却还提出了一个要求。”傅浩明又一次欲言又止。
我心里揣测,这个要求势必与我被召来漠城有关。这一次,我没有催他,只是静
静等待着他再次开口,仿佛也是等待自己的命运被宣判一般。
殿外的风呼呼地刮着,声音在这寂静的夜听起来格外的骇人。外面的火把将门
口等待着人的剪影投在了门上,绰绰的人影中还是极易分辨薛榛榛的身影。她一直
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柔弱的身影反而传递出坚毅的气质来,让人看了竟淡淡地有
些安心。
过了好一会儿,傅浩明才继续道:“阮文帝说怕皇上在交接人质的时候搞鬼。所
以他要让娘娘亲自押解卡娜儿加公主去素庄与他交换解药,否则就一切免谈。皇上
本来自然是不肯让娘娘涉险的,就想到要找人冒充娘娘。但是经过塔子河一役后,皇
上和司徒将军都怀疑我方这里可能有叛军的奸细,很有可能还身居高位。所以为了
以防万一,才不得不让娘娘屈尊前来。”傅浩明说完后,小心地打量着我。生怕我在听
到这些消息后,一个不支就晕了过去。
可他却没来料到,在听到让我来到漠城的真实原因后,我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和
半点的不安,反而自离开上京的多El后第一次有了轻松的感觉。因为我知道原来二哥
还是有救的,而我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救得了二哥都是值得的。
阮文帝,这个疯狂地爱着我阿姐的北朝皇帝,在听到我与我阿姐容貌酷似的传
闻后,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芳容了。为了得到我,他竟然在大败后的第五年,
再一次发动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战争。那至少可以说,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想要
置我于死地吧。
“因为皇上怀疑我方有奸细,所以特意让傅参将来接引本宫?”我缓缓地绕过孙
参将,走到傅浩明的面前,亲自伸手将仍跪在地上的他搀扶了起来。孙参将亦步亦趋
地跟在我身后,像个影子一般。
傅浩明没有料到我会亲自扶他起来,盯着我搭在他袍袖上纤巧修长的手指注视
了好一会儿,方才诚惶诚恐地起身。
“其实这也是皇上想挖出幕后黑手的一步棋。那个奸细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
不想让司徒大将军起死回生,更不想让本来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的好处到了嘴边又跑
了,所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破坏此次交换人质与解药的行动。而最彻底的破坏,就是
让阮文帝指定要出现的皇后娘娘不能出现。皇上预计一定会有人趁机在途中偷袭娘
娘。”
“什么?皇上竟然用娘娘做诱饵替他铲除奸细?”从不发声的孙参将突兀地一声
凌厉质问,倒把我和傅浩明都吓了一跳。我甚至看到傅浩明II~-T已经在刚才的一
瞬间摸到了剑柄。
“东易。”我轻轻叫了孙参将的名字意为制止,但是却不见一丝愠怒。我知道,这
个铮铮汉子现在已完全将保护我的安全作为他人生的全部意义了。
“娘娘身怀龙种,皇上自然不会将娘娘的安危置之不理。娘娘从云韶关前往漠城
的行程,除了襄阳王和大宰相外,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而在此同时,皇上还分别将几
侍卫。”傅浩明打断了孙参将的话头。
“才这么点人,怎么保护娘娘的安全?不行,这绝对不行!”孙参将态度坚决。
“本来就是为了缩小目标,若是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前行,不是反而引人注目
吗7更何况素庄之约三日后就要履行,娘娘若不及时赶到,司徒将军就性命堪虞啊。”
傅浩明口气强硬。
“不行,说什么也不行。”孙参将一点都没有退缩的意思。
“够了!”我终于按捺不住,“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主子?”此话一出,孙参
将第一个噤声不语,傅浩明也涨红了脸不再做声。
“东易,就按傅参将说的办吧。”这个时候我只能将赌注压在傅浩明对上官裴的
忠心和上官裴想做一个保全祖宗基业的好皇帝的决心上,“东易,带上李副将和薛姑
娘。就五个人上路吧。只要能早日到达漠城,怎么样都可以。”我不能也不敢想象在
这大雪纷飞的天,走这样的山路,对我这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意味着什么。
可是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该是豁出身家性命,孤注一掷的时候了。
怎会眼见司徒大将军和手下知情不报而袖手旁观呢?”我突然觉得口感舌燥,原来等
待宣判远比知道刑责更可怕。
“司徒大将军对我说,如果皇上知道了,势必不会也不肯放过娘娘。皇上若要是
对娘娘不利,那也就意味着上官皇族与司徒家族彻底决裂。如果是这样,在现在这个
非常时期,等于是将上官皇朝的千秋社稷拱手送给了叛军。姨妈一直让我要帮着皇
上保全上官皇朝的万代江山,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所以我答应了司徒
将军,暂时不将此事禀报皇上。”他完全无视我看着他的目光,心里想必也恼恨自己
不得已要对上官裴撒谎这个事实。
“暂时?”我突然笑了出来,笑得如此花枝乱颤,连头上的玉钗都叮当作响,“然后
等到司徒家族为了上官皇朝扫平外敌进犯,保全江山社稷后再将本宫为丁夫人陪
葬?”为什么笑的时候会有泪水呢,一路沿着光洁的脸庞迤逦而下。
“司徒将军已为娘娘想好了万全之策。若是此次司徒大将军能够平定叛乱,立下
赫赫战功,皇上即使对娘娘心里恼怒,也得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对娘娘如何的。何
况娘娘身怀龙种,若是皇子,按照祖制就是将来的太子。皇上看在太子的分上也会既
往不咎的。”提及我的孩子,我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孩子啊,你
还未出生,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护佑着娘亲,真是难为你了。
二哥替我想得十分周全,与父亲的初衷也不谋而合。只要这次能够平定战乱,方
能保全我们司徒家族。可是能够领兵作战的二哥现在奄奄一息,唯有我这个让他保
护了一辈子的妹妹,现在成了救他的关键。
“话不宜多,赶紧上路要紧。尽早赶到漠城,尽早做好交换人质的准备。司徒大将
军一定不能有事。”这番话不仅是说给傅浩明听的,更是说给我自己听的。二哥,你要
等着我0
“娘娘,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皇上让我带领娘娘从蒙罗格山的半山道走。从这条
道走,可以比平时走官道提早一天到达。而且大雪封路,任人也想不到我们会明知山
有险,偏从险中求安。”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这确实是一个迷惑敌人保证我们可以平安抵达漠城的方
法,于是轻轻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好,娘娘,那我立刻通知门外的侍卫集合,准备上路。”孙参将见我同意便要住
门外走。
“慢,孙大人,我这次只带来了五匹识途老马。所以蒙罗格山之行不能带这么多
蒙罗格,在科尔沙语中是‘银蛇”的意思。以此命名的蒙罗格山,以陡峭险峻、山
路崎岖而闻名于世。因为常年被积雪覆盖,极少有人可以在冬天翻越它。所以科尔沙
^觉得此山就好像一条难以被世人征服的银蛇,故取名蒙罗格。
天上的那一轮明月似乎都不愿面对那满天的风,躲到了乌云背后不见了踪
影。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路,淹没马蹄的积雪,外临悬崖峭壁,内侧又有带着荆棘的枝
杈伸展到本来就不宽的山路上,让^每每想到马正走在这样的小道上,就失去了能
够继续行进的勇气。
五个身影缓慢地前行,只有在偶尔风小的时候,才可以隐约听到马蹄踏雪的声
音。山路极其曲折,往往一个折转,已经看不见身前身后的人了。傅浩明走在队伍的
最前端,孙参将与李副将断后。薛榛棒和我被夹在中间。不约而同的沉默t仿佛唯有
沉默.才不会透露心中害怕的讯息。每个人的心照不宣,在这静谧的夜,慢慢漫溢开
去,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我和薛棒棒都用厚密的面纱遮住脸庞.暗暗期冀也许这
样可以将恐惧挡在身外。
好几次走到山路陡转的地方,我似乎都感觉到身下的马好像有蹄下打滑的迹
象,每每都让我吓出一身冷汗来。虽然傅浩明反复向我保证着,这几匹马都是从当地
猎户处征用的出了名的识途好马,但是我的心仍好似时时悬在喉咙口一般,随时随
地都可以吐出来。想我一个从小在相府里长大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哪里经过这样

的险境,难以抑制的恐慌占据着我。就连当时刺客闯入我的寝宫都不曾让我这样长-
时间地感到绝望。
“娘娘,过了前面那段山路,到了大石口后,后面的路就没那么难走了。”傅浩明
的声音从前面飘了过来。虽然离开只有三个马身不到的距离,可是由于风声呼啸,传
到耳里的只字片语仿佛像是从对面的山头传过来的一般。
借着朦胧的一点星光,我抬头朝他手指的地方望去,前面不远处果然有一块凸
出的巨石横在半山腰,将本来已经狭窄地只能容一人~马通过的山路又平白地少了
近三成的宽度。心里只能希望真的能够如他所说的,绕过了这块巨石,后面的路可以
好走一些。
一个念头还未转弯,突然就感觉身子一轻,身下的马好像踩在棉花上,飘飘地一
点感觉都没有了,连带着自己都沉沉地往下坠。慌乱中尖叫声已经出口,但是这叫声
传到自己耳里的时候好像已隔了一个世纪一般。心空空地荡在半空中,仿佛已经脱
离了不断下坠的身子,飘向了另一个世界。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人已经悬在半空中,而抓住我右手手腕的竟然是两只
同样白暂纤弱的手。我抬头向上看,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完全落下悬崖,而是半个身子
荡在外面。脸上的面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开,刺骨的寒风吹得我的肌肤生生发疼。
薛榛榛惨白的脸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平时凄迷美艳的双目现在竟然散发出精光,这
一场景竟然让几乎身处绝境的我突然觉得有那么一丝的好笑。我的马已经不知去
向,但是没一会儿便从山下隐隐约约传来一记闷响,这才让我反应过来,T已经坠到
了悬崖下粉身碎骨了。
“娘娘,你抓住我,抓住啊。别怕,我不会放开的,孙大人抓着我呢。我不会放手
的。”没有想到从来就沉默寡语的薛榛榛竟然可以爆发出如此响亮的声音,我的脑子
虽然麻木到不能反应出她究竟在说些什么,但至少听在我耳朵里,我的心似乎又有
些恢复了神志。
我微微侧头,借着依稀的星光,看见孙参将一手抱住了山路边的一棵树,另一手
将薛榛榛横腰抱在怀里。我刚想稍稍松口气,却突然发现薛榛榛的手正在向上移开。
仔细一看,原来她两只手不偏不倚正握在我右手手腕上套着的那个玉镯上。上好的
蓝田玉,温润滑腻,是我进宫前父亲特意让人觅来打了一副给我,说是玉能压邪防
身,想不到现在倒可能成为要我命的罪魁祸首了。
薛榛榛涂着浅红蔻丹的指甲已经紧紧掐进了我的手腕,奇怪的是我倒一点都没
有觉得痛。他们的喊声渐渐化为了虚无,我的意识里只有一个概念越来越清晰,那个
镯子正在我的手腕处做着最后的挣扎,而我的身子却不受控制向下滑去。
突然间,我的心一下子有了轻飘的感觉,没有多少恐惧,反而不合时宜地有了解
脱的轻松。也许我从这里掉下去,世间所有的纷争痛苦都将与我无关,本来要面对的
前途未卜,恩怨情仇都将离我远去。我将带着我的孩子去向另一个所在。想到孩子,
我的心紧紧抽7--T,旋即又放了开去。也许不来到这个世界,对这个孩子来说算是
最好的结局吧。
我亲眼看着那个蓝田玉镯终于挣脱了我的手腕,薛榛榛满是泪痕的脸突然从我
眼前消失,而我就如溺水者手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被折断了一般,在那短暂的毫无
知觉后猛然向下坠去。就这样结束了吗?这就是我,司徒嘉的最后命运吗?我认命地
闭上了眼睛。
铺天盖地的下坠还不过眨眼的工夫,突然就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横空抱住了
我。我仿佛如一只受了重伤的雀儿,在天空苦苦盘旋了多El后终于找到了一片可以
落脚的净土。刹那而来的安全让我不敢睁开眼睛,生怕睁开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幻觉,
而我已在万丈深渊。
“娘娘,娘娘。”低沉近乎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熟悉得让人感到不真实。我缓
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双暗潮起伏的深潭,琥珀色的旋涡仿佛要把人吸了进去一般。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出了脑袋,照映在茫茫的积雪上,竟然让周围一下子亮腾了
起来。
傅浩明的脸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正被他打横抱在怀里。心生疑窦,我不是明
明掉了下去了吗?怎么又会被他抱了个满怀?不确信地再次看他的脸庞,清俊的眼
眉,挺直的鼻,紧紧抿着的唇有着好看的弧线。是的,是他,没有错了。那怎么会?我
朝周围粗粗看了一眼,却马上就后悔起自己的妄动来。他只不过站在悬崖边一块微
微凸出的乱石上。与其说是站,不如说是被吊着更确切一点。他的腰间束着~根银色
的软绳,软绳的另一端悬在上头某处,从我这里望去看不见确切所在。
傅浩明看见我盯着那根软绳出神,在我耳边轻轻说道:“不要怕,这软绳是用高
丽国进贡的捆金丝编制的,再吊上个十七八个我们也不会断的。那头拴着一棵碗口
大的树,牢得很。”
这是自我进宫以来的第一次,我听到他没有叫我娘娘,却对我说出了“我们”。一
直以来,我都以为我真的忘记了观音庙里的那一晚,原来尘封的记忆只是躲在了一
个自己编制的封印后。一旦揭去封印,记忆仍然鲜活地让自己都觉得诧异。
恍惚出神间,我们已经慢慢向上升去,定是孙参将他们在拉软绳的另一端,将我
们缓缓扯上去。软绳虽牢固,仍不免有些晃荡,刚才下坠的恐慌感觉再次侵袭过来,
我身不由己地将脸埋进了傅浩明的胸膛。那一刻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肩头不自
然地向后挺了下,随即他的下颚轻轻地凑了过来,顶住了我的额头。
风还是不见消停,将仅靠着根软绳而悬在半空中的我们吹得左右摇摆。随着每
次摆动,我都无法克制地发出几乎不可闻的轻呼,他将头凑得又近了一点,声音仿佛
好似耳语般的呢喃。
“嘉儿,没事的,别怕。”虽然轻,但他清悦的声音一如既往。
突然有酸涩的疼从心口浅浅泛出来。这个男子,这个陪着我度过失去阿姐后最
痛苦一晚的男子。一直以为人生的际遇从此以后都将是他跪在朝堂上对着高高在上
的我高呼娘娘。可是,刚才,真真切切地,却又如梦境般,他,唤我嘉儿。
我只是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散乱开的发丝遮住了双颊,他定然看不出我有任何
的表情变化。过了很久,头顶上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我已经可以分辨出孙参将浑厚
的声音指挥着,李副将带着浓重的望西口音应承着,还有薛榛榛的惊呼声,因为紧张
几乎尖细到让人无法听清楚是人还是受伤的幼兽。
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丝哀凉,回到上面的我们,又将隔着君臣之间这条永远无法
跨越的鸿沟。他只能称我娘娘,见了我只能下跪。
我一个念头还未转完,耳垂上突然有了冰冷的感觉,冰冷随即被潮润代替,刹那
间酥麻的感觉传遍我的全身。傅浩明,就在我出神的那一刻,低头吻了我的耳际。诧
异问我猛然抬头看向他。他没有回避我的注视,反而坦然地回视着我。他的眼眸璀璨
到好似所有的繁星都从天上掉了进去,我从他的眼眸中照出了自己的倒影,浅浅的,
竟然有一丝笑容。
几个人迅速找了个稍显宽敞的地方,我被薛榛榛扶着在几块石头围成的避风处
坐下休息,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眼前又乱了套。毫无征兆的,孙参将上去给傅浩
明当脸就是狠狠一拳。“你口口声声保证这些马都是识途老马,肯定万无一失。你刚
才差点害了娘娘!”要不是李副将在后面拼命抱住,我看孙参将都有拔刀结果了傅浩
明的冲动了。
傅浩明一声不吭地向后退了几步,离开了孙参将攻击的范围,这才在我斜对面
靠着树坐下,然后抬手抹去了嘴角边的血渍。“孙参将,不要以为这里只有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