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黄德权看见丁夫人就这么一命呜呼,一下子呆呆地瘫坐在地上,然后过了不久便撕心裂肺地大叫出口:“大小姐!大小姐!”要不是几个士兵拼命地按住他,恐怕他已经爬到丁夫人的身边嚎啕痛哭了。他突然停止了哭声,带着决绝的口气对着我说:“我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眼看着他双颌就要一紧咬舌自尽。我心中大叫不好:“东易,拦住他!”我脱口喊出。
说时迟,那时快,孙参将一个箭步上前,抬手就在他的下颚处一捏,他的下颚当场就脱了臼,荡在那里,很滑稽的模样。他的双眼充满血丝恶狠狠地瞪着我,如果眼光能杀人,那我现在已经万箭穿心了。“将他押下去好生看管。本宫要他好好活着受审,顺便见识一下刑部让人开口说话的种种办法。”我交代下去。“廖姑姑,你将刚才丁姑娘所揭发的内容写下来,写完了,让丁姑娘画押确认。”我暗暗地舒了口气,看来肯为丁夫人效死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我不得不仔细防范。半柱香的功夫,廖姑姑已经写完了,交到丁子宜面前。丁子宜前后读了几遍,抬手握住廖姑姑递过来的笔,幽幽的墨汁凝结在笔尖,欲滴未滴。她抬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我,犹豫了小片刻,还是郑重地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并画了押。廖姑姑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张供罪书,轻轻地叫墨迹吹干,然后递到我的面前:“娘娘,您过目一下吧。”我轻声地读了一遍,点头表示满意。廖姑姑小心翼翼地将供罪书交给我,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那丁夫人的尸首该如何处置呢?”我侧眼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丁夫人:“廖姑姑,先将丁夫人的尸首收起来,改天好好葬了吧。虽然她歹毒在心,但毕竟与皇上夫妻一场,丧事就给她办得风光一点吧。”我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我们之间为什么一定要弄到这步田地方才可以罢手呢?”我心里暗暗地想到。虽然我现在站在这里完全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但是谁又会猜到我心中此刻的空虚呢。虽然我有千百条理由可以杀了她,尽管我清楚地知道今天不是我杀她,将来就是她杀我,但一条人命毕竟是一条人命,而她毕竟也是别人的女儿,别人的母亲,而现在,只能说是曾经是了。自从入宫以来,我已经目睹了太多的血腥,也亲手制造了不少的血腥。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下去吗?我摇了摇头,不愿继续想下去,皇后这条不归路,我走得是多么辛苦。丁子宜还是捂着脸跪在一旁呜呜地哭着,不知道她是在哭刚才被她姐姐痛打后的委屈,还是现在亲眼目睹丁夫人横死面前而一时良心发现。我冷冷地瞄了她一眼,转向孙参将:“孙参将,派人将丁姑娘收押起来,仔细查清楚她跟这件刺杀事件有没有牵连。荥阳殿所有的人都暂时押往景秋宫,一个个全部要盘查清楚。如果确认了没有参与,那就放了吧。”我话音未落,丁子宜已经慌张地爬过来扑倒在我的脚边:“娘娘,娘娘,为什么也要将我收押起来?”她的眼中充满了惊恐,双手紧紧地拽住我的裙边。“不是说绝不追究不相干的人吗?娘娘,您不是这样说的吗?”“不错,本宫是这样说的。但是你是丁夫人的亲妹妹,怎么能算不相干的人呢?”我弯下身子,轻轻用手指抵住她的下巴,将她低下的头抬起:“你说本宫说得对不对?”“娘娘,娘娘”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好妹妹,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呀!”她的泪水掩盖了整张俏脸,泪光闪烁间真是我见犹怜啊。我缓缓站起身子,用脚踢开她的手:“妹妹?丁姑娘,你搞错了吧。本宫只有一个阿姐,那就是已经仙去的孝敏皇后。全都是为了本宫?笑话!你觉得本宫会让一个连亲生姐姐都可以出卖的人放在身边认作姐妹吗?”我厌恶地低头看着她。她的神情渐渐复杂起来,然后变成了不可抑制地愤怒:“司徒嘉,你好狠毒!你这样背信弃义,你以后会下地狱的!”她疯狂地叫出口。
“以后?”我竟然放声大笑起来:“不需要等到以后了”我的笑声盖过了她疯狂的谩骂。笑得如此剧烈,甚至连泪水都笑了出来:“来人啊,还不快押她走!”孙参将招呼着手下几个士兵上前来拽着又哭又闹的丁子宜下去,她疯狂地挣扎着,谩骂声不绝于耳。“廖姑姑,丁姑娘要是在这么骂骂咧咧,你就割掉她的舌头!”我冷冷地吩咐下去,她的叫声让我的头生生疼地像是要裂开来一样。丁子宜乍听此话,顿时安静下来。她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住我,无声地控诉着她的愤怒。我不予理睬:“这就是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可人儿,没了舌头多可惜!”我淡淡地说出这句话,四周静寂一片。话音刚落,我心里突然一震,这么冷酷无情的话怎么会是从我口中说出的呢。那个天真烂漫的司徒嘉真的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今天许姑姑的鲜血让我更加清醒地意识到,在这个一步一陷阱的皇宫中,你不比别人狠,你就是别人的盘中餐。我转身离开荥阳殿,深夜的禁宫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喧闹只是一场梦境。我招手让孙参将过来,在耳边低声地交代道:“天一亮,你就去请襄阳王上官爵王爷和大宰相入宫,就说本宫昨晚被人行刺,现在有要事商量。”孙参将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便又按照规矩地退后一步跟在我的身后。
银色的月辉安谧地洒在青砖石上,泛出淡淡的光晕。打更的响声远远传来,再过两个时辰,就该天亮了吧。可是明天,明天,我的生活中将不再有许姑姑。我缓缓地走在队伍的最前端,身后跟着百人的侍卫队,还有宫女内侍数十人,这样的辉煌与我此刻心境的凄凉,是如何的天壤之别啊?转过前面的景源宫,便是皇后居住的昭阳殿了。天阶夜色凉如水,今夜,无人入眠。。。
一夜辗转无眠,我早早就起了床。昭阳殿已经被收拾干净,原先摆放着梳妆台的地方也已经被替换放上了泛着暗红光泽的桃木柜子。地上的血渍已经被擦拭干净,人走过时光洁的青砖甚至可以反衬出隐约的光影。外面明媚的阳光徐徐照进正殿的大堂,擦拭一新的家具摆设都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令人欢喜的光晕。如果没有昨晚的一切,这真的是一个喜人的冬日早晨。“娘娘,请用”洛尔端着一盅玫瑰露参茶来到我的面前:“上官爵王爷和大宰相已经在外殿恭候娘娘了。”我轻轻地将茶含在嘴里荡了荡,吐到旁边宫女端着的小痰盂里,然后接过洛尔递过来的丝帕轻轻地掖了掖嘴:“他们两位来了很久了吗?”“是的,听说娘娘险些遇刺,两位大人一大早就进宫了。不过听到娘娘还没有起身,他们就一直在外殿候着。”洛尔现在是越来越出挑了,回答起我的问话来有条不紊。“娘娘要不要先用完早膳再出去。”我摆了摆手,起身离座向外殿走去,经过昨晚的折腾,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解决呢。看见我慢慢走近,上官爵和父亲都起身跪拜。“两位大人,都起来吧。”我在正中坐下,洛尔紧跟着将一条貂皮的盖毯搭在我的腿上。“娘娘,没事吧。”父亲关切的问出,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全身。“多谢大宰相关心,本宫福大命大,没有受伤。但是许姑姑她。。。”提到许姑姑,我的眼眶不由一红:“许姑姑为了救本宫,被刺客杀死了。”我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上官爵一怔,然后才淡淡地叹了口气:“许姑姑为了救娘娘而死,也算死得其所。娘娘也不要太伤心了,身子要紧。”他轻轻地撸了撸长长的胡须,微微地摇了摇头。“那娘娘查出是谁干的吗?”父亲焦急地询问。我向洛尔递了个眼色,洛尔上前将丁子宜画押的供罪书交到父亲手里,父亲快速地看了一遍,忍不住喃喃道:“真是目无王法,胆大包天!”然后愤愤地将供罪书交到上官爵手中。
上官爵接过一目十行地读完,怔怔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回过头去看向父亲:“这。。。这。。。”面前的两人面面相觑了半天,上官爵才开口道:“娘娘,那您准备如何处置丁夫人?”他这句话问得很小声,这确实是一个让人为难的决定。“要不要让刑部尚书成大人一起入宫商议?”
“不用了”我冷冷地回绝道:“既然人证物证俱在,丁夫人也已经认罪,让成大人进来岂非多此一举。作为皇后,后宫的事,本宫还是有决定的权利的,不是吗?”我看向上官爵,等待着他的回答。上官爵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满意地笑了:“刺杀皇后,此乃凌迟死罪。不过本宫念及丁夫人刚刚产下皇子,对上官皇朝也算有功。”我顿了顿,看见上官爵的脸上微微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心中一紧,但仍是不紧不慢地道出:“本宫就赐了她一个全尸。昨晚廖姑姑已经送丁夫人上路了。”我轻描淡写地说完了这句话,然后静静地等待着上官爵的反应。“娘娘,您!”上官爵猛然抬起头来看向我,怔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一瞬间眼睛里流露出惊讶,怀疑,然后随即恢复了平静,只是淡淡地接口:“娘娘英明。此等祸患,留在宫中,现在不除,必成大祸。”“本宫也是如此认为的”我顺水推舟继续道:“丁夫人的妹妹虽然供出丁夫人的罪行有功,但是本宫怀疑她是畏罪才这么做,很可能也参与了其中,所以现在也收押了起来。过会儿,本宫就将她送到刑部去,一定要将内幕审个清楚明白!”“哦,两位还不知道这次的刺客正是上次燕王手下那个负责壅北大坝账簿出事后潜逃的无影无踪的黄德权吧。”此话一出,我看见父亲眼中闪烁出精光,我与父亲目光对上,微微的一笑,了然于心:“本宫会将他一起交给刑部,连同上次壅北大坝决堤的事,一并查清楚。大宰相,这事你就让刑部尚书成大人和大司马司徒理共同负责吧。无论如何,要让他们开口说话,你明白了吧。”此话一出,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两人要在刑部大牢里受多少的苦,已经不言而喻。“那丁府那边,娘娘准备怎么办?”上官爵问道。丁夫人的哥哥丁绍南,上官爵最得意的门生—当今的兵部尚书,在朝中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更何况丁夫人的父亲曾任兵部尚书之位多年,在朝中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这正是本宫要跟两位商量的事。现在看来整件事错综复杂,绝不像是丁夫人一个女子可以策划出来的那么简单,幕后可能更有黑手。所以丁府。。。”我停了下来,眼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父亲,父亲,我这样做,会不会太急了?父亲只是微微地笑着,然后朝我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让我继续。原来我与父亲不谋而合,趁这个大好机会,一定要扳倒丁家。“所以丁府的每个人都要收押起来,一个一个地审!”我不慌不忙地将此话说出。
“娘娘,万万不可。大战当前,丁尚书身为兵部尚书,责任重大,怎么可以在此刻被撤职受审呢?”上官爵的反对在我意料当中。“刺杀皇后,此乃谋反重罪。如若丁尚书真的参与其中,王爷能够放心将如此重要的职责交给他吗?所以说只有现在查清楚了,我们才可以早作准备。”我早已有了应对的话。
“大战当前,临时换将,军心不稳。何况到哪里去找人来接替他呢?”上官爵不服。
“本宫觉得上官烨就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选。小王爷从小跟着皇叔征战南北,也算是马背上长大的。将门虎子,胜任此位,实在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大宰相,您说呢?”我转向父亲。
“娘娘所见极是。”父亲只是微笑附和着。“这,这”上官爵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走这一步,推荐他儿子出任兵部尚书的重职。我知道他其实一直有心让他儿子重归朝堂,只是他隐退多年,又素以清心寡欲著称,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对先帝提及此事。“烨儿还小,恐怕还不能承担此重任。”这话听上去就像是客气地推委。
“哎,有王爷在旁边辅佐教导,加以时日,上官烨必定是国家栋梁。这事就这么决定吧。”我不容他推辞。“那苏大人那里?”上官爵不放心地问道。“苏大人一向嫉恶如仇,面对刺杀皇后的罪行,他是决不会反对的。何况上官烨确实是最好的人选了。”我笑着应对。“估计丁府那里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娘娘,我们应该早作打算。”父亲提醒道。
“哎,娘娘,大宰相,请放心,有老夫在,谁敢放肆。”上官爵拍胸脯保证道。
“那就有劳王爷了。”我们三人相视,然后一齐大笑起来。临送父亲出门时,我悄声地交待道:“父亲,许姑姑的后事,您就操心一下吧。”
“娘娘,您也不用难过了。这点事为父的知道怎么做。”父亲心疼地看着我。
“噢,对了,许姑姑家里还有什么亲眷吗?”“听你母亲说,许姑姑有一子一女,儿子正跟着你二哥在漠城。女儿嘛,应该跟你一般大小,现在还在平南的老家。”父亲边想边回答。“哦,我想起来了,她确实比我大一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叫薛榛榛吧。许姑姑为了救我,就这么去了,我也想为她做点事。那这样吧,麻烦您老人家就将她接到宫里来吧。”送父亲出门前,我最后交待了一句。父亲远去的身影被阳光在地上拉出老长的影子,我看着父亲,直到他消失在宫门的尽头,再也看不见为止。我返身走入殿内,一边走一边下意识地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薛榛榛!”

上京的局势在这三日内发生着翻天覆地的转变。襄阳王上官爵麾下的部队连夜
包围了兵部尚书丁佑南的府第。刑部的大牢里一夜之间多了不少丁姓族人和门生亲
信。第二天上京百姓们已经在大街小巷里看到了我大哥亲手撰写的降罪书和丁家二
小姐丁子宜签名画押的供罪状。
丁夫人在寝宫里私藏男人,是为死罪,丁夫人冒天下之大不韪派刺客暗杀皇后,
是为死罪。两罪并罚.绞刑处置。丁府众人,涉嫌参与其中,全部收押待审.丁家其他
门生信众,若能主动供出丁家谋反事实,可将功抵罪.既往不咎。一并颁布的还有任
命上官烨为新任兵部尚书的诏文,整个上京一时哗然。坊间百姓早就对后官这场终
极权力的归属大战拭目以待,现在以一方的死亡和一个家族的衰败来作为这场战争
的结局,人们在有了翘首企盼好奇心得到大大满目的同时.不禁也要欷觑一场。这个
皇宫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刑部中特辟了一处衙门处理众多与丁家有过蛛丝马迹瓜葛的朝中人物的“翻然
醒悟”。此时的丁家方才看见人情冷暧,当时受过丁家老爷于提携,承过丁家不少恩
惠的人,纷纷转过矛头直指丁家。名目繁多,情形甚具的供罪书一份接着一份地握到
我的面前来。一个一个按过的红手印不由得让我也生出些莫名的裒凉来。在这个官
场中.真的是谁也靠不住呀。
当然,不愿对丁家落井下石的人还是有的,例如前任太师欧大人,七十高龄却宁
愿受牢狱之灾而不愿跟他人一样对丁家作出指控,只为了与丁老爷子的同窗之情和
共事之谊。只可惜这样的肝胆相照、患难真情只能留给他们自己在刑部大牢里感怀
了。
“娘娘,大宰相在外殿求见。”洛儿上来回报。午膳过后,淡淡的倦意袭来,我半倚
在美人榻上似睡非睡间闭目养神,身上盖着厚厚的波斯绒毯,整个人仿佛沐浴在暖
暖的阳光中一样。榻边放着一个精致的小摇篮,摇篮周围围着一层轻柔的纱幔,里面
躺着正在享受恬静午睡时光的上官扬。
自从处死了丁夫人后,小皇子就被搬到了我的寝宫,与我朝夕相对。出生已经七
八天的他,有着白皙的皮肤,嫩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长长的眼线勾勒出一副漂亮的
眼睛,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沉睡,却总是让人不由好奇睁开后会是如何地绚烂夺
目。睡觉时,上官扬的小嘴总是无意识地微微撅着,不时地还吐出些口水沫子,煞是
可爱。这几天的相处,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对这个孩子生出一些难舍难分的情愫来,一
个转眼瞧不见,心里便有了些空荡荡的感觉。原来女人天生的母性都是一样的。我当
机立断交代下去,从此以后,在这后宫中,永远不许有人再提到丁夫人这三个字。对
于这个孩子来说,他只有一个母亲,那就是我!
“传大宰相进来说话。”我懒懒地吩咐下去。内殿生着火炉,暖得人的两颊飞出红
晕来,我的肚子渐渐地显出影来,人也随着更容易困乏,所以决定将父亲直接宣到内
殿讲话。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父亲在我面前行礼。我微微地扬手让父亲起身,“这里没
有外人,父亲不用多礼了。”洛儿已经乖巧地将一张圆凳放在父亲身后。父亲谢恩后
坐下。
“娘娘,将这小皇子留在您身边,将来会不会是个祸害啊?”父亲瞥了一眼我面前
的摇篮,小声地问道。殿内没有其他人了,我已经让他们全部退下。
“父亲,您不用担心了。他还这么小,什么都不知道.会成什么祸害呢?”我轻轻地
摆了摆手,让父亲放心,“对他来说,我就是他的娘亲,对于自己的娘亲,他怎么会变
成祸害呢。”小家伙又撅了撅嘴,~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可是宫里人多嘴杂,将来难保不会有谁将丁夫人的事泄露给他。何况娘娘现在
自己也怀着身孕,对于今后的太子来说,这个孩子终究是个障碍。”父亲不肯轻易放
弃这个话题。
听到丁夫人这三个字,我的脸色不禁一变:“不是说不要再提这个名字了吗?”我
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愠怒,连父亲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我独自一个睡在寝宫,眼前总是浮现出丁夫人临死之前用
眼睛死瞪着我的恐怖样子,或是转眼又成了许姑姑浑身是血的惨状。每每想到这里,
我都被惊出一身冷汗来。而丁夫人这三个字也成为了我的大忌。现在父亲突兀地说
出这两字,难怪我冷冷的目光当下就横扫了过去。
父亲噤声不语,我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殿内气氛尴尬异常。我顿了顿终于开口
道:“父亲,女儿自然有分寸。你就不要再为这事操心了。”我刻意软语安慰,心里懊悔
刚才自己的语气实在不太客气,再怎么说,面前之人毕竟是我的父亲。
“父亲,我腹中的孩子将来长大了,也需要一个辅佐他的兄长。如果好好培养扬
儿,那他和未来的太子无异于一母同胞,岂不是更好吗?”我诚恳地解释道。
父亲看了我一眼,过了半响,才慢慢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父亲心里虽然有千百个
不愿意,但是我既然已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那父亲也不好再明着反对了。
“父亲,现在前方的形势如何了?”我试着转开话题。
父亲端起杯子的手又缩了回来,“现在形势看上去有些不太好啊。粮草供给的必
经之路云韶关已经被大雪封路了。前方粮草供给不足,所以西域联盟几次挑衅性的
攻击,你二哥都不敢率兵全面还击,为此还被皇上苛责了几次。”父亲轻轻地叹了口
气,复又端起茶杯慢慢地吹散茶叶。
“上官烨上任以后,最近一批的粮草会在什么时候出发去漠城?”听到二哥被苛
责,我也不禁有些担心。我处死丁夫人的消息,在我严格的密令和父兄周密的部署
下,照理说还应该没有传到漠城。但是随着这批粮草的运出,上官裴应该不久后就会
知道他心爱的妻子已经与他天人永隔了。
“后天凌晨。”父亲回答道,突然他好像也想起来了什么,“娘娘,我们这次出手处
理了丁族一门,皇上知道了,您这里该如何应对?”父亲的双眉紧皱,显然刚才他的思
绪与我不谋而合。
“大战当前,皇上就算知道发生了什么,暂时也不会做出什么反应。只要二哥
这次能够打胜仗击退西域联盟,那我们司徒家族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果决地
说出,声音幽幽地从牙缝中摒出,“上官烨毕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父亲对
他又宠爱异常,所以难免有些偏袒。父亲,因此你一定要在旁对上官烨的所作所为
留个心,务必保证前线的粮草供应。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寄希望于二哥替我们打赢
这场仗!”这场战争不仅关系到一个国家的荣辱昌盛,还关系到我们司徒家族的生
死存亡。
“为父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父亲点头称是,“噢,对了,为父已经将许姑姑的闺女
薛榛榛带来了。她现在正在宫门外候着呢。没有娘娘的吩咐,为父不敢随意带她入
宫。”
“来得还真快呀。我原本估算她最早明天才会到呢。”我自言自语道,“麻烦父亲